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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千千鹊歌24h|14:00】降雨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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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22 14:01:2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凌晨两点半死线滑铲,预估8k结果写爆到16k,问就是下次一定不干这种死线滑铲的事了(点烟) 

*博主高三开学已三个星期,即将直面下月市一模的惨淡人生,拜托评论多多助力博主稳定精神状态平稳度过惨淡高三!(卖惨真的会有人理你吗。

*本篇又名《全世界都以为我俩谈了但其实我俩没谈》,不是破镜重圆胜似破镜重圆。

      很狼狈,郭文韬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裤脚溅上了水,鞋子湿了大半,本人连着沾了泥的行李箱一浅一深地走在停车场里。耳机里的约车师傅还在操着一口带着浓厚川音的普通话给他指路,语气恨铁不成钢,但他就是找不到人。其实天府机场哪有这么大,谁知道他拖着箱子上下跑了快二十分钟也没找到路,好像突然丢失了一切方向感,只能绕着停车场打转,走了一半却发现已经绕回航站楼入口。

      也许出门前该喊黄子弘凡给他今日出行开个光的。他叹气,皱着眉看一眼旁边沾满雨水的花坛,到底没勇气克制洁癖坐下休息,撑着行李箱听师傅唠叨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好声好气地同师傅商量取消订单。真走累了,又不是出来拉练,在停车场就快让他走得想立刻返京,怎么能倒霉成这样。可晦气是一种稳态,人倒霉起来的时候往往是停不下来的连锁反应,郭文韬站着歇了一会,低头想重新打车时就看见手机显示着的惨不忍睹的电量和反复刷新都打不开的打车跳转页面,立刻感觉有火直冲脑门,简直要气得笑出声来。这场夏日暴雨来得不讲道理,下得像是没个尽头,载着乘客的出租车亮着车灯冲进漫天雨帘,行人都神色匆匆,没有人停留,只有他困在原地,像是孤岛上一只被遗忘的鸟。

      算了。他小小地打个喷嚏,冻得有点难受,只好搓搓胳膊妄图产生一点微末暖意——分明是夏天,下了雨却这样冷。他盘算着调转方向回去找地铁坐,就是不知道这个点还有没有车,而比起地铁他其实更需要的是一些热的饮料,或者感冒药。这两年他身体说不上差但也绝不是健康,淋完这趟雨不发烧都不错了,而现在的身体反应明显像是已经感冒,那还得等到了酒店再去找周边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真是……

       大脑一片混沌,他思考的速度慢了至少一半,想了半天才勉强想清楚待办事项:说到底还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运气向来不好,今日尤其不好,飞机受暴雨影响延误至晚间,又跑上跑下折腾完这一遭,生理上的疲劳自然无可避免。困倦导致他大脑迟钝,动作迟缓,顿了半天才想起来迈步,却又突然听见有声音喊他。那声音像是天外来音,隔了好几秒才传进耳中,他迟钝地抬起头寻找声音来源,其实很明显,就在前面不远,有人站在路灯下冲他晃晃手臂,昏暗灯光将他笼罩。

      郭文韬眨眨眼,终于看清了灯光下的那双眼睛。

      他左看右看,颇有一点新奇:“你的车?买车啦?啊——啊嚏!”

      蒲熠星还在扣安全带,听见动静时动作停了一下,扭头看他,感觉是有一点无语,满脸写着“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他扫一眼郭文韬被抱在怀里的已经湿透了的长风衣,啧了一声,松开安全带,扭身去够放在后座的外套,给人递过去放在腿上,又顺手把那件湿了的风衣放到后面。“我的衣服,”他解释道,“披一下?”

      “……噢。”郭文韬眨眨眼,没拒绝他的好意,乖乖应了一声,老实把外套套上了。

      “不是我的车。朋友大半夜临时要出差,我这回回来处理工作,懒得找地方了,在他家借住,刚好就喊我送他再顺便把车给他开回去。”蒲熠星重新扣好安全带,车子启动时下意识瞥了一眼挂在后视镜上的一串佛珠,视线顿了一下,又借着后视镜偷偷去看郭文韬的脸色。郭文韬倒是没注意他,等着车子发动的时间低头去捣鼓车载导航,输完酒店地址后立刻倒回靠背上,可能是淋雨淋得头晕,这会终于有空松下劲来,半阖着眼去掐自己眉心,缓了两分钟才记得要回他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地评价了一句车不错真有品味,又摇了摇脑袋,面上看不出在想什么,也许只是想清醒一下。

       蒲熠星打转向灯的间隙中抽空提了一句:“你要困了就直接睡,等下到了叫你。”

       “啊?我以为你会想聊天。”

       “……困成这样了你还想聊?”

       郭文韬就哼出两个不明意义的音节,也许还笑了一下,不说话了。蒲熠星懒得猜是什么意思,他有时候确实搞不懂这人在想什么,但他知道有人肯定困了。果不其然,话头停下来没两分钟,身边人的呼吸声已然变得平缓,显然是已经进入梦乡:确实是困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后视镜,不动声色长呼出一口气。

      也不是不想聊天,但他们已经三年不见。三年能改变什么,蒲熠星说不太清楚,能改变的东西太多,给他留下的却也不少。时间像流水一样过,三年就汇成一条长河,他站在年岁的下游抬头去望,朋友们的身形影影绰绰,只看得见自己沿着河水走下来的痕迹。

      很久以前他听过一句话,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在不断地告别,他深以为然。他选择的这条路注定暗潮汹涌,所以人们总会来了又走,但很久以前他就不再会为告别而悲伤,这就像是河流路过一片山,注定在此就要分岔而去,但河流总是向东流的,自西山而下奔向东海,下一片湖泊也许是再次交汇的地点,他们总会重逢,那么为什么要因为短暂的分离而难过呢。

