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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外有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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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 [郭蒲]南渡(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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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5 12:56:34 | 显示全部楼层

35.焦虑是自由的眩晕
周峻纬在云南找到蒲熠星的时候,蒲熠星正坐在民宿的小院里揉着一只梨花猫。现在是旅游淡季,又是工作日,街道上行人不多,这个院子尚未对外营业,更是闲适安静。
“这地方不错啊。”周峻纬抬头望天,被阳光刺得眯起眼。
“你不用来的。”蒲熠星嘟囔,“好像我出什么事了一样。”
“我刚刚杀青,经纪人给我放了假,我正愁没地方去,”周峻纬蹲下来伸手逗猫,很快把小猫吸引到自己身边,“老齐他们担心你,你连他消息也不回,他很着急。”
蒲熠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喜新厌旧的猫:“谁让他也瞒着我。他早就知道了。”
“你不能怪他,”周峻纬替齐思钧伸冤,“摊上你们两个,他也很难做。”
“我没真生他的气,”蒲熠星叹了口气,弯下身子试图把猫引诱回来,“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我在哪。”
“你是怕他知道,还是怕他知道了郭文韬会知道?”
蒲熠星抬眼看他,周峻纬乖巧地噤了声,任由蒲熠星把猫抱回自己怀里,猫咪却没有安分地待在他身上,它挣开蒲熠星的胳膊,轻巧地跳出去,跑进灌木丛里。他们目送着小猫跑远,周峻纬站起身,轻咳了咳,问道:“你还好吗?”
蒲熠星出了一会儿神,接着,无声地摇了摇头。
“我很抱歉。”周峻纬说。
蒲熠星向后靠,把自己丢进椅子里:“至少这一切终于结束了。”他轻轻阖上眼,“当我不再希望什么的时候,我也不用再等待了。”
“你说得对,”周峻纬在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恭喜你,你可以彻底move on了。你想要庆祝一下吗?”

几个小时后,周峻纬就后悔自己做了这个提议。他眼睁睁看着蒲熠星摇身一变,完全不似白天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晕晕乎乎、摇摇晃晃地在桌子周围游荡,一会儿迷迷糊糊地扯一些周峻纬听不懂的游戏术语,一会儿完全宕机似的趴在他身上,又过了一会儿惊醒一般站起身,拿着酒杯当话筒,在屋子中央痛骂郭文韬——
“凭什么,他以为他是谁?他说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就没有吗?他凭什么否定这些——他以为谁都像他一样,什么节目效果,什么粉丝,哈哈,他好听的话说不出来,找借口倒是一套一套……我还说……我还说我也根本不爱他,只是馋他身子……神经,而且郭文韬哪里长得比我帅了?他能不能别他妈那么,嗝,自恋。别拦着我,我要给郭文韬打电话——”
“阿蒲,阿蒲……”周峻纬一边拖着他,一边把他的手机抢进自己口袋里,“你喝醉了。”
“谁说的?这点小酒,”蒲熠星说着摔在椅子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糊满他的脸,“我没醉……我再也不要……再也不要理郭文韬了。”他闭上眼睛。
“好,再也不理他了,忘掉他吧。”周峻纬好声好气地哄道,轻轻拍拍他,以为他终于累了,要睡了。
过了一会儿,蒲熠星又睁开眼,湿漉漉地看着周峻纬。
“但是……”他眼睛缓慢地眨动,“但是我好难过啊。”他低声说,什么东西顺着眼角无声地落下来,周峻纬这次分清了那是眼泪,“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我以为我喝了酒就可以忘掉他说的话,偏偏每一句我都还是记得好清楚……”
周峻纬凑过去拥抱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他从未见过蒲熠星这么低落的时候,他的心也被揪起来,仅仅透过诉说就能感受到他的苦痛。仿佛他跋涉过万水千山,却只是为了寻找一件早已碎裂的东西。

“周峻纬找到他了。”齐思钧发消息给郭文韬。
“周峻纬?”郭文韬钝钝地回复,他正和嘉琳在医院陪着嘉琳的爷爷,嘉琳在床边盯着点滴,而他在病房外的走廊上,“他知道蒲熠星在哪儿?”
“嗯,他应该跟阿蒲一直有联系的,他说阿蒲没事,”齐思钧说,“但是他说……呃大概意思是,不建议你出现在阿蒲面前。”
“我知道了。”郭文韬有几分颓然,又补上一句,“他没事就好。”
他转过身,轻轻靠在医院走廊墙壁的扶栏上。他预想中的解脱完全没有到来。他以为将他和蒲熠星之间的连结斩断会让一切变得简单,但是没有。他浑浑噩噩,被一种更浓重的迷失感深深裹住,仿佛自己身上的某一部分被硬生生撕裂,留下一个巨大的缺口。他不知道那缺失的部分是在蒲熠星那里,还是蒲熠星就是他缺失的那部分。但事实是,蒲熠星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远比他以为的更多。他的心杂沓又狼藉,像暴风雨掠过沼泽地,将他身上的一切信号悉数丢弃。
他在迷雾里伸出双臂,但是他唯一渴望的那个人不会再来牵他的手。
回过神,嘉琳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
郭文韬用眼神询问屋里的情况,嘉琳说,“爷爷睡了。刚刚换了药。”
郭文韬点点头。嘉琳说:“我爸妈一直以为他们瞒得很好,但我觉得爷爷可能已经知道了。”关于老人的疾病,家人一直讳莫如深,“我爷爷很聪明。”
“他应该知道的。”郭文韬说。
“蒲熠星有消息了吗?”嘉琳问。
郭文韬嗯了一声:“有朋友找到他了。”
嘉琳顺着他的话点点头:“那你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你说,我这样做是对的吧。”郭文韬喃喃自语。
“什么?”
郭文韬手指蜷紧了:“让他知道,我根本不值得他爱。”
“我不了解蒲熠星,但我觉得这不是他会考虑的。”嘉琳摇摇头说,“你想要听实话吗?”
“什么?”
嘉琳说:“或许你应该问,为了这一切失去他,究竟值不值得。”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郭文韬垂下眼,窗外的阳光溅在他身上,他头晕目眩,既狼狈又泥泞。
“只要你想的话。”嘉琳轻声道,她也转过身,靠在护栏上。
“可是,也许我已经失去他了。”郭文韬为自己宣判道。
嘉琳点头:“也许他不会回头了。又也许他会。但是如果你放弃了,你才永远错失了“也许”——你可能会失去一切,但也可能会得到一个或许更好的。你知道为什么人们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
“为什么?”
“因为它埋葬了可能性,”嘉琳抬头望着苍白的天花板,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这里每天都有病人离去,“就像死亡一样。”
“可是婚姻不是永恒的——”
“所以这是一个幸运,”嘉琳更正他,“但是,最好的时机不会等待你错过。”她若有所思地说。

因为疫情导致嘉宾行程变动,原本好几个要在十一月底录制的节目都延期了,蒲熠星得以在云南多待几天。他一直觉得自从他离开长沙后,虽然他还活着,但也好似受了重伤。但是数过了天上又高又远的云,撸过了院子里所有的猫,加上周峻纬连着几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逼他按时吃饭,他感觉生活的实感又重了一些。这个文化产业项目做了很大的一个书屋,蒲熠星这几天心情稍微好点了就猫在里面,时不时跟周峻纬就看到的书进行一些讨论。
不过周峻纬的时间没有那么自由,他很快要回北京参加活动。临走的那天,周峻纬收拾好行李,走进院子想跟蒲熠星道别,却看到蒲熠星竟然在看郭文韬的微博。
他唰地一下抽走蒲熠星的手机。
“说好的再也不理他呢?”周峻纬吹鼻子瞪眼,“说好的忘记他呢?”
“什么啊,”蒲熠星没好气地说,“我看看他官宣了没有。”
“怎么,你还打算卡点给他送祝福啊?”周峻纬翻了个白眼,“他官宣了我通知你,行吧?保证你不会错过。”
“祝福,当然是要送的。”蒲熠星坦然地说,“而且我没打算忘掉他,”蒲熠星叹口气,“我是说,这根本不可能。理智地想想,我们还要一起录节目,我们的事业很多地方捆绑在一起,这些都牵一发而动全身,会影响到很多人。”
周峻纬拍拍他的肩,他知道蒲熠星说的是对的,成年人连失恋都充满苦涩的理性:“你觉得你真的可以吗?”
“既然郭文韬可以陪我演那么久的戏,我也可以接着演。不就是装装样子么,”蒲熠星轻巧地说,“表演课不能白上。”
周峻纬抿了抿嘴,终于说:“其实我觉得文韬说的那些……应该不是真心的。”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那样想的,”蒲熠星不想再回忆郭文韬说的那些话,“重要的是,他希望我这么认为。”他低下头,每次他想到这些事,心都会一遍遍被砸出一个角落,“如果这就是他的答案,那就这样吧。”
周峻纬没再说什么,他看着远处的山,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过几天吧,”蒲熠星说,“我打算接着看看书,写点东西。”
周峻纬点点头,和他告别。

郭文韬强撑着神志工作,他做了几次直播,中间还和刘小怂联了一次机,他努力配合他玩梗,在镜头前大笑,但丝毫没有真正兴致勃勃。他找了齐思钧和孙皓几次,但是齐思钧工作很忙,而颜言自从听说他和蒲熠星吵架以后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心痛地说怪不得阿蒲这段时间没有直播,不敢想象他会有多难过云云,导致孙皓不得不夹在他们俩中间。郭文韬不希望他难做,后来也就没有再多找他。他也试图在家打一整天游戏来转移注意力,但每一次他的小人在游戏里死掉时,他总会想起蒲熠星,仿佛能透过耳机听见他喊他的名字,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是独自一人。
郭文韬从齐思钧那里得知周峻纬回北京了,他想去找周峻纬——自从他和蒲熠星分别以来,因为周峻纬那句“不建议你出现”,他甚至没敢给蒲熠星发消息。但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哪怕只是间接接触他的机会,可他也怕从周峻纬口中真的听到任何关于蒲熠星的事情。因为他既害怕得知蒲熠星难过和痛苦,又害怕蒲熠星真的已经放下了、忘却了他。
郭文韬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在一个晚上敲响了周峻纬的家门。
周峻纬丝毫没有对他的到来感到意外,他看了眼郭文韬,很客观地评价道:“我没想到,你看起来比阿蒲状态还差。”
“他还……”郭文韬开口,惊觉自己的声音又干又涩,“他还好吗?”
“比你好,我觉得。”周峻纬拉开冰箱,问他喝什么,“来点啤酒吗?”
“不用了,”郭文韬说,“我最近喝得太多了。”
周峻纬从善如流,改拎了两瓶果汁出来。他们坐在客厅的地上,靠着沙发,郭文韬从沙发上拖了个抱枕下来,他抱着它,像一个第一次自己入睡的孩子,半夜不小心关了灯,在黑暗里抱着唯一心爱的玩偶。
“想说什么?”周峻纬问,“你肯定不是无缘无故来找我的吧?”
“蒲熠星是不是,”郭文韬低着头问,“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他费了很大劲,才忍住没有把“不喜欢”换成“讨厌”和“恨”,他发现他根本无法忍受后者的一点可能,他光是把它们放进这个句子,就觉得心痛得难以呼吸。
周峻纬没有回答,只是问:“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不知道,我也以为是这样,”郭文韬一点点勒住手里的抱枕,“可是……原来离开他是这种感觉……”
周峻纬喝了口果汁,忽然问:“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官宣?”
郭文韬迟疑道:“我……”
“郭文韬,你其实根本还没有想好对不对?”周峻纬一针见血地说,“如果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也许你会心灰意冷,会绝望,但最终你会在一番悲伤后接受。你以为离开阿蒲能帮你没有后顾之忧地做出决定,但没想到因为这样你反而变得更加动摇。你从来没想过给你们一个机会吗?”
“我尝试过,国庆的时候,我回了一趟家……”郭文韬跟他讲了他和嘉琳的前因后果,以及他在青海和父母的相处,“我知道他们永远不会接受这个。”
“那你有考虑过阿蒲的想法吗?也许他并不在乎这份感情能否让他人接受——即使是父母。”周峻纬说,“你因为你预想中的原因就放弃了这段感情,甚至没有问过他,这对他很不公平。”
“因为我知道他值得更好的——”郭文韬执拗地说。
“是啊,”周峻纬打断道,“你只想着离开他对他好,却从来没有想过跟你在一起,他会有多好。”
郭文韬怔住了,他把头埋进膝盖里:“或许从一开始我给蒲熠星的就远远不够,你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其实真的很复杂。”
“不,我知道,”周峻纬说,“我知道的事情可能比你想的要多。”
“你知道?”郭文韬抬起头,错愕地问。
“嗯,我知道。”周峻纬说,“你知道阿蒲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郭文韬闭上眼思考,如果要说他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他会说是今年生日的时候。但如果蒲熠星之前那个喜欢的人一直是他,那么最早就可以追溯到——“是那次你给大家算塔罗的时候吗?”
“他算的是你,”周峻纬说,“所以比那还要早。”
郭文韬一怔。
“他说是你让侍者递给他那杯酒的时候——伏特加加冰,铺满姜汁汽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蒲熠星会喜欢喝这个。”周峻纬耸耸肩,“但事情就是这样。”
“但那怎么可能……”无数记忆潮水般向他涌来,带他回到那个烟火纷飞的除夕夜,回到蒲熠星怀抱着汤汤的大雪中,回到蒲熠星醉醺醺闯进他家的夜晚,回到那句我再跟他聊三次天,或许我们就能成为好朋友,回到那个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不知道他们还会再相见的时候。他心中有冰川崩落,激起比天空还大的海浪,让他被幸福和绝望同时纠缠。
“他很早就喜欢你了,但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在乎能不能跟你在一起。如果你是真心爱着别人,他会祝福你的。他因为你要结婚而难过的原因甚至不是出于这份喜欢,而是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郭文韬正在周峻纬的话语里思考,忽然,周峻纬的手机响了。
周峻纬瞥到来电信息,很快看了郭文韬一眼,依然把电话接起来:“喂,阿蒲,怎么了?”
“我觉得我刚刚经历了本年度最有意义的阅读,即使现在还没到十二月,”蒲熠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因为屋里很安静,即使没开扬声器郭文韬也能听得很清楚,他在认出蒲熠星那雀跃声音的瞬间感到一阵心痛,“而你显然错过了这个——伟大的时刻。”
“你读了什么?”周峻纬在蒲熠星中二的语气里笑了。听他不是要说什么隐私话题,想了想,也就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打开了扬声器。
“克尔凯郭尔,你听说过吗,一个丹麦的存在主义哲学家。”
周峻纬挑眉:“没,所以他讲了什么?”
“你记得我上表演课那段时间,你说过我很焦虑吗?”蒲熠星说,“结果今天我就在他的书上看到这句话:焦虑是自由的眩晕。”
“什么意思?”
“就是说,自由是焦虑产生的根源,而自由体现在生活里就是无数个选择。因为个体在进行选择的时候必然面临激烈的斗争,这就是焦虑产生的根源。”蒲熠星概括道。
“所以说,没有选择,也就没有焦虑?”周峻纬顺着问。
“不止是这样。”蒲熠星陈述,“他认为选择之所以会带来焦虑和痛苦是因为结果的不确定、道德规则对立和价值观冲突。一方面人性习惯趋利避害,遵守社会规范,另一方面是——自我。换句话说,自我的渴望越强大,做出违背社会常理规范的选择就会更痛苦。我觉得这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我时常觉得我只是在做想做的事,但看到大众声音的时候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怀疑,也许他们也不是完全出于恶意,而是自我与社会在某些本质上就是对抗的。”
“哦,这让我想起我大学的时候学过的一个观点,”周峻纬说,“弗洛姆的《逃避自由》,他说人们有时候会心甘情愿被奴役,因为自由有其代价,所以逃避自由有时会比追寻自由更简单。比方说,如果你完全做别人期待你做的事,你也就无从焦虑了。”
“没错,而且还有件事很有意思,克尔凯郭尔曾经爱上过一个女孩,并且和她求婚,但是订婚第二天他就反悔了。他意识到自己忧郁的性格永远无法让心爱的人幸福,所以竭力设法解除婚约。即使女生苦苦哀求他他也坚持如此。虽然他认为无论结婚还是不结婚他都会后悔,但他认为他应该‘独立于这个世界并且听从自我的忠告’,尽管这会使他焦虑和痛苦一生——这就是做出选择所注定要承担的。”
“听起来这给了你一些灵感,”周峻纬看了身边的郭文韬一眼,他身体蜷着,靠在沙发上静静聆听,“在处理你和某人的关系上。”
“不尽相同,”蒲熠星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说,“但这确实让我意识到,我站在制高点去评判郭文韬的选择,或许也是一种自私——虽然我本来就怀着私心,但我只需要表达,不需要替他承担责任。如果他想选择更常规的生活,我无权干预他。”
“你又开始自我反思了,”周峻纬颇不赞同地说,“你说得对,但这不是你们争执的原因。”
“我知道,”蒲熠星说,“我是说就他结婚这件事而言。虽然当时我希望他自由快乐,但正如克尔凯郭尔所说,如果自由意味着焦虑,或许不自由也是一种快乐。”
“那你呢,你又快乐吗?”周峻纬问。
“你知道吗,郭文韬说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的时候,我觉得我所有的快乐都在一瞬间死掉了,”蒲熠星平静地说,听不出表情,“但我幸存下来了,所以我没那么多快乐也可以的。”
“好啊,”周峻纬说,他偏头去看郭文韬,发现他安静的眼睛里有一片涨潮的海,不知从哪句话开始,默默地流下泪。他捂着自己的下半张脸,努力不让鼻子抽动的声音泄露出来。
周峻纬握了握郭文韬的手,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那我祝你永远自由。”

