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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外有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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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 [郭蒲]南渡(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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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5 00:57:23 | 显示全部楼层

07.蒲熠星,你出大问题啊
太可怕了。郭文韬太可怕了。蒲熠星直到开播的时候,还总觉得自己的心依然跳着。他怀疑很多时候郭文韬究竟知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还是他根本就是习惯了这样撩拨别人——包括好友以及非典型性性爱对象?或者——蒲熠星脑海中又浮现出郭文韬那睁着眼睛无辜的样子,他压根不觉得那是一种撩拨。
好吧,好吧。蒲熠星深呼吸了几下,连着谢了一串弹幕,觉得他的理智又回来了些。他不是那种缺乏耐心的人,而且能这样和郭文韬相处,虽然时有酸涩,他依然觉得很幸福。但要让他去想是否在往后余生中他只能拥有那少得可怜的一点点,他又觉得不甘心。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在直播,不必连续面对郭文韬 ,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抵抗不住而缴械投降的。那可是郭文韬啊。
然后他就听见了郭文韬的声音。
很微弱,但很容易分辨出是呻吟。蒲熠星戴着耳机,也许他本不该听见的,但他总是能听见郭文韬的声音。蒲熠星判断了一下,似乎是从洗手间传来的。他立即暂停了游戏,跟弹幕说要上厕所。
郭文韬果然在那儿,他弯腰撑着洗手台,额头上有细细的汗。见蒲熠星进来,他瞬间把痛苦的表情转换回略显不适的自然。蒲熠星捕捉到了,但他顾不上那个,只是问:“你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腰有点疼,”郭文韬说,“最近老这样,缓一会儿就好了。”
蒲熠星皱起眉头:“多久了?”
“没多久,也就一个多月吧,刚开始只是很偶尔的疼,可能是最近比较累吧。”
“你得去医院,”蒲熠星听了以后很快说,“你这样明显就是更严重了啊。我们现在就去。”
我们。“你才刚开播吧?我真没事的。”
“你还要没事到什么时候?”蒲熠星不自觉提高了声音,郭文韬指了指不远处他的房间,他才想起自己麦还开着。只好把声音放低了,“你自己在家要逞强我不管,但你在我这儿,我不可能——”
“跟你没关系,”郭文韬脱口,随即看到蒲熠星眼里一闪而过的受伤神情,改口道:“我不是——我是说,我可以自己去医院,真的,打个车很快。”像要证明自己真的可以支撑到医院似的,他直起身子,朝门边走,一边说:“你看,我还是能活动的。”郭文韬见蒲熠星仍然盯着自己,连忙道:“你快回去,别让粉丝担心了。”
说完,他不等蒲熠星答复,就转身出门了。身后隐隐的僵痛提醒着他,蒲熠星说得是对的,他是得去医院。他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长袖单衣,走出大楼,被深秋的晚风一吹,他才想起来自己的外套还放在楼上,但此刻也不可能回去拿了。他咬咬牙,掏出手机打车。

夜间的就医时常难免辗转,最近的医院没有夜间CT,郭文韬只好重新换到一家更大的综合性医院。医院的急诊永远嘈杂、压抑,繁忙,郭文韬独自问了诊又排队做各种检查,刚抽完血的他压着胳膊上的棉球,孤零零等在CT室外,他弯腰蜷缩着,身子有些冷,不知道是医院开着空调还是夜里又降温了。大学以后,独自看病成了常态,他爱运动,常常健身,但身体底子不好,作息颠倒的期末周,流感或肠胃炎也时常侵扰他。但大学生总是什么也打不倒的,在医院把药一开,回去依旧投身赶不完的论文。那时他从不觉得一个人看病难捱,能熟练在各个部门间辗转是一种独立的宣告,而现在,不知道是不是疼痛还是寒冷侵袭了他的意志,他竟突然觉得一个人战斗是如此孤独。
突然,一件外套披到了他的背上。
郭文韬下意识想直起腰,却被来人按住了:“疼就别起来了。”
是蒲熠星。
他还是来了。郭文韬算了算时间,知道蒲熠星一定是提前结束了直播。他忽然意识到,蒲熠星如果顺从谁只会是因为他想顺从,蒲熠星铁了心执意要做的事,谁也没办法阻拦他。
他缓缓起了身,不再纠结他怎么来了,只是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蒲熠星帮他紧了紧外套:“我厉害呗。”
其实他也是先去了最近的那家医院的,但很快发现郭文韬不在这儿,于是拿出手机搜索,选了剩下就近的医院里郭文韬最有可能去的那一家。
“你可以发消息问我的。”
蒲熠星淡淡地说:“问了你,你还会让我来吗?”
郭文韬鼻头一酸,少有地觉得自己理亏。那场不算争执的争执,硝烟还没完全挥散,一场大雨就先落了下来。“对不起。”他闷声说。
“活该,”蒲熠星搭上他手腕,郭文韬的手还冰冰凉,“冻死了吧。”本来他也想赌气不来的,郭文韬的生硬和抗拒让他伤心。每当他以为他们终于靠近,他总能用什么事提醒他们之间仍存在的那些距离。蒲熠星回到直播间试图不再去想,却无论玩剧情多强烈的游戏也依旧心不在焉。当他上厕所时瞥见郭文韬沙发上的外套,不由得推开阳台的门,料峭的晚风霎时咬啮住他的心扉。回到镜头前,他终于还是匆匆结束了直播。
“现在不冷了。”郭文韬说。他的头轻轻靠着蒲熠星的肩膀,直到医生出来叫他的名字。

CT的片子没显示太大问题,医生却拿着看了又看,听了他的自述,敏锐地要求他下周有空去门诊挂个号,趁早去做核磁共振。先给他开了药,叮嘱他这段时间避风寒,忌过劳,避免外伤。蒲熠星默默翻了翻通告,很快又要到节目录制的时候,他有些担忧,而且他知道郭文韬第四季度工作也忙,但看郭文韬现在比晚上最初那会儿好了些,想起工作上的事,他到底不该插手,因而再没开口。
蒲熠星送郭文韬回家,好在周末还有一天,他还能短暂休息。他熟门熟路上楼进屋,把郭文韬安顿好了,抽身要离开,郭文韬突然叫住了他:“这么晚了,你别跑来跑去了,就在这儿睡吧。”
蒲熠星顿了一下,说好。他爬上床,拿过郭文韬床上的另一个枕头,躺到他身边。这个枕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早就忘了。他和郭文韬到底一起度过了多少个晚上?作为陌生人、同事、性伴侣、朋友、陪护者;在家里、节目里、陌生城市的酒店里;在欢愉的时候、争执的时候、疲倦的时候、疼痛的时候……好多个夜晚,好久的路,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他离他很遥远呢?最早的时候他们几乎不在对方家里过夜,熟悉以后忘了是谁先提了一次,从此才顺势留宿。他们俩睡相都很好,安静、独立,不争不抢,拼了命给对方留位置,只在睡熟以后才会不自觉互相靠近。蒲熠星骤然觉得这像一个巨大的隐喻,即使他们一起录综艺,一起打游戏,即使共枕而眠看起来是一件无比亲密的事情,被子之下,他们总还是分开的。就像郭文韬许许多多的事,依然“和你没关系”,而他们的亲密只是因为这么晚了,他刚好在这里。
可是,你已经比其他人靠近郭文韬很多了啊。心里的一个小人说。你看,陪他玩游戏的是你,陪他去医院的是你,不是他同事,不是齐思钧、石凯或者其他任何人。另一个小人很快反驳道:“是我先邀请他打游戏的,是我自己要陪他去医院的,如果不是我硬闯过去,郭文韬还会欢迎我靠近他吗……”
蒲熠星尚未意识到,重要的从不是郭文韬因为什么欢迎他的靠近,而是他已经看见了一个站在聚光灯之外,别人都没有见过的郭文韬。别人眼里的郭文韬恒常强大、勇敢与坚强,但从此每当郭文韬披着耀眼的聚光灯从掌声中走下台,蒲熠星都还会想起那天晚上医院长而灰白的走廊,和他在寒冷和疼痛中蜷缩的肩膀。原来他已经见过了那样多的郭文韬。
原来他见过那样多的郭文韬,还觉得自己所见过的依然不够。
在名为郭文韬的世界里,蒲熠星是永远贪婪的。

社畜的周一总是充斥着周报和例会,死气沉沉的会议室飘满了生机勃勃的咖啡香,郭文韬一边听着老板一锅乱炖的鸡汤鸡血一边划拉自己的工作安排。好在年底前只剩最后一次节目录制,算上周末只用多请一天假。他的事假早早用掉了,年假也所剩无几,病假……郭文韬想起前天医生叫他有空去做检查,其实他这两天吃了药以后感觉好了一些,但他的腰断断续续疼了有一段时间,他之前也想找个机会认真查一下。但回过神就听见老板陡然提高了语气:“跟你们说了多少遍效率效率,你工作是完成了,要是每个项目都按这个进度能行吗?今年就剩这最后一个多月了,你们自己看看指标还差多少?第四季度大家都不容易,打起精神把这最后一关熬过去……”
郭文韬叹口气,默默退出了请假系统。
好容易熬到会议结束,郭文韬起身正准备溜回工位,就听见老板说了句:“文韬啊,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郭文韬暗道不妙。果然,他一在老板对面坐下来,老板就正色道:“你这最后一个多月没什么别的事了吧?”
郭文韬如实道:“下周可能还有一次节目录制……恐怕还是得请一天假。”他觑着对方的神色补充,“不过我这周会加班把工作做完的。”
对方叹了口气:“年轻人啊,愿意尝试是好事。但是也要分清主次,是吧?不管你去做什么,都得先把本职工作做好。不要被外面那些花花绿绿迷了心眼。我看你现在下了班还在搞直播?”
“啊……您看到了?”郭文韬一惊。
“我那天就是随便看了一下,你那个朋友叫什么濮……蒲……”
“蒲熠星?”
“啊对,我女儿老看他直播,那天我就顺便看了一眼,结果竟然看到你跟他们一起在玩游戏?”
郭文韬只好解释:“啊……我们就是……几个朋友一起玩玩。”
老板叹了口气:“你年轻又聪明,晋升空间还很大,以后少做些不务正业的事,把心思用在正途上……”
郭文韬乖巧地点着头,老板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教导成果。末了还不忘拍拍他的肩,画些我很看好你未来发展的饼。等郭文韬好不容易从老板办公室脱身,电脑上又积了新的任务。
他无声地叹了下,点开不停闪烁的微信图标,JY和少帮主在群里喊他联机,他回了句:“这周要加班。”附带了个哭丧着脸的表情包。
下一秒蒲熠星的微信就来了:“你腰好点了吗?”
“嗯,好些了。”
对面的正在输入中闪了好几下,最后弹出来一句:“那就好。”便再没了下文。
郭文韬直觉蒲熠星有些欲言又止,是因为看到他才好一点就又要加班所以担心他吗?他感觉到那天他跟蒲熠星脱口而出“跟你没关系”之后,蒲熠星对他多了几分疏离。虽然他那天道了歉,他也没跟他生气,但正是那份淡然让他觉得反常。像两条路在原本相交的路口,重又树立起了边界一样。
但话题已经戛然而止,再另起话头聊些什么似乎也有些刻意,况且手边尚有工作,郭文韬点开工作文档,一时也不再多想。

帮主他们没喊到郭文韬,自然是要来薅蒲熠星的。四人联机完刘小怂有事先下播,蒲熠星便和JY跟少帮主又换游戏玩了几轮。蒲熠星心情欠佳,只是有意调动着状态,等终于结束了直播,少帮主在语音里敏锐地打趣:“喷喷今天兴致不高啊,是不是因为韬韬没来啊~”
“嗨呀,”JY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即接话道:“我们蒲熠星可是专业主播,那能因为一点儿女私情影响状态吗?”
“什么东西?”蒲熠星反驳,“那本来文韬也没有天天来的。”想着,他就又补了一句:“而且文韬这两天身体不是很好,别打扰他。”
“哦~原来是因为韬韬身体不好啊,”少帮主反应很快,夹杂着JY飘过的一句“他身体不好你是怎么知道的?”,接着说,“那我得慰问一下文韬,正好,我下了啊。”
“哎——”蒲熠星刚要说什么,就见帮主结束了语音。他只好赶紧发了条微信过去:“你别跟文韬乱说啊,我都还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让大家知道呢。”
少帮主却一直没有回复,他做事一向利落干脆,蒲熠星估计他已经跟郭文韬聊上了。
果然,又过了几分钟,少帮主才回复他:“哪儿能啊,放心,我都聊完了,还顺便转达了一下你的关心。”
“你……”蒲熠星一阵紧张,“不是说了让你别乱说吗。”
“这怎么就是乱说了,喷喷,你不太对劲啊。”
“有什么不对劲了。”蒲熠星心虚地辩解。
少帮主一针见血:“你对别人可不这么扭扭捏捏。你不会是真喜欢上郭文韬了吧。”
蒲熠星愣了,心里直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少帮主见他犹豫,一个电话直接打过来了,蒲熠星手一慌,就下意识点了接通。
那边传来少帮主带着笑意的声音:“蒲熠星,你出大问题啊。”
蒲熠星沉默了一会儿,“你别……别跟别人说啊。”蒲熠星小声道。
“你放心,这种事我有分寸。”少帮主保证道,接着问:“郭文韬知道吗?”
“不,”蒲熠星抓了抓头发,“你千万别跟他说漏嘴。千万千万千万,我求你。”
“有这么严重吗?那看你这意思,你是打算单相思走到黑啊。”
蒲熠星纠结了一会儿,才说:“反正还不是时候,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我跟郭文韬……比你们以为的复杂一点。”
“有没有一种可能,事情其实是很简单的,是你总爱把它想得太复杂了。”帮主悠悠地说。
我倒希望是这样,蒲熠星心想。他撇撇嘴:“反正肯定没你以为的那么简单。”
“好好,”帮主从善如流,“我不打扰你体验暗恋的疼痛了,行吧?哪天你俩要是修成正果了再给我正名也不迟。”
蒲熠星心念一动:“你觉得我们……真的有可能吗?”
“有没有可能的,也不是我说了算啊。”少帮主笑了,“甭管什么道儿你都得自己去走,你不走的话,才永远没有可能。”
蒲熠星嗯了一声,挂掉了少帮主的电话。这才有空低头回方才直播时没来得及回的消息,之后他刷了会儿朋友圈,不知怎么又点进和郭文韬的对话框里去了。薄薄的几行字他反复看了又看,才惊觉他和郭文韬聊天内容的寡淡来。不是“最近有空吗”,就是“这期节目你去吗?”,或是“今天有空联机吗?”诸如此类,总是两三句简单交代,偶尔有几次顺着某些话题的延伸也大多点到即止。
他点进“查找聊天记录”,选中“日期”,一直往上翻,今年白色日期的密度倒是比之前大了不少,但也还是稀稀疏疏的。他想了想,偷偷在搜索框中输入“晚安”,一共只有六条记录,全是一来一往,其中两次都是他主动发的。
蒲熠星撇撇嘴,返回到对话框,像是他的动作把他召唤来的一样,屏幕里突然跳出郭文韬的新消息。
蒲熠星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拍了拍他。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是郭文韬来问他:“下周去录节目你机票订了吗?”
“还没呢。”他答道。
“一起走吧?”
“你腰好了?”蒲熠星没多想就点了发送,反应过来以后立马撤回了。不是他多想,一起走在他们两个之前相处的语境里就是某种暗示。平时他们有空约会的时间不多,如果正好要一起录节目,他们有时会订相同的航班,去其中一个人家里过夜。但他很快意识到郭文韬此刻显然不是那个意思。
但郭文韬还是看见了,他发了一串省略号,然后说:“我就是问字面意思。”
蒲熠星尴尬了两秒,很快答:“哦,好啊。”
郭文韬紧接着又说:“但是如果你想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蒲熠星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他狠狠搓了搓脸,说:“到时候再看吧。”
他们很快敲定了航班,时间已经不早,像之前的许多次那样,他们没再多聊什么别的话题。但这次,郭文韬先发来了一条:“晚安。”

