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蒲only 短篇一发完 *久违的猫猫文学 补档
sum:俗话说得好,被猫选中的校霸,运气一般都不会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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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直到十八岁之前,郭文韬都觉得自己挺“独”的。 他出生于一个两位家长都是警察的家庭,因为父母工作忙且时常不着家,所以从小多受市局家属院里的长辈们照顾,今天喝张阿姨家一碗汤,明天蹭李叔叔家一张床,是真正意义上的吃百家饭长大。 在他记忆里,家好像无法被形容为“温馨的港湾”,睁眼闭眼都是同一个模样——虽然买了四把椅子但永远凑不齐人的餐桌、沙发上积满了灰尘的客厅,以及连调料盒都没拆包装的空荡荡的厨房。 这种境况一直持续到他十八岁高三那年,父亲因为一场意外受伤,不得不调离了一线岗位,那个八十多平米的房子才开始有了一点稀薄的烟火气。但时间错过就是错过了,郭文韬早就不是需要被呵护的幼苗,他已经在父母看顾不到的角落肆意成长为了一棵初具挺拔姿态的小树,虽然脊背还略显单薄,却已初具挺拔姿态——具体表现为,老郭同志三番五次地收到来自班主任的短信,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在告郭文韬的状。 什么打架斗殴啦,什么收服了一个排的小弟啦,什么有女孩子跑到校广播台公开念了写给他的情书啦,种种种种,相当之精彩。 资历颇深的老警察叱咤警界半辈子,从没怵过场,没想到却在面对儿子的教育问题上手足无措,又想骂他两句,又觉得“很有老子当年的风范”而犹豫着舍不得开口,到最后还是郭文韬看不过去了主动认错。 老郭同志故作正经:“下次还敢吗?” 郭文韬摇摇头再点点头:“敢。” 于是就被踢出家门背着购物袋买菜去了。
买菜回来,郭文韬和一只黑猫不期而遇。 楼道的灯坏了,黑糊糊的看不清东西,他差点一脚踩它身上,黑猫瞪着两只金色灯泡似的大眼睛气冲冲地炸了尾巴毛。 郭文韬停下脚步,歪头和它对视:“我爸猫毛过敏,你别待在我家门口。” 它没反应,收起尾巴优雅地原地蹲下了,装听不懂。 郭文韬讨了个没趣,把钥匙插进防盗门锁孔转了两圈,又倒退回来问,要不要给你点吃的? 黑猫说,喵喵喵。
02. 五六年前,郭文韬还在读小学时,一中后街是个人头攒动的著名“廉价居住地”,后来因为政府很是下了一番力气整治群租房乱象,这里就沉寂了下来,再不复往日热闹。 人是能搬走,可建筑物搬不走,所以现在的后街依然保持着杂乱无章的面貌,是当年的战损版——风吹日晒那么久,能有个两扇窗户一扇门的房子样算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呢。 后街虽然紧邻一中和实验高中,但却是学生们放学回家宁肯绕远也不肯经过的偏僻路段。说来原因还挺复杂的,历史遗留问题只占其中一部分,另一部分则要归功于它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成为了不良少年们约架的圣地。 学校也很头疼,管不住啊。 人一生的热血和冲动大多集中在青春期,叛逆、打架、拉帮结派,一群半大孩子学着电影里的黑帮划分势力范围还互相争抢地盘,其实在大人眼中是挺幼稚的一件事,但他们都做得很认真。 当然,这认真必定会导致一些后果。