      ……但我确实在难过,蒲熠星想,难过什么,郭文韬吗。他注意着路况,思绪却顺着黑暗四散开来。

      郭文韬确实是不一样的。

      那时候是为什么呢。明明一直都知道大家总会有一天走散的道理,明明一直都知道也还会再有再见的机会的,为什么,为什么在郭文韬三年前选择离开的时候,我会感到难过呢。

      我不可否认的是、我总在视而不见的是、我总在装聋作哑的是——

      是什么呢。

      三年前的蒲熠星大言不惭,总觉得离别是人之常情,但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嘛;三年后的蒲熠星沉默不语,明白思念是把钝刀,不知何时已经插进胸口,他眼见伤口鲜血泵出,又眼见伤口愈合成血痂,其实钝刀从未拔出,时至今日仍在胸口之中随着心脏的跳动而振动,隐隐作痛。当他再次见到郭文韬,久违的剧烈痛感从心脏处弥漫开来,他这才意识到,

       ——原来是我想见他。

      对比起北京和上海的路况,成都显然要好得太多,出了机场后就是高架,于是连车都稀少,临近市区才稍微多了起来,但路程仍旧是短,不过四十多分钟,车子平稳地滑进酒店地下车库的停车位时,郭文韬刚好睁开眼睛。

       他睡眠一直很浅,一路上睡得却意外的好,很难说是因为蒲熠星的车子开得平稳还是因为他人就在旁边。蒲熠星见他醒了也没怎么意外,只拔了钥匙示意他自己缓缓再下车,先下去绕到后尾箱处替他拿出箱子。郭文韬低低应了一声,低头揉了下山根,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这才解了安全带跟着下去。

       “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了,酒店出门右拐再走一会就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你等会开完房喊个跑腿帮你买吧,”蒲熠星替他把箱子拉到客梯门口,“还不算晚,应该还有小哥帮忙的。”

       郭文韬顺手接过箱子,默了默,却没等到人下文。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片刻,电梯在一旁从二十八层下降至负二层,郭文韬还是没忍住问:“你不跟我上去坐会?”

      蒲熠星就看着他,拒绝的话卡在嘴边,迟疑着说不下去。

      那就走吧。电梯到了,而且你外套还在我身上。郭文韬当机立断给出两个不容置喙的理由,然后伸手过来轻轻拉了他一把,顺势把他带进了电梯,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于是最后还是跟上来了。

      蒲熠星看着郭文韬背影,几乎想要叹气,毕竟他所有的预设在郭文韬这里总是失灵,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还是郭文韬不好聊天,八百年了这梗怎么也玩不烂。等郭文韬开房的期间也没什么事干,他干脆就溜出去替人买了点感冒药,回来时郭文韬刚开好房间,站在行李箱附近左看右看,眼睛里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他脚步一顿,却刚好和郭文韬对上视线,下意识冲他晃了晃手上提着的塑料袋,这下那人似乎才放心地松了口气,眼睛一眨,失落的情绪又消失不见,只招了招手,示意他一起上楼。

      “……我不上了,这个点了,你收拾完也够晚了,我不上去耽误你休息时间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鼻音好重。”他走过去,垂下视线,有点不敢去看郭文韬神色——毕竟说话时特意删掉“我就不上了吧”而要改成“我不上了”,听起来生硬,但他知道郭文韬这时就不会再提一次上楼的请求——他靠近时把手里的药递过去。他不想上楼,或者说他其实是在害怕单独相处的机会,三年错过的东西太多,他还没做好准备去面对。“买了点之前见你吃过的……感冒药和退烧药都有,没记错的话。你看一下,不过敏吧。”

      郭文韬一愣,眉毛就拧起来,似乎是很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盯着他看了几秒,看出点不太对劲,迟疑着开口问他:“怎么了?”

       “蒲熠星,你状态不对,”他皱着眉,“你是不是还在躲着我?”

       蒲熠星顿了一下:“我躲你干嘛?”他短促地笑了两声,但其实知道郭文韬没有说错。事实暴露了多久他不想猜,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还是这样,郭文韬从来都是一眼就能将他看透,一时间他连话都有点说不出口。“……那就这样嘛,你先回去休息,”他轻声好言相劝,“我衣服还在你这呢,押在这总行了吧,我明天过来找你。”转头我就说临时有事回头衣服邮递一下。

      郭文韬又不说话了,眼睛一眨不眨就盯着他看,那种很熟悉的、委屈下来的眉眼又出现了,他三年没有看见过这种神情,抵抗力直线下降,看得他实在是有点坐立不安,很想现在就夺路而逃。不是,这人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大家从来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怎么突然就摊开来讲,别是已经烧起来了,彻底不清醒了吧。

      “没骗我吧?”

       蒲熠星抿着唇看他,但郭文韬的视线根本不躲,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就是要求一个答案。

       “撒谎的人要吞三百根银针哦。”

       十秒钟后,蒲熠星低头了,叹着气把药强硬地塞进郭文韬手里,手指擦过对方的手腕,也许是他错觉,好像感受到一点较为明显的热度,于是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赶紧回去喝药。明天来找你。……真没骗你,有空。”

      蒲熠星来得蛮晚,酒店大堂人有点多,怕运气不好撞到粉丝被认出来,精挑细选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低头刷手机等人下来。他帽子扣得很低,口罩也扣得严实,还穿了一身黑,活像一颗长在墙角的自闭了的蘑菇,以至于郭文韬下来的前半分钟都没有找见他,又转了片刻才注意到角落,莫名其妙被戳中了笑点,笑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

      他站在旁边围观半晌,见人压根没有抬头的意思,这才出声发问:“在干嘛?”