08.你果然就是喜欢我这张脸吧
连续一周的加班,郭文韬效率很高地把下周的任务也提前完成了一半,只是为了请假的时候不落人口舌。他把汇报交给自己组里同事的时候还引得了同事的一阵惊呼:“我靠,文韬你也太拼了。”
“下周又要请假,没办法。”郭文韬说。
“你又要去录节目啊?这次是什么节目?”这个同事平时和郭文韬算熟悉,也不怕多问两句。
“签了保密的,不能说,到时候播了你就知道了。”
“要我说,我看你节目不是录得挺好的,你们那个……蒲熠星,他不是老早就辞职了吗?你干脆也辞职得了,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呢?”
蒲熠星的名字最近在他们公司出现频率实在有点高了,郭文韬心想。“人家比我有名啊,”他说,“长得又好看,他很适合走这条路的。”
“天啊,你还担心和别人比颜值吗?那你不去走,怎么知道你不适合呢?你以前觉得自己不好聊天,现在在镜头前还不是话挺多了,”同事快言快语,晃了晃手里郭文韬刚刚打出来的汇报,“我觉得只要你想,你总是什么都能做好的。”
郭文韬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赞美一时想不出谦辞,他怔愣了一下,无比真诚地说了谢谢。

“你过来吗?”出发前一天,郭文韬给蒲熠星发消息。他想了一下,又补了句:“你只是过来住也行。”毕竟他们分别去机场肯定不如打一辆车去机场划算,而且他家比蒲熠星家离机场近。
“好。”蒲熠星说。那天他刚好没有直播,吃了晚饭就拖着箱子敲开了郭文韬的门。距离上次郭文韬去医院过了快两周,他们没再见过面,现在,郭文韬清清爽爽站在他面前,所以他的确是好些了。趁郭文韬不在房间的间隙,蒲熠星百无聊赖玩着他的电脑,偷偷点进steam去看那人的浏览记录,看得出这两周郭文韬真的很忙,几乎没什么时间玩游戏。直到被身后的人笑着抓包:“怎么有人天天去看别人玩了什么游戏的?”
郭文韬的沐浴露太香了,他还没靠近他就闻到了。蒲熠星往后一靠,转过身,在椅子上仰头看他:“你不懂,这是一种乐趣。你们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没有人互相比游戏时长吗?”
“你也说了是上学的时候,你是小学生吗,蒲喷喷?”
这句话好像前不久他刚和郭文韬说过,他真记仇。郭文韬趁蒲熠星走神,伸手一下就把人拽到身前了。蒲熠星歪头看他:“那你这是干什么,勾引小学生?违法的哦。”
郭文韬上手揽住他的腰,好像很委屈地说:“我还没开始勾引呢。”
对我来说你早就开始了,蒲熠星在心里说。他懒得再和郭文韬推拉,抬手抱住郭文韬的脖子,郭文韬轻轻一低头就吻住了他。

那天的性爱很温柔。也许是他们不约而同照顾着郭文韬的腰,又也许是那个夜晚的氛围本就温暖、缱绻,像耳语,又像叹息。事后郭文韬坦白:“今晚我本来没想做的。”
“是吗?”
“没真的想。”
“其实我也是。”蒲熠星说。上次医院一趟让他后怕,他到底还是担心他的。
“但是一见到你就有点忍不住。”郭文韬感叹。
这句话女生听了要觉得像表白。但蒲熠星是男人,男人很了解男人。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做爽了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初懂人事的时候他也以为欲望总是带着爱,后来他进入社会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人,才知道有的是人能把性和爱分得很开。谁认真谁就输了。
于是他说:“郭文韬,你果然就是喜欢我这张脸吧。”
“对啊,”郭文韬很大方地说,“蒲熠星,你怎么这么好看啊~”
可恶。蒲熠星不说话了。他高攻低防,本来是他要挑衅他的,结果还是被他撩到了。

第二天他们差点睡过头,郭文韬的生物钟救了他们。好在他们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他们草草洗了漱,随便抓了抓头发就跌跌撞撞出门打车,司机师傅一路飞驰,赶在值机结束前最后十分钟让他们到了柜台。但安检口大排长队,登机口又远,等他们连跑带赶抵达时,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了。到底算有惊无险,郭文韬松了口气,慢慢跟着人流排队,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叫住了他们:“阿蒲,文韬?”
是齐思钧。他恰好也买了这个航班。
“哎呀老齐怎么也在,我们三个好巧啊!”郭文韬看了眼齐思钧又看了眼蒲熠星,有些心虚。
齐思钧打量了一下他们两个,一样气喘吁吁的状态,一样乱糟糟的发型,还有一样的口罩之上的黑眼圈,他呵呵呵呵干笑了两声:“巧……吗?”
“要不说我们有缘呢,而且我们都是白羊座,这一定是天赐的相聚吧。”蒲熠星大手一挥道。
寒暄着,他们过了廊桥登了机,蒲熠星知道他和郭文韬座位挨着,却装模作样地惊讶道:“哎呀我们怎么连座位都在同一排!”
郭文韬低头憋笑。齐思钧忍无可忍地说:“行了,知道你们俩比我更有缘了,快去享受你们这天赐的缘分,为我这个无辜的人让让路吧!”
蒲熠星心下自知理亏,也不再与齐思钧纠缠,赶紧落了座。齐思钧也得以往后走去寻找他的位置。他的座位只和他们隔了几排,坐下的时候,还能望见不远处那两个熟悉的脑袋,窸窸窣窣靠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齐思钧心情有些复杂,他再傻也不会真信蒲熠星那中二的演技和什么缘不缘分的鬼话,那两个人分明就是约好了一起来的。但是郭文韬第一句模棱两可的寒暄,像是要遮掩什么似的,反而让齐思钧莫名警觉。他想说他们就算约好了一起走也是很正常的事,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呢?那两颗脑袋还在他视线不远处晃动,他们乱糟糟的呆毛还不约而同横七八歪地竖着,齐思钧突然福至心灵,难道他们昨天晚上是一块儿睡的吗?一块儿睡是为了……赶飞机吗?还是……他不敢往下想了。但又回忆起前几次和郭文韬关于蒲熠星的对话,跟郭文韬聊感情像在挤一块几乎没有水的海绵,他很快意识到也许在这个故事里他搞错了对象,他压根不该去找郭文韬,他有种预感,在蒲熠星那里,还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何运晨一来就录剧本杀,齐思钧不由得替他捏了把汗。好在何运晨比蒲熠星郭文韬令人省心很多(这种感觉是从哪冒出来的?),一天的录制很快结束,都不用齐思钧照顾,他自己很有礼地就来和大家打招呼。一来就看着蒲熠星绕着郭文韬低声说着些什么。何运晨喊了两声蒲哥,蒲熠星都没有听见。
“蒲熠星!”齐思钧大喊了一声,“人家叫你呢。”
“啊抱歉,”蒲熠星回过神来打招呼,有些腼腆,“何运晨是吧,你好你好。”
“你玩得好好呀,”郭文韬笑眯眯地说,“比我刚来的时候厉害。”
“他的意思就是你跟他现在比还是差了一点。”蒲熠星在边上拆台。
“我没有这么说!”
“那你借不借我?”
“什么东西?这是两回事好吗……”
何运晨默默地看着又回到另一个世界的两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旁的曹恩齐拍了拍他,用他仅有的经验分享道:“没关系,他们就是这样的,你习惯就好。”
齐思钧飞速补充:“你放心,我们其他人都可正常了。欢迎你来,真的。”他一脸真诚,生怕何运晨不信似的。又想起什么,以专业互联网冲浪人的姿态打开话题:“我还看过你的节目,那个……”
何运晨还挺健谈,他和齐思钧聊完节目,又和曹恩齐石凯聊起手游来,齐思钧见他们相处得好,便也不再打扰他们,下楼就看见蒲熠星终于结束了和郭文韬的纠缠,懒懒地坐在沙发上。
“文韬呢?”
蒲熠星冲厕所的方向努努嘴:“在洗澡。”
“所以你们刚才到底是在抢什么?”齐思钧好奇地问。他没听清他们说话,只听到一些“借不借”之类的。
蒲熠星一听就来精神了,没好气地说:“我朝郭文韬借浴巾,他不给我。”
“他有洁癖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非得找他借。你浴巾呢?”
“就是说啊,要不是因为我浴巾那天落他家里了,我也不至于没有浴巾——”蒲熠星张牙舞爪地说,话到后面才意识到他说漏了什么,气势一下子低下来了,“反……反正他应该为此负责。”他无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齐思钧。
“所以,我们在同一个航班碰见那天,你们确实是一起来的。”齐思钧推了推眼镜。
“呃,我们……”
“你们是一起来的,因为前一天你们是一起住的。”齐思钧继续推理。
“啊,那是因为,郭文韬家刚好离机场——”
齐思钧悠悠地得出结论:“蒲熠星,你是不是喜欢郭文韬啊。”
蒲熠星愣住了,他脑子一团乱麻。到底为什么一夜之间一个两个都冒出来问他是不是喜欢郭文韬?最近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吗,好像也没有,还是说齐思钧是在炸他身份?但是回过神已经错过了表情管理的最佳时机,他的惊愕、慌乱、纠结和羞赦在脸上变幻,他和齐思钧对视两秒,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有这么明显吗……”
所以他是承认了,齐思钧没想到得来如此不费功夫,他神色有些复杂,坦白道:“嗯……看不出来才有问题吧。你找周峻纬算塔罗的时候,算的不就是他吗。”
“你怎么知道?”蒲熠星错愕。
“我猜的啊,后来我去跟周峻纬交流了一下,他也这么觉得。”
“什么?周峻纬也知道了?”
齐思钧给他顺毛:“那是我俩的猜测,猜测。”
“那……郭文韬也知道了吗?”蒲熠星深吸了一口气。
“他可能是有问题的那个,”齐思钧拍拍他,有些好笑,“他觉得是你有喜欢的人了。”
蒲熠星松了一口气,缩回沙发里,依然不想接受他在短短两天就接连被两个人揭穿秘密的事实。他瞥了不远处的厕所一眼,压低了声音:“那你千万别告诉他。”
“放心,”齐思钧保证,又想到什么,“但你……指望郭文韬自己看出来啊?”齐思钧实在不忍心告诉他前两次他和郭文韬的短暂交流。
“他看不看出来有什么用,郭文韬他……不喜欢我的。”
“你怎么知道,你问过?”
“有些事不用问,”蒲熠星执拗道,“我就是知道。”
“但是我不觉得啊,他对你不一样,我不信你没感觉。”齐思钧坚持发表自己的观点,他觉得郭文韬已经没救了,但蒲熠星显然还可以挽救一下。
“唉那是因为——”蒲熠星欲言又止,突然,厕所的门唰地开了。
郭文韬洗完了澡,松松垮垮的睡衣垂着,浴巾懒懒地搭在手上,他趿拉着拖鞋走出来,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干嘛呢?”
“聊天儿啊。”齐思钧露出微笑。
郭文韬切了一声,看了蒲熠星一眼,蒲熠星哼了一下,郭文韬笑了,把手里的浴巾扔给他:“快去洗澡,我上楼睡觉了。”不等蒲熠星再说什么,他又趿拉着拖鞋,慢悠悠地上楼了。
齐思钧看看郭文韬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浴巾,疯狂地冲蒲熠星挑眉。
蒲熠星一点点收紧了胳膊,浴巾里全是郭文韬的气味,他垂下眼,坚持道:“反正,总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齐思钧见蒲熠星固执,也不再追问,反正他们总是有自己的语言。只是他担心蒲熠星总想得太多,耗着自己,于是说:“那你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千万别憋着,反正该不该的,这事我总是知道了,你要有事儿就来跟我说,千万别有包袱。”
蒲熠星没再说什么,只是感激地朝他笑了笑。等齐思钧上楼睡觉了,他才拎着郭文韬的浴巾去洗澡。在潺潺的流水声中,一点点放空脑袋。他想暗恋实在是一件太累的事情了,要猜,要躲藏,却又漏洞百出。少帮主问他的时候,电话挂了他依然有失措的惊慌,齐思钧来问他的时候他却只是慌乱了一瞬。他的秘密已经被掀开了一个角,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故事的主人公尚不知情——吗?齐思钧那个笃定的语气,就像全世界都已经知道了似的。要不要干脆找个机会和郭文韬坦白呢?
可是如果郭文韬看出来了,却丝毫没有动作,那就说明郭文韬不喜欢自己;如果郭文韬没看出来,那郭文韬喜不喜欢他呢?即使郭文韬也喜欢他,他们的事业都还在上升期,这时候谈恋爱是好的选择吗?更关键的是,如果郭文韬不喜欢他,而他告白了,那他们还能做朋友吗……
思绪顺着水流,在地面盘旋,泡沫打着转儿弯弯绕,他的心也弯弯绕,蒲熠星明明很擅长冒险的,却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胆小鬼,手里的筹码太沉太重,他迟迟不敢下注,只能在摇摆与行动之间,进退维谷。

“阿蒲,你要不要去看下文韬?”一大早,蒲熠星就听见屋外隐隐约约的嘈杂声,石凯正从外面推门进来,蒲熠星揉了揉眼,本能地接话问:“郭文韬怎么了?”
“好像说腰痛,还有点低烧,导演劝他去医院,他不肯。”
“啊?”蒲熠星顿时清醒了几分,穿着睡衣就往楼上去。果然见郭文韬身边围了一圈人,郭文韬见他来了,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这真的是老毛病,上次蒲熠星陪我去过医院的。”
一屋子的人齐刷刷转头看他,蒲熠星只好说:“啊……确实是这样。”但他紧接着又想起什么:“你发烧了?”
“我头不晕,只是早上刚起来体温有点儿高。”郭文韬解释,又对工作人员说道:“没事儿的,也不好耽误大家,要是晚上我还没好,再去医院,行吗?”
他一再坚持,导演也不再跟他争执,只说中途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跟工作人员说。
郭文韬连连答应,离当天的项目开始还有些时间,导演让他休息一会儿,齐思钧贴心地出去跟节目组沟通今天的流程,郭文韬见终于送走了众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蒲熠星在他床边坐下,看着他:“你还好吗?”
“真没什么,就是我说的那样。”
“你后来去做检查了么?”
郭文韬垂下眼:“前两周太忙了,还没来得及。而且上次吃过药以后,也一直没有很严重。”
“那也不能一直拖着啊,”蒲熠星皱了皱眉,纠结了一下,还是说,“等节目录完你还是去看看吧,要是一个人不方便,可以叫我陪你。”
“嗯。”不知道是不是发着低烧的原因,郭文韬闭着眼,把他的提议照单全收了。蒲熠星替他按了按被子,接着起了身。
郭文韬感觉身边的床垫一松,下意识问:“你去哪儿?”
蒲熠星愣了一下,回头道:“拉窗帘啊,怎么了?”他走到窗边,把逐渐热烈的日光盖上,只剩薄薄的一层透进来,在屋里留下一片朦胧的光晕。
“哦,我还以为……”郭文韬话说了半句,不再往下。
蒲熠星笑了:“以为什么?”
“没什么。”郭文韬咬了咬嘴唇。
“我不走,”蒲熠星没头没脑地说,“真的,我就在这儿,睡吧。”我等你醒来,直到多久都行。