某天下午刚放学,郭文韬单手拎着塑料袋独自走进后街,身上大摇大摆地披着一中的黑色校服,领口是敞开的,隐约露出脖颈处挂着的一条银项链。 “哎,前面那谁啊,给我站住。”才走了几步路,身后就传来一道半哑不哑还刻意压低的男声,“让你进了吗你就进?知道这是哪吗?” 郭文韬依言站定,转身:“知道。怎么了?” 塌了半面的围墙上跳下几个身影,为首的染着一头黄毛,在渐晚的天色中显得很营养不良。 “这不韬哥嘛,我还以为谁胆子这么大呢,原来是您啊。”黄毛一见郭文韬的脸就阴阳怪气地拔高了声音,“早知您来,兄弟们就该夹道欢迎的。是不是?” 黄毛的众小弟紧跟着吹了几声不怀好意的口哨。 花果山什么时候在这建了驻外分部?郭文韬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都懒得搭理这段位太低的挑衅。 不光黄毛认识郭文韬,郭文韬也认识他。都是在这片混的,就算没打过照面也互相听说过两耳朵。如果封郭文韬为一中的老大,那黄毛就是实验的头儿,地位差不多。俗话说得好,王不见王,只要见了,势必会爆发点不大不小的冲突——至少对郭文韬来说是“不大不小”,但黄毛可未必这么想。 “郭文韬,咱俩有笔账可得算算。你打我兄弟是怎么回事儿?”黄毛拧了拧手腕,阴恻恻地抬眼,“早就想会会你了,够能藏的啊?” 一听这话,郭文韬明白了。上周几个穿着实验校服的混混在一中后门堵人,运气不好,叫他撞个正着,于是惨遭修理,估计回去之后顶着满脸的青紫去找黄毛告状了,这才有了今天这出。 “我没藏。”郭文韬好脾气地解释道,“我天天上学放学都走这里,哪天都没见着你。” 黄毛被噎了一下:“放屁!再废话一句老子把你胳膊卸了!”
夕阳将几人的影子拉得又斜又长,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随便你卸,前提是你得卸得到。还有你们这么多人打我一个,不太好吧?赢了也是以多欺少,传出去不好听啊。”郭文韬面色如常甚至还笑了笑,随意点了两个站在边上的黄毛的小弟,“这样,你,还有你,去路口放哨,别让人报了警把我们一锅端了。” 这幅反客为主调兵遣将的架势太自然,唬得黄毛几人一愣。 那被点到的小弟错愕地看向黄毛:“……哥,这……” “去去去。”黄毛回过神来,不耐烦地一挥手,“缺了你俩我们也是三对一,还怕打不过他?看见警察喊大点声啊!” 一边嚷还一边瞥着郭文韬,似乎随时提防着他临阵脱逃。 郭文韬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心道这有什么可跑的吗?
小学时候的“孩子王”逐渐长成了高中不良少年团体的领头狼,光拼运气肯定不够,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也许是拜身体里两位警察的血脉特质所赐,郭文韬出生了多少年就打了多少年的架,偏偏他还不是只有四肢发达的类型,比起四肢,他脑子更好用。打架归打架,惹事归惹事,成绩却一直保持在年级前列,不管是老师还是家长都拿他没办法。 说实话,郭文韬每回动手都很担心把这群不好好吃饭锻炼的豆芽菜打出什么事来——小说里的武林大会还禁止零基础的选手参赛呢,现在让他一个“警二代”去和啥也不懂的普通混混们斗殴,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家吗? 他倒是好心,问题是每回送上门来的豆芽菜都十分没有自知之明,把他的退让当作可以得寸进尺的信号,一个比一个不要命。 郭文韬只好亲自教他们什么叫“适可而止”。
拳风呼啸着穿过浮尘,这架打得谈不上多激烈,但闹出的阵仗也不小,惊呼声与什么东西砸了摔了的杂音不绝于耳。 起码最后结束时,只有郭文韬是站着的。
“够了吧?”郭文韬随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痕,“还继续不?我能走了吗?” “呃……咳咳……”黄毛被他刚刚一脚踹在肋骨上滚出两三米远,痛得只会抱着肚子吸气,哪还有闲心回答他的问题。 不回答就当默认了。 于是郭文韬捡起暂时搁置在路边的塑料袋转身就走。 一打三,想不受伤是不可能的,强如他也挂了点彩。左边嘴角破了一块皮,右边颧骨附近也有轻微擦伤,还有一条血痕划过鼻梁,差一点就碰到眼睛了。 这郭文韬记得清清楚楚,是黄毛手上的戒指划的。 打个架还戴暗器,什么人啊,呸。 他一边对着玻璃给自己贴创可贴一边充满怨念地腹诽道。 连续拐了两三个弯,继续往后街深处走是一个死胡同,最角落有一间二层小楼,看上去已经上了年份、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在暗下来的天色中略带些中式恐怖特有的阴森。 要不是真的有事,郭文韬也不愿意往这里跑。