      蘑菇让他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就往后撤了一步,抬头时眼睛瞪得溜圆,好一会才眨了眨,自己把炸起来的毛顺了两下,嘟嚷道:“你走路没声的哦?”

      郭文韬抿着唇笑,没拆穿是他自己看东西看得入迷,递了手上提着的牛皮袋子过去,装的是昨晚上借的衣服:“谢谢啊。”

      “噢,没事。”蒲熠星接过来,干脆利落地把手机塞回口袋,“昨晚上没发烧吧。”

      “没烧,喝完药睡一觉就好多了。”

      “嗯嗯。”

      “……”

      “呃,”蒲熠星打了个磕绊,不是,怎么就又没话说了,“那你……等下去哪逛哦?”

      “没想好,”郭文韬挑着眉看他,“你昨天不是说有空吗,要不然,你带我走?”

      

       他今天来还是开的车,本意是自己图方便,谁成想居然成为一日导游的代步工具。他自我安慰一下,给自己找理由是生怕郭文韬拖着病体去挤地铁再给挤出点其他毛病,郭文韬在副座上刷手机翻小红书看攻略,闻言反驳说我身体哪有这么弱啊。他尾音拖得有点长,偏让蒲熠星听出一点撒娇意味,顿时半边身子都在发麻,发动车子时全凭一些下意识的肌肉记忆,晕晕乎乎好一会才突然清醒过来,想说什么,顺手拍了一下方向盘,结果手滑拍到汽车喇叭,被突然响起来的声音吓得在座位上弹了一下,又被安全带勒回座位,惊魂未定,扭头就和被他吓了一跳的郭文韬面面相觑。

      郭文韬茫然地从嗓子里挤出来一个字:“啊?”

      “……不是,我才想起来,”蒲熠星干咳一声扭头回去,耳朵尴尬得通红,只好欲盖弥彰地盯着行驶方向,不敢再往旁边看去,“你刚才是一点没问我要带你去哪啊,就这么上我的车,不怕我一脚油门下去随便找个地把你卖了?”

       “就这,”郭文韬又低下头去,语气听起来不带一点在乎意味,“还以为什么大事情呢。你就是一脚油门开去三体星系我都无所谓,今天你是导游啊,你去哪我就去哪咯。”

       “不是这又上哪来的三体哦,咱俩现在干了什么能让你想起三体,还有你当初不是说就是随便看看?”蒲熠星欲言又止。

       “后面去认真看了嘛,”郭文韬就又开始笑,乐得手机都要抓不住,“你都在直播里点我这么多回了,不看好像说不过去。——嗯,突然想到的,感觉如果是你的话,还真有这个可能性。”

       蒲熠星被哽得说不出话,无语得想翻白眼,感想是郭文韬三年不见归来仍是不好聊天,就硬唠,大家话讲到一半就接不下去。

      “怎么样,那现在你要带我去哪?”郭文韬乐了半天,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提了问题。

       蒲熠星冷笑一声,一脚油门踩了下去:“把你带去喂熊猫。”

       今天是工作日,熊猫繁育基地没有出现举步维艰的情况,但人还是多,被认出来的风险直线上升,然而郭文韬居然什么能拿来遮脸的东西都没有带——其实他下楼前戴了口罩,结果去酒店餐厅吃饭完就给忘得一干二净。蒲熠星和郭文韬相处这半天的无语次数已经远超平日,这会连槽都不想再吐,摸遍全身上下都没找到一个多余口罩,只好把自己帽子摘了扣他头上。

       他俩没往人多的地方扎,但也没特意避开人群,毕竟人多的地方就是熊猫在的地方,全避开了还看个什么劲。好在身高优势摆在那,勉强踮脚也能看到。他俩看的这两只熊猫大哥显然是园区明星, 有一些熊猫大哥风范,但也不太多,因为这哥俩也就是冲着围观人群挥挥爪子上的竹子简单示意了一下,然后就自顾自背过身去了,对着饲养员给它们堆的竹子小山大吃特吃,是半点听不见大家让它们转过来看看实力的声音,被蒲熠星吐槽熊猫大哥还挺注意形象,结果私底下是什么竹子都来的。郭文韬端详熊猫片刻,评价说也还好,看上去吃得蛮香的,不过你觉不觉得有点像唐九洲和石凯两个人在抢零食。

      蒲熠星说唐九洲石凯别看,是恶评。

      园区其实不算太大,半个多小时就可以逛完,不过他俩也不赶时间,干脆顺着人潮慢慢向前,半个小时的路程被拉长到一个小时,走着走着就变成肩并肩走,垂下的手不时碰到一起,蒲熠星手指蜷一下又松开,不说话,借着看熊猫的间隙去看郭文韬神色。郭文韬右手举着手机录像,可能是看见什么比较好笑的事情,甚至来不及回头,抬手就拉到他的袖子让他再靠近点。蒲熠星猝不及防,哎了一声,没站稳,一下撞上郭文韬肩膀,郭文韬若有所感回头看他,咧了下嘴,对上他的视线,眼睛弯弯。蒲熠星也扯扯嘴角,不过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戴了口罩,这才开口:“看到了看到了。”

      他扭过头,又被跑过去的小孩吸引视线,园区里有卖那种熊猫发卡,两只耳朵是小熊猫的形象,别在小孩头上,看着是憨态可掬。他看乐了,刚巧郭文韬看完熊猫也扭头过来,他就拍了拍郭文韬,指指小孩头上:“诶,你看那个发卡。”

       “你想要啊?买呗。”郭文韬一挑眉,“前面那就有卖。”