36.爱是永远优先的
周峻纬挂掉电话,郭文韬才松开自己的脸,把头埋进膝盖里。周峻纬默默拿了抽纸给他。过了一会儿,郭文韬终于抬起头。他睫毛湿润,鼻尖泛红,皮肤微微发亮,有着刚来到一个陌生环境的小动物一样脆弱的眼神。他低声说:“抱歉,我只是……我很想他……”
周峻纬开始庆幸蒲熠星不在这儿,否则他只要听见这句话,就不舍得继续责怪他。看他一眼,心就软了。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不过他后天就回北京了。”周峻纬说。
郭文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我……你觉得,你觉得如果我重新做出选择,他会……他还会接受我吗?”
周峻纬心里一惊,郭文韬是真的要放弃结婚吗?“我不能替他回答你,”他只是说,“从这段时间的情况来看,这真的很难说。毕竟他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周峻纬想了想,又说,“但我觉得,如果你真的要改变你的选择,那不应该取决于别人的想法——包括蒲熠星。他们已经决定过了,你要为自己决定。”

蒲熠星和周峻纬的话语在郭文韬脑海里留了下来。盘萦在他回家的路上、入睡的前夕,清晨醒来后的第一个念头里。郭文韬喜欢安全感,他在过去几年里已经逐渐习惯了一种模式。习惯和大家一起录节目,习惯和朋友们联机,习惯有人总能在他说完上一句话之后接上下一句。就像他从前习惯刷题,习惯从一切变化中找寻出一个规律,习惯给每一个为什么找出答案,习惯挖掘一个标准将事物评判。但是令他难忘的总是那些他“脱离常轨”的瞬间。他记得他终于决定签约B站,记得他因辞职而感到恐惧的时候,记得他第一次在直播里玩电脑游戏,参加京城大师赛,凌晨一点钟在学院小屋练舞,离开工作了六年的写字楼,记得蒲熠星不在的那个密室,第一次遇见蒲熠星那天酒吧温暖的光线。记得那些无声的、轻微的,在他人生里留下的推力,只是一个晃神,一个转弯,一个错过的路口,从此将他引向完全不同的目的地。
如果没有这些——他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会成为现在的他吗?如果不是蒲熠星,他会如同此刻这样,思考这个问题吗?郭文韬嘴角的泡沫溢出来,滴落在台面上。他抬起头,从镜子里描摹自己的轮廓。他从自己的脸上寻找回忆留下的痕迹,看向他曾走过的道路,蓦然发觉,如果他从未遇见蒲熠星,他甚至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在这里。
在他的记忆里,又或者是一份想象,镜子里的人变成了蒲熠星,留着和他相似的发型,他眼睛里也有自己的眼睛。他看着他,重复那个遥远的冬夜的呓语,对他说:“只要你想好了,你可以做任何事,去任何地方。”
什么是他想做的事?什么是他想去的地方?什么才是更好的选择?也许真正的问题是——

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刻,郭文韬和俞越重逢了。
就是在那天,孙皓正好要出外景,但车被颜言有事开走了,他只好来找郭文韬借车。拿钥匙的时候他看见郭文韬窝在沙发上发呆,问他要不要干脆一起去,去看看风景比总是闷在家里好。郭文韬有些提不起兴趣,但孙皓坚持,他也就答应了。
地点在北京近郊,那天路况不错,出了市区车流不多,下了高速没多久,转上近山的公路,山林泛着晚秋的金色,还能看见不远处的水库碧波荡漾。郭文韬开着开着有些出神,回过头的时候,一只猫正从前方飞速蹿过去。
郭文韬下意识急踩下刹车,眼睁睁看着身后的另一辆车努力减速,依然直直地闯进他的后视镜。
不大不小的冲击力推着他险些撞在方向盘上,被安全带拽住了。
郭文韬下车查看情况。后车的车门也开了,一个身材高挑年轻男生从车上下来,留着常见的微分发型,额角有两抹鲜亮的湖蓝色挑染。他鼻梁高挺,眉目温敛,有一双郭文韬记忆里的眼睛。
目光交汇的时候,两个人都怔住了。
孙皓急匆匆地从另一侧下来,看他俩面对面一言不发,一瞬间充满担心。郭文韬原本心情就不好,希望后车车主不是刚刚说了什么惹到了他,眼看着就要吵起来。
结果对方先开口了:“郭文韬?”
孙皓松了口气:“你们认识?”
郭文韬点点头:“这是……俞越。”
孙皓心里又一惊,还是上前跟对方打招呼,中间犹疑的两秒被俞越看出来,他歪头问:“你知道我?”
孙皓瞄了眼郭文韬,大脑飞速运转:“呃,你上次的画展是我妻子公司承办的,我看过你的画。”
“哦,”俞越淡淡瞥了郭文韬一眼,“我还以为,是你跟人家说了我的坏话呢。”
郭文韬没接话,但俞越那句微小的调侃无形中让氛围轻松了一些,他看了看两辆车,撞得不算严重,但车辆都还是受损了。虽然急停是自己的错,但不在高速上,追尾大概率还是判对方全责。他只好带着歉意解释道:“刚才前面有只猫。”
俞越点点头说,没事,你报警吧,我去把警示牌放了。
打完电话,眼看孙皓约定的工作时间要到了,郭文韬让他先走过去,这里离目的地已经不太远,等交警和保险公司赶来估计还要好一会儿。孙皓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扫了扫,也庆幸自己不用留在这里,说着就和他们告别了。
只剩郭文韬和俞越,他们在路边沉默了一阵,俞越开口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郭文韬重复道,“你来这边做什么?”
“写生,”俞越说,“你呢?”
郭文韬解释说他陪搞摄影的朋友来出外景,说完气氛又安静下来,郭文韬想到了什么,又说:“对了,新婚快乐。”
“啊,你知道了,”俞越很温柔地笑了,“婚礼在国外办的,不然我也许会请你。”他歪头问,“我请你的话,你会来吗?”
“不知道,”郭文韬如实说,“可能我没有时间。但如果有的话,应该会去。”
“真的假的,你不要骗我。”俞越靠在他的车身上,面向路边,望着不远处的水面,当他在内陆待久了,凝望着宽阔蔚蓝的湖面,会下意识觉得像海。
“我没骗你,”郭文韬说,“我国庆回了趟家,才看见你三年前给我寄的明信片。”
俞越回忆了一下:“云南寄的?”
“嗯。”
“那是……我跟我现在的爱人一起去的,当时我们还没在一起。”
“他知道我?”
“当然啊。”俞越说。
“你不是跟人家说了我的坏话吧。”郭文韬把这句话还回去。
“当然啊,”俞越理所当然,“不说前任坏话说什么,好话吗?”
“……”郭文韬没有接他的调侃,他低下头,闷闷地说,“对不起。”
俞越叹了口气,忽然说:“你知道吗,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当年我……我太着急了,我觉得你总是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承认我就是不够……不够喜欢我,甚至为此埋怨了你很长时间。”
“不,你想要的那些都是应该的,是我的问题,我没有办法满足你的期待。”郭文韬说。
“因为我父母从来不管我,所以我一直以为这些事情很轻易。那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会让你那么有压力。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其实我真的很傲慢,想什么做什么,总是视一切为理所当然。”俞越轻声说。
郭文韬默默低下头。
俞越接着说:“当年我那样不管不顾地跟你分手,你肯定……很受伤吧。”
“当时我觉得你跟我分手也是应该的,”郭文韬说,“你说得对,我就是很懦弱。但我还是很委屈,因为你说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在乎过你,其实不是的,我当时都那么爱你了,”郭文韬闭上眼,“很漫长的时间里,我都没有再向从前爱你那样爱别人了。”
“对不起。”俞越说,因为怀着相同的歉疚,一样低着头。
郭文韬摇摇头,执拗道:“是我让你没能感受到……你有权追求更好的。”
“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了。”俞越轻声说,“遗憾还不是一个可以悔恨的往事,而是将要经历的过程。”
“不过现在你找到了爱你的人,”郭文韬说,“我真的很为你高兴。上次你的展我去看了,很漂亮。”
“真的?你喜欢哪幅?”
“说实话我都挺喜欢的——很典型的你的风格。不过我印象最深的是《茧》。”
俞越很坦然地笑了:“《茧》画的是我们。”
郭文韬一怔,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别紧张,这很正常,从不同人和事身上寻求灵感,这就是我的生活。”俞越说,“而且它也不是我系列的主打作品,能欣赏它的人不多,但是喜欢的就很喜欢,我还遇到过一个人专门跟我聊过那幅画呢。我过段时间要办个人展了,到时候欢迎你来。”
“好啊,”郭文韬想起什么,心里有些酸涩,“我有个朋友很喜欢你的画。”
“那你可以带他一起来,”俞越说,他短暂停顿,从他们不算漫长的对话中捕捉到什么,“对了,刚才你说‘很长时间里都没有’,所以,后来你有爱上谁吗?”
“我……”郭文韬的语气不安而苦涩,“有,但是,我没有跟他在一起。”
“为什么?”俞越轻柔地问,“他不喜欢你吗?”
“因为,”在那个追问里,又或者是和俞越的漫长的拉扯中,郭文韬触碰到那个他觉察、却从未真正承认的真相,在这一刻伴随着某种迟来的和解倾泻而出:“我很害怕,就算我们在一起了,我也还是会像失去你一样失去他。”
“如果因为我们的经历让你充满顾虑,我很抱歉,”俞越说,“但是他不是我——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而你也不是过去的你,你应该给自己一点信心。”
“可是就算十年过去了,就算你已经……原谅了我,我依然觉得那些困扰在我身上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他也倚靠着车身,抬起头,远山长长,连着旷野,“那些标准、责任、期许、困惑,或许还有恐惧,以及我不知道——”
什么是他想做的事?什么是他想去的地方?什么才是更好的选择?或许真正的问题是——
“但是,你为什么爱他呢?”
郭文韬轻轻闭上眼睛。

“我爱他多愁善感的眼睛和总是好像与世界无关的表情。我爱他笑起来惊天动地,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我爱他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倾听者。我爱他吃饭时恨不能把所有食物包进去的,大张的嘴。我爱他用中二和幽默解构不公与痛苦的方式。我爱他每一个不着边际的思考。爱他总是懒得吹干的头发。我爱他故乡的口音,说话时柔软而黏连的音节。我爱他的才华,虽然那曾带给我压力——因为大众总是拿我和他比较,但后来我意识到,在和他有关的一切里,我最不在乎的就是究竟有没有胜过他。”
俞越笑了,轻轻地,他染过的发稍被风吹起来,像一只蓝色蝴蝶,飞跃十八岁那年高原的天宇。
他问郭文韬,还记得当初我说要去学艺术的时候,我们班主任不同意,他觉得你跟我关系好,想让你劝我的时候,你跟我说了什么吗?
“我说她在乎这个更多是不想放过一个可能的名校苗子?”郭文韬回忆。
“不是这个。”
“那是……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他记得,当时他是少数完全支持俞越的人之一。
“还有呢。”
“我不记得了。”郭文韬如实说,“你去学艺术应该也不是因为我说了什么吧,你本来就很想学的。”
“对,但也是因为你当时对我说,”俞越转过头看他,“爱是永远优先的。”
郭文韬愣住了。
他说过这样的话吗?他曾这样想过吗?在他还没有从一阵阵刺耳的铃声中抬起头的时候,在他还没有见过更大、更广阔的世界的时候。他也曾如此天真而热忱地庇护过一颗同样年轻的心青涩的棱角吗?他仿佛蜷缩在一个孤单、厚重、坚硬的外壳下,却从中触碰到一种连他自己都遗失了的、从未体认过的真相。超过他踏入社会以来在各种规则和洪流中逐渐习得的,超过他在家庭和他人的期许中竭力配合的。那股力量推动着他,直到他终于意识到那个因为始终存在,为此一度被他忽略的渴望——
爱是永远优先的。
“我得……我得打个电话。”郭文韬走远几步,掏出手机,双手颤抖而急切地拨通嘉琳的号码。您好,请不要挂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他挂断电话,再次回拨。您好,请不要——郭文韬退出电话,点开微信,拨通语音。
嘉琳微微急切的声音传来:“喂,文韬?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一直没打通。”
“因为我也在给你打电话,我有事要说——”郭文韬同样快速而坚决地回答,“听我说,我们不能——我们不能结婚。我很抱歉——”
“不用,不用抱歉,”嘉琳深深吸了一口气,“爷爷去世了。”
郭文韬抬起头,道路另一头,交警正骑着车由远及近,向他们所在的位置赶来。红蓝色警灯随着靠近越发清晰,填满绵延的山峰,像定音鼓的鼓点落下,在视野里交替着闪烁、闪烁。

事故处理得很快,跟郭文韬最初的判断基本一致。因为嘉琳的事,他不得不开车赶回市区。他跟孙皓打了招呼,和俞越加回了微信。回程的路上,他心情沉重,原因却已经与来时大不相同。
嘉琳的爷爷没有死于癌症,而是死于严重的肺部感染。但无论如何,疾病都比突如其来的意外更让人有心理准备。后事被安排地有条不紊,郭文韬赶到的时候,医院的证明和手续都已经办完了,只需要等着殡仪馆的车来接。嘉琳的奶奶仍然在屋里陪着爷爷,她的父母一直在打电话联系亲友,嘉琳则静静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郭文韬从自助售卖机买了瓶水,递给她:“你还好吗?”
嘉琳的神色恹恹的,因为连续几天守在医院而尽显疲惫,她努力挤出微笑,对郭文韬说:“爷爷知道了。”
“你是说他的病吗?”
“不,是我们的事。”嘉琳说,“他听到那天我们说的话了。”
郭文韬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问:“他怎么说?”
“他说他不同意这门婚事,”嘉琳仰起头,像是要阻止溢出来的泪水,“如果我为了他的愿望跟你结婚,他不会原谅我。”
郭文韬无声地笑了,他还能勾勒出那位睿智的老人躺在病榻之上的模样,他头发灰白,眼窝塌陷,皮骨瘦削,唯有目光依然苍劲有力,仿佛永远不会随着年华逝去。生命是如此脆弱又坚韧,既对死亡深觉恐惧,又在死亡中汲取勇气。
“谢谢你。”郭文韬最终说。
“去找蒲熠星吧,”嘉琳的眼睛闪闪发亮,“等葬礼结束了,我会告诉我爸妈所有事情。”

【tbc】
这个人有点懒,什么都没写哦
发表于 2024-10-13 00:00:1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得也太好了吧期待更新
这个人有点懒,什么都没写哦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0 02:29:44 | 显示全部楼层

37.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虽然蒲熠星在云南待得很舒服,但真到了要回北京的时候,心情依然是急切的。摸过了云南大大小小的猫,他格外想念自家的瓜蛋和瓜裟。尤其是瓜裟才养了没多久,希望它别把自己忘了。
谁知还没进家门,他竟先碰见了郭文韬。
说碰见其实并不妥帖,郭文韬是特意等在他家门口的。蒲熠星出电梯,拐过弯,就看见郭文韬远远地、默默地,靠在他家门口的墙壁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郭文韬听见动静,转过头,在看到他的一瞬连忙直起身子,因为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蒲熠星在心里默默吐槽周峻纬,肯定是他走漏了消息,不然郭文韬怎么会知道自己今天回来。
他走近家门,郭文韬轻轻后退了两步把位置让出来,无声地朝手心里哈气。蒲熠星暗自皱眉,要十二月了,楼道里虽然无风,也还是冷的。
“你在这儿干什么?”他语气不善。
“……等你。”郭文韬很简短地说,眼睛有些委屈地从手指后面露出来。他从指缝里打量蒲熠星,他的脸又尖了些,因为冬天穿得多,看不出到底瘦了多少。
蒲熠星皱眉:“你怎么知道我航班的?”
“我……猜的,我查了今天的航班,你肯定不会买早班机。”
他有必要对什么事的推理都这么擅长吗?蒲熠星腹诽。
“你有事吗?”蒲熠星颇为客套,摆出一副拒客的模样。
郭文韬不习惯他冷漠的姿态,低声说:“我就跟你说两句话,然后我就……就走。”
“你要说什么?”蒲熠星平静地抬头看他。
郭文韬垂下眼:“对不起。我——”
“我没兴趣听这个。”蒲熠星打断他,说着就要伸手开门,被郭文韬按住了。他的手压住他手腕,又很快松开:“还有——”
蒲熠星转过脸,静静地,等着他要说什么。
“还有,我取消了……取消了婚约。”郭文韬说。
蒲熠星愣住了。有一瞬间他想问为什么,但他不想再去猜测,他真的搞懂过郭文韬在想什么吗?上次分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让他的眼神又暗淡下来。
“我累了,要补觉,没工夫安慰你。”
“不用,我就是想告诉你,”郭文韬连忙说,他把脸往外套里缩了缩,“这次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郭文韬见蒲熠星沉默,有些不敢看他的反应,他害怕他的回应,又怕他根本不回应,还没等他接话就很快低下头:“那我……走了,不打扰你了。”说着,就把手揣进口袋里,有些慌乱地消失在拐角。

蒲熠星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开门进屋,瓜蛋在门口迎接他,瓜裟在沙发背上,警惕地看着来人。蒲熠星揉了揉瓜蛋的脑袋,把行李一放,瘫倒在沙发上。
齐思钧的电话很快打过来。蒲熠星接起来,懒懒地问:“喂,小齐?”
“我的祖宗你可算理我了,不愧是终于舍得回北京的人。”
“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知道我回来了?周峻纬这个瓜皮真不靠谱。”蒲熠星吐槽。
“还有谁知道你回来了啊,”齐思钧给自己戴高帽,“还有谁比我更关心你吗!”
“……还能有谁。”
“听我说,我真不是故意要帮他瞒着你,”齐思钧好声好气解释,“我还不是怕你知道了不开心吗。而且他说他要自己跟你说。都怪郭文韬。”
蒲熠星浅哼了一声。
“阿蒲~~~”齐思钧在话筒那边磨他。
“哎好了好了,”蒲熠星无奈地说,“我知道这跟你没关系。”
“作为赔礼,你想不想知道文韬最近的动态,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齐思钧大义凛然。
蒲熠星淡淡地说:“我不想知道。”
齐思钧安静了一会儿,试探地问:“抱歉,你还好吧?”
“我没事。”蒲熠星很快说。
“那你跟文韬……”
“我们就……做同事呗,也挺好的。”蒲熠星这样说,“反正他也是这样看待我的。”

