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外有棵树 于 2024-11-12 16:41 编辑
41.你们聚餐的主题是什么呢
三月,因为上海逐渐爆发的疫情,蒲熠星的剧本杀项目推进颇受影响。坏消息是线下的工作室建设不得不暂缓,好消息是他有更多时间可以用于打磨剧本。他感觉他手底下那几个年轻编剧已经叫苦不迭,打着哈哈用几杯奶茶安慰了他们一下,接着很快恢复成严肃老板。
不那么忙碌的时候,他也会下楼遛弯,有时候碰到小花,会发张图片给郭文韬看看。郭文韬曾经想亲自来看,但蒲熠星的小区加强了防控,现在除了特殊原因一律不让来访。郭文韬也只好隔屏幕望猫。
至于他望的是真猫还是蒲熠星,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四月,齐思钧在群里问大家最近在不在北京,提议找个时间聚餐,因为他们好几个人的生日挨得近。但因为北京朝阳变成风险区,蒲熠星要飞往重庆拍摄一部网剧,不得不事先过去隔离,便赶不上了。
齐思钧说,哎呀那太可惜了,你到时候记得把地址发给我们,给你寄礼物。
蒲熠星看着那条消息陷入思索。想到他们几个的生日,他也有几分苦恼。凭借现在他和郭文韬的关系,他不知道要给郭文韬送些什么。他既不想显得自己很在意他,也不想让郭文韬太难过。他觉得自己有些拧巴,好像不管怎么做都不甘心。他一方面受不了郭文韬那幅眼巴巴的样子,ze个人自从上回送他去医院以后,就很爱在他面前装可怜;另一方面想到曾经漫长暗恋郭文韬和被郭文韬拒绝的时光,他依然感到难过,莫名其妙就会被他气到。
所以最好的解决方案还是离郭文韬远点,不然一切都太危险了。
想着,蒲熠星忽然冒出一个绝妙的方案。他在好友群里回道,哎呀,你们看今年大家也没什么时间聚,很多地方又疫情,快递也停了挺麻烦的,我们兄弟几个就不要搞这些虚文,大家都是朋友每年送来送去也挺累的,要不今年就都别送了。回头等我回北京请大家吃饭。谁赞成,谁反对?
齐思钧:?蒲熠星你懒得给我们买礼物就直说[白眼][白眼]。
火树:我赞成,我也不想给你们买礼物。
石凯:我赞成,我也不想收到有些人的礼物,比如火树去年送了我一个丑丑的榨汁机。
火树:我送的东西明明都很实用好不好?你们送的都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邵明明:?哪里中看不中用了,我送的东西都是精心挑选的好吗?那叫艺术。
……
蒲熠星深藏功与名地关上手机,觉得自己简直是太聪明了。
另一边,看到蒲熠星群里消息的郭文韬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他隐隐感到蒲熠星此举可能和自己有关,但又觉得蒲熠星想出这种事倒也正常,于是没在群里多说什么。他最近也忙忙碌碌,一直在筹备自己的生日直播。
郭文韬生日那天,蒲熠星下午正和少帮主联机。帮主冷不丁说了句:“今天是我们汤猪猪生日啊,祝汤猪猪生日快乐。”
蒲熠星当然知道今天是郭文韬生日,却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也在直播里附和着说了生日快乐。下了直播,他鬼使神差用小号地去了郭文韬直播间,刚好赶上郭文韬变重力魔术。
蒲熠星有点无奈地看郭文韬把牙签插进倒过来的瓶子里,听见塑料薄膜发出的“嘎吱”一声。看着郭文韬边狡辩边憋笑的样子,没忍住地,他也笑出了声,反应过来以后立刻收起嘴角,但还是用小号送了他礼物。
听郭文韬谢完他的id以后,蒲熠星退出了直播。
时间快要十二点的时候,蒲熠星颇不经意地、满不在乎地、看似随意地给郭文韬发了生日快乐,祝他新的一岁健康顺意,事业更上一层楼。消息发来的时候郭文韬仍在直播,在镜头前瞥了眼手机,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蒲熠星倒是措辞官方也沉得住气,郭文韬有点失落,但转念又觉得蒲熠星还能祝他生日快乐已经很好了。
去年生日的时候,蒲熠星拖到最后才给他礼物,他还能朝他闹脾气。今年因为有这句干巴巴的祝福,他甚至没理由,也没勇气发一句“这么敷衍的”过去,只能在下播之后,同样官方地回了句谢谢。
几天后,蒲熠星飞往重庆,入住隔离酒店。他作为一个宅家星人,隔离带来的最大痛苦只在网速太慢和见不到猫。拜托裴裴给他送了根网线以后,他如鱼得水,充满干劲地投入新的工作。
他后来还是答应了江苏卫视的脑力益智类综艺录制,这两天应节目组要求开了个线上会议,拉了工作群。节目的嘉宾他都不大熟悉,有几个人只是听过名字,更多的则是干脆一无所知。
就在他把那个群当寻常工作群暂时调成免打扰后,忽然有人从群聊添加里发来了好友申请。
备注只有一个名字:丁若虚。简单又干净,名字很好听,蒲熠星想了想,点了通过。
对面很快发了消息过来:没想到蒲老师也来参加了这个节目,幸会!