“小猫咪,你在吗?” 最终他在一堵红砖墙前停下了脚步,蹲在地上,声音和表情简直温柔到令人怀疑他有第二人格,压根无法与几分钟前打起架来拳拳到肉的校霸形象联系到一起去。 仿佛是回应他的呼唤,墙角堆成小山的纸箱子里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随后钻出来一只猫。 就是那只几天前莫名其妙跑到他家门口碰瓷的、一只浑身毛发纯黑唯独眼睛透着金色的、体型流畅匀称的漂亮的猫。 黑猫伸了个懒腰,轻快地小跑几步就到了郭文韬跟前,“喵”了一声,撒娇似的。 “今天迟到了,不好意思。”郭文韬弯着眼睛笑,伸手挠了两下它毛茸茸的后颈,“你饿了吧?” 黑猫又喵了一声。 郭文韬心都化了。 长得这么漂亮,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沦落成小流浪。 “吃吧吃吧,昨天刚买的新粮,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黑猫凑近那个塑料袋,低头嗅了嗅,露出一个很生动的嫌弃的表情——郭文韬虽然也震惊于这表情居然会出现在一只猫的脸上,但他万分肯定它就是在嫌弃。 “都流浪了还挑食。”郭文韬无语地戳了戳猫脑袋,“只有这个,爱吃不吃。” 猫听了这句话甩了甩尾巴就要走。
“但你不吃我会很伤心的,你看我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为了喂你才受的伤。”
黑猫默默放下了已经抬起的前爪,苦大仇深地蹲回原位,低头嗅了嗅猫粮,不情不愿地舔了一口。 郭文韬笑得很得意。
喂完猫,夕阳也彻底坠入了地平线,天空泛起一层平静的蓝紫色。 本来都走出街口了,郭文韬一摸口袋,忽然发现钥匙八成是落在刚才喂猫那里了。他想也不想地转身快步返回,却没见着猫,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坐在墙头上晃着腿的看着和他岁数差不多的少年。 “你谁?”郭文韬下意识停住脚步,他对一切来路不明的人和事都抱有警惕心。 少年却显得不意外,抬手一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闪闪的抛物线,郭文韬条件反射地去接——竟然是他遗失的家门钥匙。 “我就知道你得回来。”蒲熠星一笑,“还不快谢谢我?” 郭文韬:“……” 什么怪人啊。 把所有可疑的点联系起来,他打量对方几眼,也不知怎么冒出了奇怪的猜想,忽然福至心灵地来了一句:“那是你的猫?” 蒲熠星似乎没想到郭文韬会这样问,愣了愣,立刻慌张地否认:“啊?猫?是……不对,也、也不算是……” “总之还是谢谢你。”其实郭文韬并不太关心问题的答案,收好钥匙,向他一摆手,“再见。”
所以干干净净又漂亮的小流浪猫果然不是真的在流浪,它不过是随机碰瓷一个饭票骗吃骗喝罢了。
“等等等等。”那人忙不迭地出声拦他,手一撑就利索地跳下破砖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路灯下转着亮晶晶的光,“有一个不情之请啊……就是下次你再来喂猫的时候,能不能换一种猫粮?我的意思是,呃,那只猫它可能不太喜欢吃海鲜味的猫粮,它喜欢便宜点的,比如路口右转那家便利店里的照烧鸡排和关东煮。”
03. 来历不明的黑猫频繁出现在郭文韬的生活中,原本老郭同志是不知道的,直到某天他给儿子晾衣服时随手抖了抖,然后被纷飞的猫毛呛得连打十来个喷嚏。 “哪来的猫?” 郭文韬一放学回家就惨遭家长拷问。 证据确凿,没有可抵赖的余地,他大大方方地认了:“捡的。” “捡的?你怎么能随便捡一只猫!在哪捡的?” “就在后……学校门口。”郭文韬不乐意让家长知道他最近又在后街干架的“丰功伟绩”,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连后街这个地名都省略了,“我又没带回家来,况且那猫有主人,不算我捡的。” 郭爸爸深知儿子脾气,当即狐疑道:“有主人你还喂它?” 郭文韬小声嘟囔:“它那个主人看起来还没我靠谱呢……” “什么?” “没事,我说,它主人不管它。” “没人管的猫不就是……”郭爸爸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见桌上的一盘炸鸡不翼而飞了半盘,同时郭文韬正轻手轻脚地往院子里挪,“臭小子!你去哪!回来!” “我去上晚自习!”郭文韬撒开腿跑得飞快。