       “你说的啊。”蒲熠星学他挑眉,半天也憋不住笑了一声,郭文韬本来也没注意,听见那声笑才又扭头看了他一眼,迟来地感觉不对,果然出了园区后蒲熠星就在门口的流动摊贩那买了一个,反手就给他帽子别上了。

      

      “……好吧,下一站去哪?”郭文韬皱皱鼻子,对着遮光板上的镜子照了又照,不过到底没把发卡摘下来,蒲熠星扭头看他一会,憋不住笑背过去,半天才打起火开车,很难得地连嘴角都压不下去,郭文韬作势要摘下来给他也戴上,被人提前找好理由说注意交通安全,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快中午了,有什么想吃的?没有就带你去吃火锅了。”

       到四川不吃四川火锅就算白来,蒲熠星的手在菜单上蠢蠢欲动,妄图加麻加辣谋杀客人。郭文韬和他对视片刻,摆出一副“怎么这样”的委屈神色,那种看得他头皮发麻的心软感觉又上来了,最后还是让步,点了个番茄和麻辣的鸳鸯锅,但也没有完全让步,振振有词鸳鸯锅是四川人对于亲友的最高礼遇,作为交换郭文韬那个熊猫发卡今天都别想摘下来。郭文韬目的达成一秒变脸,发出一点敷衍的“嗯嗯”声,其实打定主意等会偷偷摘了再偷偷给人戴上。

       这家店的串串种类蛮多,两个人闷头吃得大汗淋漓,愣是没有时间边吃边聊,不过他俩也不算是爱在吃饭时聊天的类型,可以暂时按下不表,直到一轮串串吃完,这才各自往身后座位一靠,暂时进入休息时间。

      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子静坐过,什么也不干地消耗一下午的时间,氛围太好,蒲熠星视线落在郭文韬身上,恍然想,三年前有这么远吗。

       “……这三年,怎么样?”他轻声问,好像声音再大一点就会有东西碎掉。

       郭文韬的风格一般是有事说事,从最初的时候开始说,不过忽略了起因,只从他走了以后开始说起。他说这三年断断续续出国玩过,去了美国,从洛杉矶自驾去芝加哥,走了一趟似乎望不到终点的西部公路;去冰岛看极光,很难得撞上运气好的时候,大自然赐给人类的奇迹在天上闪烁;意大利教堂前的鸽子会和人抢夺面包,传闻中最灵的许愿池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冰淇淋店;瑞士的雪山很高,缆车从上往下走可以看见雪融化的每一个时刻。回国后和朋友创业,其中艰辛不值在叙述中分得一隅,只是现如今也能说上一句小有起色,至少,没有什么是他会遗憾的了。

       说到这里时,蒲熠星抬起头对上郭文韬的视线,那一瞬间其实他什么也没有想,只在郭文韬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下一秒,郭文韬眼睛弯弯,影子碎了。

       “你怎么样?”

       其实是典型的老友问话模式,他下意识松一口气,反应过来又不知道自己在松个什么劲,只好先翻了翻记忆口袋,挑三拣四地打算找重点说了。其实无非也就是那样,他当然从未停止下脚步,当了一次导演、写了一部小说,剧本杀的工作室越做越大,连后来名学有好几次都用过他们的本子做改编,他尝试去做很多事情,不是什么事情都有回应,但至少尝试过了,也得到了很多掌声和鲜花。

       叙述的时候他其实无意识在摸着左手手腕,意识到什么以后会生生顿住,然后讲几分钟又会开始抚摸。其实是很常见的一个动作,和他刚做完近视手术不再戴眼镜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总会下意识推一下眼镜、在摸到脸上空无一物的时候才会反应过来是一个性质的行为。郭文韬眼睛垂下来去看,没说话,心里却有个模糊的猜测,而这个猜测是一只蝴蝶,也许即将要在暗中扇起南美洲的一场风暴,命运的齿轮从此开始转动。

       他静静地听着,外面又开始下起小雨,落地玻璃上划过雨痕。成都原来有这么多雨吗?郭文韬其实没来过成都,自然不清楚蜀地降雨概率,然而重逢要用暴雨拉开序幕,又用一次次小雨将三年错过的故事说尽,雨下整夜而爱溢出就像潮水,新的故事在雨中要走向何方尚未定局,他望着雨中人,还是暗中许下愿望,希望时间能够再长一些。

       下午去都江堰,司机换成郭文韬,他自己主动提的,应尽地主之谊的人看他精神状态比自己还好,于是没什么意见,跟他换了位置后就在副驾驶座上指挥司机。司机先生也乐得配合,左拐右拐乱开一气,好在实际方向没错,比导航预计时间长了近半个小时也抵达终点。下车时郭文韬扫了一眼后视镜的位置,那里空空荡荡,没有东西,而他没记错的话那确实是有一串木珠,那为什么现在又没有木珠了呢,是担心他发现什么?

       蒲熠星从车的另一旁绕过来,低着头查看导航路线,他不看路,郭文韬却也不说什么,只主动走了过去,拉住了他的手臂。雨还在下,郭文韬撑着伞又拉着他,走得并不很快,所以即使他低着头也没有脚下打飘。不过进了景区后其实也不大用得上导航,走出停车场后他记了个大概方位就退出导航收了手机,却也没提让郭文韬放手这事,郭文韬显然也没有放手的意思,干脆就着有点变扭的姿势往前走,从背后看却像是两块合该拼凑在一起的拼图。

       正是雨季,河面淹过分水鱼嘴,只能看见水下影影绰绰的黑色,而飞沙堰附近其实有渡船,却不在他俩来的那条路上,讨论过后皆觉得没有换路乘坐去瞧的必要,干脆沿着河边围栏慢慢走,看个影子也就算了,敷衍的意味较重,但也没人在乎。路过渡桥,面上栏杆系满红绸,桥头立有拱门,上有显眼一匾,字字直白,上书“夫妻桥”,对岸有山,山脚下是一座类似城墙的物件,两侧有登山石阶,同样挂满许愿吊牌,阴暗的雨天中色彩显得越发鲜艳,也称得他俩越发沉默。

      不过桥就是打道回府,没有别的路走,他俩在桥前停下脚步,蒲熠星抬眼瞧瞧郭文韬,郭文韬面上倒是毫无异色,反而用询问的眼神回视,意思是怎么不走,打算回头啊?