蒲熠星有点疑惑地回复:你认识我?
丁若虚:我看过你的节目,特别厉害。
蒲熠星不得不立刻百度了一下对方,发现丁若虚也是名校毕业,参加脑综出身,就是年纪小他三岁。立刻回应道:谢谢。我也知道你,久仰了。很久不上这种竞技类节目,还请丁老师多多指教。
丁若虚很快回复:可以别叫我老师吗[可怜],感觉怪怪的。叫我小丁就好。
蒲熠星:好。
蒲熠星:但难道不是你先这么叫的吗[探头]
丁若虚:因为录节目大家都这么叫,不过我还是有点不习惯[皱眉]……
蒲熠星:确实!我也习惯了很久。
蒲熠星:那你也别这么叫我,叫我阿蒲就好。
丁若虚:好,那到时候见啦[开心]
对话就这样结束,蒲熠星只觉得丁若虚大概是那种比较热衷社交,习惯录节目前同陌生嘉宾提前寒暄的类型。圈子里他见得很多,便没太放在心上。
隔离的日子像白开水,看书看电影打游戏,写作到凌晨,在雨夜的阳台听歌。如果不盯着日历,就会觉得昨天今天明天没有什么分别。睡一觉醒来,想不起来今天究竟是几号,又是星期几。蒲熠星有时会想,如果没有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提醒他,他还会意识到时间的存在吗?会感受到岁月的流逝吗?在这种状态里,蒲熠星甚至开始对生日有了莫名的期待,在隔离中的生日,一定很特殊。
然而,当时针指向零点,几千条消息在一瞬间一齐从微博涌出来,那一刻他真的就又长大了一岁吗?物理上的困囿让他有种不真实感,但每一个艾特都仿佛在提醒着他的存在。
微信上也收到不少消息,大部分来自家人和朋友,但令他意外的是,十二点一过,丁若虚竟然也给他发来了生日快乐。
蒲熠星有些惊讶地说了谢谢,问他怎么知道他今天生日?丁若虚回他说就是刚好刷到了。
蒲熠星有点狐疑,一过零点就能刷到自己生日吗?他生日也没上热搜啊。
白天,他照例被测体温和核酸的医务人员叫醒。迷迷糊糊里,逐渐意识到今天和此前任何一天其实没有什么不同。他先前的期盼一点点落空,但也莫名感到某种更厚实的情绪正缓缓蔓延,将他支撑起来。世界当然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变得有什么不一样,但正因如此,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失序中,他重新获得某种安全感。
傍晚的时候,他忽然在群里看见唐九洲问:“你们到哪儿了?”
蒲熠星:???
没有人再回他消息,他心里有某种“不详”的预感,但还是乖乖打开直播间,开始他的生日直播。
3080车队今年给他录了生日祝贺视频,其中有郭文韬。蒲熠星从屏幕里看见他的时候眼皮跳了下,想起郭文韬今天倒一直没给他发消息。他的视频祝福挺中规中矩,没什么特别,这让蒲熠星莫名松了口气。但是过后,却又有一点很别扭的不满足,让他在心底险些被自己气笑。就像Q&A的时候,被问到过去一年有什么遗憾吗?蒲熠星想了想说,遗憾是有的,可是硬要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蒲熠星一时间想到很多事,没落地的企划,没实现的愿望。可是到最后,还是兜兜转转地想起郭文韬。有些事不能说,有些事不方便说,有些事说了会显得自己很傻。郭文韬就属于说出来显得自己很傻的那种事。二十八岁的人了,依然把感情弄得很狼狈。他渴望用与世界和解和克制煽情来彰显自己的成熟,但想到郭文韬的下一秒,他总是重新变幼稚,然而勇气却没跟着变,甚至不如过家家时大大方方说我爱你的幼儿园小孩。
郭文韬知道自己这么拧巴吗?郭文韬喜欢的真的是这样的他吗?还是郭文韬喜欢他只是因为失去了他?