去上晚自习还拎什么炸鸡? 老郭同志追出去几步就停了,站在大院门边气得直笑,摇头叹道真是翅膀硬了管不了了,再长几岁怕是要上房揭瓦。 这时负责给家属院这一片区送快递的小哥骑着小电三轮呜呜路过,隔老远看见郭爸爸的身影就招呼起来。 “郭叔,您的快递!” “哎,好嘞。” 奇怪了,最近没买东西啊。 三两下拆开不大的快递纸箱,郭爸爸手一抖,纸箱在空中做了自由落体,内容物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里面装满了死蟑螂。
04. 后来再去后街,郭文韬有时见到的是猫,有时见到的是猫的主人——就是蒲熠星。
大多数时候都是猫。 但偶尔也有意外。
“你怎么在这里?猫去哪了?” 周六上午,郭文韬又拎着关东煮去喂猫,却连根猫毛都没见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栋死胡同里的二层小楼好像比之前亮堂整洁了不少,也多了些活气,不那么萧瑟了。 “嗨,早上好。”蒲熠星懒懒散散地仰倒在藤编的躺椅上,有阳光透过屋檐间的缝隙洒下来,给他盖了一层金灿灿暖洋洋的被子,“今天天气好啊。” 郭文韬没弄懂“天气好”和“猫不在”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看着蒲熠星的姿势一阵牙酸:“你这在我家会被说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这又不是在你家。”那人眯着眼笑,拍拍另一张躺椅,“来,一起晒晒太阳。” “我就不……” “来嘛。” 郭文韬拗不过他,半推半就地过去,像他一样躺下了。 近日气温回升,风里裹挟着暖意,吹在身上很舒服。这地方虽然与两所学校一墙之隔,但毕竟是周六,热闹不足、僻静有余,连声高于四十分贝的噪音都听不见,是最适合犯懒的了。 头顶有片薄薄脆脆的树叶“噼啪”一下飘落,郭文韬下意识闭了眼睛,就没再睁开。 蒲熠星身边仿佛有什么魔力,在皂角的香气里,时间好像被拉长了无数倍,每分每秒都慢了许多,不知不觉哄得人生出困倦来。 “困了?”他听见蒲熠星问。 “嗯。”郭文韬抽抽鼻子,“借你椅子补个觉,昨晚熬夜了。” “你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不怕。” 郭文韬脱口而出。他也惊讶于自己对蒲熠星的放心程度,两人明明认识才不久见面次数也不多,但莫名其妙地,心里名为“警惕”的那道壁垒就在这插科打诨间轻易瓦解了。 蒲熠星苦口婆心道:“这不行,你不能……是我也就算了……万一我不是好人怎么办?”
当然郭文韬在困意里昏昏沉沉,所有声音都模糊成忽近忽远的一团,并没听清楚。 他不仅睡着了,还少见地做了梦,梦里蒲熠星变成了只凶神恶煞的老虎,牙齿锋利,尾巴足有碗口粗,随便一甩就轻松地掀起一块巨石压得他动弹不得。 郭文韬猛然惊醒,蒲熠星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的猫却悄无声息地回来了,蜷成软绵绵毛茸茸的一团、趴在郭文韬胸口上睡得正香。 原来梦里那块死沉死沉的巨石是它啊…… 郭文韬瞪大眼睛,瞬间连气都不敢喘了。 因为老爹对动物毛发过敏,家里从来没养过宠物。现在身上多了个热乎乎的小东西,均匀地呼吸着,他甚至能看清阳光溜过它黑亮毛尖时泛起的波澜。这种被全心全意赋予依赖的感觉真的很奇妙——猫的体温偏高,身体也柔软得不像话,好像在不经意间填补了心底某块空荡荡冷冰冰的角落。 “小骗子。”郭文韬最终还是没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黑猫,“你是不是嫌地上太凉才躺我身上的啊?”