       红绸在风雨中翻动,每一段红绸上的故事也在风雨中流淌,他们走过桥,像是路过他人故事所构成的历史角落。

      山不算高,意外地人少,走到半山腰时雨就停了,太阳光从厚实的云层缝隙钻出,树叶上的露珠折射出一片光亮,在地上散出光的形状。半山腰有座小庙,他们也没别处可去,就沿着庙宇四周慢慢走,路过厅堂,看见里头供着两方塑像,也不知是何方神仙。庙宇幽静,雨下过后又是另一番风味,有小鸟在草地上散步,并不怕人,走得太近后才会扑棱棱飞起,又落在院中那棵树上。夏季的树上满是绿油油的叶子,看不见花,他俩没太了解过这个,猜不出是什么树,百度拍照搜物也找不出来,只得作罢。又路过另一间厅堂,其中倒是常见的塑像了,大多是菩萨,不过分不出是分管什么方向的。这里有人,却也不多,三两个,也许是寺庙的工作人员,也可能是偶然路过的客人,手握三炷香,朝着塑像虔诚地祭拜,燃起的细烟在堂间飘散,模糊了菩萨的眼。

      “你要拜一下吗?都路过了。”他们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蒲熠星扭头轻声问他。

      “我求什么?”他愣了一下,笑了。

      “能求什么?身体健康家人平安?一般不都是求这些。不过这个菩萨管这个吗?”

       郭文韬听了就摇摇头:“不了解还是别拜了,等会冒犯到菩萨就不好了。”他望着那尊小像垂下眼静默了几秒,最后半侧过身来同蒲熠星对上视线,“……再说之前不是在别处拜过了么,现在看上去是蛮灵的,也没必要重复再拜了吧。”他眨了眨眼,在蒲熠星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挪开视线时又想起消失的手链,犹豫了片刻,“送你的那串手链,你还记得吗?”

      那时郭文韬走是蒲熠星去送的。其实从北京出发更加方便,然而他非要往上海走上这趟,理由找得相当敷衍,说就是突然想吃上海菜。但就算他那时候说想要天上的星星蒲熠星也不会反驳他了,他只会静静地看着他,要把流血的心脏藏好,把所有的话都咽下肚子。但不管怎样,于情于理他都该去送郭文韬走这一趟。最后他们站在安检门前,两个人裹得眼睛都快要看不见。他们距离很近,不过半个胳膊的距离,他却还是连一个私下的拥抱都不敢允予,因为即使裹得严实也确认不了是否有人跟着,而他不想再让郭文韬的离别显得别有用心。

       

      郭文韬那双眼睛一如既往,明亮,温和,看不出有什么东西可以动摇那抹平静。他声音闷在口罩背后,却仍然听得出一字一句的郑重:蒲熠星,不是你的问题,不要苛责自己。很久以前我就打算过要走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他垂下视线,不敢再看那双眼,哑着声音问,你从上海走就只是为了要说这句话吗。

      你知道不只是。他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蒲熠星闭上眼,想说那就这样,下次再见,但是半天也说不出话,最后还是往自己舌尖上狠咬一口,说,好。好什么呢,也许是应允那句还会再见。但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思考了。

      “对了阿蒲,”郭文韬突然叫了他一声,他惶惶抬头,那串手链就被塞进手里,“这个给你。”

       木珠硌在掌心,他听见郭文韬的声音,“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也陪了我挺久的,”帽沿底下的眼睛弯弯,郭文韬最后还是走完了那半臂的距离,给了他一个拥抱,但那真的也能算是一个拥抱吗,因为他到底是没将手臂抬起,错过了那个拥抱,只听见郭文韬说,“拿着吧。”

      普通朋友会把戴了多年的祈福木珠送给自己吗?蒲熠星想。不过郭文韬确实也不能算进普通朋友的范畴。那串木珠是一段回忆的注脚,回忆的篇章一旦翻开就一定会看见那时角落里留下的印记,他一下就能想起郭文韬走的那天也是一场大雨,不能明说的东西被大雨冲刷,连拥抱都显得小心翼翼。

      “留着呢,”蒲熠星慢慢说,“这你放心,好好收着呢。”

      郭文韬噢了一声,敏锐地察觉到从这一刻开始蒲熠星的状态变了,眼睛下意识眯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说那走吧,好像刚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试探的人并不是他。

       下了山后太阳已经完全露出来了,终于有点像是夏天的样子。下午五点钟,太阳照在地上仍是炎热,先前下的雨很快就毫无踪迹,那点水汽蒸发汇入空气,又凝结在手臂上化成水珠,车子先前没有停在树荫底下,让太阳烤得像是蒸炉,两个人进去后开足了空调冷气也等了很久才能感受到些许凉意,好半天才缓了过来。

      蒲熠星抽了两张纸巾擦汗,顺手把放在挡风玻璃前的抽纸盒丢人怀里,郭文韬看他一眼,自己也拿了两张。粘腻的感觉到底擦拭不去,把快要从下巴滑落的汗珠擦去后仍是在不停的冒着细汗,只得作罢。蒲熠星不问要去哪,由着郭文韬开着车往市区里走,期间似乎是困了一样,靠在座位上阖着眼睛假寐,郭文韬借着后视镜看他,伸手把空调往上调了一度。