九点多,唐九洲在群里发了一条语音,蒲熠星当着直播间点开了,他祝他生日快乐,背景里有杯盘碰撞的声音。蒲熠星嘴角抽了抽,齐思钧很快火上浇油,又发来了一条集体碰杯语音。蒲熠星的无语和震撼无以复加,在群里很气愤地问,你们聚餐的主题是什么呢?
唐九洲:为你庆生啊~
蒲熠星:你们可真是我的好朋友,都有谁去了:)
齐思钧很快跟上一张合照,除了他和不在北京的何运晨,其他人基本都到了。郭文韬坐在齐思钧旁边,也是一副忍不住要笑的样子。
蒲熠星差点要控制不住表情,还碍于直播还开着,咬着后槽牙,强颜欢笑着和观众们解释了一下状况,再也不想理会他们,继续直播了。粉丝喊话他们联机的时候,蒲熠星还半委屈半讽刺地说,他们吃完饭说不定还有别的活动,呵呵,不要替他们操心了。
中途,蒲熠星摘下耳机去厕所,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管理人员敲门,跟他说有人送了东西给他。蒲熠星拉开门,看见一束手捧花和一个大约四寸的小蛋糕。蛋糕被盒子罩着,看不出什么形状。花束倒选得很清新,蓝色满天星依偎着白色桔梗,上面也没有卡片。他把东西放在玄关,若无其事地回到镜头前,却偷偷在群里问是你们买的花和蛋糕吗?
唐九洲很快回他:没有啊,我问了,他们都说没有。
齐思钧:哎哟谁这么贴心,还给你送花和蛋糕。我们是自愧不如了。
蒲熠星:你们这些背着我聚餐的人没资格说话:)
蒲熠星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去问裴裴是不是她订的,又问了自己的父母,都说不是。裴裴这时候警惕起来了:“不会是私生吧?你可别随便吃哦。”
蒲熠星虽然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还是觉得这未免有点太疯狂。突然裴裴想起什么,说:“你问了韬哥吗,说不定是韬哥。”
“为什么?”蒲熠星眯起眼。
“他前几天问我要了你地址,说是要给你寄生日礼物啥的。”
蒲熠星无语:“我地址是随随便便可以给别人的吗?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啊?”他把裴裴整不会了,“可是那是韬哥啊,我觉得没事吧。他说不用告诉你的。”
蒲熠星:“……你到底是谁的经纪人。”
裴裴:����[可怜]蒲熠星:好吧我回头问问。 下了播,蒲熠星按着外面上贴的订单打了蛋糕店的电话,报了郭文韬的手机号,问他下的订单送到了吗,平台没显示。对面以为他是下单人,查询后说显示已经签收了,让他和朋友确认看看。 蒲熠星挂掉电话,想了想,在群里装模做样地吐槽了一番。说哎呀问了一圈都不知道是谁送的,不会是私生吧,现在的粉丝简直太可怕了,连隔离都能找到酒店地址。为了安全起见,他已经把花和蛋糕都扔了。 下一秒,郭文韬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蒲熠星慢悠悠接起来,也许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喂?怎么了?” “你……你真的把它们扔了吗?”郭文韬的声音僵僵的。 蒲熠星瞥了眼好好地摆在玄关处的蛋糕,说:“是啊,谁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哦。”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沮丧地问:“那你没有办法找回来了吗……” “为什么要找回来?”蒲熠星装傻。 “……”郭文韬承认道,“是我送的。” “那我在群里问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郭文韬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我怕你知道是我送的,就不想收了。” 蒲熠星听见他的语气,心软了,无奈地说:“你是不是傻啊,郭文韬?难道来路不明的东西我就会收吗?” “所以,真的没办法找回来了吗?”