09.你为什么哭了
郭文韬醒来后没再发烧,腰也好了一些,大家都松了口气。录制总是这样,虽然偶有插曲,但磕磕跘跘也在前行,一季节目到底还是顺利地结束了。最后的录制打板,节目组浩浩荡荡杀进附近的餐厅举行庆功宴。几番推杯换盏,大家都有些喝多了,只有郭文韬,因为顾忌着他的身体,大家没让他喝酒。尽管他过意不去,还是喝了几杯,却终究是最清醒的。托着下巴听齐思钧酒后煽情,说些虽然大家总见面,但每次节目结束还是会很不舍一类略带伤感的话。曹恩齐不只是被齐思钧的话触动,还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大胆了几分,坦白自己刚来的时候其实很忐忑,但没想到大家能够像这样接纳他,虽然一季的时间很短,但他还是很高兴自己最初做了这个决定。“虽然我不太会说话,如果非要说什么的话,大概还是谢谢吧。”……
郭文韬鼻子一酸。对于曹恩齐的加入,他们都在网上看过一些流言蜚语。对这样的事,虽然有了三季的经验,郭文韬仍然不能说他已然游刃有余。他必须承认,这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他曾经试图把聚光灯下的一切与他的生活完全分隔开,略带不屑地把它视作纸醉金迷的名利场,但是在见过了幕布与镜头外的真挚后,他才在遥远的共情中了悟,原来他也是不舍的。
院长说会在下一季等他们的时候,郭文韬终于红了眼眶。明天他要赶早班机回去上班,他后知后觉地感到疲倦,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不知道如果鲜花和掌声是一场梦,又何时是醒来的时候。
局散已近深夜,大家跌跌撞撞往酒店走,郭文韬跟在蒲熠星身边,蒲熠星喝的有点多,手揣在羽绒服的兜里,一阵风吹过来,他下意识把双手往中间缩,也不舍得把手掏出来拉拉链。路口绿灯变红,他们被隔在人群彼岸。郭文韬转过身,帮蒲熠星把拉链拉上了,他的视线顺着拉链一路往上,直到埋住蒲熠星的半张脸,他的脸冻得红红的,郭文韬没忍住,用手背伸过去暖了下。
蒲熠星迷蒙地笑了笑,凑近了看着他,问:“郭文韬,你晚上为什么哭了?”
“我没有。”郭文韬面不改色。
“我明明看到了。”蒲熠星说,“你哭得可伤心了。”
“哪有,我只是眼眶红了——”郭文韬脱口而出,然后瞬间意识到他上了蒲熠星的当。蒲熠星好整以暇,用目光追问,郭文韬别开脸没回答,忽然问:“阿蒲,你当初为什么辞职啊。”
“因为发现那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
“那你想做什么呢?”郭文韬转过头看他。蒲熠星醉了,但眼睛仍然亮着。城市的灯光在他眼底折射成遥远的银河。比起车水马龙的街口,蒲熠星好像更适合待在天宇的尽头。
“很多啊,”蒲熠星抬起头说,“想唱歌,跳舞,去喜欢的节目,想玩最有趣的游戏,想做电影导演,想写书,写诗,写很多很多的故事,做一切还没有做过的事,想自由,想……改变世界。”哪怕只有一点点。
“你呢?”蒲熠星认真地问,“你想做什么呢,郭文韬?”
“我想……”郭文韬从未觉得自己的声音如此凝涩,“我还不知道。”他说。和蒲熠星方才的答案相比,他蓦然觉得自己苍白。
“没关系的,”蒲熠星转过脸,明明他的眼神仍旧迷离,却好像看穿了他似的,他把下巴靠在郭文韬的羽绒服上,对着他耳边说:“只要你想好了,你可以做任何事,去任何地方。”
郭文韬身子僵了僵,明明他和蒲熠星曾感受过更近的距离,为什么他会觉得蒲熠星现在离他太近了?他一低头就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一转身就可以亲吻上去。“真的吗?”他轻轻问。
“真的啊,不信的话你伸出手——”蒲熠星很中二地把胳膊抬起来,推推郭文韬,郭文韬被他逗笑,无奈照做,蒲熠星接着说道:“你大喊一声:给老子开路!”
“开路~”郭文韬乖乖重复。
蒲熠星嘿嘿嘿笑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身子忍不住歪下去,郭文韬连忙去捞他,他的脑袋撞上他的下巴,却不觉得疼。
身旁,不知道通往何方的街口,摇曳的红灯,变绿灯。

喝醉的蒲熠星很好对付,不管他说什么只需要给他顺毛、以及不要在乎任何有可能的社死。对于后者,郭文韬觉得经过几季节目的历练,他已经能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郭文韬把蒲熠星送回酒店,他今晚没办法陪他,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去机场。他给蒲熠星盖上被子,蒲熠星下意识往里钻了钻,他身子好小,蜷缩在空旷而雪白的大床上,犹如置身雪地,无需聆听任何来自纷扰世界的弦外之音。郭文韬惊讶地发现,他还没真正和蒲熠星分别,却已经期待起了未来的再次相见。
尽管那时他尚且不知道,命运的注脚,总是捉弄。

蒲熠星再见到郭文韬,是两周以后,在医院。
他接到了齐思钧的电话。据齐思钧所说,他也是接到郭文韬同事的电话,才知道他住院了。齐思钧转述同事的话,有些语焉不详,但蒲熠星还是大概听懂了。郭文韬在加班的时候突然腰疼无法走路,几个同事把他送去了医院,医生表示他必须住院治疗,但在场没有他的家属,他们也不清楚他的朋友有谁,其中一个和郭文韬还算熟,常常看他的节目,自作主张联系了他。末了,齐思钧沉默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补充道:“他同事说了,本来是要打给你的,但是郭文韬不让,所以才打给了我。你别……你别生气啊。”
蒲熠星挑了挑眉,只是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刚做完了一系列检查,结果还没出来。现在还是不太能动,已经挂上水了,但看着还是挺难受的。”
“我现在过来。”蒲熠星顿了一下,还是说。
他挂断电话,向医院赶去。他确实是有一股无名火在的,倒不是因为郭文韬先叫了齐思钧不叫他。而是他几番提醒郭文韬注意身体,甚至提出陪他去检查,但郭文韬似乎完全没听进去。他甚至觉得郭文韬之所以不敢让同事找自己,就是因为有这么一层心虚在。但是他以为什么,以为可以一直瞒着自己吗?齐思钧又不是什么不透风的墙,他难道还能一直被蒙在鼓里不成?
他用搞事情一般的力气推开病房的门,却在看清郭文韬的一瞬间顿住了。眼睛晦暗不明地闪了下,郭文韬定定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蒲熠星叹了口气,垂下眼:“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
上个月刚去过一次急诊,不久前见他发着烧,这次又直接倒进医院。就算他一拳五百,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我本来想着忙完这周就请假的,真的,”郭文韬干巴巴地解释,“只不过没等到……”
“为什么不让你同事找我?”
“没有,是他们先打电话给了小齐——”
“我都听齐思钧说了,”蒲熠星无奈道,“你当我是傻子吗郭文韬?”
“呃……我,”郭文韬缩了缩脖子,“我知道你这几天有直播。”
“我要直播,难道齐思钧就不用工作了?他过两天就要出差,要不是他打电话给我,你又准备找谁呢?”
“也不是……就是前几次都是你陪我,毕竟不是你的事,我也不好总麻烦你。”郭文韬咬了咬嘴唇,“而且你提醒了我好几次,我……嗯,怕你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蒲熠星被他话里话外的距离感气笑了,他的用词显然刺痛了他,“身体是你的不是我的,我只不过是多管闲事提醒了几句,你不听我也没有办法。你也说了这‘不是我的事’,我着急有什么用?”
所以他还是生气了,郭文韬想。蒲熠星从未用这么生硬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他想去拉他的手,却被蒲熠星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有些委屈,身后的腰仍然很疼,还被蒲熠星劈头盖脸一通逼问,原本蒲熠星进门时他一瞬间的高兴也烟消云散了。他破罐破摔地说:“谁要你着急了?就好像我干什么都得给你汇报,是不是我全北京就你一个朋友没了你我就活不下去了?你不生气还特意跑过来说这些干什么?来责怪我,还是来嘲讽我因为没听你的话所以活该这样?对啊你多聪明,我就是不想看你在这儿炫耀才没让他们叫你来的。”
“对,我他妈今天就不该来,不止今天,上次你发烧我也不该陪你,你在我家腰疼我也不该硬要跟你去医院,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关心你,这全都是我多管闲事行了吧!”蒲熠星眼睛红了,转过身就要离开,不料郭文韬竟从床上支起半边身子拽他,他下意识甩了一下,或许牵动了郭文韬的腰,他“嘶”了一声,一瞬间浮现出痛苦的神情。蒲熠星慌了,连忙回身扶他,帮他重新靠回床上,拉起他输液的手,万幸没有滑针。蒲熠星在床边坐下来,把上面的医用胶布按了按,他手上的血管脉络分明,在手腕处汇聚向远方。蒲熠星后怕又难过,眼里一下泛起水汽,低下头,下意识用手背擦眼睛。
“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郭文韬哑哑地问,他现在彻底动不了了,只剩脖子还能转,“好疼啊。”
“郭文韬你是不是有病啊?”蒲熠星哽咽道,“不想我来还拉我干什么,让我走就好了啊。你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伤吗?你存心的是不是?烦死人了,你总是这样,想给你一点关心真的很难,别人难受得不行,你还自以为是风平浪静的。”
“你真是这么想的?”郭文韬攥了攥被子。
“不然呢?”
郭文韬别开脸,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蒲熠星,你走吧。”
蒲熠星看了他一眼,起身,抓起放在窗台的外套,一束小花从内袋里掉了出来。那是蒲熠星在医院楼下买的,他觉得那束蓝色的洋桔梗很适合郭文韬。但一直没机会拿出来,显然现在也没有必要了。他看了地上散落的花一眼,没有回头去捡。
蒲熠星径直走出病房。一出门,眼泪又突然控制不住地往外涌,却偏偏撞上了往这边来的齐思钧。齐思钧被哭得乱七八糟的蒲熠星吓了一跳:“阿蒲?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蒲熠星匆匆地说,还没等齐思钧接着问什么,他就低头离开了。
齐思钧只好推开病房的门,郭文韬在床上蜷缩着,像一只埋着头的鸵鸟。齐思钧走过去轻声说:“我刚才碰见蒲熠星了。”
“嗯。”
“他哭了。”
“嗯。”
“你们吵架了?”齐思钧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花束。天知道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他错过了什么,他已经完全赶不上进度了。
“嗯”
“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郭文韬转过脸,齐思钧看见他的眼眶分明也红了,“小齐,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好像总是让蒲熠星很难过。”
“怎么会呢?”齐思钧安慰道,“阿蒲他肯定不是那样想的。”
“他就是那么说的。”郭文韬望着灰白的天花板,空气里还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已经找不出蒲熠星来过的痕迹了,“你知道吗,那天我听见小何私下跟恩齐说,觉得阿蒲总是淡淡的,看起来不太好亲近。恩齐说他确实不爱说话,但他是很有趣的。可是,我印象里的蒲熠星总是会想方设法和我说话。可能因为他觉得,我比他更害怕说话吧。那时候确实是这样,我第一次上节目的时候、去玩狼人杀的时候、第一次和他们联机直播的时候,蒲熠星永远在跟我讲话。他说文韬你想到什么就说,没关系的呀,不要怕做不好。就像他说他们不是因为我游戏玩得有多好才想和我打游戏的。蒲熠星对我太好了,好到有时候我都会觉得,我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做的呢?他都对我这么好了,还总想着要对我更好,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他。所以他说他很难过的时候我竟然觉得,这一切我本来就是还不起的,所以不如就让他离开吧。”
齐思钧沉默了一会,低声说:“所以你是想让他及时止损?你以为感情是什么,数学题吗?想把所有事算清楚怎么可能呢?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的,他要对你好,肯定也不是要从你这儿得到什么,就算是,也肯定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你怎么知道把他推远,会不会让他更难过?”
“我也很难过,我不想他走,不然我也不会去拉他。”郭文韬声音里带着无助,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脆弱过,“可是是我要他走的,我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齐思钧心念一动,开口问:“文韬,你对蒲熠星,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我不知道,真的,”郭文韬闭上眼,“我本来不想他来的,可是他来了我还是好高兴。真的很奇怪。”
“你早点把刚才那句话告诉他,你们估计也不会吵架了。”齐思钧叹了口气,不过如果那样,就不是他们了。他轻声问,“要我帮你和蒲熠星说说吗?”
郭文韬摇了摇头,“没事儿,我觉得我们……确实需要静一静。”

齐思钧安顿好了郭文韬,想了想,还是给蒲熠星发了个消息:“你还好吗?”
“我没事了。”对面的回复很快。
“那就好,”齐思钧回道,又接着补了一句:“明天我临时有通告,文韬找了他大学同学陪着,你不用担心。”
“谁要问了?”
“好好好,你没问,是我硬要说的。”齐思钧感觉蒲熠星像只应激的猫,敏感得不行,也不跟他呛,“但是我刚想起来一件事,郭文韬家的猫没人喂,本来要我去喂的,这不是临时有事吗,你能去喂一下吗?”齐思钧连发了好几个可怜的猫咪表情包。
“……”
“猫是无辜的呀!难道你忍心看着汤汤和露露在家孤苦伶仃,吃不饱,穿不暖,茶不思,饭不——”
“打住打住,我去喂行了吧,”蒲熠星无奈道,他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下雪了,“但你别告诉郭文韬。他要是问起来,你就说因为他的狠心,他的猫已经饿死了:)”
“??你要不要自己看看你们俩到底谁更狠心呢?”