再见到蒲熠星是在大侦探7新春演唱会的节目排练现场。齐思钧和石凯因为目睹了之前发生的事,排练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倒是蒲熠星状态良好,神色如常,就连不知情的工作人员按惯例安排他和郭文韬站在一起合唱,也没有露出任何不快的神色。
郭文韬因为摸不准蒲熠星真实的态度,在他身边对词的时候唱得很小声,蒲熠星几乎要听不见他的声音。
蒲熠星肯定一点儿也不想跟他站在一块吧,郭文韬有些苦涩地想。导演给他们排了一个搭肩的动作,音乐刚过,蒲熠星就立马把手挪开,仿佛不愿在他肩上停留过多一秒。
“你有地方不会唱吗?”趁导演去指导齐思钧和石凯的时候,蒲熠星放下歌词问。
“啊没……没有,”郭文韬说,“我……就是,你……”
“我知道你不想跟我一起唱,但是工作是工作,我们毕竟是同事,早练完早结束,”蒲熠星好像觉得自己知道郭文韬想法似的说,他征求他的意见,“而且我也不想让凯凯和小齐难做,在朋友面前你就忍耐一下,行吗?”
郭文韬的心在蒲熠星的用词里冰冷地痉挛,他不想说不好更不想说好。导演用话筒喊道:“好我们再走一遍,音效老师——”,欢快的音乐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吞没了郭文韬的那句“不是这样的。”
节目的正式录制在下午,郭文韬从来没有觉得摄像机开着的感觉这么好过。至少在镜头前,蒲熠星依然是明亮的、熟悉的,带着点中二,不动声色地化解一切。何炅cue郭文韬跳舞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无助。他本就不擅长舞蹈,更别说即兴。但他的担忧只持续了短暂的一小会儿,很快,蒲熠星用一段令人捧腹的rap接过了焦点。
下场的时候,郭文韬小声和蒲熠星说谢谢,蒲熠星淡淡地说,只是为了节目效果,不想冷场而已,不是为了帮你。
郭文韬再次哑口无言。他差点忘了,蒲熠星其实是不好聊天的。如果他不想的话。

紧跟着的是名学这季的最后一期,郭文韬和庞博找到了宝藏,蒲熠星和唐九洲成为最好的抗推对象。因为这季蒲熠星被抗推的次数实在太多,到最后,他少有地在节目里起了些情绪,尤其是当郭文韬也对他自认无懈可击的辩解无动于衷的时候。有一瞬间蒲熠星真的感到一股被委屈包裹的愤怒。他觉得郭文韬是故意的,他不可能看不出来自己其实没拿到宝藏。他明明跟他说了在节目里正常相处,结果郭文韬还要在这种问题上不依不饶地纠缠。
他果断而不顾正确率地把票投给了郭文韬和庞博。
但是投完票的那一刻,蒲熠星忽然意识到,如果郭文韬不是专门膈应他,就只有一种可能——因为他自己是凶手。如果是那样,抗推他和九洲确实是最简单的。
想通这一点时,蒲熠星瞬间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最终的结果也确实如他所料。但饶是大家对蒲熠星再熟悉,也只是察觉到他之前的情绪变化,但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意识到他觉知真相后的顿悟。郭文韬和庞博商量以后,各自只拿了三个宝藏,把剩下的九个分给了大家。打板后大家以为他还在生闷气,纷纷过来顺毛。
何运晨颇为痛心地跟蒲熠星说他真的被蒙蔽了双眼,齐思钧抱着蒲熠星不撒手,说他真不是故意投他的。蒲熠星控诉我明明都说得那么清楚了。齐思钧撒娇说谁让我以为这是你跟九洲新的表演方式嘛。蒲熠星无语,但还是跟大家说没事。唐九洲很贴心地拍了拍他,蒲熠星贴了贴九洲,心情又好了一点点。
然后就看着庞博也双手合十地凑到他身前,郭文韬跟在他边上。庞博念叨着主要确实是这季第一次找到,神经紧绷着,火力有点猛。蒲熠星看他来解释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忙说哎呀你们只是做了凶手该做的事,演得太好了,我到投票的时候都没有真的怀疑你们。郭文韬在边上又小声接了句抱歉,蒲熠星看他一眼,淡淡地说真的没事。
大家说笑一阵、控诉一阵,又一季节目圆满收官,大家三三两两往小屋走,唐九洲和蒲熠星聊着天,而郭文韬始终落后他们一步,走在蒲熠星另一侧的身后。蒲熠星觉察到他的存在,却仍然没有回头。
郭文韬默默咬嘴唇。不应该是这样的,换做以前,蒲熠星一定会跟他生气的。即使他是凶手。蒲熠星的这种无形的疏离让郭文韬有种无所适从的慌乱,他宁愿蒲熠星生气、朝他发脾气,或是骂他一顿,哪怕是躲着他也行,那样他可以去找他、哄他,跟他道歉——不管他是否愿意原谅他。但现在,蒲熠星待他客气又礼貌,仿佛完全把他当成一个公事公办的普通同事,在朋友面前也从来不跟他甩脸色。以至于除了稍微了解内情的齐思钧和石凯,别人都没觉察到有什么特别的不对。这让郭文韬满腹酸楚,却无处诉说。

一季节目录制不易,节目组准备了火锅作为收官宴。长沙天气冷下来了,屋里被蒸汽熏得暖融融。石凯和吴昕很快乐地先行入座,杨迪和庞博顺着吴昕往右边坐,郭文韬则坐在了庞博右手边。紧接着过来的是蒲熠星和曹恩齐,曹恩齐下意识想把郭文韬身边的位置留给蒲熠星,但蒲熠星径直走向石凯的另一边,于是曹恩齐挨着郭文韬坐了。唐九洲、齐思钧和何运晨顺着坐在了蒲熠星和曹恩齐之间。郭文韬一抬头,就看见蒲熠星低头玩手机的身影模糊在身前沸腾的烟雾里。
没有了摄像机和工作,众人的状态都很放松,虽然碍于还要赶通告的原因都没喝酒,但氛围一样热闹。大家聊着各自最近的工作,临近年底,大家活动和节目都挺多。齐思钧笑嘻嘻地说名学两年录了五季,再录下一季不知道要隔多久。
“是啊,大家现在都越来越忙了。”郭文韬说。
“嗨呀,忙起来是好事,说明大家事业越来越好了嘛。”石凯忙道,他双手抱拳,“苟富贵,勿相忘。”
“我们得指望你了凯凯,”恩齐说,“赶紧给哥几个火一把。”
“让阿蒲去火吧,马上明年他又要录脑综了。”石凯说。
“啊阿蒲你怎么偷偷背着我们录脑综!”唐九洲忿忿道。
“什么啊,人家只是跟我接触了一下而已,我还没说要答应呢。”蒲熠星转移火力,“九洲最近活动才是一个接一个。明年记得请哥哥去你的演唱会。”
唐九洲翻了个白眼,没崩住,眼睛笑成一条缝。紧接着,大家又顺势聊了聊过年的计划。因为又到冬季,疫情不稳定,不少地方新出台隔离政策,他们大部分人都没有今年回家的计划。齐思钧提议:“那要是有机会,今年过年咱们几个聚呗。你们可以来我家。”
“行啊,”曹恩齐很快响应,“我应该没什么问题。”
“诶,”庞博想起什么似的,问,“文韬你不是要年前办婚礼吗?什么时候?”
“啊,”郭文韬不痛不痒地说,“事实上,我取消婚约了。”
众人筷子一顿,席间瞬间安静下来。
曹恩齐露出惊讶的神色,扭头看他的表情,小心地问:“为什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也没有,”郭文韬简单解释了一下,“本身我们结婚就比较仓促吧。一开始其实也是家里一直在催我们,加上长辈生病,也希望我们成婚。不过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后来我们都想清楚了。”
吴昕很了然地点点头,丝毫没有对此时表现出太大的惊诧。她安慰道:“家里总是会催的,这个过程真的很烦很艰难。但你做的决定是对的,这种事情真的真的要想清楚。”
杨迪玩笑道:“昕姐一看就是被家里催了二十年,经验之谈。”
吴昕瞪大了眼睛说:“对啊,就是这样,互相熬着呗。等他们绝望了他们也就不催了。”逗得大家都不自觉笑了。
何运晨有些好奇地问:“那是什么让你突然改了主意呢?”
“因为,”郭文韬低下头,“因为有很重要的人跟我说,他希望我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说完,郭文韬抬眼去看蒲熠星,烟雾蒸腾中,蒲熠星始终没抬头,他的筷子只是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夹起一爿肉送进嘴里。
杨迪顺势举杯,说这么好的事岂不比婚姻还值得庆祝,来来来,祝大家新的一年都能过上想要的人生啊。
大家起身碰杯,郭文韬想要伸手去够蒲熠星的杯身,中间原本有几分距离,被齐思钧眼疾手快地一撞,反而轻轻碰上。蒲熠星依然没有太多表情。但是郭文韬的余光里,他们不约而同把杯子里的果汁全喝尽了。

回北京的路上,铃声突兀地响起,郭文韬低头看了一眼,是妈妈,他抬手接了。
“郭文韬!你是不是翅膀硬了?你跟嘉琳取消婚约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们说!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你是不是嫌我们老了,又不在北京,就管不到你了?你当我跟你爸很好骗是不是?”
郭文韬连忙把手机音量调小了些,他摸了摸鼻子,解释:“不是……我是想着等嘉琳爷爷葬礼过了再跟你们讲嘛。”
“说到这个我更来气,老人家去世你也不告诉我们。怎么说我们都应该慰问一下的啊!要不是嘉琳告诉我,我跟你爸都还被蒙在鼓里!”
郭文韬这才发现他漏了嘉琳几分钟之前给他发的消息,说他妈妈发了好几个首饰的图问她喜欢什么样式,她不想让长辈破费,只好先把事情跟她说了。
“爷爷去世比较突然,我一时忘了……而且这两天我又在录节目,没有手机……”
“你说你这孩子是不是傻,你们不想结婚,早跟我们说啊,我们难道还能架着你们去领证?这是终身大事,不是儿戏,哪有你们这样就为了哄父母高兴的。”
郭文韬撇了撇嘴:“我看你跟我爸都催得挺上心的。”
“我们肯定是希望你结婚,但也不是随便结啊。我们是希望你找一个你喜欢的,又真正爱你的人,不要那么孤独。”
“这样的人哪里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
“所以我们是催你多找找嘛,你才多大年纪,不要丧失信心,这世界上那么多人,你肯定会遇到的。”
“那如果,”郭文韬问,“我喜欢的人你和我爸不喜欢呢?”
“我们能有什么不喜欢的呀,日子是你们过的,你们能相爱就很好了,”母亲很敏锐地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才这么着急跟嘉琳解除婚约?不许在电话里糊弄我啊。”
“有是有,”郭文韬低声说,“不过他……不喜欢我了。”
“你这孩子,一大把年纪了,谈恋爱还要我来教啊?人家不喜欢你就追追看嘛,主动一点,哎唷真是什么事都不让人省心……”
“你不是刚刚才说我‘才多大年纪’吗……”
“年纪年纪都是相对的,你这年纪跟我比那肯定年轻啊,但要跟那些谈恋爱的大学生比比你已经老大不小了,你说你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这些简单的事反而弄不清楚呢?我跟你爸是希望你找到对的人,不是要逼你立马结婚……”
“那我爸,”郭文韬心虚地问,“他还好吧?”
“他也被你气得不轻,不想跟你讲话,你把你喜欢的人追到了再来找我们,”母亲的声音一粒粒从听筒里滚出来,“北京又要下大雪了,你多穿点衣服,听见没?本来冬天你身体就不好,别整天要风度不要温度,等老了有你受的。”
“知道啦……”郭文韬有些鼻酸。
挂了电话,他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看到另一个未来,遥远的、奇异的,满怀希冀、却又不曾真正想象的。漂浮在空中,他不知道如果他伸出手,是否能够将其抓住。但是他终于懂得,没有什么是比无爱的顺从更背离幸福的了。为此,他会尝试的。

节目录制结束后,蒲熠星再次从郭文韬的世界里消失。
说消失有点夸张,更合理地说法是,蒲熠星从郭文韬工作以外的世界消失。他们回北京当晚就和朋友们联机直播,这是上个月就约好了的。直播的时候蒲熠星倒也跟他保持着正常的互动。与此前不同的是,这次联机加入了黄子弘凡。人是被JY哄来的,JY颇为欣赏这个年轻弟弟,之前也介绍了不少资源给他。
黄子弘凡除了和蒲熠星之前见过几次面,和其他人都不太熟。和郭文韬唯一的交集也已经要追溯到去年的京城大师赛,所以开始时能感觉到对方不免有些拘谨。
不知道是下意识还是因为JY打了招呼,蒲熠星全程都很照顾对方。偏偏黄子弘凡似乎真的比联机的时候热情,下了播还和蒲熠星在群里聊了好一会儿天,让蒲熠星下次组队打游戏的时候叫上他。
郭文韬撇了撇嘴,你们约游戏就不能私聊吗?他盯着自己和蒲熠星的聊天框有些出神。之前下了播,他们有空都会闲聊一会儿,虽然通常也没什么有营养的内容,但是每次看到对方的回复从对话框那头跳出来,他都有一种无形的安全感。绿色气泡像温暖的藤蔓,一句一句将他包裹起来。而现在,那里除了他晚上给他发的:“你最近有空吗?我请你吃饭。”之外,什么也没有。
郭文韬又切回群聊,蒲熠星和黄子弘凡的头像依然交替着很活泼地跳出来,有蒲熠星耐心的消息和黄子弘凡数条长达58秒的语音,中间夹杂着少帮主和JY的几句插话。郭文韬默默咬手指,就算蒲熠星不想回他消息,但这也太直白了吧……
又过了一会儿,蒲熠星终于回了他消息,很简短,几乎像是他从热火朝天的群聊里随意抽身回的:“我最近很忙,应该没空。”
郭文韬飞快在聊天框里打下:“你最近在忙什么?”想了想,又默默删掉,换成:“好,那等你有空告诉我。”
他点了发送,却不知道蒲熠星会不会在他这里永远没空了。他很想打电话过去求他像从前那样对待他。可是他又很害怕。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所有傲气都像一盏顷刻熄灭的灯。他想请他允许他再次拥抱他,这一次他会紧紧抓住他不让他放手,很久很久,直到他们头晕目眩,站立不稳。但如果蒲熠星说他只能拥抱他一秒钟,他也会同意就一秒钟。

38.怎么又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临近年底,蒲熠星确实很忙碌,不只是因为他要补前段时间落下的直播时长。一方面他手上还有几个正在录制的节目,而且不少明年的活动在与他提前接洽;另一方面,他的剧本杀仍在筹备当中。除此之外,在云南的时候,他花了很长时间胡思乱想。在某个害他的思绪陷入风暴中心的人之外,他灵感渐盛,真的冒出几个还不错的小说构思。
他发消息给杨天意:“你上次说要给我的小说做出品人的事,现在还算数吗?”
“当然啊,我可是一直等着你呢,”杨天意很快回复,“你有想法了?”
“暂时算是吧,但我不确定有没有市场……”蒲熠星迟疑道。
“写了才有答案,不写你怎么会知道呢?”杨天意这样说,还补了句,“有想法了就趁早动笔啊,我会催你的。”
蒲熠星放下手机,在他已经排得密密麻麻的文档右上角又点了加号,建了一个新的文档。光标在空白页面的左上角闪烁,如同一个素未谋面的游戏邀请。这太疯狂了,蒲熠星想,然后敲下第一个字符。