郭文韬听上去很委屈。 “我没丢,我知道是你。”蒲熠星说,“我给蛋糕店打电话问过了。” “你骗我?” “要不是我聪明,我真的就当是私生送的丢了,我哪还有心情跟查案似的查到底谁送的,我又不是侦探。”蒲熠星吐槽道。 “可能我不告诉你,是我想等你打电话过来问我,这样我就可以亲口跟你说生日快乐了。”郭文韬说,“生日快乐,阿蒲,”郭文韬那头声音很安静,还能听见他停顿时的呼吸,“新的一岁,祝你不再有遗憾。” “你们在聚餐,还有空看我直播啊。” “九洲非要放的,”郭文韬解释道,“我们就一起挂了一会儿。” “那你们现在在干嘛?” “没干嘛,我们就找个地方喝了喝茶就散了,现在什么ktv之类的都关了,想干什么也没有地方。” “谁叫你们背着我聚餐。” 郭文韬不自觉笑了几声,才说:“我们没有背着,是正大光明的好不好。” “其实我都说了不用送礼物了,”蒲熠星说着有几分心虚,“你生日,我也没送你什么。” “这就是花和蛋糕啊,不能算礼物的。”郭文韬辩解道,“送蛋糕是因为我怕你在隔离没蛋糕吃,送花是因为……因为我说过要给你送花。虽然,其实,我还是给你准备了礼物……”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弱下去,蒲熠星要很认真才能听清,“因为你说大家都是朋友所以就不要送了,但是我想也许什么时候……等我们可以不做朋友了,我还是要送的。” 蒲熠星愣住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支支吾吾地憋出一句谢谢。郭文韬仿佛也有些没想到似的,东拉西扯随便聊了两句,很快没头没脑地挂掉了电话。 蒲熠星把蛋糕拎到桌前,给自己点了蜡烛。其实他一点也不饿,但还是吃掉了一块,奶油很香很甜,在唇齿间留下萦久的回甘。他发了生日微博,结尾这样写道: “我早就知道,今天不会因为是我的生日,而跟前几天,后几天,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这没什么不好,世界本身就是这样,我会习惯性地尝试给事物赋予特殊的意义,但世界会扭头告诉你,不是这样的。 然后我就会意识到,正是这些不特殊、无意义、非必要的人和事,构成了我特殊,有意义,必要的一生。”* 当他用和去年相似的排版发了生日朋友圈后,丁若虚第一个留下了点赞。 12. 什么朋友啊我们认识吗 蒲熠星在重庆拍了小半个月的戏,他在这部剧里不算主角,相关的戏份很快杀青。又趁着后面的工作还没开始,绕道回家待了一周。 母亲一见到他就开始数落,怎么又瘦了这么多?怎么黑眼圈这么重?你平时到底都在搞些什么事,能把人折腾成这样?随后顿顿不重样地给蒲熠星炖各种滋补汤品,撑得蒲熠星苦不堪言,连忙撂下碗钻进书房打游戏,好像回到少年时代放学后的夜晚。 蒲熠星有时觉得,因为温度和湿度,不同城市的空气总会给人带来微妙的影响。那时西南正值雨季,他觉得自己像一株缺水的植物,终于在故乡的雨水里新生。一天半夜,他站在阳台上听雨,感受湿润泥土混杂的青草香气,将他的肺部舒展地一点点撑开,皮肤也逐渐变得黏腻。这是北京难能体会的季候,在他被淋湿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其实想念。 他忽然有些不想回北京。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回过头,是母亲披着外衣悄悄走进,问他为什么还不睡。 蒲熠星有晚睡被抓到的心虚,但又很理直气壮:“习惯了嘛……” “你老实告诉我,”母亲问,“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没有啊,除了忙点,没什么不开心的。” “那是感情上?”母亲眼睛一下有神起来,“你谈恋爱了?” “什么啊……”蒲熠星无奈,“你好像很巴不得我受情伤一样,有这样的妈吗。” “我是看你太久没谈恋爱了。前段时间我整理你房间,还看到好几封以前同学给你写的情书,那时候多青春啊,你怎么没趁年轻多谈几个。” “对,我二十八了,我已经老了。”