猫不理他,和那天蹲在他家门口碰瓷时一模一样,装听不懂。
郭文韬尝试将整个手掌覆盖猫的脑袋,发现它仍然不反抗,于是越发大胆了,捋着顺滑的背毛一下一下地摸起来。
“你主人呢?” “他心好大,他就不怕我把你给拐走?”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你主人也没告诉我。”郭文韬自言自语了半天,蓦地想起这回事来,“我给你取个名字你介意吗?” 说完不等猫反应,单方面非常任性地敲定了答案:“你看你这么好看这么乖,要不就叫小黑吧,简单又好记。”
……叫什么玩意儿? 猫喉咙里惬意的呼噜声戛然而止。 乖和好看跟“小黑”这个重名率极高的破名字有什么关系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连村口的蠢狗都不拿毛色命名了!
“小黑?” “喵!!!”
蒲熠星发誓,他这一声里包含了极大的不满,但这人居然笑得更开心了,说什么“你果然喜欢这个名字”…… 喜欢个球! 郭文韬无辜地看着半秒前还睡成一滩泥的猫忽然蹦起来,“恶狠狠”地转头剜了他一眼,“噌”的跳上围墙,跑了。 他悻悻收手,掌心还残留着几根猫毛和余温,颇有些不解其意地歪了歪头。 哪惹着它了?
05. 很早以前,蒲熠星就发现人类好像总是很容易满足,他喵一声、伸个懒腰或者只是简单地打个哈欠,都会招来两脚兽们“哎呀好可爱好可爱”的惊呼。 至于吗? 猫不懂,猫只觉得摸清人类的脾气以后过日子就轻松多了,认为自己真是个天才。 这个人类也是一样。 ……虽然他给老子取名叫“小黑”。
蒲熠星窝在郭文韬校服外套里打了个滚,拿人类的高中语文课当助眠背景音用,睡得四仰八叉。
“你能不能讲点猫德……睡就睡,把脚收回去行不行?别踩着我。”郭文韬立起课本,嫌弃地瞥了一眼旁边空座位上不请自来的猫,小声道。 猫不耐烦地动了动尾巴。 郭文韬闭嘴了。 这鬼精鬼精的臭猫,不知道今天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在上课前顺着没关的窗户溜进了教室,直奔郭文韬的座位而去——郭文韬庆幸自己座位在后门边上,不然一只猫掉进“什么都比学习有意思”的高中生堆里,想必是要引发一阵骚动。 “下课就回去,放学之前我没空陪你玩。”他一本正经地戳了戳猫的后背,“也没吃的给你。” 看它对教学楼这么熟悉,莫非它主人经常带它进学校吗? 后半节课郭文韬基本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表面上在盯着课本聚精会神听课,实际上手却搭在桌下偷偷和猫尾巴玩“你追我藏”的游戏。 怎么说呢,现在他突然觉得,养只猫还是挺好的。
“呀,韬哥你这怎么有只猫?你养的吗?” “哪有猫?哪有猫?”
上课也就算了,一下课,郭文韬在最后一排“藏了只猫”的事是打死也摁不住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顷刻间传遍教室,惹来众多学生一惊一乍地围观。
“不是我养的。”郭文韬脑袋都要炸了,“它脾气不好你别靠那么近……啊?我都说了不是我养的!”
“好可爱啊,可以摸一摸吗?”