蒲熠星退出和齐思钧的聊天界面,关上手机,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他的眼眶泛干,眼下的皮肤有些紧绷,仿佛还能感受到不久前泪水的痕迹。瓜蛋窸窸窣窣爬到他腿上蹭他。自从他进家门的时候,瓜蛋似乎就敏锐地觉察到他心情不好似的,一直在他身边转悠,仿佛把他也当成了某种需要被巡逻的事物。蒲熠星顺手挠了挠瓜蛋的脑袋,起身给他开了个罐头吃,他蹲下来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瓜蛋,想起了什么,叹口气,走进厨房拎了好些罐头和冻干,还是出了门。
蒲熠星冒着雪一路驱车到郭文韬的家,熟门熟路地输了楼下门禁的密钥,又接着输入了郭文韬家大门的密码,什么时候他来这里是如此畅通无阻的了?露露警惕地在沙发上弓起背迎接来人,却在发现是蒲熠星以后轻巧地跳到了一旁。他检查了一下猫碗,确实已经空空如也,他知道郭文韬家一直用电动喂食器,不过刚好那里面的猫粮也已经吃光了。他往里面添了新的猫粮,拌了罐头,露露的银色脑袋很快凑过来饱餐,但是却半天不见汤汤。蒲熠星在屋里绕了一圈,才在猫砂盆边看到趴在那里的汤汤,有些没精打采的。
“吃饭了汤汤,你不饿吗?”蒲熠星轻声哄着,把他抱到猫碗边,但汤汤只是闻了几口,就扭开头,没走几步,竟在地上吐了。
蒲熠星这才注意到,刚才猫砂盆边,似乎也有猫咪呕吐的痕迹。他去猫砂盆里看了看,里面确实有不正常的软便。他判断这个症状像肠胃炎,也许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或者他猜测郭文韬前段时间总是加班,他和猫应该吃得也都不是很规律。
他从未如此庆幸自己今天晚上来了一趟。有一瞬间,他觉得和郭文韬的那些争执和误解都变得一点也不重要了,他希望汤汤赶紧好起来,就像他离开了郭文韬,也仍然希望郭文韬赶紧好起来一样。
他很快清理掉地上的呕吐物,拉开阳台的门看了一眼,雪已经下得很大了,蒲熠星依然决定带汤汤去医院。他不知道郭文韬把猫包放在哪儿,只好从他衣柜里挑了一件外套,把猫一裹,驱车闯进十二月的冬雪中。
[TBC]
这个人有点懒,什么都没写哦
 楼主| 发表于 2024-9-25 00:58:26 | 显示全部楼层

10.爱是秩序外的一瞬间
经过了抽血、B超和粪便检查后,如同蒲熠星的猜测,汤汤被确诊为肠胃炎,需要连着几天在医院输液。打针的时候汤汤一个劲往蒲熠星怀里钻,等挂上水,小家伙也就安静下来,病恹恹地、懒懒地,用头蹭了蹭蒲熠星。蒲熠星心软软,对着汤汤自言自语:“你说你怎么跟你爸一个样子,他进医院了,你也进医院,怎么连这幅没精打采的样子都一模一样哦。但是我们比他乖多了,是不是?肯定比他好得快。”
想到郭文韬,蒲熠星又委屈起来,郭文韬还不如一只猫呢,猫那么高冷的动物,还知道谁对他好就蹭谁,郭文韬却只会嫌他多管闲事,今晚要不是他多管闲事……他一点一点地抚摸着汤汤的毛,汤汤和瓜蛋都是蓝白英短,乍一看长得很相似。认识汤汤的时候,蒲熠星还不会养猫。他和郭文韬被人群簇拥着,一只猫被递到他臂弯上,连怀抱都很笨拙。后来有一次他去他家,汤汤不给他抱,躲进沙发底下不出来,郭文韬看着无可奈何的蒲熠星笑得很开心,跟他说太用力靠近的话,会把猫吓到的。猫咪独处久了,不习惯太炽烈的爱。后来他要走了,汤汤不知道又从哪个角落跑出来,远远望着他。等下一次他们再见,他终于不再抗拒他的靠近。
所以,是他也离郭文韬太近了吗?他是在以什么身份介入他的生活呢?他忽然意识到郭文韬是对的,是谁要他关心的,又是谁要他来的呢?他想去爱郭文韬,可或许郭文韬压根不需要他的爱。他被那么多人爱着,他的家人、朋友、粉丝——他们还不知道他住院了,如果知道了,铺天盖地的心疼和难受或许会胜过不善言辞的他千百倍。如果他的爱是星星,也不过是浩瀚银河里满天星斗中的一颗;如果他的爱是河流,也不过是汇入大海的万千江河里的一束。
渺小、微茫,可有可无。
可好像又不完全是那样。他做不到只是那样远远地看着他,却也做不到离开。
他在期待什么呢?期待大海听见他的声音,期待他在照耀银河的时候银河也在照耀他,期待宽广而遥远的一切拾捡起他脆弱的、不完美的心?还是,期待大雪把他的思念与痛苦埋葬在一起,当他们都望向窗外的时候,两朵白气会变成一缕。

一系列早该完成的检查结果出来后,郭文韬也终于得到了确诊。
“你这……可得好好养一段时间了。”医生来说明情况的时候,郭文韬的大学室友孙皓正陪在一旁。他的病要说大,比它严重的疾病还有很多,但也绝对不算小病了。他又宽慰道:“不过,能控制就是好事,那个谁,周杰伦,不也有这病吗?”
“哎……”郭文韬轻轻叹口气,把诊断结果发给在手机上问他情况的齐思钧,“在哪儿比肩周杰伦不好,非得跟他得一样的病啊。”他其实已经有心理准备,加上住院治疗两天,身上的疼痛缓解了些,倒也没那难以接受。
“你就是一直太拼了,”孙皓说,“你自己不舍得缓缓,老天来帮你了。大学的时候你就这样。”
“我们学校谁不这样?是环境影响人。”
“我啊,”孙皓挑了挑眉,“就是因为这样,有时候才更要跳出这个环境。”
郭文韬笑了一下。确实,他一直很佩服孙皓,拿着北大金融学院数一数二的绩点毕业,放弃了保研,顶着家庭和师长的质疑去做摄影。那时候所有人都很意外,只有郭文韬毫不惊讶。他知道,孙皓根本连学金融都是被安排的,他从大一入学就一头扎进摄影社,用借来的设备拍照赚钱买了第一台单反,用宝贵的本该赚实习经验的暑假去西藏旅游,拍的一组照片无意获了奖,他用奖金加上平时商拍攒的钱,一毕业就成立了自己的摄影工作室,到现在,已经是成熟而独立的专业摄影人了。
圈子里,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是北大的。
“现在想想,环境能培养人,却也会把人困住。每个人都告诉你因为你是这里毕业的,所以你应该去哪儿、哪些事你去做就是暴殄天物,人们总是只在乎标签,不在乎你自己是谁。”
“因为离开了它,想被看见是更难的,或者说,因为自我更复杂,所以一开始总是不如标签有吸引力。”
“但是爱标签的人,每一个符合要求的标签他都会爱;而爱你自己的人,只会爱着你。”
郭文韬感叹了一下:“你们这种理想主义者啊。”
孙皓笑了:“们是谁?”
郭文韬低下头,默了默:“就……也是一个朋友。”
“你没听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你哪儿来这么多理想的朋友?”孙皓调侃,“嘉琳倒是很现实,也没见你们走下去。说起来,她好像认识你哪个同事,知道你住院了,本来说要来看你,昨天还问我来着,被我给拦下来了。”
孙皓口中的嘉琳就是郭文韬的那位前任,在学校的时候也是绩点实习比赛保研出国n手抓的内卷狂魔,那些指标要论起来,郭文韬会坦承她比他优秀太多。本科毕业她拿了顶尖项目的offer赴美读研,异国恋坚持了一年半,眼看着她要回国了,却终究没能走下去。
他们分手分得和平,信誓旦旦说要做朋友。其实他们恋爱以前本来就是很好的朋友,大学后郭文韬第一次去酒吧参加同学组的局就是嘉琳陪着,也是她见证郭文韬第一次被搭讪的尴尬场景。到了大三他们才在友情之外品出几分迟来的欲望,然而真的恋爱了又像纯情的高中生,连牵着手看夕阳,都说不清脸上的绯红是晚霞还是心动。当然也时常充满顾虑,但每走一步他们都说,没关系,大不了还是做朋友嘛。但事实是有些路一旦迈出去了就再也没法回头。
当初是郭文韬说接着做朋友的。但他此刻听孙皓说拦住了嘉琳,竟然松了口气。
“谢了,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见她。”见了她又能说些什么?往事如风已逝,只能用来怀念,而不是追寻。
“她回国以后我见了她一次,那次刚好提起来,聊了聊你。她说,你们俩不适合恋爱。”
“她说得对,我们确实不适合恋爱,或者只是我不适合。我们做朋友的时候特别好,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我们一直只做朋友,大概能做一辈子吧。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用了。”
“这个问题是永远无解的,哥们,”孙皓说,“无论你怎么选,你永远会遐想另一种可能。但也许它根本就不存在。你以为你能掌控事情的走向,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按你的预想发展。”
“你是想说人算不如天算吗?你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来,意外还是明天?”郭文韬晃了晃手上的留置针。
“你就没有点更浪漫的说法吗?”
“比如呢?”
孙皓摆弄着窗台上那束被蒲熠星带来、被争吵打焉、又被齐思钧拾起的蓝色桔梗,不知道被谁找了个小瓶重新插上了,此刻迎着雪后的阳光,重新生机勃勃着。
“比如,爱是秩序外的一瞬间?”
郭文韬低下头,不说话了。
“这是你朋友送的?”
“嗯。”
“他今天不来看你?”
“他昨天来了,但我们吵了一架。”郭文韬言简意赅。
“稀奇啊,你现在学会跟人吵架了,你那些节目是没白去。”孙皓笑嘻嘻地看着郭文韬瞥了他一眼,问:“是蒲熠星吧?”
“你怎么知道?”
“直觉,这个花很像他会送的。”
“就好像你很了解他,你甚至都没见过他。”
“我倒是想见,你什么时候带来给我见见?”
他这话说得怎么跟要我带对象回家似的,郭文韬的思绪歪了一秒,又拽回话题:“你确定是你想见,不是你那个爱看他直播的女朋友想见?”
“作为我女朋友的男朋友,我一点也不想见他;但作为你的朋友,我很想见。”
郭文韬被噎住了,想到蒲熠星昨天离去的背影,霎时又有几分酸楚。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说。没说出口的是,我也很想见他。

蒲熠星从齐思钧那儿得知了郭文韬的确诊消息,心里咯噔了一下,陪着汤汤输液的时候就在手机上搜索相关信息。齐思钧宽慰他,医生说了,只要平时注意饮食作息,按时打针吃药和锻炼身体,能控制得很不错,他这次住院主要也是前段时间积压太久,过两天也就能出院了。
蒲熠星嗯了一声,跟齐思钧说了汤汤生病的消息。
“我靠,那现在是你在医院陪着?”
“对,打了两天针,还得打两天,”蒲熠星摸了摸汤汤爪子上的毛,他的脸缩在伊丽莎白圈里,显得小小的,“他跟郭文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那露露……”
“露露在家呢,上午刚去看过,她挺好的,胃口也好。”
“倒麻烦你几头跑了,你晚上还要直播吧?”
“是啊,一会汤汤输完液我再走,可惜我不能守在郭文韬家,只好委屈他住院了。”
“文韬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感激你的。”
蒲熠星撇撇嘴:“算了吧,我可要不起他的感激。到时候他又要说,是我自己要帮他照顾猫的。而且我才不是帮他,我是帮猫。猫是猫,郭文韬是郭文韬。虽然它们押韵,但那也不能说明什么。”
齐思钧被他逗笑了,他闭着眼都能想象出蒲熠星说那句话时候的神情,他很温柔地半开玩笑道:“好吧,猫神大人,您辛苦了。回去注意安全。”

郭文韬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就看见屏幕上弹出来一条“叮!您关注的主播[蒲熠星]开播了”他的手指犹豫了一下,眼看着弹窗就要滑走了,还是点了进去。
一进去就是蒲熠星低着头,抱着个巨大的汉堡嚼嚼嚼,含混不清地说晚上好,今天太急了,才刚刚到家,没来得及吃饭。
[啊啊啊不急!阿蒲慢慢吃,喜欢看吃播~]
[阿蒲吃汉堡也太可爱了!!!]
[他的脸真的好小ww]
[阿蒲看起来有点累的样子,是急着赶回来吗呜呜]
[宝宝黑眼圈有点重,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
[一定是年底太忙了吧]……
“啊不是的,朋友家的猫咪生病了,下午去陪着照顾了一下,所以才回来晚了。”蒲熠星解释道,“最近……是有点累,不过还好,可以陪大家玩游戏就很开心啦。”
[啊心疼猫猫!也心疼蒲猫猫,照顾好自己呀!]
“最近北京好冷啊,身边生病的朋友也很多,也希望大朋友们和小动物们都照顾好自己……”
郭文韬看着蒲熠星和弹幕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他的神色确实恹恹的,带着几分倦意。在郭文韬的记忆里,蒲熠星经常浮现这样的表情。有时只是困,有时是疲倦,有时是思绪翻飞后懵懂地回神,他不会承认,那样的蒲熠星总是可爱的。无论他说些什么,蒲熠星总会迷迷糊糊地接他的话,不让它们落到地上。
郭文韬正胡乱想着,忽然看到一条飘过去的弹幕:[家人们,韬韬在阿蒲直播间啊!!是他从一开始就进来了吗我都没有注意!]
郭文韬慌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忘记切号了。对哦,他是直接从手机的提示弹窗点进来的,用的是自己的大号。他下意识想赶紧退出,但转眼间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弹幕在cue他,他竟一时间进退不得。
蒲熠星显然也看到了弹幕,他愣了一瞬,或许嘴角无声地抽了一下,但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用玩世不恭的语气说:“啊,文韬来了?ze个人自己不直播偷偷来看别人直播算什么事哦。”
[哈哈哈哈对啊,什么时候能看到我的南北联机!]
[笑死我了郭鸽鸽被抓包了]
[甜死我了家人们谁懂啊]
“哈哈,不过他最近工作挺忙的,大家别催他了,等他有空了再叫他一起打游戏。”蒲熠星找补了一下。
[韬韬真的好忙,年底了肯定事情很多吧]
[啊啊啊想看联机打游戏!!]
[工作挺忙还有空看别人直播啊,加班摸鱼?]
[害,那不是蒲熠星吗]
[笑死,前面的姐妹真相了]……
郭文韬见事已至此,也就像之前他们互相在直播间串门一样,送了蒲熠星两个虎牙一号,发了个弹幕[确实是摸鱼来着,现在要继续搬砖了,大家玩得开心]
蒲熠星笑眯眯地谢了他的礼物,郭文韬看着疯涨的热度和一大群涌上来的弹幕,不用细看都知道是什么内容,飞也似的离开了直播间。他好像还怕退出不够似的,直到把虎牙从手机后台退掉,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救命。要不要和蒲熠星解释一下呢?但是他要说什么?因为手机给我推送了,所以我一不小心点进了你的直播,但是忘了切号了?因为住院太无聊了没事干,所以才点了进来?因为你走之后我其实特别难受,莫名其妙就想见你,哪怕只是看一眼你的直播?
郭文韬猛地惊醒,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跟蒲熠星说这个,而且他真是这么想的吗?他的手无知无觉地划拉着微信的聊天界面,在输入框里打打删删,终究什么也没有发出去。

但是蒲熠星自己来找他了,在几个小时以后。他猜想那时他应该下播了。他发过来的内容很简单,是一个转账,正正好好是两个虎牙一号的金额。如果算上平台的抽成,他其实还亏了。配的文字只有简简单单两句话:
“你是突然想起来要营业吗?”
“真的不用这样的。”
郭文韬觉得他心里有什么东西顷刻破碎了,他带着不解、震惊和难过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冷冰冰的白色气泡语气理智,却像质问。郭文韬忽然感到自己的喉间充满了苦涩,他在聊天框输入:“我只是忘了切号。”又改成:“我只是想看一眼你的直播。”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他咬了咬嘴唇,顿时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在此刻说出什么新的东西了。他知道蒲熠星误解了,也许是在赌气,又也许他真的就是那么想的。但无论是哪种,他似乎都没办法真正向他解释。他不怕蒲熠星生气,或者说着说着又和他吵起来,即使他们摇摇欲坠的关系或许无力承受再一次的撕扯。他害怕的是,他解释了一切,而蒲熠星还是告诉他没关系。
没关系,不用这样的。
郭文韬忽然意识到,他是害怕蒲熠星的冷漠的。他光是想象,胸口就闷闷地一阵生疼。
他没有收那个转账,也没有再回复。他合上手机,那时医院早已经熄灯了,只剩走廊的应急照明灯幽幽亮着,透进来几分微弱的光芒。他蜷进被子里,攥紧了手,感到寂静无止息地向他涌来,在暗夜里筑起一道颓然而无望的壁垒。