他习惯在下播以后写作,这让他的作息逐渐不规律起来。有时候他大半天只能憋出一两行字,有时他思如泉涌,键盘的敲击声持续到凌晨两三点。更多时候他断断续续地创作,写一会儿就跑去干点别的工作,或是干脆看书或电影来寻求灵感。有一个晚上他因琢磨情节激动地睡不着觉,在黑暗里仰面躺着,感受瓜蛋在他头顶已然规律而平静的呼吸,直到窗外泛起微蒙的鱼肚白。
他无法掩饰自己对这种生活的喜爱,尽管充满彷徨,但他游刃有余。他减少了对外界信息的关注,比之前更不爱社交,少帮主在群里约了几次都没成功把他约出去,有几次隔了一天一夜才回复周峻纬的消息,说自己看过以后就不小心忘了。十二月的最后一周,不少朋友在约跨年聚会,朋友圈也充满了新年的氛围。但蒲熠星一直没有又一年已经过去的实感,仿佛日子不过是日历上的一页纸、电脑屏幕一隅跳动的数字,并不是一个只要经历过就一定能让人变成熟的物事,不像植物拥有一圈一圈年轮作为证人。新年的时候他也在家里,暖气蒸得他像条沙漠里的鱼,他洗了个澡出来,氤氲的雾气里,看见手机时钟敬业地跳到零点,仿佛还能听见远方新年的钟声。
蒲熠星觉得日子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如果他能真的不再去在意郭文韬的话。
元旦还没过完,蒲熠星又飞到长沙录明侦。这季明侦因为人员变动和疫情的原因遇到了很多困难,加上撒贝宁不再参加这季节目录制,众人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但如今到底逐渐走入正轨,录制现场也充满了新年的欢乐。
蒲熠星像往常一样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妆造,等工作人员把他要穿的衣服拿到试衣间。他刚换好衣服准备去拍摄海报,就看见工作人员急急忙忙跑进来说抱歉,衣服拿错了,这个是明天准备给文韬的。
“他录明天的案子吗?”蒲熠星随口问了一句。
“本来他是录今天的,但你经纪人说你后天有事,怕明天录赶不上。韬哥就说他可以换。”
“哦。”蒲熠星应声。后天他确实要去上海开剧本会和看剧本杀工作室的场地。他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衣服,又钻进了试衣间。
这期案子同样不出意外地录到凌晨,不过推理还算顺利,录制在一点结束。等蒲熠星录完后采,换完衣服回到酒店时,已经快两点了。不过因为他前段时间习惯了熬夜创作,倒没有太困,只是镜头前的高状态保持久了,难免有几分劳累。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酒店,在电梯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是郭文韬,他拖着个小行李箱,低着头边看手机边等电梯下来,看起来是刚办好入住。
郭文韬似乎感受到身后有人,他抬头朝眼前镜面的电梯门看了一眼,然后就愣住了。
郭文韬转过头,有点紧张,干巴巴地问他:“你刚录完节目吗?”
“嗯,”蒲熠星很简短地说。他看了看郭文韬的箱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怎么这么晚到?”
“我航班延误了。”郭文韬答,半抱怨地说,“好困。”
蒲熠星哦了一声,只回应了他的前半句。
电梯很快来了,他们一前一后按楼层。蒲熠星房间在五楼,郭文韬在七楼。电梯上升很快,他们一路无话,直到五楼的电梯门打开。
蒲熠星正要走出去,郭文韬忽然在身后喊他:“阿……阿蒲。”声音因为不确定这个称呼是否会被接受而微微晃动。
“有事吗?”蒲熠星转身问。
“新年快乐。”郭文韬垂下眼说,手仍然执拗地按着开门的按钮。
蒲熠星的眼睛落在他身上好一会儿,最终叹息一般地回了一句:“你也是。”
他听见,直到他穿过走廊的拐角,身后的电梯才终于缓缓关上了门。
蒲熠星轻轻抬手,触碰自己的胸口。他希望那个位置恒常平稳、冷静,却依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心跳。他们其实只有十几天没见面,但蒲熠星意识到自己依然想念他。他不确定这份思念是出于惯性,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他也希望他真的能像对待任何人那样对待郭文韬,可是他习惯了接他的话,即使在这种时刻,他依然不舍得让郭文韬的话落在地上。
一看见郭文韬,蒲熠星总能想起众多他以为自己已然忘却的往事。那不是任何特别的时刻,那时郭文韬尚未辞职,他会在加班以后赶到他的家里。有一个晚上,夜深了,窗外下着雨,郭文韬依然在电脑前处理工作,蒲熠星安静地玩着游戏,过了一会儿他去洗澡,出来时看见郭文韬趴在桌上睡着了,呼吸很轻。蒲熠星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蹑手蹑脚地帮他合上电脑,低头的时候未干的水珠顺着湿答答的发梢流下来,落进郭文韬的脖颈里。郭文韬被冰凉的水滴弄醒了,他有些抱歉地抬头,看蒲熠星氤氲在水汽里的脸,蒲熠星轻轻伸手抚弄他的眼睛,直到它们在他掌心的温暖里微微闭上。蒲熠星轻声对他说,没事的,睡吧,直到雨停。
但现在,每当他回忆这些,他都会怀疑,那样微弱的暧昧是否只是一个美丽的幻觉。
蒲熠星想,或许郭文韬说的是对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所以简单点是更好的,不是吗?他不是看不懂郭文韬满怀歉疚的眼神,可是他想要的不是歉疚。他很想问郭文韬,他凭什么在亲手砸碎了他们之间的一切以后,依然试图在他面前寻求安慰?
你想要的那条边界究竟在哪里,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在酒店乍然见到蒲熠星后,郭文韬的心情也很低落。前几天他刚参加完嘉琳爷爷的葬礼,嘉琳父母听说了他和嘉琳之间的事,虽然生气,但事已至此,加上嘉琳的态度很坚决,父母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尽管嘉琳的父亲一脸愁容,接连抽了好几根烟。
之后,他在家里漫无目的地躺了两天,除了直播没有参与任何社交活动。蒲熠星倒是时不时在群里约人打游戏,响应他的通常都是曹恩齐和石凯,还有刚和他们熟起来没多久的黄子弘凡。郭文韬才意识到,如果他不和蒲熠星在工作场所相聚,他们真的就可以没有任何交集。但是他仍然能从各种地方听见蒲熠星的名字,不管是和刘小怂联机的时候他趁蒲熠星不在阴阳怪气地cue他,还是黄子弘凡在群里偶尔说的“哇没想到阿蒲你是这种人”,或是在节目播出时看弹幕说蒲熠星如何如何,郭文韬总是在心里叫嚣——不,你们都不了解他。只有我知道蒲熠星是什么样的,只有我见过最多的蒲熠星。他见过蒲熠星絮絮叨叨,话比黄子弘凡的语音更密的样子;见过蒲熠星从清晨睡到黄昏,头发被瓜蛋踩成茅草编织的鸟窝,依然一睁眼就冲自己耍帅;见过蒲熠星来势汹汹地拽他的领子,结果被反捉住双手亲吻……紧接着郭文韬忽然意识到,或许他再也无法见到那样的蒲熠星。或许再也不会有一个那样的蒲熠星。从此他所能见到的,只有所有人都能看到的那部分,甚至比那还要更少。这个事实让他的心碎成千百万片,被酸楚和绝望同时围剿。
郭文韬一边对自己说,这都是你自作自受,因为你太傻、太迟钝、太骄傲了,没有从一开始就抓住他,没有意识到他的爱有多珍贵,还仗着他的爱深深伤害了他。你凭什么渴望他重新接受你呢。或许他已经想通了、走出来了,而你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不要再给他添麻烦。如果他不想看见你,那就不要让他看见好了。反正没人能陪你一辈子,人世间所有的相聚都是短暂的。而你已经永远错过了他。
而另一个自己不知道是在对谁说,不要。不可以。求你了。

临近春节,因为病毒变异,新闻播报的新冠病例数逐日增长。很多人都取消了回家的行程。齐思钧之前那个让他们在他家过年的无心提议,竟逐渐变成一个可行的计划。连周峻纬都难得说自己有空,可以和大家一起聚一聚。郭文韬跟父母说了今年不打算回家以后,母亲也表示理解,不过很快给他寄了好几大箱水果来,让他过年和朋友们分一分。
郭文韬就真的给在北京的朋友都送了些,他专门给蒲熠星留了好几个又大又圆的柚子,因为蒲熠星挺喜欢吃。他开着车转悠到蒲熠星家楼下,却犹犹豫豫不敢给他发消息。他想要不就偷偷摸摸放他门口好了,以蒲熠星那中二的脑洞,说不定会以为是什么柚子之神光顾他家之类的。但纠结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给他发了消息。
“你在家吗?我妈寄了水果过来,她说让我给你送一点。”郭文韬搬出母亲。
蒲熠星回复:“谢谢阿姨,但是不用麻烦了,你留着吃就行。”
“我已经在你家楼下了。”郭文韬固执地说。
“……那你上来吧。”
郭文韬抱着箱子上楼,他没手敲门,只好用手肘按了门铃。蒲熠星穿了件薄薄的单衣就来开门了,他沉默地从郭文韬手里接过箱子,对他说:“谢谢,以后真的不用麻烦了。”
“是柚子,”郭文韬赌气般地说,“我记得你爱吃的。”
“我口味变得很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爱吃了。”蒲熠星说着,就要关上门。
“哎,”郭文韬拽住把手,“那个,除夕小齐聚会,你去吗?”
蒲熠星歪头问:“怎么,是我去你就不去了吗?”
“不是……”郭文韬有些慌乱,“我就问问,我是说,你去挺好的。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去——”他下意识咬嘴唇,“就是,你看周峻纬都来了,我是说——”
蒲熠星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不知所云,打断他说,没什么事的话,应该会去的。

除夕,齐思钧家格外热闹。最终来的人除了郭文韬和蒲熠星,还有周峻纬、火树、曹恩齐、少帮主,和被蒲熠星一起叫来的黄子弘凡。郭文韬到的时候,蒲熠星已经和曹恩齐还有黄子弘凡抱着手机在沙发上鏖战了,郭文韬打赌手机那头是石凯。
虽然郭文韬心里怀抱了些和蒲熠星缓和关系的愿望,但看他游戏玩得兴致高涨,郭文韬也不忍心去破坏他们欢乐的气氛。他只好钻进厨房,加入正在忙碌的齐思钧和周峻纬。
“你总算来了,”齐思钧迎接他,“外面那帮人没一个指望得上的。”
“他们真来了你又该担心了,”郭文韬笑道,“我可不希望大过年的你家厨房遭受什么损害。”
周峻纬熟练地处理着一块牛肉,颇为自信地说:“我看我们仨足够了,快快快封闭厨房,尤其不要让蒲熠星进来。”
“要不你们说话再大声点呢?”蒲熠星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啊——我又死了!”

几小时后,众人围在逐渐丰盛的餐桌边垂涎欲滴,齐思钧最后端了一大锅汤出来,整桌年夜饭也算最终完成。郭文韬弯腰把酒水和饮料拎上桌,他入座晚,只剩齐思钧和火树中间的座位。齐思钧家的餐桌是长桌,蒲熠星坐在郭文韬对面,两边被黄子弘凡和周峻纬占据。春晚已经快要开始了,电视咿咿呀呀放着公益广告。
大家热闹地举杯,说过年能凑一块实在不容易,这怎么不算特别的缘分呢;怎么又一年就要过去了,我感觉去年春节还在昨天;你们仨这个菜做得手艺也太好了吧;黄子明年有机会一起录节目啊;今天谁也不许逃酒,包括火树;明年一定要找机会多聚餐……
蒲熠星看起来心情不错,晚上的菜很合他口味,他难得胃口大开。郭文韬在他对面,看他大口吃饭,虽然他们都没怎么说上话,却感觉连自己的胃口都好了不少。
一餐饭吃得风卷残云,碗都还没来得及洗,他们就又转战沙发玩桌游。黄子弘凡带来了大富翁,一开始火树嫌太幼稚,结果越玩越上瘾。黄子弘凡今晚运气特别好,把把摇骰子都很合心意,被大家说简直是欧皇。反倒是郭文韬一如既往非酋,很快就一贫如洗。蒲熠星风投失败,眼看着也要破产,却眼巴巴撒娇朝黄子弘凡借钱,黄子弘凡也很慷慨地倾囊相助,接连放了他几马。就连老好人曹恩齐都直呼阿蒲不带你这样的。
郭文韬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下来。他闷闷喝了好几口酒,觉得自己酒量可能下降了,他还没喝多少,已经有些微醺。
后来他没再参与游戏,躲进厨房,帮着齐思钧收拾桌子,跟齐思钧说你去玩儿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齐思钧笑着瞥他两眼,虽然他人不在客厅,但仍不自觉关注着那边的局势,他逗他:“怎么,不高兴了?”
“我运气太差了。”郭文韬说,“不适合这种要掷骰子的游戏。没有那种欧皇体质。”
“你是嫌自己运气差,还是嫌有人运气太好了?”齐思钧仍然没放过他。
“求你去看春晚,”郭文韬翻白眼,“别在我身上找乐子。”
“你还能再怂一点吗,”齐思钧恨铁不成钢地说,“哪有你这样一吃醋就找地方躲起来的,难不成蒲熠星还能自己来找你啊?”
“你们在说什么?”蒲熠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厨房门外问。
“阿……阿蒲,”齐思钧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有热水吗,”蒲熠星朝厨房张望,“黄子醉了。”
“啊?他才喝了多少,你等我给你倒。”齐思钧说着去橱柜拿纸杯。
郭文韬低头说:“是你买的酒度数太高了吧,我也有点晕。”
蒲熠星看了他一眼,从齐思钧手里接过热水,转身回客厅了。剩齐思钧拎着水壶歪头问:“那怎么,你也来点吗?”

郭文韬一个人在厨房收拾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回到客厅。黄子和火树已然先倒下,被送进房间睡了。剩下周峻纬他们在玩十五二十,越玩越上头,连后加入的齐思钧也逐渐进入状态,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他满脸通红,仍然一副要与他们一较高下的意思。
到午夜的时候,大家都已经醉醉呼呼的。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新雪,伴随零点的钟声和礼乐一同到来。剩下的人横七竖八瘫倒在沙发和地毯周围。郭文韬因为觉察自己今天状态一般,后半程喝得很少,但酒精仍然加速了他的困顿,很快他也在电视传来的歌舞声里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郭文韬忽然在一阵不规律的声响里惊醒。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卫生间亮着灯,他循着光亮走过去,看见蒲熠星正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
“天啊,”郭文韬赶紧上前拍他的背,“你还好吗?”
郭文韬回忆了一下,他印象里蒲熠星很少喝酒到吐,他酒量一般,通常喝不到那个程度就先醉了。今晚蒲熠星应该也没喝那么多才对。
蒲熠星没力气回答他,又一阵剧烈的反胃袭来,郭文韬走出卫生间给他倒水,回来的时候却看见卫生间的门关上了。
“阿蒲……”郭文韬担忧地喊。
“我在上厕所。”蒲熠星声音虚弱。
郭文韬又等了一会儿,直到他听见冲水声。他推开洗手间的门,看见蒲熠星脸色苍白,额上发着汗,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这症状不像喝多了,倒像肠胃炎。郭文韬扶起他,很焦急地说:“你得去医院。”
“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不行,”郭文韬坚持道,“你再这样吐下去会脱水的。”
“我真的没事,”蒲熠星说,“不用麻烦了。”
“都什么样了你还说这种话,你像没事吗?”郭文韬又着急又心疼又生气,红着眼眶,压着声音朝他吼道,“这种时候可以不要在我面前逞强吗?就算你嫌我烦,讨厌我,不想再跟我有交集,”他声音渐渐弱下来,“等你好了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蒲熠星垂下眼,不再说话。郭文韬当他默认了,他扶着他穿过客厅,在玄关给蒲熠星穿上外套,系上自己来时戴的围巾,把外套的帽子翻上来,拉链一直拉到鼻子下方。他用手捏了捏蒲熠星的鼻梁,让口罩贴紧他的皮肤,直到蒲熠星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他们出门的时候,沙发上的曹恩齐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又很快不动了。其他人都睡得很沉,谁也没有从睡梦中转醒。
【TBC】
这个人有点懒,什么都没写哦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0 02:30:45 | 显示全部楼层

39.我所没有告诉你的事实
郭文韬扶着蒲熠星走出齐思钧的小区,他也喝酒了,只好到路边打车。新年的凌晨,接单的司机不多,他不停加价,才终于在将近十分钟后打到一辆车。司机赶过来还要一段时间,郭文韬后悔自己有些心急,刚才应该提前打好车的。
他看蒲熠星虚浮地站着,想让他在自己身上靠一会儿,于是轻轻伸出手想要榄他,但他的手刚搭上蒲熠星的肩,就被蒲熠星不动声色地挣开了。
郭文韬只好把手放开,但还是半伸在空中虚扶着他。又一股剧烈的绞痛从腹部传来,蒲熠星腿下一软,几乎站立不稳,被郭文韬反应很快地接住了。
剧烈的北风从面前刮来,新年第一场春雪在其中肆意飞舞。郭文韬转过身,用后背挡住风来的方向,他用手罩住蒲熠星的脸,让他把脸埋在他的肩窝,用肩膀撑着蒲熠星半个身体的重量。他们外套相接的部分迅速温暖起来,蒲熠星一瞬间卸了劲,闷闷地贴着郭文韬。
郭文韬缓缓抬起手,仿佛有些不确定似的,把蒲熠星抱住了。
郭文韬不敢呼吸,甚至不敢眨眼,他小心翼翼、一点点收紧双臂,生怕这一刻是他借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还回去,生怕他怀抱的只是一个短暂脆弱,却又闪闪发亮的奇迹。直到他感到自己的手臂勒得生疼。司机在路边冲他们闪灯。上车的时候,他们身上都落满了雪花,在黑暗里化成一片湿润的水域。

到医院后,蒲熠星做了一系列检查,很快确诊急性肠胃炎,还有些低烧。郭文韬拿着花花绿绿的单据在医院各个部门里穿梭。从各项指标来看,他症状不轻。医生问他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蒲熠星说应该没有,饭都是大家一起吃的,可是其他人都没有反应。医生于是接着问,那你平常饮食规律吗?
蒲熠星心虚了,支支吾吾地说前段时间胃口不好,可能不太规律。
医生看完病历,瞥了他一眼,说你胃本来就不好,前段时间饮食一直很不规律,过年一下子又吃多了,发病才会这么凶。如果后面饮食再不注意,很容易发展成更严重的肠胃疾病。
医生安排了病房给蒲熠星输液,今晚剩余的时间他们不得不在医院度过。确认信息的时候医生看了眼郭文韬,问蒲熠星,这位是你什么人,家属还是朋友?蒲熠星犹豫了一下,说,是同事。
哎呀,那你同事挺热心的,大过年还陪你来医院。医生说。
郭文韬看着又细又长的针从蒲熠星手背扎进去,蒲熠星倒是一声不吭。他终于不吐了,脸色看着也缓过来了些。郭文韬兑了点温水递给他喝,蒲熠星小口小口地啜着杯里的水,郭文韬忍不住问:“你前段时间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太忙了,没心情。”蒲熠星说。
“那……那也不能不吃饭啊,”郭文韬小声说,问出那个他关心很久的问题,“你最近在忙什么?”
“工作。”
郭文韬想要追问“什么工作”,但是他忍住了。聊不下去的天让他有种很熟悉的尴尬感,但陌生的是,这曾经从未发生在他和蒲熠星身上。
蒲熠星看他沉默了,也觉得这气氛有些压抑,过了一会儿说:“没事的话你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输液可以的。”
他就这么急着想赶他走吗,郭文韬苦涩地想。他就这么不想和他说话,连单独和他共处一室也无法忍受吗?他感觉之前还没完全醒的酒劲又慢慢上来了,但不像前半夜那么明显,他只是说:“你睡觉吧,”闭上眼就就看不见我了,“我不吵你,就给你看着点滴。”
蒲熠星也不再坚持,只是转过头闭上眼睛。