正好后门被推开,隔壁班班长探头进来喊他去趟办公室,郭文韬一时左支右绌,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哎,等……” 那只带着陌生气息的手差点就要摸到猫毛了,黑猫仿佛一个愤怒的毛绒煤球一样蹿了起来,尾巴炸得像松鼠,无差别地对着围过来的所有人呜呜低吼。它望向郭文韬的眼神震惊又委屈,好像在埋怨他“凭什么让他们摸我你怎么不护着我啊你个渣男”。 郭文韬:“……” 祖宗,听我解释,真不是故意的。 他鬼使神差地幻视了蒲熠星露出这种表情的样子,心脏突突一跳,连带着动作也迟疑了一秒——就一秒钟的功夫,猫已然负气出逃,灵活地踩着窗框跳上外面老槐树粗壮的枝桠,眼看要消失不见。 “小黑!你等等!”全校闻名的校霸回过神来,哐当一声拉开窗户,很不要面子地大喊大叫,“你……你放学别走!”
什么放学别走? 正巧路过教室的班主任脚下一个踉跄。 五分钟后远在市局的郭爸爸收到一条短信,“郭先生您儿子又跟人约架了,麻烦放学之前来一趟学校把他带走”,血压直飙一百八。
“所以你才失约的?” “所以我才失……也没失约吧,我这不是来了吗?就是晚了点。” 路灯下,郭文韬一脸诚恳,坐在墙头上的蒲熠星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你爸不允许你打架?”蒲熠星问。 “我家的情况比较复杂。”郭文韬没否认也没默认,顿了顿,干脆一撩衣角贴着墙根坐了下来,“我爸妈都是警察,小时候没工夫管我,现在觉得我长歪了开始后悔了呗。” “后悔?”蒲熠星把这个词反复咀嚼几遍,“后悔没有多陪陪你吗?” 郭文韬稍愣。 蒲熠星垂下眼眸,静静地装满人类少年缩成一团的影子:“我已经离开家很久了,从我记事起,自己就是自己的家。” “你家里人……” “我没有家里人。” “抱歉。”觉得可能无意间触及了对方的伤心事,郭文韬立刻改口,“幸好还有只猫陪着你。” “猫?”蒲熠星失笑,在对上郭文韬认真的视线时又堪堪收住唇角的弧度,摆出同样认真的态度,点了点头,“对,幸好有猫陪着我。” “那你猫去哪了?我是来找它的。” “它……你闭眼。” “啊?” “我的意思是,你闭上眼睛,我把猫叫出来。” “哦,好的。”虽然这个要求有点奇怪,但郭文韬不疑有他,一边闭眼一边随口问了句,“它在哪里啊?” 蒲熠星的声音听起来忽然遥远了许多:“在你头上。” 头上?可我头上是…… 郭文韬抬头,墙上哪还有那个晃荡着腿和他闲聊的人的身影?反倒是白天被他气跑了的猫气定神闲地蹲在那里,毛色纯黑,猫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他,黑亮的瞳孔周围镶着一圈漂亮的金边。 郭文韬的心脏又突突一跳。 他抬手捂住胸口,茫然地和猫对视——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
“你要不要跟我回家?”郭文韬突兀地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郑重其事地对猫发出邀请,但冥冥中就是觉得,这样做是应该的。 猫眨巴眨巴眼睛,细细地“咪呜”了一声。 郭文韬有点失望:“啊,那算了。”
几个小时之后,郭文韬刚要关灯准备睡觉,伸向床头灯开关的手却顿住了。 那声“咪呜”在他耳边回荡。 都过了几个小时了,他才极其迟钝地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不对啊,是猫会说人话了还是自己能听懂猫语了?
06. “爸,我走了,今天期末考试。”郭文韬放下喝了一半的粥碗随手抽了张纸抹抹嘴就要往门外跑。 “等会儿。”郭爸爸提着锅铲从厨房出来,罕见地拦住他,欲言又止欲止又言,“那个……最近你上学放学都多几个心眼儿,别……最近……唉,也没事,你去吧,记得我说的话就行。” “为什么?最近怎么了?” “可能是我想多了,你先上学去吧,考完试回来再说。” 亲爹不愿意说肯定有不愿意说的理由,郭文韬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满腹疑惑地出门了。
期末考试对郭文韬而言没有什么难度,别人是因为不会才睡觉,他是因为感冒。 谁知道都快成年了还能淋点雨就发烧呢? 他硬撑着精神答完试卷,校服外套拉链一拉就趴下补眠,直到下课铃响起,监考老师过来收卷子。
天色不佳,远处挂着层层叠叠的阴云,看着让人胸口发闷。 离校时郭文韬还想,感觉不是什么好日子。 谁知道真让他一语成谶了。
郭文韬万万没想到,黄毛居然为了报复他勾结了校外人员。 早在黄毛带人来后街堵他的时候他觉着有个陌生的鸭舌帽男人不对劲,又想起老郭同志早上叮嘱的话,本能地提高了警惕。他原以为鸭舌帽是黄毛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拜来的“大哥”,谁知终于在“大哥”趁乱靠近的电光石火间与其对视了一眼,只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分明就是老爹十年前还在一线时亲手抓捕入狱的嫌疑人! 郭文韬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黄毛是不是疯了?