11.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
蒲熠星洗完了澡,在热气缭绕的浴室里拿起手机,没有,没有郭文韬的回复。他立即知道郭文韬今晚不会再回他了。他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有些烦躁地擦着头发。
天知道郭文韬今晚突然闯进他直播间是想干什么,没头没脑的,把他吓了一跳。但是他自觉反应挺快,表情管理也在线,在弹幕面前营造了一个其乐融融的假象。郭文韬进来了一会儿就出去了,但之后的整个直播,蒲熠星都还时不时会想起这件事。
有好几个瞬间,他都想拿起手机直接去问郭文韬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知道郭文韬从来没有看直播的习惯,顶着大号闯进他直播间必然不是无意之举。更别说送完两个礼物就跑掉,丢下他在余下的整场直播独自面对为他们的“兄弟情”落泪的cp弹幕。是觉得他们这段时间互动太少怕粉丝跑掉吗?或是打算为他们正播着的节目宣传再添一把火?还是他终于意识到了,无论他们私底下什么样,到了镜头前,一切恩怨情仇都可以抹消,他们还可以接着做和气生财的好同事?
要是这么说的话,他还得感谢他。今晚郭文韬的短暂到来让蒲熠星的直播间比平时热闹,不仅人多,礼物也多了不少。细算起来,cp粉带来的流水里还得有郭文韬的一份。
倒成了他倒欠他的。
所以他把钱给郭文韬转了回去,粉丝的礼物算不清,他的总可以还,他不想再欠他更多。
但郭文韬没有收。
蒲熠星盯着那笔转账看了两眼,忽然想起什么——算了,就当汤汤的治疗费了。有了这个由头,他顿时觉得这个莫名其妙的晚上变得合理了起来。郭文韬可能是受到了上天的感应,来感谢他对他的猫的照顾。这就叫做有因必有果善有善报举头三尺有神明山不转水转所有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但是我的心呢?蒲熠星仰头望天。如果你真的在这里,什么时候才能让他听见?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拾起了,但另一些事物正在缓缓陨落。
蒲熠星合上手机,连日的奔波、紧张、纠结和颓丧后知后觉地让他感到疲倦,阖上眼,他埋进枕头里,睡得像个死人。

郭文韬的各项指标恢复得很快,特殊的生物制剂注射以后就能重新走路了,腰也不再似之前那般疼痛。两天后,郭文韬便拿着一大堆单子和药品出院了。他请孙皓在医院附近吃了顿午饭作为感谢,孙皓好人做到底,送郭文韬回了家,苦口婆心地叮嘱医生说的各种注意事项,郭文韬住院那几天早就耳朵听得起茧,乐得在小区门口就挥别孙皓,回家享受久违的宁静。
一推开门,露露在玄关迎接他,郭文韬看着分别了好几天的女儿也十分想念,蹲下身子一把把露露抱起来,看来他不在的这几天他们也过得不错。但是半天没看见汤汤,他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找见半点汤汤的踪影。他又去了几个汤汤平时喜欢躲着的地方,竟也没有看到他。
郭文韬有些心慌,立即给齐思钧打了电话。
“喂,小齐?”
“文韬,你身体怎么样了?”
“我今天刚出院,现在才到家。”郭文韬定了定神,“你在北京吗?”
“我在长沙录节目呢。”
“你在长沙?”郭文韬看了眼干净整洁的猫砂和明显新喂食过的猫碗,不由得疑惑,“那我家的猫是谁喂的?”
“呃这个……”齐思钧沉默了一下,然后坦白,“其实是蒲熠星。”
郭文韬在电话这头一愣。
“说起这个我正要跟你说,蒲熠星去喂猫的时候发现汤汤生病了,他带它去了医院,汤汤这几天都在住院。”
齐思钧三言两语讲了事情的经过,郭文韬只觉得信息量太大,一时间竟不知从何问起,只能先拣了要紧的:“汤汤怎么了?”
“好像是肠胃炎,阿蒲当时就带去医院了。”
“所以当时蒲熠星为什么会来我家喂猫?”
“啊因为那天我临时有工作,就找了阿蒲,我想着他有经验,对你家也熟,别人我不太放心嘛。”
郭文韬默然了一下,然后说:“知道了,谢谢你啊,小齐。”
“其实我没帮到你什么,要谢你就去谢蒲熠星吧。我看现在这时间,他估计正在陪汤汤输液呢。这几天汤汤在医院,也都是阿蒲陪着。露露也是他在喂,他几头跑也真挺累的……”
郭文韬挂掉了电话,齐思钧后半段的絮絮叨叨他没有认真听。他忽然想起那天蒲熠星在直播间里说朋友的猫生病了,因为帮着照顾所以回来晚了。原来他当时说的猫是汤汤吗?他当时的疲倦……是因为那几天总在医院和他们的家之间来回奔波吗?郭文韬的心像一盏忽明忽暗的灯,为遥远的相聚点亮,又为错过的一切黯淡。他光是想象着蒲熠星是如何反复踏足这里,在喂食机里添上猫粮,弯腰换上新的猫砂,在厨房冲洗用过的碗具,用温柔的声音低头和露露说话……他的心就闪闪烁烁,像盛满了水,风一吹就要溢出来。
他家门还没全进,就立即又转身出了门。

今天是汤汤打点滴的最后一天,他的胃口已经恢复了不少,精神也不再萎靡不振。蒲熠星看着最后一点药水滴完,兴致勃勃地喊护士来拆绷带拔针。汤汤好像也有感应似的,喵喵叫着往蒲熠星臂弯贴。蒲熠星怜爱地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嘴里念叨着:“好啦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我们汤汤是最坚强的小猫咪,是不是?连在医院冒险都不怕的哦。”
护士拆了针,蒲熠星本来想把汤汤留在这儿自己去办出院手续,但汤汤不知是不是这几天住院的时候太孤独,竟一个劲儿往蒲熠星怀里钻,蒲熠星只好抱着他去办手续,也乐得抓小猫咪乖乖听医生念叨注意事项,医生每强调一句他都挠挠他的身子问:“听见了没?医生说了要好好吃饭,回去以后不能再跟露露打架。”
汤汤咕噜咕噜转着眼睛,不知道听懂没有。
医生把药品和服用方式一一说明,领蒲熠星到前台缴费,蒲熠星正要把汤汤换到另一只手,掏手机扫码的时候,身旁的人忽然伸手过来扫了码:“我来付吧。”
“你是?”医生愣了一下,想确认来人没有付错款。
“我是他的朋友。”
医生看了眼蒲熠星,仿佛是要寻求他的确认。
蒲熠星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默认了,接着说:“其实他才是汤汤的主人。”
“你是主人?”医生的眉头皱了起来,“你的猫病了这么些天没见你来过一趟,你这个主人怎么当的?要不是你朋友当时送来的及时,肠胃炎很容易发展成腹水,或者其他并发症,自己的猫平时一定要多重视……”
蒲熠星在一旁听郭文韬乖乖挨医生的骂,觉得有些好笑。他顺着汤汤的毛,开口跟医生解释:“其实他前两天也生病了,自己也在住院,所以才没办法照顾的。”
医生打量了郭文韬两眼,神色这才缓和几分,又重新跟他细细讲了一遍注意事项。

一出医院,两个人都被冷风灌了一身。郭文韬的车就停在门口,从蒲熠星手里接过汤汤,蒲熠星把带来的那件郭文韬的外套给他裹上,送进郭文韬带来的猫包。郭文韬觑着蒲熠星的神色问:“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开车来的,你带汤汤回去吧,该注意的你也听到了。”蒲熠星手上没了猫,就把手伸进了口袋里。说完,转身就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郭文韬上了车,把汤汤放进后座,系上安全带,着车的时候,还能看见蒲熠星渐远的背影。
他忽然涌起一阵冲动,不管不顾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拔腿往蒲熠星的方向追去。
追上蒲熠星的时候,蒲熠星刚刚坐进车里,正要系安全带,郭文韬就唰地拉开了副驾的门。
蒲熠星吓了一跳,手一松,安全带一下弹回去,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操,谁啊?”
“是我。”郭文韬闷声答,蒲熠星不说话了,郭文韬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只是站在原地,固执地拽着开了一半的车门,手指被冰凉的金属贴得生疼也不放开。
冷风一阵阵钻进来,蒲熠星朝手心哈了口气,无奈道:“你要么就关门要么就赶紧上来,冻死了。”
郭文韬带着寒风的凛冽气息坐进车里,暖呼呼的空调一吹,冷与热的交融间,他感到羽绒服表面的冷涩正在一点点消散。关上门,风声、嘈杂的人声和世界都被隔绝在外,沉默在一瞬间包裹住他们。不知道是不是郭文韬的错觉,他觉得那沉默是如此广袤,蕴含着一切他们需要的无边无际。还夹杂着一些无需明说,却总是分辨不清形状的东西。
“那个……就是,”郭文韬先开口了,“照顾汤汤和露露的事情,谢谢你。”
蒲熠星看着正前方说:“没什么,这事儿本来也不该我管,刚好赶上了而已。哪只小猫突然病了,我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但幸好是你,”郭文韬执拗道,“除了你,我不知道还有谁能为汤汤做这么多。”
蒲熠星低下头搅手指,他还想说些什么呛他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郭文韬的手攥了攥衣角,又松开,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流动,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还是开口说:
“对不起。”
郭文韬用余光瞥见蒲熠星原本自顾自弯弯绕的手顿住了,他抿了抿嘴,一股脑接着说:“那天我住院,没第一时间告诉你是我不好,怕你担心是真的,怕你生气……也是真的。我就是觉得,要是能早点听你的就好了,你明明提醒过我很多遍,但我还是没照顾好自己,其实我有点生自己的气,可是又不愿面对,只好找了个借口把你的关心撇到一旁,好像这样我也就不会辜负它了。”
“从前我不太习惯被照顾,觉得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再难的事都可以自己扛下去。但上次我发烧也好,之前你陪我去医院也好,我忽然发现只要你在,我就变得很安心。也许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又或者我意识到了却不想承认,好像一旦承认了需要你,我就变得很脆弱。”
“那天我身上难受,我知道我当时有些胡搅蛮缠。我不是故意要曲解你的,我从没觉得你多管闲事,你来看我其实我很高兴,但是又觉得有点理亏,自己逞强没叫你,你来了又……不想你走,还想硬要争个高下,也可能是有点仗着你对我好了。”
郭文韬的手指蜷着,一点点握紧了,他几乎要认不出自己的声音,又涩又支离破碎,“蒲熠星,你对我太好了。好到我害怕有一天我会把这种好当成理所当然,可是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来回报你。你说每次想给我一点关心都很难受的时候我也很难过。其实我不是那么想的,但我好像总是弄巧成拙。如果你生我的气,想从今以后离我远点儿,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你的确值得被更好地对待。”
郭文韬为自己宣布判决。他许久未曾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声音像在半空里晃,语句跌跌撞撞地冒出来,生怕漏掉任何词不达意的弦外之音,一说完就想不起来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而他又听懂了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蒲熠星轻轻笑了。
“这么煽情的,郭文韬。”他朝他伸出手,刮了刮他的眼角,“怎么说得好像你要跟我分手一样。”
郭文韬本来没流眼泪,蒲熠星的手在他眼周一触,反而泛起了水汽,一眨眼,眼泪就不自觉掉下来。他被他的比喻弄得脸红,却还是执拗道:“明明是你要跟我分手吧。”
“什么时候我对你好,是要你给我什么回报了?”蒲熠星转过脸问,“你有什么能给我的?金钱、流量还是名利?我还要追着你,上赶着关心你,有人做这么赔本的买卖吗?”
“谁要你做了,”郭文韬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所以我这不是来要你……及时止损了吗。你不用追着我,也不用再上赶着关心我。”
蒲熠星垂下眼,郭文韬有些慌乱地以为蒲熠星又要生气,却忽然听见他说:“对不起。”
“其实我也应该跟你道歉,那天我话也说得有些重了,你还生着病呢,我应该照顾你的情绪的。但我当时有些着急了。加上你说那些话……”
“我没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郭文韬低头抠座椅,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看不到尽头。
“晚了,”蒲熠星转头看他,“我每个字都记住了。”
“不行,”郭文韬想也没想就说,他眼眶红着,固执得像个天真的孩子,“那不是真的。”
“那你今天说的是真的?”蒲熠星忽然直直地问。
郭文韬重重点了点头。
“所以,你说我可以及时止损,也是真的咯?”蒲熠星带着认真看着他,“如果我现在说,我想通了,我觉得你说得对呢?”
“我……”郭文韬猛地抬起了头,他的心忽然杂乱又混沌。蒲熠星的话题拐得太快太急,他以为要再受到他的责问,却先听见了他的道歉;而他以为对方态度缓和了的时候,他却说想通了要离开。
他设想过蒲熠星的无数种反应,愤怒的、冷漠的、悲伤的、无理取闹的,却唯独没有想过,蒲熠星真的会想要放手。他忽然意识到,世界上从来就并没有单向的力量,再炽热的支撑,如果没有相互作用的回握,也终究会塌陷、会坠落。
他感到一阵不可抑止的心酸,纷纷扬扬涌上来,他宁愿时间停在这一刻,不用去分辨他话语的意义,不用真的去面对他口中的那个可能。即使那个选择,是他亲手递给他的。
蒲熠星看着愣神的郭文韬,轻轻笑了下:“郭文韬,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如果你还是没办法说实话的话,就下车吧,汤汤也等得够久了。”
“三。”
“二。”
蒲熠星啪嗒解开了车门锁。
他见郭文韬丝毫不动弹,便想亲自伸手过去帮他开门。他身子刚刚往那边探,整个人就被郭文韬顺手抱住了。
“一”字才刚刚出口,就消散在他和郭文韬锁骨的碰撞间,撞得他牙齿生疼。
郭文韬的怀抱太用力,他们中间还隔着驾驶座边上的中央扶手箱,硌得生硬又别扭,蒲熠星担心郭文韬的腰,想退开去扶,郭文韬却死死埋在他肩颈之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
“别走,蒲熠星。”
他的声音从唇齿间挤出,穿越风雪,填补上了那声未完成的挽留。
他终于承认,他的骄傲,不过虚张声势。
“我真的需要你。所以能不能,别离开我。”

12.你凭什么觉得你就可以代表我们慰问郭文韬了呢
蒲熠星鼻子一酸,他的手不自觉慢慢收紧,顺着郭文韬的腰背摇摇晃晃地向上攀爬,直到一双手完完整整地将他环住。他能感受到郭文韬胸腔的阵阵起伏,他的所有难过与委屈,困惑与不甘,仿佛都随着那真切而有力地跳动平稳下来,把每一句针锋相对的诘问,都化成轻柔的喟叹。
他怎么舍得走呢?
郭文韬迟迟没有等到蒲熠星的回应,他带着点点不安,把怀抱略略松开,在狭小的空间里去寻找他的眼睛。蒲熠星别开他的目光,低下头叹了口气,说:“郭文韬,我很想你。”
郭文韬有点高兴,又不想太明显,他忽地想起什么,嗫嚅道:“那天,我其实也是因为想见你……才想看你直播的,但是点进去太快,忘记切号了。结果你说我是在营业……”
蒲熠星闷闷笑了下,承认:“嗯,是我误会你了。我当时问你,你也没跟我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嘛。”
他抬眼瞪他:“就说你想看我直播有那么难?”
“谁让你那时候那么冷漠的,”郭文韬控诉,“你都那样说了,我怎么可能说这个?”
“所以你是嫌我没给你台阶下咯?”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郭文韬侧身靠在椅背上说,“我就是觉得那时候你应该还在生气吧,我不想我们又吵起来。”
蒲熠星轻哼了一声,“那今天你怎么就觉得我不生气了。”
“也不是……今天你走得那么干脆,让我觉得我如果不是立刻追上去的话,就好像再也见不到你了一样。”郭文韬回想着那一瞬间的冲动,陈述道,“我当时想,如果是那样,我宁愿你跟我吵架。总比……总比什么都不说要好。”
“谁想跟你吵架了。”过了一会儿,蒲熠星嘟囔道,“我多好说话啊。”
“好,你最好说话了,”郭文韬从善如流,轻轻拽他衣角,“我们和好吧。”
“嗯……”
郭文韬抬眼看他:“你还生气吗?”
“我……”
郭文韬见他迟疑,原本靠在椅子上的脸又往前凑了凑,眉毛耷拉下来,很委屈地喊他:“阿蒲~”
“你现在来这套了是吧郭文韬?”
“你就说有没有用吧!”
“好了好了,我没生气了,”蒲熠星受不了这个,推推他,“你也别在这赖着,再不回去汤汤要等急了,人家才刚好一点儿。”
“你就知道赶我走是不是。”
蒲熠星忍无可忍,再一次探过去身子要帮他开门,手刚一覆上门把手,却被郭文韬按住了。蒲熠星无可态何地转过脸,凶巴巴地说:“你走不走?真没跟你开玩笑,猫还在……车上呢。”
最后三个字在他对上郭文韬的目光以后不自觉放低了,蒲熠星转过脸才意识到自己和郭文韬此刻的距离。郭文韬好像也有些意外地愣了下,他只是撞上蒲熠星的眼睛一瞬就别开了眼,视线有些不自然地在蒲熠星身前流转。蒲熠星的眼睛太漂亮了,夏天像一片浩渺的星辰,冬天像一汪蒸腾的温泉,此刻情绪微澜,竟像有无尽缱绻的心声在其中泛滥。
他喉头动了动,不敢多看。仿佛一看,就要永永远远陷落进去。
蒲熠星似乎也意识到什么似的,很快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手从郭文韬手中抽走的时候郭文韬莫名感到一阵怅然。
“你快走吧。”蒲熠星低头又说。
“那我走了,”郭文韬手摸上门把,轻轻说,“你注意安全,到家了告诉我。”
说完,不等蒲熠星回应,他就干脆利落地推开车门下了车。
合上车门,他长出一口气,才意识到刚才他的心跳得好快。他的呼吸乱糟糟的,抬起手,那里仿佛还停留着方才那一刻蒲熠星手腕的触感。
为什么会这样呢?也不是没有和蒲熠星挨得更近过,却从来没有感到这样紧张,那紧张中却又带着某种隐秘的餍足,不知道是否可以解释为某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带着温暖又甘甜的余波,把他的胸腔填满,紧紧缠绕住。
他从狭小的车身回到开阔的天地,忽然觉得北京的冬季并不无趣,就连干枯的一草一木都带上了颜色。他重新走进风里,却不再感到寒冷。