屋里彻底静下来。郭文韬看他终于好些了,心里松了口气。紧接着,今晚很多瞬间的回忆霎时蔓延上来。凌晨的奔波和为蒲熠星病情的担忧没有让他感到劳累和委屈,但是他一想起晚上蒲熠星好几次试图推开他的动作,想到这段时间他漠然的态度和冰冷的眼神,想到就连要来医院这种时刻他都拒绝他的陪伴……想着想着,眼睛就一下子泛起水汽。郭文韬趁着半夜四处无人,也没试图隐忍,任由泪水在眼眶一点点蓄积,然后顺着脸颊流下来,落到腿上。
他怕吵醒蒲熠星不敢出声,只是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慢吞吞擦着眼泪。
但是,蒲熠星一定还是听到了,因为郭文韬再抬头时,看见蒲熠星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郭文韬把手放下来,愣住了。
蒲熠星转头看天花板,眼睛里有窗外城市的光点,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那也是泪水。他没什么语气,只是晃了晃自己手背上的针管,问:“我都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谁哭了。”郭文韬慌乱地说,他看蒲熠星其实醒着,尴尬又羞愧,想赶紧把眼泪止住,别开脸,疯狂用手揉着眼睛。但不知怎么,他的泪越涌越多,直到无声的呜咽变成低低的抽噎。
“不想说算了。”蒲熠星看他不说话,默默扭回头。
“反正我只是你的同事,你关心这个干什么,”郭文韬赌气般地说,声音被眼泪浸得又苦又涩,“反正你一心就想赶我走。你都不想看见我。”
“因为你说你晚上喝了酒头晕。”蒲熠星说,他不想显得前一句话像是关心,于是补充道,“我不想我们两个人都倒在医院,我没有力气救你。”
“谁要你救了,”郭文韬一边抽泣一边说,“你自己都把自己搞成这样……你到底知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哦所以你现在倒要来指责我了是吗?我前段时间为什么心情不好,还不都是因为——”蒲熠星脱口道,然后用仅剩的理智止住了话头,“算了,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他无力再和他发生更多争吵了。
“那就别说了。”郭文韬闷闷地说。
他们再次沉默,只能听见郭文韬吸鼻子的声音。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从前不论他如何在爱与被爱中忐忑不安,都总会被理智定下终点,但在蒲熠星面前,他永远能让他露出最狼狈的一面,一切心事都无所遁形。不知过了多久,他默默擦干眼角,看见蒲熠星依然醒着,一动不动望着天花板。

“你怎么还不睡。”又过了一会儿,郭文韬忍不住开口。
“你说呢,你这样我能睡着吗。”蒲熠星没好气地说。
“那我出去就是了,”郭文韬倔强地站起身,“我就不该陪你来,你是不是巴不得醒着的人是黄子弘凡——”
“这和黄子弘凡到底有什么关系?”
“是和他没关系,反正没了他还有别人,反正现在你对谁都比对我好。”郭文韬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涌出来了。
“郭文韬,你搞搞清楚行吗,”蒲熠星听不下去了,或许因为胃痛,也可能是他的体温又上升了,他整个人懵懵懂懂,再也无力费心支撑情绪,好像每一处感官都忽然在一瞬间变得脆弱。愤怒、无奈拉扯着酸楚一起翻涌上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明明是你先——”他语调颤抖,不知道是因为传染上了郭文韬的痛苦,还是他们俩的痛苦本来就比他们所伪装得要多。霎时间,他的喉间也被泪水蓄住:
“明明是你先推开我的。”蒲熠星沙哑地说。
“不是那样的。”郭文韬停住脚步,胡乱地摇头。
“是你先说不在乎我的。”蒲熠星笨拙地争辩,像被抢了糖的小孩,因为被大人教育过要和气大方,可是忍了很久依然难过。
“我没有不在乎你……”郭文韬一抽一抽,只能想到全世界最干瘪的反驳,好像他的语言系统也一下退化成了一年级的小学生。
蒲熠星缓缓地复述,仅仅只是把这句话再说一遍,他都觉得心里一阵生疼:“是你说你其实根本不是真的想和我做朋友,我们之间什么也——”
“我没有,我是说,”郭文韬打断他,阻止他把那些荒唐的话说下去,他语无伦次,“我是那么说了,但不是那样的。我不是那么想的。我胡说的。我……这都是因为你。”
“我怎么了?”蒲熠星皱眉。
“我的意思是,这整个……”郭文韬结结巴巴地说,像他头晕目眩了一晚上,终于在此刻醉了,他的语句破碎而混乱,当他终于有机会说出来,却不知道要从哪开始,“当时……这一切……我是说——”他懊恼地用手捂住脸。
“说不清楚就别说了。”蒲熠星叹了口气,攥了攥被子,有些酸涩地说,“反正现在很晚了——”
“不,我要说,”郭文韬固执地打断他,因为同一个时机不会等待他错过。他最终决定从头说起,“我的意思是,不管我们之间一开始是什么,总之你出现了……”他终于打开话头,“带着你的光芒,幽默,中二的语调,还有不公平的外表——你会那么多东西,还是长得这么好看。”他顿了下,认真地看着蒲熠星在病床上瘦弱苍白,却依然清俊的脸。蒲熠星不自觉地抠手,尚且不知道他话语的走向,“有时候我觉得离你很近,可是有时候我觉得离你很远,一开始我没想过会和你成为那么好的朋友,”他絮絮叨叨,“更没想过你会……你会喜欢我。我很高兴,但是也很害怕。因为我知道我没法回应你的爱。”
“我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告诉我,而不是像那样否定完我们之间的一切以后离开。”蒲熠星嘶哑地说,仿佛他想大声吼出来,却发不出声音,说出那句话后他也流泪了。
“因为我不想把你卷进来,”郭文韬艰难地说,“那是我要做的选择,我痛苦也无所谓,但是这不该……你不该承受这些。”
蒲熠星自嘲地笑了:“这就是你试图减轻我痛苦的方式?你是觉得现在我就不痛苦了?你知道……你知道听了你那些话以后我有多难过吗——我有多困惑?你以为我们的关系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以为我不曾为我们之间的感情纠结过?你甚至从来都没有问过我——”
“因为我,因为我曾经这么做过,但是看看那结果——”郭文韬苦涩地说,“我不想要和你也变成那样。”
“但是那根本不一样,”蒲熠星说,“你不能因为这些就直接把我排除在外,说这一切与我无关;你也不能……不能仗着你了解我,就用我最在乎的东西……你明明知道说什么我会难受。你就是故意的。这一点儿也不公平。我——”他的话语被泪水堵住,他这段时间精心构筑的防线顷刻溃散了,他此刻的委屈仿佛比北京城的天顶还要大,没有尽头。
“对不起,对不起……”郭文韬的心像是要碎了,他一遍遍重复道,“对不起,这都怪我,是我把这一切搞砸了。虽然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我还是要说——我真的很抱歉。那不是真的。我知道我很傻,那些话很愚蠢,我知道我伤害了你,因为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让你死心,我以为推开你以后,我们就可以将这一切放下。我甚至希望你恨我,这样我就再也不用在你的爱里满怀歉疚了。”
“哦,那你确实做到了。”蒲熠星面无表情地说。
“不,让我说完,”郭文韬绝望地打断他,“我曾经以为我希望那样,但是,但是——”他说不下去了。
“但是?”蒲熠星低声重复。
“但是……听我说,尽管发生了这该死的一切,当我以为我真的从此要和嘉琳结婚的时候,当我意识到我失去了你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我根本无法接受,”郭文韬吐出这句话,声音颤抖,胸腔急促地起伏着,“我无法接受从此以后没有你的生活,我更无法……无法接受一直以来,因为我的怯懦,我所没有告诉你的事实——”
“告诉我……告诉我什么?”蒲熠星神色脆弱,他的手在床单下快要被自己抠破,他没有对这句话后面的内容怀抱任何希望,因为他感到自己再也无法承受更多来自郭文韬的——
“我爱你,”郭文韬说。透过眼前迷蒙的泪雾,郭文韬感到他的心像一根终于崩断的弦。
他说出来的话不成曲调,但他依然极力试图将它连成一条完整的线,“蒲熠星,我爱着你。就算……现在说这个或许太晚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这发生很久了,比我意识到的还要更早。因为我曾试图封闭自己,习惯了用节目效果和欲望来掩盖我对你的感觉。每次我渴望接近你的时候,我都会对自己说,也许……也许那只是和你在镜头前相处久了产生的错觉。但后来我意识到不是那样。”郭文韬轻轻垂下头,“我爱你是因为,因为你终于让我有勇气推翻一切,因为你,比起一条确定的道路,我宁愿去选择一个渺小的可能——只要我能不再错过你,即使这是一场冒险。”
郭文韬不再流泪,眼泪都流进了他的心脏,把每一次跳动都装得很满,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很郑重。他努力回忆是否还有被他遗漏的细节,“还有,也许……也许我从前确实羡慕过你有很多粉丝,也曾苦恼过,为什么我总是不能像你一样游刃有余。”他深深吸了口气,“但是,你值得这一切,因为我知道,你比我更好……好过我眼中的我自己,好过你眼中的我……好到如果没有你,我也不认为我会成为现在的我。”他顿了顿,忍不住轻轻抽噎了一下,感受哭腔在他喉间留下的余波,他苦涩地为他的告解做结,“这些……这一切,才是我当时真正想要告诉你的。”

屋里静得像能听见窗外落雪的声音。郭文韬不敢抬头看他,他的眼睛垂下来,停在蒲熠星手背上,却看见那里的输液管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冒出一截短短的红色血流。他慌慌忙忙擦了一把眼睛,站起身,连声说抱歉。因为起身太急,膝盖撞到了床沿,露出一瞬间痛苦的表情。郭文韬用双手揉了揉脸,急忙出门找护士。
护士很快进屋,换了新的药液。说怎么你们两个人都醒着还盯不住一瓶点滴,提醒下次快输完了要及时喊她。说着,又急匆匆走了出去。
郭文韬在屋里转了一圈,咬了咬嘴唇,才终于抬眼去看蒲熠星。
“你哭了。”郭文韬慌乱地说,他手脚冰凉,把掌心放在脖子上暖了一下,笨拙地给他擦眼泪。他的心怦怦直跳,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他。天啊,他又说了什么?他不应该跟蒲熠星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万一哪句话他其实又说错了,重新伤害了他,他——
“你醉了吗?”不知过了多久,蒲熠星终于不再流泪。
“什么?”郭文韬回答,“不,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蒲熠星望向他:“因为……每一次,当我以为你其实比我想象得在乎我的时候,你都喝醉了。”
“每一次?”郭文韬困惑地问。
蒲熠星自顾自说:“其实你说过一次喜欢我。”
郭文韬惊讶地睁大眼睛:“什么时候?”
“我们去艺术展那天,晚上我去接你,你喝醉了,摇摇晃晃地,但你没说你喜欢的是谁,当时我想可能是嘉琳,可能是我,或者可能是……俞越。然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你说,”他苦笑了一下,“你忘记了。”
“那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要一个只在冲动和不清醒的时候才能说出口的喜欢。”蒲熠星别过脸。
“我现在很清醒,”郭文韬在意识到他话语背后可能的含义时慌了,“我刚才说的都是认真的。”
“可是,我好像有点不敢再相信你了。”蒲熠星望着天花板说。他的话把郭文韬的心砸出一个巨大的洞,把他吞噬进去,让他有种剧烈的失重感,“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什么话都是你说的。去猜你到底在想什么真的很累,我已经无力分辨哪些是真的。我怎么知道你承认过的一切,又会不会再被轻易否认。”他轻描淡写地讲出一个令人心痛的事实,“我真的受不了更多来自你的否认了。”
“我不会的。”郭文韬话说出口就意识到这毫无说服力,他感到语言从未如此苍白,“而且这没关系,”郭文韬乞求般地说,“我没有要求你原谅我,我也不指望你还……爱着我。如果你还要生我的气,多久都行。但是……”他小心翼翼,语气弱下来,仿佛不确定是否可以在此刻提出愿望。
蒲熠星静静看着他,没有打断。这让他感到宽慰,决心说出更多。
“但是你,你愿意重新给我一个机会——和你做朋友吗?看在,看在我是个还行的同事的份上……”郭文韬的声音比蚊子还要低,充满恐惧和微弱的希望,同样害怕得到一个否定,“不要……不要不理我。”
蒲熠星还是听见了,他有些受不了郭文韬那双无论什么时候都显得无辜的眼睛:“我没有不理你。”他别开眼说。
“你有。”郭文韬执拗道,“今天晚上你都不和我说话。”
“你自己运气不好,玩两把就不想玩了。”
“你只知道……只知道和黄子弘凡聊天。”
“他跟大家都还不太熟。”
“你还跟医生说我们只是同事。”
“你都说我们什么也不是了,我至少还能说我们是同事呢。”
郭文韬无言以对,他自知理亏,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蒲熠星,“我再也不会那样说了。”他想为自己辩护,又不知该怎么证明,只好绞尽脑汁想出一个比喻,“就像玩狼人杀的时候,我承认我的发言糟糕透了,但是你可以看看我的票型吗,到……到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蒲熠星听完他的话,微不可闻地弯了弯嘴角:“票型?你是说上次录节目你到最后还要投我的事情吗?”
“你……你说你没事的。”郭文韬嗫嚅。
“不,其实我生气了。”蒲熠星说。
“那那那,”郭文韬欲哭无泪,“那下季你投回来好不好,你投我几次都行。”
“看我心情,”蒲熠星不咸不淡地打了个呵欠,“我要睡了。”
“所以……所以你答应我了吗?”郭文韬小声问。
“如果我有一个同事愿意在除夕夜冒着雪送我来医院——”蒲熠星认真思索了一番,他的目光在郭文韬身上盘旋了一阵,败下阵来,“好吧,也许我可以试试和他做朋友。”
郭文韬起身把帘子拉上,为蒲熠星围出一个不算大的空间。在转过身的时候他无法抑制自己小小的雀跃和如释重负,即使驱散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切或许还有很远的路,他仍然觉得这已经比他想象得更好。他牵着帘子绕床一圈,在他整理缝隙的时候被蒲熠星开口叫住了。
“郭文韬。”
“嗯?”郭文韬转过身,迅速整理脸上的表情。
“你要知道,我从来没有觉得我比你更好。”蒲熠星说,“我也有很多害怕的事情。所以你不要这样想。”
郭文韬愣愣地看着他,窗外的雪仍然纷纷扬扬飘着,城市永不熄灭的灯光像水泥森林的温暖植被,他骤然升起一股勇气,让他的心又开始怦怦直跳,“那,阿蒲。”他喊他的名字,语调湿润而笃定。
“嗯?”
“那你也要知道,我现在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所以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郭文韬望进蒲熠星的眼睛,比海啸更高的浪一山接着一山,打在他的心头。他一辈子从未这么紧张过,“蒲熠星,我是真的爱你。我要追你……虽然我,我从来没有追过人,”他咬了咬嘴唇,“但我不会再放开你。我要送你花,给你写情书。我还要对你很好很好,再也不要让你受伤。我要一直,一直选择你,胜过世界上的任何人。”他笨拙地说,“也许我太不擅长说话了,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他重复道,“我会让你知道的。”
蒲熠星眨了两下眼睛,又慌忙闭上。因为他感觉自己又想要流泪。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怀疑这一幕其实发生在他梦境中。直到他意识到郭文韬依然站在那儿。他的胸腔被郭文韬的话撑得很满,很涨,每一声心跳都震耳欲聋,“睡吧。”他听见郭文韬说。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装出平静的样子,如同一句无言的回应。
郭文韬在黑暗里看着他的面容,仿佛黎明前最后的几个小时被包裹成了天鹅绒一般柔和、顽强、充实的氛围。当他轻声喊护士收掉最后一瓶点滴的时候,雪终于停了。他转过头,看见遥远的云层后已经微微泛出玫瑰色的光亮,那是新年的第一抹晨曦。

蒲熠星在走廊逐渐热闹起来的时候醒了,他看见郭文韬趴在他的床沿,深深熟睡着。他观察了好一会儿郭文韬头顶的发旋,在心里回溯昨晚的记忆,忍不住弯了嘴角。他的胃也舒服多了,甚至感到饥饿。正当他四处张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弄到点吃的时,齐思钧和周峻纬风风火火从门口冲了进来。
“你没事吧,阿蒲——”
“嘘,”蒲熠星把一根手指放到嘴上,用下巴指了指还睡着的郭文韬,压低了声音说,“你们怎么来了,我没事。”
“大家早上起来看到文韬凌晨发的消息吓了一跳。”齐思钧说。
“其他人呢?”蒲熠星关心道。
“我没让他们来,那么多人也不方便,”齐思钧解释,又小声埋怨道,“你看,肯定是你前段时间不好好吃饭。”
“什么?你又不好好吃饭?”周峻纬皱眉,隔着口罩蒲熠星都能想象出他的表情,“在云南的时候我不是还特意叮嘱你一定要按时吃饭吗?”
周峻纬音量没控制住,郭文韬动了动,还是醒了。
“我前段时间写东西没顾上嘛。”蒲熠星摸了摸鼻子说,“叫你们说话小点声了。”
郭文韬迷迷糊糊坐起来,伸手就去探蒲熠星额头:“你好些了吗。”
“我觉得没什么事了。”蒲熠星垂下眼睛。
“那我去叫医生来看看。”郭文韬说着,声音还很沙哑。他起身,朝周峻纬和齐思钧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周峻纬和齐思钧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周峻纬咳了一声,问:“你们俩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蒲熠星理直气壮,“昨晚就他醒着,他就送我来了。”
“你们和好了?”齐思钧接着问。
“没有,就是……他跟我道歉了。”蒲熠星说。
“然后你就原谅他了?”周峻纬抱起手臂,一脸恨铁不成钢,“蒲熠星你——”
“没有……我们就是——哎呀,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蒲熠星委屈地拉齐思钧衣角,“我饿了。”
齐思钧从善如流,拉着周峻纬去买早餐,他们出门的时候,蒲熠星还听见周峻纬对齐思钧控诉:“你听听,这才几天啊,他们又开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了。老天,他们到底能说清楚什么?”
“算了吧,”齐思钧说,露出标准的狐狸微笑,“不要掺和他俩的事。这是我的人生箴言。走啦。”

40.别在我们家楼下招猫逗狗
医生很快确认蒲熠星可以回家休息了,郭文韬拿着药品和单据回来,齐思钧正看着蒲熠星喝粥,而周峻纬还在进行关于“规律饮食对身心健康是多么重要”的激情演说。郭文韬在蒲熠星求救的眼神里打断他,简单复述了一下药怎么吃。但因为周峻纬是唯一开车的那个人,他们不得不搭周峻纬的车回去,所以蒲熠星依然没逃过周峻纬一路上的唠唠叨叨。
郭文韬的车还停在齐思钧小区,他和齐思钧先行下车,有些气鼓鼓,因为他本来想送蒲熠星回家,但现在显然周峻纬包揽了这个任务。郭文韬目送周峻纬开车远去,神情颇为复杂。
虽然他知道蒲熠星和周峻纬只是好朋友的关系,但现在蒲熠星和周峻纬显然比他和他亲近得多。郭文韬不由得想起前段时间他去周峻纬家的时候,听见蒲熠星和周峻纬打的那通电话。蒲熠星都不和自己分享他看过的书,这让他有些吃味。难道就因为周峻纬那家伙学心理,所以比他更懂哲学和文学吗?虽然他承认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理科生,可是如果蒲熠星和他分享自己的思索,难道他会不愿意倾听吗……
郭文韬一边想一边默默咬指甲,齐思钧有些好笑地问:“怎么又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看早上你和阿蒲相处自然很多了嘛。”
“只是比之前好了那么一点儿而已。”郭文韬有些沮丧。刚才在车上,蒲熠星对他也是淡淡的,只是不像之前那么防备。
“有些事情不是一下能扭转的,”齐思钧宽慰,“我来的路上听周峻纬说了,前段时间阿蒲真的挺难过的。”
听到齐思钧说这个,郭文韬重又低落起来。他好一会儿没说话,过了很久才闷闷地问:“你说阿蒲会不会永远都不原谅我了?”他的恐惧里夹着忧愁,说不清哪种情绪更多,“要是他……要是他再也不会喜欢我了呢?”