       

      抵达市区时过了快一个小时,赶上下班高峰期,车子在半路上就被堵住,一寸寸往前挪,半天也没挪到红绿灯前。虽然说是不急,被堵在路上仍不能算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就是郭文韬也要皱一会眉,手指无意识在方向盘上敲,意识到身侧人还在睡觉后又硬生生停住。蒲熠星先前不过假寐,奈何车子移动速度实在太慢,郭文韬开车又一直很稳,不知不觉已经睡了一觉,睁眼时却发现才刚进市区,同样有些恼羞成怒的无奈。

      关于那串手链的提问到底还是扰了他的思绪,就算方才没在郭文韬面前露出什么端倪,郭文韬也该猜到先前后视镜上挂着的手链究竟是谁的,这才逼着他上车就开始装睡,生怕郭文韬再问出点什么来。他并非没察觉到郭文韬藏在问题下的另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但他不想听,或者说其实是不敢听,自己也说不出来究竟在害怕着什么,仿佛问题一旦出口面上一切平静即被打破。三年前的郭文韬没有说出口,三年后的蒲熠星不敢听,他们讳莫如深的问题横在时光中间,非得有准确契机方才能解决,而他并不觉得现在是聊这个的好时机。

      郭文韬听见动静,扭头看他:“醒了?”

      “……嗯。”再装睡也没什么意思,他勉强舒展一下腰背,又靠回座位上,先捞起手机扫了眼有没有什么新的通知,这才接着话头往下说:“现在是去哪?”

       “本来打算是去宽窄巷子的,”郭文韬叹气,把头扭回去盯着前方,有车子在往前挪,没走几米又停下来,索性也懒得跟上去,“感觉这样两个小时后都不一定吃得上饭。”

       “那就随便吃点咯。”

       “有什么好吃的?”

       “宽窄巷不清楚,不过那边小吃还蛮多的,走一路吃一路也行,你要不介意没有主食的话。”

       “我都行。”

      郭文韬说完这句话后车厢内又重新恢复安静,蒲熠星打定主意不再抬头,装作自己沉迷于手机无法自拔,郭文韬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也许也确实察觉到他情绪上不太对劲,干脆放任安静的弥漫,就着空调隐约的轰鸣随着车流一点点往前开。

     郭文韬的预言向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说要堵两个小时就真是堵了两个小时,车好不容易停在距宽窄巷子两条街外的停车点时,两人均是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虽说仍是夏天里最炎热的那段日子,天色终于还是暗了下来,只留了隐约雾蓝一角挂在天边,街边亮起了灯,这座城市的夜晚正在醒来,而人们步履匆匆,白昼落幕后总要归家。

      路口有间药店,郭文韬进去买了口罩,宽窄巷子毕竟人流量大,即使他三年都没怎么在网络上活动也仍对被认出来的可能有些发怵,蒲熠星在门外等他,那顶别上了熊猫发卡的帽子还是被他戴上了,远远看过去居然也还挺适合他。郭文买口罩的时间不长,躲在玻璃窗后观察蒲熠星的时间可能还更长点。他手机攥在手里却并未打开,站在原地瞧着远方神游,口罩和帽子其实遮挡住他大半张脸,照理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神色,郭文韬偏感到一些被人藏起的情绪。

      蒲熠星情绪不对,而且正是因为他问出的那句话。

      他拧眉,一时间进退不是,玻璃窗的反射率不大,但仍能让他从玻璃上照见自己的眉眼,能发现难得一见的踌躇情绪。

      他本来以为……那句话原是不该被问出口的吗?

       他站的时间太久,先前收完款就低头玩手机的店员抬头想找水喝,发现他还站在那,有点惊讶地走过去询问是否有什么问题,他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示意没事,这才几步迈出店门,远处的蒲熠星若有所感回过头来,眼神顿在他的身上。

      两厢对望,他脚步止在台阶之上,蒲熠星站在台阶下方抬头往上望,眼睛轻微弯出弧度。

      宽窄巷口有个小摊,摊主奶奶卖的凉粉和老酸奶,走了半天也确实累了,他俩干脆各要了一份凉粉和老酸奶,坐在摊子附近的小桌旁吃,郭文韬拿勺子把凉粉戳了又戳,问蒲熠星刚才在看什么。蒲熠星抬一下头,愣了一下,手上倒毫不含糊往嘴里送了一口老酸奶,想了想,说是看鸟,隔了一会又补了一句还有猫,在街口那里舔毛,长得有点像是瓜蛋。好像方才全是郭文韬的错觉,那点快要被他抓住的情绪线头被猫咪扯了回去,毫无破绽,毫无差错。

      但确实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他喝了一口碗里凉粉,试探着问:“你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太开心。”

      蒲熠星就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哪看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搞错了吗?