蒲熠星回家以后给郭文韬发了消息,那时郭文韬也到家不久,在微信里跟他抱怨被他带了几天,汤汤都跟自己不亲了。他附了张随手拍的图,汤汤还带着伊丽莎白圈,眯着眼,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那是啊,亲娘还不如养娘亲呢,说明我们汤汤有良心。看来我几天医院没白陪。”说着,蒲熠星翻出自己记下的药品清单和服用说明,外加杂七杂八的注意事项,密密麻麻竟有一页半备忘录,给郭文韬发了过去。
郭文韬看着那张图片,蓦地生出几分愧疚。如果不是他前段时间的疏忽,汤汤大概也不会生病吧。当时他和蒲熠星闹不愉快,他还尽心尽力帮自己照顾猫,即使已经当面道了谢,但他忽然觉得或许他所看到的付出远远不够。
他心里一动,顺手就给蒲熠星拨了个视频过去。
蒲熠星很快接了,但显然有些意外,摄像头的视角晃了晃,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怎么了哦?”
郭文韬把摄像头切到后置,歪了歪头说:“给你这个‘养娘’看看汤汤。”
蒲熠星看了半响,很温柔地说:“病了几天,汤汤看着倒没怎么瘦。”
“你照顾得好。”郭文韬把镜头切回来,低下头说,“真的谢谢。”
蒲熠星仿佛看出了他话外的情绪一样,宽慰他:“没事的,你在生病嘛。不然你肯定能照顾得比我好。”
提起了郭文韬的身体,蒲熠星也就顺嘴多问了两句,“所以你自己呢,医生怎么说?”之前在车里他没机会细看他,现在看见了,汤汤没瘦,郭文韬倒是又瘦了一圈。他本来就瘦,整个人更显得轻飘飘的。
郭文韬絮絮叨叨,把他错过的信息都说了。主打一份事无巨细的坦诚,生怕蒲熠星又觉得他生分似的。他这病日常护理是大头,所以准备重拾健身计划,饮食和作息要注意的也不少,但好在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哎……那你工作和录节目事情这么多,你身子能受得了吗?医生说了不能久坐,你上班一天得坐多久啊。”蒲熠星皱起了眉,有些担忧。
“所以,我在考虑——”郭文韬很缓慢地说。
“什么?”
“辞职。”
蒲熠星原本是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的,现在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到屏幕这里来了。他知道郭文韬下决心辞职不是件小事,本来他的学历、事业、和在大众视野里的形象就是一环扣一环,此时要做出改变当然也不是轻而易举的。更重要的是这还涉及到他未来的规划,关于他要做什么,去什么样的地方,成为什么样的人。
“你已经决定了?”
“也不是——不完全是,我是这么想的,但——”
“有点顾虑?”
“嗯。”郭文韬点点头,忽然问,“你怎么想?”
蒲熠星认真想了想,问:“你有可以不辞职但还是能照顾身体的方案吗?”
“基本没有。”
“那不就得了。既然你已经——即使可能是不得不,需要离开这份工作,”蒲熠星说,“你就不用再纠结这个,你只需要思考之后你要做些什么。”
“也许问题就在这儿,我还没想好。”郭文韬甩甩头,“我……”
“文韬,”蒲熠星歪头问,“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你曾经‘想好’的吗?”
郭文韬在视频这头一愣。
他立即就明白蒲熠星的意思了。命运有太多不可预测,别说他现在所做的事,就连他面前的这个人,都曾来自一瞬间的起心动念,历经过太多意料之外,依然野蛮生长、不论是否会结出果实。
他想着,就低头笑起来,说我知道了。
紧接着他又想起什么,对蒲熠星说:“对了,回头给我两张你的签名照呗。”
“干嘛?”蒲熠星挑起一边眉毛。
“我老板的女儿是你的粉丝,他一直挺照顾我的。”
“我说你突然对我态度这么好呢,原来是有求于人啊。”蒲熠星傲娇地扬了扬下巴。
郭文韬见蒲熠星现在终于有心情开他玩笑了,心下有些松快,也反逗回去:“你原来不就是嫌我老不有求于你吗?现在我找你了你又不乐意。”
“我哪知道你是要借花献佛哦。”
“佛归根到底不也是你的粉丝吗,要不是你的我还懒得献呢。”郭文韬说。
蒲熠星哎哟笑了一声:“你现在很会哄人嘛。”
“没哄你,”郭文韬托着下巴看他,“我真心实意的。”
蒲熠星被屏幕里的他盯得脸热,赶紧移开了目光。
好犯规,虽然但是,他还是被哄到了。

郭文韬一复工,就向老板递交了辞职报告。郭文韬其实有些心虚,第四季度末尾的工作本来就多,他还因为请假和生病缺席了不少工作。如今又要赶在年前辞职,心下也有几分愧疚。他觑着对方的神色,谨慎地说:“呃,剩下这个月我还是会努力把工作完成好的。”
没想到老板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就在离职申请上签了字:“把剩下的工作交接清楚就行,你身子刚好一点,这段时间就早点下班吧。”
郭文韬有些意外,连忙道了谢,又听老板问:“那你辞职以后打算做什么?”
“可能会休息一段时间,就先……做做直播啥的。之后或许会创业或者找别的工作吧,也看情况。”他如实说。
老板点点头:“做直播也挺好的,现在的人都很需要精神的陪伴,看看直播也是一种放松。”
郭文韬摸了摸鼻子:“您现在不觉得那是不务正业了。”
对方笑了两声:“所谓正业还不都是相对的,你在我手下工作,我当然要觉得我的事就是最要紧的事。但对你自己来说,你年轻又聪明,受人欢迎,显然你还有很多选择。”
“您知道,我并不是因为——”
“我明白,我不是那个意思,”对方宽和地说,“没有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我也知道这对你来说一定也是个艰难的决定,你名校出身,也一直顶着社会和同辈的压力。但是我很庆幸,这个世界始终有人在探索新的路,新的可能。告诉别人,你不是因为拥有光环,所以强大。”
那句话如同一个遥远的晃神,让郭文韬突然想到另一个人,想到那个冬夜,他醉醺醺地、迷迷糊糊地扬言要改变世界。也对他说,只要你想,你可以做任何事,去任何地方。
他忽然意识到,即使在那个他曾经如许陌生的世界,他也已经和他走了很远的路。

郭文韬住院的事在他出院后才在朋友间传遍,大家都很惊讶,埋怨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大家伙说一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好让大家担心。齐思钧出来‘自首’道他和蒲熠星还是知情了的,其他人毕竟最近不在北京,他们去看了就算大家都看了。朋友们也就表示了一番理解和关怀,石凯还喊话文韬有空一起健身。
蒲熠星于是照猫画虎,在和JY他们联机的群里也这么说了一嘴,却没有被那帮人轻易放过。
少帮主:怪不得没人通知咱呢,原来人家该去的已经去了。那我们自然也不用去凑这个热闹嘛。
JY:我看看是谁代表了咱们呢?哦,蒲熠星啊,行,那没事了。
刘小怂:蒲熠星你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觉得你就可以代表我们慰问郭文韬了呢?怎么的你是觉得我们这些好哥哥对郭文韬的关怀都不值一提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郭文韬同意了吗?
郭文韬:我同意了。
刘小怂:???
JY:?
少帮主:哟,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先不说,看来韬韬心情挺好啊。
JY:嗨呀,心情这么好,身体也好多了,要不要考虑来大师赛?马上第五季开始了,你一起来玩呗,蒲熠星已经答应了。
蒲熠星:?
蒲熠星: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郭文韬:好啊~
JY:现在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蒲熠星:……

郭文韬虽说递交了辞职报告,但离职前的最后一个月,到底还是忙碌的。去参加京城大师赛那天他白天还在上班,下了班匆匆往现场赶,才勉强在开始前抵达。一推开门,远远就看见蒲熠星顶着全套妆造,容光焕发而跋扈地冲他扬了扬下巴。
有点帅,而且他耍起帅有点可爱,而且他好像知道。
但,“你也太犯规了吧,”郭文韬吐槽,“这样显得我很敷衍诶,”他凶巴巴质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哪儿有啊,”蒲熠星委屈地说,“歪哥提前打招呼说今晚为了流量得炒炒cp啥的,我这是为了配你,”他眨眨眼,“谁叫你不化妆别人都觉得你帅得不食人间烟火呢。”
郭文韬切了一声,想薅他头发,结果发现喷了发胶,又愤愤地收回手。
蒲熠星盒盒盒笑,郭文韬不自觉也低下头笑了。刘小怂撞见了这一幕,为此立即有了打趣的素材,冲外面喊:“别找了,郭文韬人都来了,我就说这俩人肯定在一起呢。”
“哎哟谁呀,来了也不知道打个招呼,就知道跟别人黏在一块儿。”JY阴阳怪气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哥哥让我们今天晚上多点互动的,我们这么敬业还要被阴阳怪气哦。”蒲熠星接话道。
“你最敬业,你敬业摄像头都还没开呢你敬业给谁看!!”刘小怂用不顾世界死活的音量控诉道。
他们这边闹腾起来,其他嘉宾也就都陆陆续续进屋准备开始。先是圈圈进来,和蒲熠星打了个照面,夸他看起来状态很好;紧接着徐言雨进来和蒲熠星打招呼,打趣道:“谢谢朴老师邀请我来”;然后是黄子弘凡隔着大半张桌子跟蒲熠星寒暄,说好久不见;就连廖博也和蒲熠星随意聊了两句街舞。
郭文韬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蒲熠星周围变得很热闹。他总是在认识更多的人,而他不仅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蒲熠星是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和他们熟识的。明明蒲熠星从来不是个多热络的人,更多时候他甚至很安静,但不知道为什么,依旧有很多人能够发现他、走近他。
蒲熠星不再是那个推开一个桌游club的门,除了郭文韬谁也不认识的人了。而这张桌子上和蒲熠星最熟悉的人里也不再只有郭文韬。这个事实让郭文韬欣慰又失落。他忽然又想到蒲熠星那句关于“营业”的打趣,虽然他知道那不过是一句玩笑,但他也会想,他和蒲熠星的关系是不是也被镜头描摹、放大了。如果没有那些捆绑和炒作,如果没有那些剪辑、热度和话题,如果不是因为他连座位都被刻意安排在他身边,他会不会也只是蒲熠星众多好友中的一个,推开门和他简单地寒暄,感受过蒲熠星的炽热与温柔,和他一同短暂停留,再在各自的领域里飞远,不论是否还会重聚。
而当他转过头,却忽然想要永远留住眼前那张侧脸。
[TBC]
这个人有点懒,什么都没写哦
 楼主| 发表于 2024-9-25 00:59:59 | 显示全部楼层

13.所以你喜欢的人是——周峻纬!
因为是新一季京城大师赛的第一期,大家录制兴致高涨,连着录了五个小时,结束时已经越过十二点,那群人还嚷嚷着去唱歌。郭文韬因为早上依然要上班,所以不得不婉拒了。其实他不是没有一种冲动,想要不管不顾地把这个夜晚任性地填满,只是因为有点不想看蒲熠星独自走进那个热闹的氛围中。但他又觉得自己这没来头的情绪很怪,自己也不是会无理取闹的人。于是只好大方地同大家告别,钻进出租车里,隔着车窗和JY他们挥手。
郭文韬撇了撇嘴,刚刚蒲熠星在玩手机,都没有抬头看他。
于是他也打开手机,就看见几分钟前JY在群里吆喝:回家的人到了在群里报个信哈。
还有一条刚刚蒲熠星给自己发来的私信:早点休息,到家说一声。
他微微笑了,转头望向窗外,十二点的北京仍旧川流不息,他从立交桥上下去汇入主路,觉得自己也像一处溪流汇入江河,被这个广袤的世界吞噬、隐没。
但他没有被淹没。有人找到了他。四个小时后,一阵诡异的响动把郭文韬吵醒了。一开始,他以为是汤汤或是露露半夜在家跑酷,迷迷糊糊走出卧室,猫是没看到,却看到一只蒲熠星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地在他家客厅里东倒西撞,眼看着就要直直往桌角上磕,郭文韬赶紧上前一把扶住了他,一靠近就闻到一阵酒气。
“你怎么来这儿了?”
“司机带我来的。”蒲熠星很骄傲地抬了抬手机。手机正好没熄屏,郭文韬瞥了一眼上面打车软件的界面,地址确实选的是他家,大概是晕晕乎乎的时候选错了。
郭文韬无奈道:“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没多少,就一点儿。”
“没多少你喝成这样。”
“哪样儿了?你以为我喝醉了?开什么玩笑,就这点小~酒,我——”蒲熠星闭上眼,直直就要往后倒去。
郭文韬又连忙伸手拉住他,哭笑不得地把人往卧室推,推到一半,发现这人还没卸妆。他纠结了一下,把人拉到卫生间,趁他恍恍惚惚闭眼站着的时候,擓了把卸妆膏就往蒲熠星脸上糊。蒲熠星先是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放弃了反抗,任由郭文韬在自己脸上胡摸乱抹。
最后,郭文韬一手揽着他一手帮他冲水,接着又去给蒲熠星找洗脸巾,蒲熠星顶着一脸水,像只猫一样甩了甩脸,终于睁开眼睛,说:“我现在已经不醉了!”
郭文韬把洗脸巾递给他,狐疑地问:“真的?”
“真的啊,”蒲熠星接过洗脸巾,自然地擦了把脸,看着他笑了笑:“我现在非~常清醒。”
郭文韬点点头说:“行,那你就赶紧去睡——!!”
蒲熠星闭上眼,转眼又要栽下去。