“你觉得你还喜欢他吗?”继续前进的车里,周峻纬忽然问蒲熠星。
“我不知道,”蒲熠星转头看窗外,“在意他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现在我也说不好那在意背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可是他说爱我的时候,我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可能是因为,我已经等这句话太久了。”他把手掌一点点收拢,“当我终于等到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放弃等待了。”
“你知道吗,虽然我很想看你从此潇洒转身头也不回,”周峻纬很客观地说,“可是我知道,其实你并不是不爱他了,你是对这份感情没有信心。”
“我很难有信心吧。其实我也不是不知道郭文韬在顾虑什么,但是他在乎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就算他是真的爱我,谁知道哪天他会不会又重新动摇呢?”蒲熠星说着说着低头自嘲了一下,“可是这一切,我已经无力再经历一次了。”
“那就先别想这么多,”周峻纬说,“你先做好你的事。”
“但是我怕郭文韬又来找我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蒲熠星说,“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其实我也不好受,我不想伤害他,可是我也没办法立刻给他答案。”
“记得我说过吗,重要的是你的感受。”周峻纬不以为然,“你为他想的已经够多了。说到底,你就是心太软。”
“话也不能这么说嘛,”蒲熠星毫无说服力地争辩道,“而且郭文韬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实话他能放弃结婚,我都挺意外的,如果他真的为了我做这些,我又——”
“你不可以这样想,阿蒲,”周峻纬严肃地打断他,“这不是你该承担的责任,这是郭文韬的选择,你要搞清楚为了你和因为你的区别。”
“为了我和因为我?”
“意思是,你仍然是自由的,你可以选择——要不要重新接受他,而不是想到‘他既然为我放弃结婚了那我就一定要接受他’,如果你是出于怜悯、同情或者某种愧疚回到他身边,这对你们的关系是没有意义的。”
“那我应该为了什么理由?”蒲熠星问。
周峻纬白了他一眼,好像这根本不该成为一个问题。

城市另一边,齐思钧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是阿蒲的选择,不是你现在要考虑的问题。”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我说了也没用啊,阿蒲是阿蒲,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很敏感,心思也难猜。就算是只猫,分离以后要重建信任都很难呢,”齐思钧拍拍他的肩,“你要有足够的耐心。”
“哎……可我好像真的很不擅长这个。”郭文韬语气沮丧。在这件事上他的经验像一张完全空白的纸,这让他有些迷茫。
他没有蒲熠星那样懂得表达爱,如果他满足不了他的期待呢?蒲熠星一定会对他很失望的。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什么擅不擅长的,”齐思钧说,“虽然沟通这种事技巧也很重要,但是和这些比起来,当然是感情更珍贵啊。”说着,他们在路口告别。
回到家以后,郭文韬仍然在思索齐思钧的话。汤汤在沙发另一头,懒懒地看着他。郭文韬忽然起了兴致把他抱进怀里,汤汤抗议般挣了两下,倒也任由他挠着脖子周围的毛。他一言不发,看着猫就想到蒲熠星,发觉粉丝对他的猫塑其实很贴切。蒲熠星真的有些像猫,有些疏离,有些傲娇,但又有些可爱。然后他意识到他其实没什么哄猫的经验,从前汤汤和露露闹脾气,他都是放任他们自己想通。可是他知道这放在蒲熠星身上肯定行不通,如果他什么都不做,蒲熠星只会更退缩,然后完全把自己缩回壳里,再也不会让他触碰。
蒲熠星如果真的是只猫的话,也是很敏感、高需求的那种猫猫。
郭文韬决定学习。学习是他的舒适区,学习的第一步,应该是找靠谱的前辈讨教经验。他扳过汤汤的头,好声好气地说:“怎么办,你教教我吧?”
汤汤斜了他一眼,觉得今天郭文韬很奇怪,还是不要靠他太近。他抖了抖身上的毛,很快从他身前跳开了。
真没良心。郭文韬撇撇嘴。顺手拿起手机,在打开微信的时候有点纠结。要不要问问蒲熠星到家了没呢?可是这个话题之后应该聊什么?蒲熠星会不会嫌他事情很多?蒲熠星昨晚也没睡好,现在肯定很困吧,说不定这会儿已经睡了……
纠结着,还是发了消息过去,问他到家了吗,还顺便把他记下来的药品服用注意事项也发给他,说要记得按时吃药。
蒲熠星的回复快而简洁:已经到了。好,谢谢。
“你最近直播的时间多吗?”郭文韬又问,“好像有段时间没联机了。”
“应该有,”蒲熠星回复,“刚好帮主和怂哥他们前两天还在群里喊。你们约呗,我有空就来。”
“好,那你好好休息,”郭文韬说,忍不住小心地补了句,“记得按时吃饭。”
“知道了。”蒲熠星说,依然很简洁。
郭文韬握着手机咬着嘴唇憋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好之后要接着说什么。他忧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闷闷地倒在床上,不动了。

年后,他们真的联了两次机。本来是刘小怂喊郭文韬双人联机,郭文韬费了点心思叫上少帮主,又暗示着让少帮主叫上了蒲熠星。蒲熠星刚好有空,也没推拒。他们玩了三四个小时The forest,下播的时候郭文韬还有些意犹未尽。倒不是因为游戏,而是他如今很珍惜能从耳机里听见蒲熠星滔滔不绝说话的时光。只要联机一结束,蒲熠星又立马回归到惜字如金的状态,这种反差让郭文韬有种无力的溺水之感,无论他如何挣扎,始终攀不到水面上。
其实蒲熠星的冷淡也不完全是针对他,他的小说创作陷入瓶颈,整整一个月都没什么实质上的进展。因为他意识到,想要把想法变成文字,中间要走的路比他以为得更长。他不禁开始怀疑这究竟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他真的擅长做这件事吗?他能做好吗?他真的能完成它吗?
此外,又有一档江苏卫视的脑综想请他,蒲熠星一开始拒绝了,但导演很诚恳地坚持让他考虑一下。说他的定位更多是帮助小选手,而不是自己参赛,压力比较小。同时也有当年老节目的情怀在。但蒲熠星一方面忧虑自己的赛道固化,另一方面他担心再回到相似的舞台,他又会被重新审视,饱受质疑。
在反复的怀疑和纠结中,蒲熠星重又感到迷茫。

郭文韬不断对自己说,不能着急,要有耐心。他试着通过阅读和泡健身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的确也颇有些成效,但生活仍然有许多个让他感到越轨的时刻。有几次,他晚上从健身房离开,结果开着车兜兜转转,不知怎么就转到蒲熠星家楼下。其实他可以上去,他知道门禁密码,蒲熠星的家不会阻拦他。但他没有,只是静静在他家楼下的长椅上坐着,直到冬末酷峭的寒冷侵袭他的全身。抬起头,可以看见蒲熠星书房的灯光,和万千平凡的灯火一样。郭文韬闭上眼,任由光芒落在他脸上,如同在取暖。
第一次去的时候,郭文韬就遇到了一只白黄相间的流浪小橘猫,不知如何幸运地熬过了上个冬天,警惕地在草丛里打量他。第二次去时,郭文韬特意带了点猫条,运气很好地又碰到它。他撕了一包喂给它吃,猫咪不知实在是饿了,还是觉得郭文韬不像坏人,虽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信任地走到他身前,小口小口地吃起来。郭文韬看猫咪是女孩子,在心里给她起名叫小花。它走近的时候,郭文韬才看见小花腿上有一道挺深的口子,大概是和其他流浪猫打架伤的。郭文韬有些心疼,好在现在气温低,不容易感染。但他还是跑到附近的药店买了些消炎的药涂上,还在角落里给她留了罐头。
之后几天郭文韬有代言拍摄和其他工作,一直没时间休息。再空下来时他又想起那只猫,不知道伤口好了没有。他有些担心,也顾不上思考自己三天两头往蒲熠星小区跑有什么问题,晚饭后,带上家里所有的药和一些吃食就出发了。这次他没在长椅附近看到那只猫,他坐着等了一会儿,又绕着小区找了半圈,终于在一处避风的墙根下又看到了她。不知哪位好心人拿了些旧衣物给她做了个窝,边上还有水盆。小花看见郭文韬,颇有些亲切地喵喵叫起来。
郭文韬欣慰地摸摸她,她的伤口已经好多了,他猜测小区里应该也有别人注意到她的伤,所以帮忙处理了。他拌了消炎的药在罐头里,心里又想起新的事。眼看猫咪的发情期要到了,他有点犹豫要不要干脆带她去做个绝育,不然发情期一定很难熬过,如果怀孕也会更加艰难。
看她吃得开心,郭文韬想帮她的伤口再上点药,一凑近,郭文韬就忍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郭文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郭文韬站起来,转过身,是蒲熠星。他也拎着一小袋猫粮和药,显然是专门来看这只猫的。郭文韬恍然,他就说刚才看着角落里那几件旧衣服,觉得有几份眼熟。
“你怎么在这儿?”蒲熠星问。
“我……我来看看小花的伤好了没有。”郭文韬晃了晃他手里的药。
“小花?”
“呃……我给她起的名字。”郭文韬挠挠头说。
“你认识她啊?”蒲熠星有些好笑地问,没告诉郭文韬他也叫过这只猫小花,因为她脖子后面的那抹黄色斑点很像一朵花。
“就前几次来的时候碰见的,看见她受伤了,我有点担心。”
前几次?蒲熠星皱起眉:“你前几次来这儿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郭文韬支支吾吾,疯狂在脑袋里编理由,然后因一个比一个离谱而一一否决,到最后放弃一般地说实话,“想你了。”
蒲熠星垂下眼,没有说话,没问他都到他家楼下了为什么从来不告诉他。郭文韬怕他不知道怎么回,立刻装作无事发生地转移话题,问:“呃,那个,是你帮她上的药吗?我看她的伤好多了。”
“嗯,我那天看她的伤挺严重,有点担心,就喂了几天,她还挺亲人的。”蒲熠星说着,就看着猫猫又蹭了蹭郭文韬的小腿。郭文韬不自觉弯下身摸摸它,蒲熠星也蹲下来,又看了看她的伤口。郭文韬很自然地把药递给他,他扶着猫咪,看蒲熠星小心地把药涂在她的伤口上。蒲熠星低头的时候,他的头发蹭过郭文韬的手,挠得他有些发痒。
“我有点想带她去做绝育。”郭文韬说。
“我也想过,”蒲熠星说,“我想的是等她伤好了就带她去,马上开春了。”
“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吧。”郭文韬脱口道,随即解释,“我怕你一个人不方便。”
蒲熠星其实想说抓只猫有什么不方便的,但他还是默许了。

没过几天,小花的伤好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郭文韬和蒲熠星联手将她骗进航空箱,带到医院。蒲熠星已经提前和医院联系好了手术和床位,第二天就直接安排了手术。中途,他们一起飞去长沙录yes or no,再回北京时,正好一起去接小花出院。
飞机落地时接近傍晚,他们一道叫车走,一趟航班回北京的火树本来想叫他们一起吃饭,被郭文韬以“我和阿蒲还有事”为名拒绝了。火树本来就不知道他们前段时间发生的种种,在节目里老cue他们,弄得蒲熠星甚至有些无奈。此刻火树看他俩要抛下他,痛心地问你们两个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郭文韬觑着蒲熠星的神色,不敢顺着火树的意思接话,只是如实说他们真的有事,因为跟医院约好了,下次再一起聚。
郭文韬支开火树,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想和蒲熠星一起吃饭。车子转上立交,汇入晚高峰的车流,缓慢地一点点挪动。郭文韬看了看时间,不经意地问:“好像也到饭点了,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吃饭?”
蒲熠星瞥了他一眼:“不是说和医院约好了吗?”
郭文韬脸有些热,解释:“我是说……接完猫以后。”
“那一会儿再说,我现在还不饿。”蒲熠星回答,又低头看手机,不再说话。

小花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在医院多住了两天,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她看见他们的时候很高兴,郭文韬伸手过去,她下意识用脑袋蹭郭文韬的手。蒲熠星怜惜地揉了揉她的脖子。郭文韬顺着她的脑袋想要把手往下滑,蒲熠星见状很快收回自己的手,插进口袋里。
郭文韬揉着猫猫,心里却有些委屈。
他们一起把小花带回小区楼下,打开航空箱,小花探头探脑了一会儿,很快从箱子里钻了出来,冲他们叫了两声,又跑入草丛,很快跃进深处。郭文韬拎着空箱子,觉得有些依依不舍,但也庆幸她应该能平安地度过这个春天了。蒲熠星歪着脑袋看了会儿她远去的方向,说:“其实不看品种的话,她的花色有点像瓜裟。”
郭文韬想到什么,低下头,声音很软:“我都还没见过瓜裟呢。”瓜裟是蒲熠星去年秋天养的,这样一算,他竟有半年多都没进过他家了。
蒲熠星转过身,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那你想见吗?”他问。
“可以吗?”郭文韬眼睛一下亮了,很快从期待变成小心翼翼的渴望,隔着口罩,蒲熠星也看不见更多的表情。他捏了捏鼻梁,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可以。”说着,转身就要上楼。
郭文韬三两步跟上他,走在他身边,问:“你饿了吗?要不我们点点外卖吃吧?”
蒲熠星刚想说要不算了吧,就听见自己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两声,他心里叹口气,也说:“好。”
可恶,刚才怎么就答应让郭文韬上楼了呢。

蒲熠星用指纹开锁,其实郭文韬有点想知道他家大门密码有没有改过,还是不是他知道的那个,但他不好直接问。进门的时候,瓜蛋卧在沙发背上,瓜裟刚好从猫爬架上轻轻跳下来,绕到蒲熠星身边,远远地望着郭文韬,颇有些警惕的样子。
“好漂亮。”郭文韬忍不住感叹。
“不怕的宝宝,”蒲熠星抱起瓜裟,揉了揉他的脑袋,“人家夸我们漂亮噢。”
郭文韬伸手逗了逗他,瓜裟也很快放松下来,从蒲熠星怀里跳出来,自己去玩儿了。蒲熠星转头问:“吃什么?你点外卖吧。”
郭文韬说好,他眼有些热,蒲熠星哄猫的样子好温柔,对自己就冷淡淡的,连说话都换了个语调。
他们最后点了简单的拉面,外卖也很快,郭文韬甚至觉得有些太快了,他都还没和蒲熠星待多久。他们聊了聊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因为疫情,他们这几个月要录的节目并没有很多。蒲熠星说正好,他有更多时间做点创作上的事。
“你是又在准备写歌吗,还是剧本杀?”郭文韬问,
“剧本杀还在筹备,”蒲熠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我最近在写小说。”
郭文韬有点惊讶:“小说?什么类型的?”
“大概是悬疑。”
“好厉害,你打算什么时候出?”
“先看我什么时候写完吧,目前都还是未知数,”蒲熠星想到最近的进展,有些惆怅,“反正根据墨菲定律,所有事情都比你预计得要久。”
郭文韬被逗笑了,他接着问:“所以你怎么忽然想要写小说了?”
“也算不上忽然吧,反正就是觉得有些东西应该写出来,”蒲熠星说,不自觉抬头问,“你说,我会不会有点太疯狂了?”
“是你的话,我不觉得。”郭文韬说。
蒲熠星挑眉:“因为我本来就很疯狂吗?”
“不,事实上,”郭文韬思考,“我觉得——因为总有人要做这样的事,因为这个世界应该是不同的。并不是每个人都想要这么做,即使他们想了,也不是每个人都真的会着手去做。并不是每个人都想要面对不同的可能。但是人生应该有不同的方向,节奏,结论。有人在特立独行的时候,应该有人在随波逐流,应该有人在某个岔路停下,转弯,应该有人在回头。即使这些事并不是一定会成功,即使它在外人听来是疯狂的、不切实际的,即使它带来的风险远胜于收获。但应该要有人做这些,而你就是这样的人。”郭文韬说,“而且,我也不认为疯狂是个贬义词。有时候我觉得,喜欢你的人或许正是因为这个才爱上你的。”他垂下眼,咽下一句“我也是。”
“那你呢,”蒲熠星忽然问,“你又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以前我觉得保守和稳健才是长久的生存之道,”郭文韬想了想,“但后来我意识到那是因为其实我没那么渴望。”他认真地说,“因为现在我发现,为了我真正想要的,我可以承担一切风险。”
蒲熠星被他盯得有些说不出话,过了会儿才说:“年轻人all in投资是很危险的,这不是什么正确的行为。”
“嗯,”郭文韬吃完了面,盖上盒盖,“可我已经不想再站在对的那边了。我已经站得够久了。”
“那你也别站在错的那边。”蒲熠星防御般地说,不想让这个话题走向难以预料的方向。他同样起身收拾餐盒。
“我没有,我是说,”郭文韬坚持拉住他,垂下眼说,“我只想站在爱的那边。”
“郭文韬,”蒲熠星低下头,“你能别这样吗?”
“我……哪样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说两句爱我,我就理所应当要回头?还是你要拿这些所谓的风险在我面前装可怜,就因为你为了我放弃了结婚,我就应该重新接受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蒲,”郭文韬有些委屈,“你听我说,我没有要你接受我——虽然,虽然我希望那样。但我想说的是,我放弃结婚不是为了你,是因为你和我说,你希望我选择自己想要的。这就是我的选择。虽然当时我问过周峻纬,如果我真的放弃了结婚,你还会不会重新接受我。周峻纬当时说我不能为这个做决定,我只能为自己决定。我也确实是这样做的。我说的风险不是……不是失去按部就班人生的风险,其实是……”他咬了咬嘴唇,不确定该不该说下去。
“是什么?”蒲熠星问。
“是你再也不会爱上我的风险。”郭文韬说,忍不住抬眼去看他,“我花了很大力气承受这个,我也不知道哪一刻我会不会真的就什么都失去了,我很害怕,可即使是这样,我也愿意试试。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
蒲熠星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懊恼地说,抱歉,是我误会了。
郭文韬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给了你这么大压力,我没想那么多,我真的只是想来看看瓜裟。”他轻轻拉了拉蒲熠星袖子的边。
“你胡说。”
“好吧我是有点想和你多待一会儿,”郭文韬很小声地说,“可是这也很正常吧,谁不想和喜欢的人多待一会儿呢?”
“反正饭也吃完了,猫也看了,你没事就赶紧走吧。”蒲熠星听不下去,准备逐客。
郭文韬觉得今晚他确实不应该在蒲熠星这儿待太久,于是也乖乖地准备回去。蒲熠星带瓜裟在玄关跟他告别。郭文韬忍得很用力,才忍住没有在那一刻拥抱他。他要关上门的时候蒲熠星忽然叫住他:“等等。”
“怎么了?”郭文韬停住脚步。
蒲熠星别过脸,揉着瓜裟的脑袋:“以后你要来就给我发微信,别再在我们家楼下招猫逗狗的。”
郭文韬眉眼弯弯,隔着口罩都能看出他在笑,他很用力地点头,说知道了。