“老实交代!为什么这么干?”审讯室里,警员猛地一拍桌案。 鸭舌帽露出些无所谓的神情:“十年前那小崽他爸让我吃了枪子,十年后我让他儿子中一刀,很过分吗?” “你态度端正点!” “我很端正。”鸭舌帽扯扯嘴角,“我交代给你听啊,为了报复他我找到那个小黄毛……对,那个黄毛,他打不过人家还想当老大,这不傻逼么?所以我就骗他说我是流氓头子,让他带我去寻那小崽,嘿,他还真信!真带我去了!” “他知道你的计划吗?” “他知道个屁,他只想打架,蠢驴一样。我刚出狱就在一中附近蹲点了,还给老郭寄了快递。他收着了吧?” “快递是你寄的?” “是我,都是我。” 鸭舌帽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负责审讯的警员下笔如飞,皱着眉写满整整一页。 而此时被鸭舌帽形容为“蠢驴”的黄毛正在另一间审讯室里痛哭流涕。 “警察叔叔,我真不知道他是犯人,是他主动接近我的!他、他说,能帮我收拾郭文韬,我才……我错了,我不知道他有刀啊,我要知道他有刀肯定不会这样的啊!您行行好,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 “你没参与?” “我没有啊!”黄毛杀猪般嚎起来,“我根本就不想弄死他!我为什么要弄死他啊,我不想蹲监狱,我不想弄死他!”
因为这例“嫌疑人出狱后报复警察家属”的案子,得到消息的媒体迅速赶来,又要审讯又要通报案情,整个市局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
老郭同志坐在办公室里,一声不吭地猛抽烟,脚下落了五六个烟头。 “看看儿子去,这里有我们。”和他共事多年的老领导拍了拍他的肩膀,“文韬怎么样了?” “他妈妈在医院,说是没生命危险了。”郭爸爸摇摇头,身形勾勒出几分颓唐,“我想冷静一下再去。” 老领导长叹一声,又拍了拍他的肩,没再劝。
过了一阵子,鉴于嫌疑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审讯结束得比预想中要早。 “你大概不知道。”警员收拾好做笔录的文件夹,一边起身离席一边剜了鸭舌帽一眼,“被你捅了一刀的小朋友没有生命危险,你的算盘落空了。” “什么?”鸭舌帽自得的表情一下子僵在脸上,片刻后状似癫狂地挣扎起来,束缚手腕的铁链哐铛作响,“他没死?!不,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的,他流了好多血,好多血……血!他怎么可能不死?!” 警员没再搭理他,径直走了,特意嘱咐同事“看好里面那个神经病”。
郭文韬的确没死。 他不仅没死,还觉得特别魔幻。
黄毛领着小弟前后夹击过来的时候,郭文韬无处可躲,只能带病上阵,挥拳出腿都相当吃力。眼看渐渐占了下风,然而那只猫——就是他要去后街喂的那只黑猫——突然从天而降,仿佛一道鬼魅的影子,扑到黄毛脸上狠狠地挠了好几道血印子,道道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郭文韬看着都替黄毛倒吸一口凉气。 其实就连带刀行凶的鸭舌帽本人都不知道,郭文韬这些年的架没白打,以他的身手,原本可以躲开那一刀——他是为了保护斜刺里窜出来的某个不要命的小东西,才调转了躲避的角度,用后背生生扛了刀刃。 鸭舌帽的刀,原本是要先捅在碍事的黑猫身上的。
世界从那瞬间起仿佛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之后发生了什么郭文韬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沾满掌心的粘稠的血,和怀里倏地扩大数倍的温暖的气息。
“你不许睡啊,我命令你不许睡,给我撑住。”蒲熠星的声音响起,“郭文韬,你是不是蠢啊,你怎么不躲呢?你明明已经躲开了。”