郭文韬终于成功把蒲熠星弄到床上的时候,他的困意早已荡然无存。他帮蒲熠星盖上被子,以为终于结束了这夜半折腾的时候,蒲熠星忽然又睁开了眼睛,什么也没说,只是呆呆地,轻轻眨了下眼睛,依然就那样望着他。
郭文韬心里一动。他想起晚上因为蒲熠星的离开而细微的酸涩,他猛然想起之前他还困惑蒲熠星会有什么他不认识的、喜欢的人。现在看来是他认识的人太少,而蒲熠星的世界太广阔。他自以为足够了解他的生活,但回过神,他才发现在他们有限的交集之外,蒲熠星的生命还有更遥远的、他尚未解锁的地图。
于是他不自觉开口问:“蒲熠星,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我喜欢……”蒲熠星喃喃地重复了这三个字,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他闭上了眼睛,紧接着又睁开:“喜欢——”
“我喜欢——”
紧接着,他的头彻底歪过去,呼吸又绵又轻,蒲熠星终于睡着了。
郭文韬无奈又无声地笑了,他紧了紧被子,闭上眼,把呼吸调整到相似的频率,也一起沉沉睡去。
第二天蒲熠星醒来的时候已近正午,郭文韬早就坐在公司处理事务了。到午饭时他才瞥了一眼消息,不出他意料,对话框由上面跳出一个新的小红点,蒲熠星这时候才刚起床。
“我昨晚怎么睡在你家了哦。”
“你还好意思问我,不应该我问你吗?”郭文韬无语地飞快打字,“是谁喝那么多酒,然后连地址都填错了。”
“哎呀,感谢大哥的收留之恩。”蒲熠星发了个抱拳的表情包,“那个,我昨晚没做什么傻事吧?”
“做了,”郭文韬忽然恶趣味地想顺势套他的话,“我问你喜欢的人是谁,你说你喜欢——”
“谁?”蒲熠星心里一咯噔,却故作淡定地问。
“你喜欢谁你自己不知道?”
“我跟你说我喜欢周峻纬了?”
“?你喜欢周峻纬?”
“哈!我就知道你套我话呢,还想蒙我。门儿都没有哦~”蒲熠星这会儿倒是很清醒,接着问,“所以我到底说了什么?”
“切。”郭文韬被揭穿,有几分不自在,如实说,“你就说到喜欢——然后就睡过去了。”
蒲熠星刚在屏幕这头松了一大口气,却又看见郭文韬问:“所以他对你很重要吗?”就连喝醉了酒也能忍住不坦露,“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消息发出去几十秒,蒲熠星还愣愣地在想着怎么回复。郭文韬见蒲熠星不说话,下一条消息就先来了:“算了,如果实在不想说也没事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
“不是的,”蒲熠星字打得太快,总是误触,倒回好几次才顺利把一个句子打全:“我没有不愿意告诉你。只是……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我保证。”蒲熠星这样说道。
他突如其来的郑重显得有些突兀,郭文韬却忽然觉察到他那股没由来的烦躁被莫名其妙地抚平了。尽管他并不知道蒲熠星口中的“总有一天”究竟会是哪一天,却决心不再追问。

蒲熠星会在那短短几秒拉周峻纬出来做他的胡诌对象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忙碌的跨年一过,不少剧组都想赶在春节前完工,周峻纬刚杀青了新戏又要回北京录节目,但他家那几天恰好装修,于是想趁着蒲熠星没太多工作去他家暂住。
蒲熠星爽快地答应了,把自己家草草收拾了一下就迎接周峻纬入住。他难得有空,大家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齐思钧早早就在群里吆喝着聚会,终于等到周末人齐了些,一起去玩最近新出的剧本杀。
周峻纬是和蒲熠星一起来的,进屋时其他人已经到了,他们——主要是周峻纬的久违到来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这群人也难得一段时间没聚,光是尖叫和寒暄就好一阵。大家还介绍周峻纬和曹恩齐认识,其实他们已经在线上一起打过游戏了,只是一直没见过面。
他们玩的是一个新出的民国谍战推理本,郭文韬一拿到故事就猜测这必定是潜在的阵营本。果不其然,剧本进行到第二幕,随着重要人物的死亡,玩家的真实身份逐渐浮出水面,仔细一盘,谁的表面立场都站不住脚。此时需要他们敏锐地判断谁是真正的己方,而谁又是浑水摸鱼的搅局者或间谍。还需要在准确地分辨出凶手的同时保护自己的队友。
凭借缜密的推理,郭文韬很快顺利地与齐思钧接头,他判断蒲熠星很可能是凶手阵营,但不知道他是不是下手的那个,也不确定他的队友是谁。一开始他猜测蒲熠星的队友是曹恩齐,后来又觉得可能是石凯;但齐思钧认为凶手是曹恩齐,而蒲熠星一直在给他打掩护。
他们双双陷入沉思,齐思钧想了想,突然笑了,问:“凶手不会是周峻纬吧?”
郭文韬笃定地说:“不可能,我刚仔细观察了,他跟蒲熠星都没怎么私聊过,如果是一方的,总要接头商量战术吧。我看蒲熠星总是聊天的人是——”
“唐九洲?!”
郭文韬和齐思钧重新缕了一下,觉得这条线越盘越顺,出了私聊间,他们讨论的焦点人物蒲熠星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桌子一角,但仔细去看,能看到他的手有些不自然地在桌上摩挲。蒲熠星见他们进来,冲二人挑了挑眉。
好的,你就是凶手。郭文韬默默在心里给蒲熠星下了定论。他这副样子他太熟悉。神色淡淡的,其实藏着很臭屁的紧张,一边笃信自己的演技,一边又害怕被人看出来,只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但真要被戳穿了,其实还是在意的。
郭文韬感到有些好笑,目光似有若无地在他脸上转了转,又移到别的地方。蒲熠星没接他的对视,这让他心里更加确定。
到了最后的指认环节,总共七个人,包括郭文韬和齐思钧在内的四票都挂到了蒲熠星头上,剩下的一票投给了周峻纬,另两票投给了唐九洲。
宣布完毕,蒲熠星抿了抿嘴,和周峻纬对视了一眼。
郭文韬在那瞬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秒dm宣布真凶是周峻纬所扮演的角色,而他的队友正是蒲熠星。
“Hey bro!Well done!!”周峻纬隔了老远,伸出手就要和蒲熠星击掌。
“Bravo,man!!”蒲熠星“跨越人潮”和周峻纬来了个结实的撞肩。其他几人才刚反应过来,石凯大呼上当,曹恩齐喊道:“我就知道是周峻纬!!怎么只有我一个人投了他!!”
“不是,你俩是一队?你们什么时候接头的??明明一点互动都没有啊。”齐思钧震惊地问。
周峻纬解释:“其实我俩第一幕的时候就相认了。”
蒲熠星没说话,只是低头笑,过了会儿补充了一下:“那时候我们有一个对视。”
“刚好是在dm宣布第二幕有卧底的时候,大家一开始的身份被揭穿了,然后我看到他在看我,我突然就懂了。”
“嗯之后我们就没怎么商量,因为我感觉我知道周峻纬会怎么打,嘿嘿嘿果然。”
“你都一季没来了还这么能骗人!”齐思钧气愤地指控。
“谁有阿蒲能演啊。”周峻纬笑着说。
唐九洲接话:“但是你俩确实配合得很好啊……”
本来郭文韬看到蒲熠星赢了以后的小骄傲,只是笑着摇摇头,感叹自己又被这个人骗到了。但是当看到他和周峻纬一唱一和地聊起默契的配合,郭文韬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剧本杀从下午玩到天黑,一行人又去聚餐,沸腾的火锅总是能装下所有喧哗。他们聊的东西天南海北,和任何一群朋友都没有分别。郭文韬有时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自从他们的节目关注度一点点爬升,他也时常能看到网上各种猜测他们之间关系的帖子。这堂皇的世界纸醉金迷,在利益、流量、名气,权力的交杂间,旁观者早已不信任其中究竟会有几分真心。
但是,他们确实在一个复杂的圈子里简单地相聚了,无关世人的猜测,无关镜头的捕捉,他们真的成为了彼此的朋友,这就是他们此刻唯一能够确定的事。
但是,朋友这个词太宽广了。朋友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素未谋面的游戏搭子是朋友,一同工作的伙伴是朋友,并肩长大的发小是朋友,生死之交的知己是朋友。他试图把其中细微的差别厘清,却总觉得太纷繁,太复杂。郭文韬更善于把一部分人统一安放在某个定义的一隅,这种明朗清晰的关系会使他安心。但他忽然发现,无论把蒲熠星放在那一块,他都好像总是不同的。
他不会让自己安然嵌入任何缺口,只会不断打磨属于自己的棱角,等待另一个独一无二的灵魂,不需要与他契合,他们总会共同生长出成新的形状。
他偏过头,坐在他身旁的蒲熠星正低声和周峻纬聊天,似乎是在讨论一些职业发展的话题,看得出蒲熠星很认真地在倾听周峻纬的想法,眉目舒展,不喜不惧。
郭文韬望着蒲熠星低垂的眼睛,突然想到那天蒲熠星跟他开的玩笑。蒲熠星不会其实真的喜欢周峻纬吧?
局散时,蒲熠星带着周峻纬一起走,而郭文韬则送齐思钧回家。齐思钧捕捉到郭文韬不寻常的沉默,问:“怎么了,心情不好?你跟蒲熠星又吵架了?”
“没有,什么啊,你怎么说得好像我整天跟蒲熠星吵架似的。而且怎么又和他有关系了?”
齐思钧好好好了两声:“我还不是看你吃饭的时候老看着他。”
“我那只是在进行一些,人类观察。”
“观察什么?”
郭文韬顺势把他的猜想道出:“你说,蒲熠星是不是喜欢周峻纬啊。”
“哈?”齐思钧一头雾水,“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郭文韬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前两天蒲熠星跟他开的玩笑和今晚蒲熠星对周峻纬的关注跟齐思钧说了。齐思钧一边听一边从头上默默长出黑线,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齐思钧旁敲侧击地引导道:“但是,阿蒲对周峻纬也就是好朋友啊,你看,虽然他会关注周峻纬,但他平时也很关注你嘛。而且周峻纬好久才回来一趟,他多照顾一下也很正常。”
齐思钧原想唤起郭文韬对蒲熠星对他照顾的记忆,但显然郭文韬回忆出了更多的东西。他仔细想了想,蒲熠星好像对谁都很认真。蒲熠星会记得听石凯发的新歌、看齐思钧主持的节目、关注周峻纬和曹恩齐的新剧,看唐九洲为了选秀准备的舞蹈……这么看来,齐思钧说得对,他对周峻纬似乎并没有多特别。但这让郭文韬忽然想到,他关注自己、在不熟悉的节目照顾自己也是蒲熠星平常就会做的事。他可以认识很多人,再温和而安静地对所有人都很好。所以原来他对蒲熠星来说可能也没什么特别的。
郭文韬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却不止是因为念头本身。而是因为他竟然突然开始在意这种事情,这让郭文韬心里觉得很奇怪。他和自己的朋友们从小玩到大,有发小也有后来认识的同学,但他从来不会关心他在谁心里是不是更特别。也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朋友有了新的、更好的朋友而感到难过或失落。但从上次的京城大师赛到这次与大家聚餐,他愈发觉得自己对蒲熠星和其他人的相处状态有了超乎寻常的好奇和在意,是因为他也突然开始小心眼的想从朋友那里寻求一个独一无二的认同吗?还是因为在他心里蒲熠星的不一样,他也希望在对方那里寻求自己同样特别的证据?
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在他心中滋长,他感受到一股未知的危险,不知道是好是坏,也不知道如果任由它生长,最终又会成为什么模样。但郭文韬很擅长按捺一切,于是只是跟齐思钧说:“嗯,那也许确实是我想多了吧。”

14.这朵烟花是什么颜色
“阿蒲!!我前两天洗的衣服到现在还没干,你借我件上衣穿呗。”周峻纬从阳台回来,朝蒲熠星喊道。
“行啊,你自己去衣柜里找吧。”蒲熠星手上打着游戏,顺口说到。
过了几秒,蒲熠星骤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迅速暂停了游戏,朝屋里走。一进门就看到周峻纬拎着一件平平无奇的白色T恤,蒲熠星连忙道:“这件不行!”
“啊?为什么不行?”周峻纬狐疑地重新看了看那件衣服,既不是什么昂贵大牌,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工艺之类。
“呃……这不是我的。”蒲熠星硬着头皮解释,把另外几件衣服也挑出来,抱在怀里:“总之除了这些,剩下的你随便挑。”
周峻纬眯着眼打量他手上的那几件衣服:“你别说这几件衣服还挺眼熟,好像我之前见谁穿过。”蒲熠星瞥见周峻纬在思考,慌乱地想要打断他,但是太迟了——“啊我想起来了!这件蓝色的衣服不是郭文韬之前穿过的吗??”
蒲熠星绝望地闭上眼。
周峻纬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你不准备解释解释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他来我家住留下几件衣服很正常吧。”蒲熠星瞬间想到了这个借口,语气也理直气壮起来。
“郭文韬家也在北京,为什么要来你家住?”周峻纬很快反问,“而且偶尔住的话,也用不着放这么多件衣服在这儿吧?”
“哪有这么多件啊,明明就这么几件。”蒲熠星撇了撇嘴。
周峻纬挑起一边眉毛:“你还想要几件?他一个人能穿得了多少衣服,放这么些在你家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好吗?!”
“那他就是懒得带衣服,不行吗?”
“那是重点吗?重点是他没事老来你家住干什么?”周峻纬一针见血。
“他……”
“你们在一起了。”周峻纬笃定地说。
“真没有。”
“那你们睡过了。”
“呃我们……”
蒲熠星一瞬间的迟疑,让周峻纬立即瞪大了眼睛:“你们真睡过了,而且还没有在一起?”
“你……倒也不用这么惊讶吧。”蒲熠星咕哝。
“不不不,我不是说这种关系怎么样,我只是觉得发生在你和郭文韬身上很不可思议。哥们儿,你太疯狂了。你明明喜欢他,却还要跟他上床,再保持朋友关系,这算什么?还是说……”周峻纬显然想到很多剧情,“是郭文韬不愿意?”
“什么啊,是因为你搞错了顺序,”蒲熠星破罐破摔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是先……然后我才喜欢他的呢?”
周峻纬又愣住了。蒲熠星三言两语,坦白了他和郭文韬真正的初遇。他先前觉得这会是他和郭文韬永远的秘密,但是现在被周峻纬揭穿了,他竟然感到一种解脱。先前少帮主和齐思钧虽然先后问过他喜欢郭文韬的事,但他们的对话中始终隔着一道门,他死死地抵着,不愿交出去。当它终于被撞开,蒲熠星才感到一份僵硬的酸疼,后知后觉、酥酥麻麻地从心底漫涌上来,啮咬着他。
周峻纬消化了一会儿信息,拍了拍蒲熠星的肩:“那你就从来没想过找郭文韬谈谈?”
“算了吧,郭文韬一开始就说了不论感情的,我也答应他了。”蒲熠星陈述事实,“别说他,本来这种关系你知道,大家都很抵触这个。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郭文韬是多理智的一个人,他喜欢的是稳定和平衡,如果我贸然凑上去,只会把他推远,跟我保持距离。那我们就连朋友都不能好好做了。”蒲熠星说,“至少现在我们关系挺好,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周峻纬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道:“但你说的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不喜欢你的基础上,难道不是吗?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他也喜欢你呢?抛开炮不炮友的不谈,平时你们也总黏在一起,难道不是吗?”他默默陈述事实。
“平时,那就更不能说明什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每个节目都在营销我们。真真假假的,谁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演的。”
“他演技有那么好吗?”周峻纬狐疑,“而且你这样,受折磨的还不是自己,何必把关系搞得那么复杂呢。”
“还好吧……”蒲熠星坐进床里,嘟囔道:“而且,如果他喜欢我,那他怎么不来跟我说啊。”
“那你怎么不去跟他说?”
“我……”蒲熠星被噎住了,顺手抓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用胳膊勒出变形的褶皱:“反正他不来和我说的话,那我也不要和他说。我已经够明显了吧,你们一个两个三个都看出来了,他那么聪明,要是喜欢我的话,也早该看出来了。”
周峻纬差点被气笑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愤愤地丢下一句“我就多余问这事儿”和“一个被窝简直睡不出两种人。”最后大手一挥说:“你俩就这么慢慢熬吧,我看你们能折腾到什么时候。”
他从衣柜里重新抽了件T恤,无情地把蒲熠星推出了门。
“喂,周峻纬你个瓜皮,那是我的房间!”
蒲熠星撇了撇嘴,周峻纬可真是不解风情,和喜欢的人睡觉这种事,怎么能叫熬呢。更别说郭文韬住院以来,因为照顾他的身子,加上医生的叮嘱,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做爱了。蒲熠星不会承认他是想念的,有许多次,蒲熠星在浴室里低头看自己的勃起,他的手覆上它,脑海里总是郭文韬,郭文韬的喘息郭文韬的呻吟郭文韬的低语,带着烈风的呼啸声,从他身上狠狠倾轧过去。很多时候他的性幻想对象都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或是最中二的年纪里某个动漫角色的幻影,是什么时候开始,它变得如此具体而真实?他描摹郭文韬的眼睛、鼻梁和嘴唇,填充他的肉身,他的血液开始奔腾,流过颤栗的骨骼,每一寸发肤都暴烈地生长。他脉脉注视着那个他所塑造的郭文韬,眼角生理性地涌出泪水,白色的液体喷溅在墙上,他弯下腰喘息,等待身体里新的血长出来。