【TBC】
这个人有点懒,什么都没写哦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0 02:30:56 | 显示全部楼层
rckio 发表于 2024-10-13 00:00
写得也太好了吧期待更新

谢谢!
这个人有点懒,什么都没写哦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6: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云外有棵树 于 2024-11-12 16:41 编辑

41.你们聚餐的主题是什么呢
三月,因为上海逐渐爆发的疫情,蒲熠星的剧本杀项目推进颇受影响。坏消息是线下的工作室建设不得不暂缓,好消息是他有更多时间可以用于打磨剧本。他感觉他手底下那几个年轻编剧已经叫苦不迭,打着哈哈用几杯奶茶安慰了他们一下,接着很快恢复成严肃老板。
不那么忙碌的时候,他也会下楼遛弯,有时候碰到小花,会发张图片给郭文韬看看。郭文韬曾经想亲自来看,但蒲熠星的小区加强了防控,现在除了特殊原因一律不让来访。郭文韬也只好隔屏幕望猫。
至于他望的是真猫还是蒲熠星,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四月,齐思钧在群里问大家最近在不在北京,提议找个时间聚餐,因为他们好几个人的生日挨得近。但因为北京朝阳变成风险区,蒲熠星要飞往重庆拍摄一部网剧,不得不事先过去隔离,便赶不上了。
齐思钧说,哎呀那太可惜了,你到时候记得把地址发给我们,给你寄礼物。
蒲熠星看着那条消息陷入思索。想到他们几个的生日,他也有几分苦恼。凭借现在他和郭文韬的关系,他不知道要给郭文韬送些什么。他既不想显得自己很在意他,也不想让郭文韬太难过。他觉得自己有些拧巴,好像不管怎么做都不甘心。他一方面受不了郭文韬那幅眼巴巴的样子,ze个人自从上回送他去医院以后,就很爱在他面前装可怜;另一方面想到曾经漫长暗恋郭文韬和被郭文韬拒绝的时光,他依然感到难过,莫名其妙就会被他气到。
所以最好的解决方案还是离郭文韬远点,不然一切都太危险了。
想着,蒲熠星忽然冒出一个绝妙的方案。他在好友群里回道,哎呀,你们看今年大家也没什么时间聚,很多地方又疫情,快递也停了挺麻烦的,我们兄弟几个就不要搞这些虚文,大家都是朋友每年送来送去也挺累的,要不今年就都别送了。回头等我回北京请大家吃饭。谁赞成,谁反对?
齐思钧:?蒲熠星你懒得给我们买礼物就直说[白眼][白眼]。
火树:我赞成,我也不想给你们买礼物。
石凯:我赞成,我也不想收到有些人的礼物,比如火树去年送了我一个丑丑的榨汁机。
火树:我送的东西明明都很实用好不好?你们送的都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邵明明:?哪里中看不中用了,我送的东西都是精心挑选的好吗?那叫艺术。
……
蒲熠星深藏功与名地关上手机,觉得自己简直是太聪明了。
另一边,看到蒲熠星群里消息的郭文韬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他隐隐感到蒲熠星此举可能和自己有关,但又觉得蒲熠星想出这种事倒也正常,于是没在群里多说什么。他最近也忙忙碌碌,一直在筹备自己的生日直播。

郭文韬生日那天,蒲熠星下午正和少帮主联机。帮主冷不丁说了句:“今天是我们汤猪猪生日啊,祝汤猪猪生日快乐。”
蒲熠星当然知道今天是郭文韬生日,却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也在直播里附和着说了生日快乐。下了直播,他鬼使神差用小号地去了郭文韬直播间,刚好赶上郭文韬变重力魔术。
蒲熠星有点无奈地看郭文韬把牙签插进倒过来的瓶子里,听见塑料薄膜发出的“嘎吱”一声。看着郭文韬边狡辩边憋笑的样子,没忍住地,他也笑出了声,反应过来以后立刻收起嘴角,但还是用小号送了他礼物。
听郭文韬谢完他的id以后,蒲熠星退出了直播。
时间快要十二点的时候,蒲熠星颇不经意地、满不在乎地、看似随意地给郭文韬发了生日快乐,祝他新的一岁健康顺意,事业更上一层楼。消息发来的时候郭文韬仍在直播,在镜头前瞥了眼手机,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蒲熠星倒是措辞官方也沉得住气,郭文韬有点失落,但转念又觉得蒲熠星还能祝他生日快乐已经很好了。
去年生日的时候,蒲熠星拖到最后才给他礼物,他还能朝他闹脾气。今年因为有这句干巴巴的祝福,他甚至没理由,也没勇气发一句“这么敷衍的”过去,只能在下播之后,同样官方地回了句谢谢。

几天后,蒲熠星飞往重庆,入住隔离酒店。他作为一个宅家星人,隔离带来的最大痛苦只在网速太慢和见不到猫。拜托裴裴给他送了根网线以后,他如鱼得水,充满干劲地投入新的工作。
他后来还是答应了江苏卫视的脑力益智类综艺录制,这两天应节目组要求开了个线上会议,拉了工作群。节目的嘉宾他都不大熟悉,有几个人只是听过名字,更多的则是干脆一无所知。
就在他把那个群当寻常工作群暂时调成免打扰后,忽然有人从群聊添加里发来了好友申请。
备注只有一个名字:丁若虚。简单又干净,名字很好听,蒲熠星想了想,点了通过。
对面很快发了消息过来:没想到蒲老师也来参加了这个节目,幸会!
蒲熠星有点疑惑地回复:你认识我?
丁若虚:我看过你的节目,特别厉害。
蒲熠星不得不立刻百度了一下对方,发现丁若虚也是名校毕业,参加脑综出身,就是年纪小他三岁。立刻回应道:谢谢。我也知道你,久仰了。很久不上这种竞技类节目,还请丁老师多多指教。
丁若虚很快回复:可以别叫我老师吗[可怜],感觉怪怪的。叫我小丁就好。
蒲熠星:好。
蒲熠星:但难道不是你先这么叫的吗[探头]
丁若虚:因为录节目大家都这么叫,不过我还是有点不习惯[皱眉]……
蒲熠星:确实!我也习惯了很久。
蒲熠星:那你也别这么叫我,叫我阿蒲就好。
丁若虚:好,那到时候见啦[开心]
对话就这样结束,蒲熠星只觉得丁若虚大概是那种比较热衷社交,习惯录节目前同陌生嘉宾提前寒暄的类型。圈子里他见得很多,便没太放在心上。

隔离的日子像白开水,看书看电影打游戏,写作到凌晨,在雨夜的阳台听歌。如果不盯着日历,就会觉得昨天今天明天没有什么分别。睡一觉醒来,想不起来今天究竟是几号,又是星期几。蒲熠星有时会想,如果没有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提醒他,他还会意识到时间的存在吗?会感受到岁月的流逝吗?在这种状态里,蒲熠星甚至开始对生日有了莫名的期待,在隔离中的生日,一定很特殊。
然而,当时针指向零点,几千条消息在一瞬间一齐从微博涌出来,那一刻他真的就又长大了一岁吗?物理上的困囿让他有种不真实感,但每一个艾特都仿佛在提醒着他的存在。
微信上也收到不少消息,大部分来自家人和朋友,但令他意外的是,十二点一过,丁若虚竟然也给他发来了生日快乐。
蒲熠星有些惊讶地说了谢谢,问他怎么知道他今天生日?丁若虚回他说就是刚好刷到了。
蒲熠星有点狐疑,一过零点就能刷到自己生日吗?他生日也没上热搜啊。
白天,他照例被测体温和核酸的医务人员叫醒。迷迷糊糊里,逐渐意识到今天和此前任何一天其实没有什么不同。他先前的期盼一点点落空,但也莫名感到某种更厚实的情绪正缓缓蔓延,将他支撑起来。世界当然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变得有什么不一样,但正因如此,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失序中,他重新获得某种安全感。
傍晚的时候,他忽然在群里看见唐九洲问:“你们到哪儿了?”
蒲熠星:???
没有人再回他消息,他心里有某种“不详”的预感,但还是乖乖打开直播间,开始他的生日直播。
3080车队今年给他录了生日祝贺视频,其中有郭文韬。蒲熠星从屏幕里看见他的时候眼皮跳了下,想起郭文韬今天倒一直没给他发消息。他的视频祝福挺中规中矩,没什么特别,这让蒲熠星莫名松了口气。但是过后,却又有一点很别扭的不满足,让他在心底险些被自己气笑。就像Q&A的时候,被问到过去一年有什么遗憾吗?蒲熠星想了想说,遗憾是有的,可是硬要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蒲熠星一时间想到很多事,没落地的企划,没实现的愿望。可是到最后,还是兜兜转转地想起郭文韬。有些事不能说,有些事不方便说,有些事说了会显得自己很傻。郭文韬就属于说出来显得自己很傻的那种事。二十八岁的人了,依然把感情弄得很狼狈。他渴望用与世界和解和克制煽情来彰显自己的成熟,但想到郭文韬的下一秒,他总是重新变幼稚,然而勇气却没跟着变,甚至不如过家家时大大方方说我爱你的幼儿园小孩。
郭文韬知道自己这么拧巴吗?郭文韬喜欢的真的是这样的他吗?还是郭文韬喜欢他只是因为失去了他?