      郭文韬迟疑了一下,仍是不愿怀疑自己直觉,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心里叹气,终于感觉到三年时间到底在他们中间留下问题,说大不大,却很重要,他三年没见过蒲熠星,一时间竟找不着问题关键,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都江堰的那句话确实不该问出口,他这是踩到猫咪尾巴了。

      郭文韬低头思索的时候,蒲熠星却也在偷偷观察着他。

      郭文韬一直都是那个会第一时间察觉他情绪不对的人,这点他从不否认,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没长到郭文韬失去独对他情绪的感知力,没长到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却也没短到他们能够忽略掉时间的作用。时光倒流六年前,倘若郭文韬开口,26岁的蒲熠星会毫不犹豫跟着他走;时光倒流三年前,倘若郭文韬开口,29岁的蒲熠星也许不会再错过那个拥抱,但他今年32岁,不是26岁也不是29岁,他没有办法现在就跳起来和他说走就走,也没办法进行时间旅行弥补错过的拥抱。这是他们认识的第八年,以友情为名的警戒线被他亲手拉起,他迈不过去,只能远远望着郭文韬的眼睛。

       可是,他心底有个小人在偷偷讲话,你舍得吗?你要放弃不用开口只一对视就知道对方所想的同频共振,还是无数个并肩走过的山与水,26岁的他在你面前的书桌椅上抬头笑着看你,29岁的他在黑暗里扯住你的衣角,32岁的他就坐在你面前,差一步你就能抱住他,你真的舍得吗?你舍不得。

      蒲熠星,承认你爱他就这么难吗?

      明明是黑凉粉,吃起来却像龟苓膏一般苦涩,苦味混着鲜奶被咽下又返上来,他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

     郭文韬低头看了看他的碗,又看了看他,小声问:“走了吗?”

        

     “噢。”蒲熠星如梦初醒,一瞬间露出一点类似于心虚的神色,把口罩重新戴好后才跟着他站了起来,郭文韬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在蒲熠星疑问地看过来时还是摇了摇头,示意走吧。

       宽窄巷子说到底也就是一条小型的商业街,多是网红打卡小店,这才人流量巨大,不过还算有趣的是岔道中的小摊,摆了许多具有地方特色的小物件,有折扇有脸谱冰箱贴,简直是琳琅满目。郭文韬没什么购物的欲望,路过感兴趣的摊子只停下来看上一看,东西并没买几个,也就买了点方便携带的冰箱贴说是拿回去给大家分分。蒲熠星没意见,只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看上去又有一点神游,但面上端的是若有所思的模样,郭文韬看看他,抿了抿唇,又继续往前走。

       郭文韬心不在焉,连带着后面挑东西也不在状态,看了几个摊子也没发现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干脆不打算买了,扭头就想喊蒲熠星走了,却在发现蒲熠星的身影几乎淹没于人群之中时瞳孔微缩,连忙喊了两声,却没有听见任何回音。他咬咬牙,几步离了摊子往主干道上走,逆着人群往蒲熠星的方向走去,蒲熠星却像是凭空消失一般不见踪影。其实也是他大半心神一直都落在蒲熠星身上所致,一时间竟无法想到除了亲身去找就没有别的解决方案,分明一个电话就能解决问题。他拧着眉同被撞到的路人道歉一边往回走,直到察觉口袋中的手机振动才反应过来,连忙翻出手机,来电备注果然是蒲熠星。

      “你先别动,韬韬,你先别动,”蒲熠星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的原因,听起来却是有点颤抖,“我看到你了,你先别走。”

      郭文韬怔住,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人潮快要将他淹没,突然有人从后方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强行要将他往巷子边缘带去。这个姿势其实很别扭,他转不过身,只能跟着人的动作一点点往后退,在被拽出主道后才借着转弯转了个身,而后几步跟了上去。蒲熠星匆忙扭头看他一眼,眼底居然是带了一点恐惧的神色。

      怎么会是恐惧?

      他在害怕……害怕什么?

      电光火石间,郭文韬找到了关键。

      “蒲熠星!”环境的声音太过嘈杂,他只能尽力跟上蒲熠星的脚步,贴着蒲熠星耳后要喊他名字,“要去哪啊!我有话要跟你说!”

      “先出去!”蒲熠星也冲他喊,“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宽窄巷子不算太长,放在平时走再久也就一个小时的步行距离,今天却不比往常,人多得像是要将他们淹没,几乎可以说是步步为艰,按说这时分散走出去再汇合才是更加方便的选择,蒲熠星却始终没有松开他的手腕,郭文韬自然也一句话不提,由着蒲熠星拉着他走,接触的皮肤滚烫,几乎分不清是谁的体温。好在出了主街就不再有这么多人,他们也没离巷口走出多远,拐了弯再又走了几百米就到了先前停车的地方,这才得以停下脚步大口呼吸。

       蒲熠星缓了一会,转身拉开车门,从副座下的储物箱中拿出两瓶水,一瓶拧开后先丢给了郭文韬,一瓶自己灌下小半瓶,这才干咳两声,哑着嗓音问:“谁先说?我先?”

      郭文韬点头,也管不得脏不脏了,往车门上一靠,摆出个洗耳恭听的架势。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郭文韬你说实话,你知道我看得出来你有没有说谎,”蒲熠星盯着他的眼睛,“你不可能是来旅游的。”

       “真的会有来旅游的人一点攻略都不做的吗?当然别人可能会不做,但你绝对不是这种人。”蒲熠星说,“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攻略上车才做我能勉强当你是确认细节,但其实上车前你自己就承认过并没有想好要去哪玩,而且包括今天一天的行程也都是你临时确定下的,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来,你就一点计划都没有。你明知道我不是成都人,当地陪还不如你直接去携程上找一日旅游团报团,讲解内容还比我讲的清楚,却仍然要问我能不能陪你,你知道我拒绝不了你。”他喘了口气,闭了闭眼,又睁眼看他,“为什么,我需要解释。”

      “我确实不是来旅游的,”郭文韬深吸一口气,并不躲避视线,坦然同他对视,“我是来找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微博小号自己发的行程,而且你两个号的IP地址显示都是蜀中,”他平静地指出,“在机场会见到你确实是意外,我本来想的是休息一天再想办法去找你,昨晚上没偶然遇见你的话我确实就该感冒发烧了,至少得在酒店躺个半天。暴雨天我打不到车。”

      “为什么要来见我?”