蒲熠星接话。 “我是说,你现在正是谈恋爱的大好时机。等你三十多了,大家都该想着结婚了。” “那我要是就不结婚呢?结婚到底有什么好的?” “你是可以不结婚,问题是别人结了,那不也没人陪你嘛。”母亲说,“其实我也不在意你结不结婚,反正你从小就有主意。我是怕你一个人,动不动就因为一些事情想不开,把自己憋得太难受。” “我没有。” “你没有,怎么还天天板着张脸。你可不可以少想些事,活得简单点?我跟你爸都不指望你干嘛干嘛,你总是给自己这么大压力。”母亲说完又摆摆手,“算了,我说了也白说。” “我真没遇着啥大事儿,”蒲熠星说,“虽然烦心事,多多少少还是有吧。但我刚才只是在想,如果我离开北京,会是什么样子。” “离开北京,你要去哪儿?”母亲问。 “哪儿都行,但大概是南方吧。比如上海杭州啊什么的。你看那边工作也方便,空气也好,没那么干,冬天也没那么冷。” 出乎意料的,母亲没有反对:“你想换个环境,也挺好啊。北京上海,还不都一样。以前就有算命的说,你五行缺木,适合去东方。你看你大学在那边念得不是就蛮好……” “不过,我现在也就是想想,真要搬家的话,估计还要考虑挺多事的。”蒲熠星说。 他想过离开北京,可是说出口的时候,又觉得舍不得北京。 是什么在拉扯他,他却说不清。 “你要是北京待得不高兴,那就走呗,反正你也是满世界飞。只要你高兴,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妈,其实难过也没什么不好,哪有人一直高兴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当然更希望你高兴啊。” “好啦……我挺高兴的,现在。”蒲熠星说。 “那你赶紧去睡觉,明天又睡到中午,赶不上早饭。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不吃早饭就是慢性自杀,你那肠胃本来就不好……对了,我跟你讲啊,你要真是为情所困,我也不会说什么的。我就是来告诉你,大好年华不要浪费,只要感情到位,没有过不去的坎……” 蒲熠星翻着白眼,好不容易才把开了话闸的他妈推回房间。 蒲熠星在家赖到了不得不去录节目的时候。五月,他飞去南京,参加那个益智类脑综的录制。因为最强大脑的原因,在场的嘉宾有不少人彼此认识。当他们走进演播室,亲切地交谈,或寒暄,蒲熠星那种久违的社恐劲重又泛上来。第一轮选队友的时候,宋佳昌就近问蒲熠星要不要和他一队。蒲熠星对大家都不太了解,也没想太多就答应了。他看见好几个人选了丁若虚,心想他还挺受欢迎的,大概是有实力性格又好的那种类型。 中途闲聊的时候,大家调侃宋佳昌和蒲熠星真的很冷酷,蒲熠星接过话头说,大概我们两个都是比较I的。 丁若虚忽然开口说:“其实我也是I人啊。” “你I吗?”蒲熠星真诚地困惑道。 没想到许天奇亲自认证:“他真挺I的,跟他不熟的时候,他也冷酷得不得了。” 郑林楷附和:“对啊对啊,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可高冷了。” “你们在胡说什么?能不能树立点我的正面形象啊?”丁若虚控诉道。 蒲熠星在他们的对话里渐渐放松下来。一开始,他天真地相信了导演的话,以为他只需要在节目里带带孩子,给别人加油打气。到场上才发现这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局。怎么没人通知他还要亲自上场做题?而且结果还会影响到全队的成绩。 拉票环节他一言未发,到了上场答题时,又因为没调整过来状态,加上本就不擅长记忆和速算连连失利。录制休息的时候,他有些闷闷地,坐在角落里一边玩手机一边抠手,感受手指上的倒刺不断发出微弱的刺痛。 有人在他身边坐下了,是丁若虚。他指指蒲熠星面前没怎么动的晚饭,说:“你怎么吃这么少?” “啊我感觉不是很饿。”蒲熠星抬起头说,有些不习惯别人忽然来找他说话。 “没想到来这节目还要自己上场,我感觉压力一下就变大了。”丁若虚感叹道。 “是啊,确实也跟我想的不一样。”蒲熠星说,“大家都好厉害。” “你也是啊,那些孩子好像都很喜欢你,我跟许天奇说破嘴皮也没能把他们哄过来。”丁若虚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然后我私下去问他们,他们说是因为看过你的节目。真是的,难道《最强大脑》就一点也比不过《明星大侦探》吗。” 他的语气成功把蒲熠星逗笑了:“小孩子嘛,等他们再长大点就知道你们有多聪明了。” 丁若虚也笑了下,透过眼镜,他的目光既温润又文雅:“我是想说,有的人格魅力是智商再高也学不来的。”说着,不远处有工作人员在叫自己,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蒲熠星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在夸自己。他愣了愣,好像忽然没那么郁闷了。 重新回到场上,蒲熠星换了许天奇做队友,在逐渐适应节目的节奏以后,蒲熠星火力全开。他带领两位小队员在观察真假朋友圈的推理项目中先是遥遥领先,又在被丁若虚队追赶上来后几次顶住压力,以仅仅一分之差获胜。众人的夸赞声里,蒲熠星转头去看丁若虚。他虽然输了,但好像毫不在意的样子。额角还有细细的汗,却看着蒲熠星笑了:“我就知道,你很厉害。” 蒲熠星没谦虚,朝他弯了弯眼睛。 第二天,蒲熠星从南京飞长沙录密神,却又在机场碰见丁若虚。他们买了同一趟早班机,蒲熠星完全没睡醒,一开始都没认出他。 “哎?阿蒲,”丁若虚先打了招呼,很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儿?你也飞长沙?” “对,我去录节目。”蒲熠星醒了醒神,问道,“你呢?” “我家在长沙,我回去看看家人。” “原来如此。”蒲熠星不知道丁若虚家在长沙,“我以为你一直长住广东。” “嗯,是啊,不过广东离长沙很近,我平时也经常回来。” “长沙挺好的。” “你肯定也对长沙很熟了吧,你大概经常去长沙?”丁若虚问,隔着口罩和额前的碎发,能看见他忽闪的眼睛。 “虽然去了很多次,不过几乎都是录节目。硬要说熟,其实也谈不上。” “你要是有什么想玩儿的,可以找我啊,”丁若虚邀请道,“看你最近胃口不好,长沙有可多好吃的了,肯定能找到你喜欢的。等你录完节目我可以带你去。” 蒲熠星当他是寻常客套,想也没想,就应着声说好啊,有机会的话。 密室大逃脱开启新的一季,蒲熠星他们先录超前,再录正片第一期。郭文韬率先上车,坐在了第一排,紧接着是蒲熠星。蒲熠星没想到车里只有郭文韬一个人,浅浅点了个头,就钻到郭文韬身后一排。 擦肩而过的时候,郭文韬忍不住别开脸笑了。他有好些日子没见到蒲熠星,虽然算起来也就不到一个月,但郭文韬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似的。 他们谁也没说话,蒲熠星只好作出困顿的样子,等着下一个人上来。 新年聚会的时候蒲熠星说让黄子弘凡跟他们一起录节目,一语成谶。黄子弘凡作为这季节目的新嘉宾,咧着个大白牙就上来了。因为有JY又有石凯蒲熠星,而且郭文韬和火树也因为之间的几次接触和黄子弘凡熟悉了不少,虽然他是新嘉宾,但几乎算得上是熟人局了。郭文韬虽然之前还对黄子弘凡离蒲熠星太近而有点淡淡的敌意,但接触之后,逐渐发现黄子就是那样的性格,倒也放下了戒备。尤其是前段时间的几次联机后,他也遭到了黄子弘凡的语音矩阵“攻击”,无奈里也有几分哭笑不得。 超前企划是很像名学前几季的扔骰子抽题,蒲熠星第一把就摇到下家出题,下家偏偏刚好是郭文韬。郭文韬无比想感谢那个最先想到掰手腕的人(他已经忘了是谁),这简直是送上门的拉蒲熠星手的大好时机。蒲熠星听见郭文韬选了掰手腕以后几乎想直接认输,他知道他掰不过他,但一想到节目效果,加上火树那帮人又在起哄,他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郭文韬用的是右手,蒲熠星能感觉到郭文韬甚至没怎么出力,克制着、一寸寸把他的手往下压。