九点多,唐九洲在群里发了一条语音,蒲熠星当着直播间点开了,他祝他生日快乐,背景里有杯盘碰撞的声音。蒲熠星嘴角抽了抽,齐思钧很快火上浇油,又发来了一条集体碰杯语音。蒲熠星的无语和震撼无以复加,在群里很气愤地问,你们聚餐的主题是什么呢?
唐九洲:为你庆生啊~
蒲熠星:你们可真是我的好朋友,都有谁去了:)
齐思钧很快跟上一张合照,除了他和不在北京的何运晨,其他人基本都到了。郭文韬坐在齐思钧旁边,也是一副忍不住要笑的样子。
蒲熠星差点要控制不住表情,还碍于直播还开着,咬着后槽牙,强颜欢笑着和观众们解释了一下状况,再也不想理会他们,继续直播了。粉丝喊话他们联机的时候,蒲熠星还半委屈半讽刺地说,他们吃完饭说不定还有别的活动,呵呵,不要替他们操心了。
中途,蒲熠星摘下耳机去厕所,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管理人员敲门,跟他说有人送了东西给他。蒲熠星拉开门,看见一束手捧花和一个大约四寸的小蛋糕。蛋糕被盒子罩着,看不出什么形状。花束倒选得很清新,蓝色满天星依偎着白色桔梗,上面也没有卡片。他把东西放在玄关,若无其事地回到镜头前,却偷偷在群里问是你们买的花和蛋糕吗?
唐九洲很快回他:没有啊,我问了,他们都说没有。
齐思钧:哎哟谁这么贴心,还给你送花和蛋糕。我们是自愧不如了。
蒲熠星:你们这些背着我聚餐的人没资格说话:)
蒲熠星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去问裴裴是不是她订的,又问了自己的父母,都说不是。裴裴这时候警惕起来了:“不会是私生吧?你可别随便吃哦。”
蒲熠星虽然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还是觉得这未免有点太疯狂。突然裴裴想起什么,说:“你问了韬哥吗,说不定是韬哥。”
“为什么?”蒲熠星眯起眼。
“他前几天问我要了你地址,说是要给你寄生日礼物啥的。”
蒲熠星无语:“我地址是随随便便可以给别人的吗?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啊?”他把裴裴整不会了,“可是那是韬哥啊,我觉得没事吧。他说不用告诉你的。”
蒲熠星:“……你到底是谁的经纪人。”
裴裴:����[可怜]
蒲熠星:好吧我回头问问。
下了播,蒲熠星按着外面上贴的订单打了蛋糕店的电话,报了郭文韬的手机号,问他下的订单送到了吗,平台没显示。对面以为他是下单人,查询后说显示已经签收了,让他和朋友确认看看。
蒲熠星挂掉电话,想了想,在群里装模做样地吐槽了一番。说哎呀问了一圈都不知道是谁送的,不会是私生吧,现在的粉丝简直太可怕了,连隔离都能找到酒店地址。为了安全起见,他已经把花和蛋糕都扔了。
下一秒,郭文韬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蒲熠星慢悠悠接起来,也许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喂?怎么了?”
“你……你真的把它们扔了吗?”郭文韬的声音僵僵的。
蒲熠星瞥了眼好好地摆在玄关处的蛋糕,说:“是啊,谁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哦。”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沮丧地问:“那你没有办法找回来了吗……”
“为什么要找回来?”蒲熠星装傻。
“……”郭文韬承认道,“是我送的。”
“那我在群里问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郭文韬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我怕你知道是我送的,就不想收了。”
蒲熠星听见他的语气,心软了,无奈地说:“你是不是傻啊,郭文韬?难道来路不明的东西我就会收吗?”
“所以,真的没办法找回来了吗?”郭文韬听上去很委屈。
“我没丢,我知道是你。”蒲熠星说,“我给蛋糕店打电话问过了。”
“你骗我?”
“要不是我聪明,我真的就当是私生送的丢了,我哪还有心情跟查案似的查到底谁送的,我又不是侦探。”蒲熠星吐槽道。
“可能我不告诉你,是我想等你打电话过来问我,这样我就可以亲口跟你说生日快乐了。”郭文韬说,“生日快乐,阿蒲,”郭文韬那头声音很安静,还能听见他停顿时的呼吸,“新的一岁,祝你不再有遗憾。”
“你们在聚餐,还有空看我直播啊。”
“九洲非要放的,”郭文韬解释道,“我们就一起挂了一会儿。”
“那你们现在在干嘛?”
“没干嘛,我们就找个地方喝了喝茶就散了,现在什么ktv之类的都关了,想干什么也没有地方。”
“谁叫你们背着我聚餐。”
郭文韬不自觉笑了几声,才说:“我们没有背着,是正大光明的好不好。”
“其实我都说了不用送礼物了,”蒲熠星说着有几分心虚,“你生日,我也没送你什么。”
“这就是花和蛋糕啊,不能算礼物的。”郭文韬辩解道,“送蛋糕是因为我怕你在隔离没蛋糕吃,送花是因为……因为我说过要给你送花。虽然,其实,我还是给你准备了礼物……”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弱下去,蒲熠星要很认真才能听清,“因为你说大家都是朋友所以就不要送了,但是我想也许什么时候……等我们可以不做朋友了,我还是要送的。”
蒲熠星愣住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支支吾吾地憋出一句谢谢。郭文韬仿佛也有些没想到似的,东拉西扯随便聊了两句,很快没头没脑地挂掉了电话。
蒲熠星把蛋糕拎到桌前,给自己点了蜡烛。其实他一点也不饿,但还是吃掉了一块,奶油很香很甜,在唇齿间留下萦久的回甘。他发了生日微博,结尾这样写道:
“我早就知道,今天不会因为是我的生日,而跟前几天,后几天,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这没什么不好,世界本身就是这样,我会习惯性地尝试给事物赋予特殊的意义,但世界会扭头告诉你,不是这样的。
然后我就会意识到,正是这些不特殊、无意义、非必要的人和事,构成了我特殊,有意义,必要的一生。*
当他用和去年相似的排版发了生日朋友圈后,丁若虚第一个留下了点赞。
12. 什么朋友啊我们认识吗
蒲熠星在重庆拍了小半个月的戏,他在这部剧里不算主角,相关的戏份很快杀青。又趁着后面的工作还没开始,绕道回家待了一周。
母亲一见到他就开始数落,怎么又瘦了这么多?怎么黑眼圈这么重?你平时到底都在搞些什么事,能把人折腾成这样?随后顿顿不重样地给蒲熠星炖各种滋补汤品,撑得蒲熠星苦不堪言,连忙撂下碗钻进书房打游戏,好像回到少年时代放学后的夜晚。
蒲熠星有时觉得,因为温度和湿度,不同城市的空气总会给人带来微妙的影响。那时西南正值雨季,他觉得自己像一株缺水的植物,终于在故乡的雨水里新生。一天半夜,他站在阳台上听雨,感受湿润泥土混杂的青草香气,将他的肺部舒展地一点点撑开,皮肤也逐渐变得黏腻。这是北京难能体会的季候,在他被淋湿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其实想念。
他忽然有些不想回北京。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回过头,是母亲披着外衣悄悄走进,问他为什么还不睡。
蒲熠星有晚睡被抓到的心虚,但又很理直气壮:“习惯了嘛……”
“你老实告诉我,”母亲问,“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没有啊,除了忙点,没什么不开心的。”
“那是感情上?”母亲眼睛一下有神起来,“你谈恋爱了?”
“什么啊……”蒲熠星无奈,“你好像很巴不得我受情伤一样,有这样的妈吗。”
“我是看你太久没谈恋爱了。前段时间我整理你房间,还看到好几封以前同学给你写的情书,那时候多青春啊,你怎么没趁年轻多谈几个。”
“对,我二十八了,我已经老了。”蒲熠星接话。
“我是说,你现在正是谈恋爱的大好时机。等你三十多了,大家都该想着结婚了。”
“那我要是就不结婚呢?结婚到底有什么好的?”
“你是可以不结婚,问题是别人结了,那不也没人陪你嘛。”母亲说,“其实我也不在意你结不结婚,反正你从小就有主意。我是怕你一个人,动不动就因为一些事情想不开,把自己憋得太难受。”
“我没有。”
“你没有,怎么还天天板着张脸。你可不可以少想些事,活得简单点?我跟你爸都不指望你干嘛干嘛,你总是给自己这么大压力。”母亲说完又摆摆手,“算了,我说了也白说。”
“我真没遇着啥大事儿,”蒲熠星说,“虽然烦心事,多多少少还是有吧。但我刚才只是在想,如果我离开北京,会是什么样子。”
“离开北京,你要去哪儿?”母亲问。
“哪儿都行,但大概是南方吧。比如上海杭州啊什么的。你看那边工作也方便,空气也好,没那么干,冬天也没那么冷。”
出乎意料的,母亲没有反对:“你想换个环境,也挺好啊。北京上海,还不都一样。以前就有算命的说,你五行缺木,适合去东方。你看你大学在那边念得不是就蛮好……”
“不过,我现在也就是想想,真要搬家的话,估计还要考虑挺多事的。”蒲熠星说。
他想过离开北京,可是说出口的时候,又觉得舍不得北京。
是什么在拉扯他,他却说不清。
“你要是北京待得不高兴,那就走呗,反正你也是满世界飞。只要你高兴,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妈,其实难过也没什么不好,哪有人一直高兴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当然更希望你高兴啊。”
“好啦……我挺高兴的,现在。”蒲熠星说。
“那你赶紧去睡觉,明天又睡到中午,赶不上早饭。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不吃早饭就是慢性自杀,你那肠胃本来就不好……对了,我跟你讲啊,你要真是为情所困,我也不会说什么的。我就是来告诉你,大好年华不要浪费,只要感情到位,没有过不去的坎……”
蒲熠星翻着白眼,好不容易才把开了话闸的他妈推回房间。
蒲熠星在家赖到了不得不去录节目的时候。五月,他飞去南京,参加那个益智类脑综的录制。因为最强大脑的原因,在场的嘉宾有不少人彼此认识。当他们走进演播室,亲切地交谈,或寒暄,蒲熠星那种久违的社恐劲重又泛上来。第一轮选队友的时候,宋佳昌就近问蒲熠星要不要和他一队。蒲熠星对大家都不太了解,也没想太多就答应了。他看见好几个人选了丁若虚,心想他还挺受欢迎的,大概是有实力性格又好的那种类型。
中途闲聊的时候,大家调侃宋佳昌和蒲熠星真的很冷酷,蒲熠星接过话头说,大概我们两个都是比较I的。
丁若虚忽然开口说:“其实我也是I人啊。”
“你I吗?”蒲熠星真诚地困惑道。
没想到许天奇亲自认证:“他真挺I的,跟他不熟的时候,他也冷酷得不得了。”
郑林楷附和:“对啊对啊,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可高冷了。”
“你们在胡说什么?能不能树立点我的正面形象啊?”丁若虚控诉道。
蒲熠星在他们的对话里渐渐放松下来。一开始,他天真地相信了导演的话,以为他只需要在节目里带带孩子,给别人加油打气。到场上才发现这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局。怎么没人通知他还要亲自上场做题?而且结果还会影响到全队的成绩。
拉票环节他一言未发,到了上场答题时,又因为没调整过来状态,加上本就不擅长记忆和速算连连失利。录制休息的时候,他有些闷闷地,坐在角落里一边玩手机一边抠手,感受手指上的倒刺不断发出微弱的刺痛。
有人在他身边坐下了,是丁若虚。他指指蒲熠星面前没怎么动的晚饭,说:“你怎么吃这么少?”
“啊我感觉不是很饿。”蒲熠星抬起头说,有些不习惯别人忽然来找他说话。
“没想到来这节目还要自己上场,我感觉压力一下就变大了。”丁若虚感叹道。
“是啊,确实也跟我想的不一样。”蒲熠星说,“大家都好厉害。”
“你也是啊,那些孩子好像都很喜欢你,我跟许天奇说破嘴皮也没能把他们哄过来。”丁若虚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然后我私下去问他们,他们说是因为看过你的节目。真是的,难道《最强大脑》就一点也比不过《明星大侦探》吗。”
他的语气成功把蒲熠星逗笑了:“小孩子嘛,等他们再长大点就知道你们有多聪明了。”
丁若虚也笑了下,透过眼镜,他的目光既温润又文雅:“我是想说,有的人格魅力是智商再高也学不来的。”说着,不远处有工作人员在叫自己,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蒲熠星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在夸自己。他愣了愣,好像忽然没那么郁闷了。
重新回到场上,蒲熠星换了许天奇做队友,在逐渐适应节目的节奏以后,蒲熠星火力全开。他带领两位小队员在观察真假朋友圈的推理项目中先是遥遥领先,又在被丁若虚队追赶上来后几次顶住压力,以仅仅一分之差获胜。众人的夸赞声里,蒲熠星转头去看丁若虚。他虽然输了,但好像毫不在意的样子。额角还有细细的汗,却看着蒲熠星笑了:“我就知道,你很厉害。”
蒲熠星没谦虚,朝他弯了弯眼睛。
第二天,蒲熠星从南京飞长沙录密神,却又在机场碰见丁若虚。他们买了同一趟早班机,蒲熠星完全没睡醒,一开始都没认出他。
“哎?阿蒲,”丁若虚先打了招呼,很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儿?你也飞长沙?”
“对,我去录节目。”蒲熠星醒了醒神,问道,“你呢?”
“我家在长沙,我回去看看家人。”
“原来如此。”蒲熠星不知道丁若虚家在长沙,“我以为你一直长住广东。”
“嗯,是啊,不过广东离长沙很近,我平时也经常回来。”
“长沙挺好的。”
“你肯定也对长沙很熟了吧,你大概经常去长沙?”丁若虚问,隔着口罩和额前的碎发,能看见他忽闪的眼睛。
“虽然去了很多次,不过几乎都是录节目。硬要说熟,其实也谈不上。”
“你要是有什么想玩儿的,可以找我啊,”丁若虚邀请道,“看你最近胃口不好,长沙有可多好吃的了,肯定能找到你喜欢的。等你录完节目我可以带你去。”
蒲熠星当他是寻常客套,想也没想,就应着声说好啊,有机会的话。
密室大逃脱开启新的一季,蒲熠星他们先录超前,再录正片第一期。郭文韬率先上车,坐在了第一排,紧接着是蒲熠星。蒲熠星没想到车里只有郭文韬一个人,浅浅点了个头,就钻到郭文韬身后一排。
擦肩而过的时候,郭文韬忍不住别开脸笑了。他有好些日子没见到蒲熠星,虽然算起来也就不到一个月,但郭文韬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似的。
他们谁也没说话,蒲熠星只好作出困顿的样子,等着下一个人上来。
新年聚会的时候蒲熠星说让黄子弘凡跟他们一起录节目,一语成谶。黄子弘凡作为这季节目的新嘉宾,咧着个大白牙就上来了。因为有JY又有石凯蒲熠星,而且郭文韬和火树也因为之间的几次接触和黄子弘凡熟悉了不少,虽然他是新嘉宾,但几乎算得上是熟人局了。郭文韬虽然之前还对黄子弘凡离蒲熠星太近而有点淡淡的敌意,但接触之后,逐渐发现黄子就是那样的性格,倒也放下了戒备。尤其是前段时间的几次联机后,他也遭到了黄子弘凡的语音矩阵“攻击”,无奈里也有几分哭笑不得。
超前企划是很像名学前几季的扔骰子抽题,蒲熠星第一把就摇到下家出题,下家偏偏刚好是郭文韬。郭文韬无比想感谢那个最先想到掰手腕的人(他已经忘了是谁),这简直是送上门的拉蒲熠星手的大好时机。蒲熠星听见郭文韬选了掰手腕以后几乎想直接认输,他知道他掰不过他,但一想到节目效果,加上火树那帮人又在起哄,他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郭文韬用的是右手,蒲熠星能感觉到郭文韬甚至没怎么出力,克制着、一寸寸把他的手往下压。快到底的时候,蒲熠星其实已经卸了劲,但郭文韬仍然紧紧握着他的手,直到他的手背贴到桌面上。压到底的瞬间,蒲熠星立刻松开手指,只剩郭文韬的手还执拗地保持着相握的姿势,直到他们起身,才不得不依依不舍地放开。
郭文韬能感觉到,自从他取消所谓的婚约后,节目组是又把他和蒲熠星当卖点了。无论是用他俩的名字出题,还是在给蒲熠星的题目里安排和他有关的内容。他一方面庆幸镜头前,即使蒲熠星不情愿也逃不开与他的连结,另一方面又因为感受到蒲熠星的不情愿,心里生出几许密密麻麻的酸涩来。
他觉察到蒲熠星有意在弱化和他的亲密,尽力平等地同每个人相处。他不能确定蒲熠星此举是出于和他关系变化的私人原因,还是他本就尽可能地想要开始避免同自己捆绑。可是以现在的状况,他无论如何开不了口真的和蒲熠星聊这个。只好尽可能顺着他的意,既不敢太刻意,又不敢太放肆。
他还是会接他的话,正常合作与互动,甚至对视,但是当蒲熠星绕过他径直走向桌子另一边,或是在拍合照的时候退到遥远的角落,郭文韬却不敢专门跟上去,站在他身边。
但是超前企划录完,回酒店的车上,蒲熠星先上了车,找了个窗边的位置。郭文韬跟在他后面,还是壮着胆子直接坐在了他身边。
反正都录完了,挨着坐一下也没什么吧,郭文韬想。
蒲熠星看他坐过来,只是淡淡垂下眼,什么也没说。他又有些困,靠着窗眯了会儿,再中途醒来时,转头就看见郭文韬脸朝着自己的方向,贴着座椅,也默默睡着。
蒲熠星忍不住看了他一会儿,郭文韬或许是察觉到身边的动静,也轻轻睁开了眼,在对上蒲熠星目光的时候愣了神。蒲熠星看见他耳尖瞬间变红,郭文韬撑着半边座椅,慢慢把身子扶正,声音哑哑地问:“怎么了?”
他依然不舍得别开脸,反而盯得蒲熠星看不下去,把头扭了回去:“没事。”
余光里,蒲熠星依然能感觉到郭文韬还在看着他。他忍不住开口:“干嘛呀。”
郭文韬有几分委屈地说:“你趁我睡觉看我,我还没问你干嘛呢。”
蒲熠星语塞,干巴巴地说:“我是看你……的遮瑕好像很好用,我准备去问问你的化妆师是什么牌子。”
“你有什么瑕要遮?”郭文韬没好气地问。
“我脸上刚长了颗痘。”蒲熠星说。这倒是真的。
“哪儿呢?”郭文韬探起身子,凑近了要看。
蒲熠星一时不习惯他靠这么近,想往边上躲,碰巧司机急踩刹车,郭文韬因为侧着身,眼看着就要往座椅前方歪下去。蒲熠星眼疾手快,想伸出手抓他,而郭文韬也在失去平衡的瞬间下意识拽住唯一的支撑——蒲熠星的胳膊。最后,郭文韬确实稳住了身形,没有掉下去,但蒲熠星因为被他借力地往前一拉,最后他的鼻子磕上了蒲熠星的额头,撞得他生疼,低低痛呼一声。然后碰瓷般地把头一侧,埋进蒲熠星的脸和座椅的缝隙之间,说:“好疼。”
蒲熠星推推他的肩,用手去摸自己的额头:“我也很疼,好不好。”
郭文韬闻言,探起头,认真地伸出手指,揉了揉蒲熠星的眉心。蒲熠星忘了躲开。
“还疼吗?”郭文韬小声问。
蒲熠星低下头,不说话。他本来不疼了,可是郭文韬这么一问,他又觉得好像还是疼的。
“你是在问额头吗?”他忽然说。
郭文韬愣了一下,想了想,不确定他在说的是不是蒲熠星在说的,有点紧张地说:“如果不是呢。”
“疼的。”蒲熠星说。没头没尾的。也不确定他回答的是不是郭文韬想问的。
打开手机,蒲熠星看见好几条来自丁若虚的未读消息,点开发现,他真给他发了好几家餐厅,倾情推荐他去试试,说这都是他从小收藏的宝藏餐厅。
蒲熠星划拉了一下,录完节目他确实饿了,倒真的起了几分兴趣。丁若虚说他在好几家店都有会员,蒲熠星想去的话他可以陪他。
蒲熠星第一反应是这太麻烦对方了,忙说:“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去就可以的。”
丁若虚回道:“我也好久没去了,我还很想吃呢[大哭。”
蒲熠星想了想,说:“那也行,不过用了你的会员,你得让我请客啊。”
“那怎么行,这是在长沙诶,等我什么时候去北京出差,再让你请我。”
蒲熠星温柔地笑了,说,南京我也可以请的。
于是他和丁若虚约了碰面时间,眼看着车子开到酒店,JY看了看大家,问要不要一起吃饭。郭文韬很快响应说可以啊,也有段时间没聚了。
蒲熠星晃晃手机说:“你们去吧,我跟朋友有约了。”
“凭什么呢?什么朋友啊,我们认识吗?”JY不依不饶地问。
蒲熠星斜他一眼:“什么时候我交朋友还要通报你了?就是新认识的朋友。”
“歪哥的意思是,你怎么能为了这个新朋友抛弃我们这么多人呢?这合理吗?”石凯接话道。
“对啊对啊。”黄子弘凡附和。
“哎呀,人家先约的,这是契约精神,懂吗?我可是很诚信的人哦。”蒲熠星坚持道,“好了,下次再跟你们聚。对了,你们要是不知道吃什么的话,我还有餐厅推荐……”说着,他就挥挥手,同大家告别了。
因为车上最后那通语焉不详的对话,郭文韬心里一直有些酸涩。现在又看到蒲熠星因为一个不知道什么人而雀跃地离开,他更不是滋味。JY问要么就附近找个餐厅吃点儿时,郭文韬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不是很饿。
黄子弘凡本来还想劝他一起,但石凯看出郭文韬的情绪,朝黄子弘凡使了使眼色,他也就噤了声。
最后,剩下的人还是一道吃饭去了,只剩郭文韬一个人默默走回酒店。
他确实不太饿,但更多的是没胃口,吃什么都有些提不起兴趣,干脆就真的什么也没吃。他在酒店刷了很久的手机,刷遍了最近的时事新闻和娱乐八卦,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没有半点新鲜事,直到他的眼皮终于开始打架,闭上眼眯了会儿。
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郭文韬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饥饿。原本这个点他不会吃东西了,可是想到毕竟没吃晚饭,又怕半夜睡不着觉,而且明天还要接着录制,也就打开外卖软件,点了碗清粥,打算喝两口再休息。
外卖不多时就到了,疫情以后外卖员不让上楼,郭文韬只好趿拉着拖鞋下去拿。桌上有好几个袋子,正在郭文韬在其中翻找的时候,刚好就透过酒店大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蒲熠星,身边还有一个男生,陪着他回来。
那个男生把蒲熠星送到门口,还说了好一会儿话。郭文韬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外卖,可是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把他钉在原地,不愿转身回去。因为外面天黑了,屋里亮着,他根本看不清另一个人的脸,只能看到他们的轮廓。他努力观察着外面那两个人的动静,直到他们终于说完话,他认出蒲熠星朝他挥手,因为他白色的卫衣兜帽轻轻搭在脑后,随着他的身体微微晃动。
蒲熠星要进来了。郭文韬慌忙低下头,装作刚找到外卖的样子,又装作刚看见蒲熠星也在,说:“诶,你回来了?”
“嗯。”
郭文韬伸长了脖子,看了看门外,颇不经意地问:“那个人就是你朋友?”
“是啊。”蒲熠星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已经看不见丁若虚的影子。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他们一道往电梯走,郭文韬走在他身边问。
“就前不久,我录那个江苏卫视的节目认识的。他可厉害了,港中文毕业的,还上过最强大脑。”
“哦……”郭文韬撇撇嘴,有什么厉害的啊。不就是名校毕业,还上过脑综吗。
电梯开了,他们一同进去,按了不同楼层。
蒲熠星打量了一下他手中的袋子,有些诧异地问:“你没吃晚饭?我看歪哥说他在外面吃了,还以为你们一起去的呢。”
“我晚上不饿,”郭文韬说,又忍不住补了句,“而且我又不像你,还有人专门想着一起吃饭。”
“那你还点什么外卖?”
“……我现在饿了。”郭文韬闷闷地说。他紧了紧手里的袋子,塑料的摩擦声刺耳地响起。碰巧楼层抵达,他头也没回地迈出了电梯。
【TBC】
这个人有点懒,什么都没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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