郭文韬没有好奇蒲熠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躺在地上,在朦胧中看见了黑猫落地化人的全过程。 蒲熠星是猫,猫就是蒲熠星。 好像一个猜想猝不及防地得到了证实,郭文韬甚至有点想笑,还有点早有预料的得意。
“现在跟你坦白不算晚吧?其实我是来自异世界的魔法妖怪,想报答我,就和我签订契约。”蒲熠星也没想继续瞒他,强压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扶起两脚兽脆弱的身躯,一边掏他的手机报警一边不停地和他说话,“契约咒语我忘了,应该是……不论生病或健康贫穷或富有什么或什么,都忠于伟大的猫,直到离开……离开世界还是离开地球?我真忘了,差不多就是这样。” “醒醒,你还没跟我复读一遍呢,不复读怎么能生效?哦你可能也没法复读……那记账吧,等你恢复好了再算账,不准抵赖啊。”
什么异世界的魔法咒语啊,生老病死不离不弃的,那分明是婚礼宣誓吧,这猫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郭文韬更想笑了,但没力气,笑不出来,眼皮又越来越沉,仿佛灌了水泥。
耳边蒲熠星还在喋喋不休:“哎,其实你死了也没关系,据说我们九条尾巴九条命,那我借你一条不就是了?虽然我还不会操作,但可以试试……”
救护车红蓝灯终于进入视线范围内的那一刻,郭文韬还是把眼睛闭上了。 吵死了,傻猫,谁稀罕你的尾巴。
07. 高考结束后,蒲熠星正式住进了郭文韬家——当然是以宠物猫的身份。 酷暑将至,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中午,郭爸爸一头扎进厨房预备做一桌满汉全席,郭妈妈也出差回来了,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郭文韬关上门,拍了拍桌子,徘徊已久的黑猫就“噌”的跳上来。 “要查成绩啦?”蒲熠星凑近电脑屏幕探头探脑。 “快了,再等几分钟吧。”郭文韬习惯性地抓起他的尾巴玩,“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蒲熠星理直气壮:“我又没高考过。” 郭文韬:“……也是。” 考试院查成绩的网页已经被挤得进不去了,郭文韬让蒲熠星按住键盘上的F5替自己刷新,悠闲自在地往椅背上一靠:“阿蒲,你愿意跟着我去上大学吗?” 蒲熠星转了转眼珠,没回答。 “不愿意?没事啊,其实我也觉得你都在这边生活习惯了,就不要轻易换……” “郭文韬,其实你帮了我两次。”
空调的凉风轻轻拂过,吹得人皮肤表面泛起细细的战栗。 郭文韬安静下来,等待蒲熠星的下文。
“我们猫化人,只依靠自己的力量并不够稳定,要想长期自由切换形态还得需要新鲜的人类的血液才行。”蒲熠星生怕哪里说错了,斟酌着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替我挡了一刀是一次,你的血给了我是另一次……我不喜欢欠人情,所以想都还给你。
原来是这样。 回想起遇袭那天,他的毛好像确实是被刀口汩汩往外渗的血染透了,竟然还能因祸得福?郭文韬想了想,故意逗他:“可是你现在只还了一次啊?另一次呢?”
蒲熠星晃来晃去的尾巴一下绷直了。
“另一次就……”
上天好像有意同他们开个玩笑,这时网页突然刷新成功,几行黑色数字跃然而出。 郭文韬和蒲熠星同时扑到屏幕前,反复看了好几遍。 “这什么意思啊?”蒲熠星一脸不解。 “意思是……”郭文韬忽地笑了,“再问你一遍,阿蒲,要不要跟我去北京?”
他问得认真,黑猫有点不好意思,抖了抖耳朵,移开视线,然而尾巴却很诚实地悄悄缠上少年的手腕。 黑猫说,喵。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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