快到底的时候,蒲熠星其实已经卸了劲,但郭文韬仍然紧紧握着他的手,直到他的手背贴到桌面上。压到底的瞬间,蒲熠星立刻松开手指,只剩郭文韬的手还执拗地保持着相握的姿势,直到他们起身,才不得不依依不舍地放开。 郭文韬能感觉到,自从他取消所谓的婚约后,节目组是又把他和蒲熠星当卖点了。无论是用他俩的名字出题,还是在给蒲熠星的题目里安排和他有关的内容。他一方面庆幸镜头前,即使蒲熠星不情愿也逃不开与他的连结,另一方面又因为感受到蒲熠星的不情愿,心里生出几许密密麻麻的酸涩来。 他觉察到蒲熠星有意在弱化和他的亲密,尽力平等地同每个人相处。他不能确定蒲熠星此举是出于和他关系变化的私人原因,还是他本就尽可能地想要开始避免同自己捆绑。可是以现在的状况,他无论如何开不了口真的和蒲熠星聊这个。只好尽可能顺着他的意,既不敢太刻意,又不敢太放肆。 他还是会接他的话,正常合作与互动,甚至对视,但是当蒲熠星绕过他径直走向桌子另一边,或是在拍合照的时候退到遥远的角落,郭文韬却不敢专门跟上去,站在他身边。 但是超前企划录完,回酒店的车上,蒲熠星先上了车,找了个窗边的位置。郭文韬跟在他后面,还是壮着胆子直接坐在了他身边。 反正都录完了,挨着坐一下也没什么吧,郭文韬想。 蒲熠星看他坐过来,只是淡淡垂下眼,什么也没说。他又有些困,靠着窗眯了会儿,再中途醒来时,转头就看见郭文韬脸朝着自己的方向,贴着座椅,也默默睡着。 蒲熠星忍不住看了他一会儿,郭文韬或许是察觉到身边的动静,也轻轻睁开了眼,在对上蒲熠星目光的时候愣了神。蒲熠星看见他耳尖瞬间变红,郭文韬撑着半边座椅,慢慢把身子扶正,声音哑哑地问:“怎么了?” 他依然不舍得别开脸,反而盯得蒲熠星看不下去,把头扭了回去:“没事。” 余光里,蒲熠星依然能感觉到郭文韬还在看着他。他忍不住开口:“干嘛呀。” 郭文韬有几分委屈地说:“你趁我睡觉看我,我还没问你干嘛呢。” 蒲熠星语塞,干巴巴地说:“我是看你……的遮瑕好像很好用,我准备去问问你的化妆师是什么牌子。” “你有什么瑕要遮?”郭文韬没好气地问。 “我脸上刚长了颗痘。”蒲熠星说。这倒是真的。 “哪儿呢?”郭文韬探起身子,凑近了要看。 蒲熠星一时不习惯他靠这么近,想往边上躲,碰巧司机急踩刹车,郭文韬因为侧着身,眼看着就要往座椅前方歪下去。蒲熠星眼疾手快,想伸出手抓他,而郭文韬也在失去平衡的瞬间下意识拽住唯一的支撑——蒲熠星的胳膊。最后,郭文韬确实稳住了身形,没有掉下去,但蒲熠星因为被他借力地往前一拉,最后他的鼻子磕上了蒲熠星的额头,撞得他生疼,低低痛呼一声。然后碰瓷般地把头一侧,埋进蒲熠星的脸和座椅的缝隙之间,说:“好疼。” 蒲熠星推推他的肩,用手去摸自己的额头:“我也很疼,好不好。” 郭文韬闻言,探起头,认真地伸出手指,揉了揉蒲熠星的眉心。蒲熠星忘了躲开。 “还疼吗?”郭文韬小声问。 蒲熠星低下头,不说话。他本来不疼了,可是郭文韬这么一问,他又觉得好像还是疼的。 “你是在问额头吗?”他忽然说。 郭文韬愣了一下,想了想,不确定他在说的是不是蒲熠星在说的,有点紧张地说:“如果不是呢。” “疼的。”蒲熠星说。没头没尾的。也不确定他回答的是不是郭文韬想问的。 打开手机,蒲熠星看见好几条来自丁若虚的未读消息,点开发现,他真给他发了好几家餐厅,倾情推荐他去试试,说这都是他从小收藏的宝藏餐厅。 蒲熠星划拉了一下,录完节目他确实饿了,倒真的起了几分兴趣。丁若虚说他在好几家店都有会员,蒲熠星想去的话他可以陪他。 蒲熠星第一反应是这太麻烦对方了,忙说:“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去就可以的。” 丁若虚回道:“我也好久没去了,我还很想吃呢[大哭。” 蒲熠星想了想,说:“那也行,不过用了你的会员,你得让我请客啊。” “那怎么行,这是在长沙诶,等我什么时候去北京出差,再让你请我。” 蒲熠星温柔地笑了,说,南京我也可以请的。 于是他和丁若虚约了碰面时间,眼看着车子开到酒店,JY看了看大家,问要不要一起吃饭。郭文韬很快响应说可以啊,也有段时间没聚了。 蒲熠星晃晃手机说:“你们去吧,我跟朋友有约了。” “凭什么呢?