      “因为我想见你。”郭文韬抬眼,很轻地笑了一下。“或者你可以理解为,三年前我没有说出口的话,我真的很想要当面说出口。”

       “你在避重就轻。女巫今晚上有一瓶毒药,如果可以我会选择刀你的。为什么要来见我?”蒲熠星眉毛一挑,往前走了一步,他们中间的距离只剩下半个胳膊的距离。

       郭文韬抿唇,“可确实是因为我想见你,”他沉默一下,在蒲熠星的视线中败下阵来,“好吧,部分原因。另一部分是因为,如果我再不来找你,我怕这句话我再也说不出口。……我订机票前看见了微博上三年前的我们,的视频。”

      人从来都不是什么理性生物,冲动和欲望才是构成人类的底色,26岁的郭文韬没有意识到过这点,32岁的郭文韬却比谁都明白。

      他妥协过一次,所以他要独自走完那三年。那时候他在机场看着蒲熠星躲避的视线,要迫不得已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最终仅仅换成一个算不上拥抱的拥抱。那时候他们都缺乏走出那一步的勇气和能力,只在那串被他送出的手链上能瞥见些许的端倪。他在讲述那三年的故事时说并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但其实自己知道不是。

       “我订机票的时候真的没想太多,”他揉揉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想见你,所以我来了。”

       

       蒲熠星一阵干咳,半天才想起来还有一个问题:“那你之前讲的求菩萨的那个……你到底求了什么?”

       郭文韬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求的……心想事成。”

       蒲熠星眨眨眼,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你没有什么在想说的了,那我说了?”郭文韬缓了一会,又揉了下耳朵,“其实你也在骗我吧。”

      “车子是你的对吧。”他轻声说,“那串手链,我昨晚上其实看见了,如果你没收起来,也许我今天还能当做是同我那串手链长得类似的物件,当然概率很小,但收起来就明摆着是欲盖弥彰了,对吧。而且你显然戴了很久,近期才取下来挂到车上,理由是你其实说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往你左手手腕上摸,但那里并没有东西。”

       “你昨晚上在车上说是借居在临时出差的朋友家里,但手链又偏偏挂在车上,你对自己三年的讲述里并没有别的……别的什么人,所以手链至少不会是挂在别人的车上,只能是你的车。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推断,真正的故事其实是朋友来玩或者什么,借居在你家,送朋友去机场才意外遇见了我。我只是不太确定,你说这个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因为遇见你,并不是偶然。”蒲熠星咬着嘴唇,刻意偏头不去看郭文韬瞪大的眼睛,“那个朋友是小齐。”

       “你订完机票跟小齐打电话的时候,其实我就在旁边,他来成都出公差,在我这借住。他听你讲了个起因就说实在受不了我们了,所以拽着我没让我走,后来是开了免提的。你说,你要来成都找我,你有话要告诉我,你等不了下一个三年了。”他顿了顿,突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祈祷昏暗灯光下郭文韬确认不了他是不是脸红了,“我,我是打算见你一面,就想听听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的!谁知道你拖了这么久居然真的一句话都不说啊!”

      郭文韬眼睛瞪得更大,“难道不是你一直在躲我吗!”他指指自己,又指指蒲熠星,“搞得我昨晚上回去就有点后悔了,我以为你根本就不想听。你是在害怕对吧,其实你不是不想听,你是不敢听。”

       “你刚刚拉住我的时候你其实也在后怕,”他乘胜追击,“你在怕什么?”

       蒲熠星却立刻就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怎样都不肯再说了。

       郭文韬见他实在不肯回答这个问题,妥协了,“我知道了,那这个问题跳过。但不管是六年前三年前还是现在,蒲熠星,”他不小心咬了一下自己舌头,抬手捏住已经红透的耳朵,“你知道的吧,我一直都有话要对你说。”

       “我喜欢你,虽然迟到了这么多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这个事情?”

       他有点紧张地闭上眼,却半天没能得到回复,心下一沉,忍不住睁眼去瞧,这次确实是看出来蒲熠星连着脖子和脸和耳朵都一起红了,还颇有一点气急败坏:“这还要我教你吗郭文韬,偶像剧里这种时候不都该是亲上来吗!”

       

 END.

*大崩溃,调格式的时候手滑删除了六百字搞得我又得重打。原本埋了个被粉丝认出来的小伏笔,时间问题写不完了所以没有写进去,现在想想安进去的话确实会更合理,在这里记个原本想法。他俩被粉丝认出来后就上了微博热搜,小齐看到后打电话给蒲星说你俩别待在人多的地方了赶紧走不然等会粉丝追过来了,这里郭韬就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了,因为小齐对于他俩在一起这件事情并没有很惊讶,如果他只是从热搜上看到他们在一起那至少也该先惊讶一下怎么就在一起了,因为郭韬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他在机场偶遇了蒲星(郭韬单方面认为的偶遇),所以后面郭韬和蒲星对峙的时候才猜出来蒲星为什么要在朋友借住这件事情上说谎,小齐的出场也更加合理。我自己感觉是比文中逻辑更加通顺但还是那句话我写不完了(dbq下次一定不干这种死线滑铲的事了),不过文中逻辑也尽力圆上了,我觉得也还行吧!

*蒲星从人潮中拉住郭韬手腕却被郭韬看见眼底恐惧这个没有眀写是为什么,期待一下有没有人可以看出来是为什么!

*旅游的大部分内容来源于博主五年前去的成都,如果出现差错请在评论区指出来让我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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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9-14 23:56:1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好甜啊啊啊啊老师高三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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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23 08:11:1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甜死了我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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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22 21:07:56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吃!我踏马吃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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