什么朋友啊,我们认识吗?”JY不依不饶地问。 蒲熠星斜他一眼:“什么时候我交朋友还要通报你了?就是新认识的朋友。” “歪哥的意思是,你怎么能为了这个新朋友抛弃我们这么多人呢?这合理吗?”石凯接话道。 “对啊对啊。”黄子弘凡附和。 “哎呀,人家先约的,这是契约精神,懂吗?我可是很诚信的人哦。”蒲熠星坚持道,“好了,下次再跟你们聚。对了,你们要是不知道吃什么的话,我还有餐厅推荐……”说着,他就挥挥手,同大家告别了。 因为车上最后那通语焉不详的对话,郭文韬心里一直有些酸涩。现在又看到蒲熠星因为一个不知道什么人而雀跃地离开,他更不是滋味。JY问要么就附近找个餐厅吃点儿时,郭文韬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不是很饿。 黄子弘凡本来还想劝他一起,但石凯看出郭文韬的情绪,朝黄子弘凡使了使眼色,他也就噤了声。 最后,剩下的人还是一道吃饭去了,只剩郭文韬一个人默默走回酒店。 他确实不太饿,但更多的是没胃口,吃什么都有些提不起兴趣,干脆就真的什么也没吃。他在酒店刷了很久的手机,刷遍了最近的时事新闻和娱乐八卦,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没有半点新鲜事,直到他的眼皮终于开始打架,闭上眼眯了会儿。 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郭文韬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饥饿。原本这个点他不会吃东西了,可是想到毕竟没吃晚饭,又怕半夜睡不着觉,而且明天还要接着录制,也就打开外卖软件,点了碗清粥,打算喝两口再休息。 外卖不多时就到了,疫情以后外卖员不让上楼,郭文韬只好趿拉着拖鞋下去拿。桌上有好几个袋子,正在郭文韬在其中翻找的时候,刚好就透过酒店大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蒲熠星,身边还有一个男生,陪着他回来。 那个男生把蒲熠星送到门口,还说了好一会儿话。郭文韬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外卖,可是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把他钉在原地,不愿转身回去。因为外面天黑了,屋里亮着,他根本看不清另一个人的脸,只能看到他们的轮廓。他努力观察着外面那两个人的动静,直到他们终于说完话,他认出蒲熠星朝他挥手,因为他白色的卫衣兜帽轻轻搭在脑后,随着他的身体微微晃动。 蒲熠星要进来了。郭文韬慌忙低下头,装作刚找到外卖的样子,又装作刚看见蒲熠星也在,说:“诶,你回来了?” “嗯。” 郭文韬伸长了脖子,看了看门外,颇不经意地问:“那个人就是你朋友?” “是啊。”蒲熠星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已经看不见丁若虚的影子。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他们一道往电梯走,郭文韬走在他身边问。 “就前不久,我录那个江苏卫视的节目认识的。他可厉害了,港中文毕业的,还上过最强大脑。” “哦……”郭文韬撇撇嘴,有什么厉害的啊。不就是名校毕业,还上过脑综吗。 电梯开了,他们一同进去,按了不同楼层。 蒲熠星打量了一下他手中的袋子,有些诧异地问:“你没吃晚饭?我看歪哥说他在外面吃了,还以为你们一起去的呢。” “我晚上不饿,”郭文韬说,又忍不住补了句,“而且我又不像你,还有人专门想着一起吃饭。” “那你还点什么外卖?” “……我现在饿了。”郭文韬闷闷地说。他紧了紧手里的袋子,塑料的摩擦声刺耳地响起。碰巧楼层抵达,他头也没回地迈出了电梯。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