临近春节,他们没有什么节目录制。郭文韬忙着交接最后的工作,蒲熠星在家写东西和赶直播时长,中间时有联机,也是和朋友们一起玩游戏。见面的次数少,也就可以不那么频繁地去设想和纠结感情。今年碍着郭文韬的身子,他的父母从青海赶来北京团聚。蒲熠星则准备在年前飞回四川。二人最后的互动停留在郭文韬终于辞职那天,那时蒲熠星正在机场,打开手机,就看见郭文韬在朋友圈发了一张他在公司大楼下拍的模糊倒影,写字楼的玻璃锃锃发亮,映过每一双满怀期许的眼睛。蒲熠星第一个点了赞,想了想,在逐渐涌出来的“前程似锦”“韬哥事业顺利”的祝福下评论:“这下可再也不能用加班当借口逃联机了哦~”
没过多久,郭文韬回了他两个敲打的表情。蒲熠星微微一笑,把手机锁屏,登上了回四川的飞机。
故乡的春节总是热闹。蒲熠星一回去就被抓着和各处亲戚长辈聚餐,被叔伯姑姨们圈圈绕,说他越来越像大明星啦,瘦得像竹竿,一阵风就能吹跑;或是一边和刚上初中的侄子侄女联机玩游戏,一边在饭桌上听长辈要他们“向他学习”;还有躲不开的麻将局,昏天黑地,就连朋友们在群里发消息时他回的语音都充斥着:“四筒!”或是“暗杠一个~”的背景音。
除夕那天,吃过年夜饭,家人又坐到麻将桌前喊他。蒲熠星坚持打了四五圈,手机屏幕就亮个不停,陆陆续续有各种朋友同事在发祝福,于是他朝厨房喊:“妈,这盘你来换我一下子嘛,我得回别个消息。”
“你是大忙人哦,大过年都不得安生,行行行我来打两盘。”蒲熠星看着自己妈把手里的抹布往他爸手里一塞,也乐得赶紧起身让出位置,坐到沙发另一边编辑拜年短信去了。
蒲熠星先群发了一部分祝福,接着又单独给一些重要的同事或前辈挨个编辑新春祝愿,然后轮到唐九洲和他的帅哥朋友,弟弟们有些回家了,有些则因为要录节目还在外面。石凯发了一个在家乡放烟花的视频,齐思钧说好羡慕,北京都看不到烟花。郭文韬也发了句就是啊,我也想看。唐九洲说知足吧,至少你们现在能在家看节目,而不是像我一样还在排节目[大哭][大哭]

等蒲熠星七七八八给哥哥弟弟们发完拜年祝福,客厅电视的春晚里主持人齐聚说着祥瑞的贺词,眼看就要零点敲钟了,但和郭文韬的对话框依然空空如也。
他先打了一句“韬韬,新年快乐!”,又觉得有些单薄,于是一个字一个字删掉。正在心里思索的时候,电视上已经开始了倒计时,数到一后钟声敲响,客厅另一边很适时地爆发出一阵:“哎呀我终于胡了!!”的喜悦尖叫,吓得蒲熠星手一抖,竟一不小心按到了语音通话。
他一惊,还没想好要不要挂掉时,对面已经接起来了。
听筒里传来郭文韬闷闷地笑:“新年快乐,阿蒲~”
蒲熠星走到阳台上,他望着远方好几处在钟声里升起的烟火,新春第一缕料峭的晚风拂过他的脸,他定了定心神说:“你把视频打开。”
“干嘛呀?”郭文韬疑惑,但还是把视频打开了。
蒲熠星把摄像头切到后置,温柔地盯着屏幕里那些直冲云霄的彩色光点一朵朵绽开:“喏,你说想看烟花的。”
“新年快乐,韬韬。”
那句话音落下后他们有一会儿不曾说话,只是沉默地,聆听遥远烟火爆燃的隆隆声,直到零点升起的那一阵烟花几近落尽,只剩更远处孤零零的几簇。
“谢谢蒲熠星同学送的烟火。”郭文韬用直播谢礼物的语气很轻巧地说。
蒲熠星切了一声,把摄像头切回前置,他的脸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在家玩得开心吗?”郭文韬问。
“挺好的,就是天天打麻将,我都快累死了。”
郭文韬笑了两声:“你都胖了,一看就是吃得很好。”
“谁说的?我哪有,”蒲熠星略带哀怨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肯定是这个镜头拉的。”
“好好,你没有。但我觉得你胖点挺好的,你原来太瘦了。”
“你ze个人有什么资格说我哦,谁能有你瘦?”话音一落他就后悔了,想起郭文韬最近在增重,他也不是自己愿意这么瘦的,于是补了句:“你等我带我们家特产给你吃,不能只有我一个人长胖。”
“好啊~”郭文韬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大概初六吧。”
“这么晚啊。”
“哪里晚了,干什么,”他心怦怦跳,故作随意地问了句:“想我啊?”
“对啊,想你了。”
蒲熠星的呼吸滞了一秒,就又听见郭文韬说:“想你上次玩游戏还欠我一顿饭,你准备什么时候还呐?”
蒲熠星的呼吸瞬间又通了,他揉揉眉心,刚要说催什么哦反正少不了你的,就看见不远处又升腾起一簇巨大的烟火,带着耀眼的金色光芒,不管不顾地直冲云霄,把天空的一隅映得明亮如白昼,他一边说:“韬韬快看那个好大的烟花”一边手忙脚乱要去切摄像头。
郭文韬淡淡地说:“我已经看到了。”
“啊?在哪看到的?”蒲熠星疑惑。
“从你眼睛里啊,”郭文韬的脸在屏幕里凑近了,“这朵是红色的。”
蒲熠星一愣,轻轻抬眼,果然看见一束红光肆意地冲进天宇,在黑暗里绽开,发出爆烈的声响,化成无数玫瑰色的光晕,在风中摇曳,又碎裂。
“真的好漂亮。”郭文韬轻声感叹。不知道说的是烟火,还是他的眼睛。
“你知道吗,”郭文韬漫不经心地说,“我忽然觉得这个场景让我想起一首古诗*,写烟火的。”
“什么古诗?”蒲熠星还沉浸在刚才那个烟花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古诗还有写烟火的?”
“一看你就没好好学语文啊,”郭文韬托着下巴谴责他,“小学生都知道的。”
蒲熠星刚想接着问,就听见郭文韬那边传来一声:“文韬——”
是文韬妈妈在叫他,“那我先挂了~”郭文韬应了声,然后对蒲熠星说。

“怎么了,妈?”
“跟谁打电话呢?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文韬。”
“什么啊,就一个朋友。”
“男生女生啊?”
“您怎么这么八卦呀,”郭文韬哭笑不得,他纠结了一下,还是说,“是……是蒲熠星。”
“哦,是他啊。”文韬妈妈若有所思,回过神又笑着说,“哎呀,我就问问嘛。”
“你妈是看嘉琳给她发了拜年短信,想起来了这事儿。”文韬爸爸在边上提了一嘴。
郭文韬愣了,嘉琳都没给他发拜年短信呢,竟然还会想起来给他妈妈发。他们恋爱的时候没有正经见过家长,只是有一年他母亲去北京做个小手术,他跟嘉琳提过一嘴,嘉琳的叔叔在北京的医院工作,她联系着帮忙安排了一下,那时她也就和文韬父母认识了。郭文韬自己知道嘉琳在那时候时常会关心他妈妈的身体,只是没想到他们分手之后,她依然记得这件事。
“我是看那姑娘挺好的,你们分手的时候她在国外,现在她也回国发展了。你反正也单着身,怎么就不能再试试呢?”
“其实你妈妈说得有道理,”父亲接了文韬妈妈的话,“这两个人能走到一起不容易,中间经历一些挫折很正常。你们是在校园里认识的,感情很纯粹。你现在进了社会,再要碰到那样的人很难了。”
“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郭文韬说,“而且我刚辞职,怎么看也不是恋爱的好时机吧?我能照顾好自己,何况我还有朋友呢。”
“朋友不能当饭吃啊,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等以后你就懂了。”
郭文韬笑嘻嘻地说:“好啊,那就以后再说嘛。”
他妈妈冲他翻了个白眼。

蒲熠星挂了电话,揉揉脸,才后知后觉感到自己已经在冷风中站了好一会儿。于是连忙躲回屋里,看见自己去年刚上初中的小侄女在沙发上玩手机,他忽然想起什么,问人家:“哎,你知道有哪首古诗是写烟火的吗?”
“当然啊,”小侄女脸都没抬,只瞥了他一眼,“六年级就学过呀。”
“真的假的?哪首啊,你背给我听听。”
“不要,你自己查。”
蒲熠星硬的不行来软的:“哎呀,哥哥,啊不,叔叔语文不好,你就给我说说嘛。”
小侄女叹了口气,抬起头,一字字念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蒲熠星恍然,原来是这首。他都不需要去向郭文韬确认,就知道他说的一定是这个。或许是因为那声蒲星星,因为那个恍神,又或许是因为烟花消散的一瞬他也曾觉得像雨,绚丽却短暂,没有什么能阻止它坠落。
回过神,耳边刚好回荡着下阕的尾声:“……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蒲熠星一怔,他早就忘了这两句出自同一首作品。被小侄女提起来,他才想起他确实曾经学过它,但今日这般反刍,他从中骤然品出几分年少未识的滋味。他看着重新低头玩手机的小侄女,心想她会知道她在背什么吗?小侄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扣住手机,悄悄问他:“叔叔,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啊?”蒲熠星错愕,“你在胡说什么哦。”
“刚才奶奶她们都说,你一过零点就去打电话,肯定是谈恋爱啦。”
“什么啊,”蒲熠星往麻将桌那边瞥了一眼,“你小小年纪,可不要跟那帮奶奶掺和什么情啊爱啊的。我可没有谈恋爱哦。”蒲熠星望向窗外漆黑的天幕。他没有恋爱,他只不过是遇到了一个众里寻他千百度也难寻得的人,也误打误撞、一切都刚刚好地和他一起看过了东风吹落星如雨,当盛大的绚烂将他们照耀,又消逝的时候,他渴望他会在他的灯火阑珊处。

15.阿姨,那都是粉丝剪辑的!
郭文韬会承认,过年和蒲熠星打那通电话的时候,他的确是想念蒲熠星的。但是当大年初七下午蒲熠星拎着一袋四川特产一声不吭就出现在他家门口的时候,他是没有想到的。不过很快,没有想到的人就变成了蒲熠星。
“什么?”蒲熠星缓缓瞪大了双眼,“你是说你爸妈还在?”
“对啊,”郭文韬歪头说,“我从来没说过他们已经走了吧?”
“啊那……那我下次再来!”说着蒲熠星一个转身,就要去按电梯,却被郭文韬哭笑不得地拉住了。
“你来都来了,走什么啊,”他说,“就跟我爸妈一起吃顿晚饭嘛。”
“那你等我下楼买点水果和——”
“真的不用,”郭文韬说着就拉他进门,天知道真的放蒲熠星下楼他会不会干脆跑掉。他把蒲熠星拉进客厅,笑眯眯地和自己爸妈介绍:“这是蒲熠星~”
“啊,叔叔阿姨好……”蒲熠星的脸还缩在羽绒服里,有些拘谨。文韬爸爸正好在厨房做饭,他伸出头来打了个招呼:“啊,是小蒲啊,老是在电视上看到你,今天终于见到人了。”
“哎呀,可不是,”文韬妈妈拉他坐下,“真人比电视上还好看,多养眼啊。”
蒲熠星一边回应着一边脱了外套,郭文韬很自然地把他羽绒服接走挂了起来,再回来的时候就听见他妈跟蒲熠星说:“你们自己在外面,还是要少点外卖,你看你跟文韬都这么瘦,一看就是也不好好吃饭,是平时太忙了吧……”
“妈,”郭文韬无奈,“您怎么逮着谁就要管人家吃饭呐。”
“民以食为天,我不管吃的管什么?你看这段时间要不是我跟你爸在,你肯定又凑合凑合不知道吃些什么东西……”
蒲熠星暗暗笑了,对上郭文韬无从反驳的眼神,他忽然觉得留下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坏。聊着聊着吃饭也就聊上了餐桌,文韬爸爸厨艺娴熟,得知蒲熠星来,临时加了几道菜,摆了满满一桌,丰盛又家常。蒲熠星尝了一筷子就赞不绝口,说得文韬爸爸很高兴,忙不迭就要往他碗里夹菜。他们从饮食聊到家乡,聊到春节和南北差异,聊到娱乐圈和职场,聊到录节目和直播,蒲熠星面前的菜吃完了一轮又堆得小山高。文韬爸爸对蒲熠星说,文韬性子慢热,我知道他一开始上节目和搞这些东西都不太适应,多亏你的照顾。
“啊,我其实也没帮他什么,”蒲熠星用筷子去缠碗里的青菜,低着头说,“文韬自己厉害,认识了他就会有很多人喜欢他的。”
“小蒲太谦虚了,”文韬妈妈接话,“我经常在网上刷到你们俩的视频,文韬很少跟同事关系这么好,刚好你们都在北京,还能彼此照应。”
蒲熠星心头一紧,他们俩的视频……“呃阿姨,那些都是,粉丝剪辑的哈哈哈哈,其实文韬跟大家关系都挺好的,什么齐思钧啊石凯啊……我们私底下也都会互相照顾。”
“进了社会还能遇到知心的朋友,实在很难得啊。”文韬爸爸感叹。
“你们工作这么忙,是不是都没有时间约会?小蒲有没有女朋友啊?”文韬妈妈问蒲熠星。
“没呢,我现在单身。”
“那你父母也不催的呀?其实算算你们也都不小啦,你需不需要阿姨帮着介——”
“他比我还小呢,”郭文韬不声不响地打断她,“我们又不着急。”
“小十天也叫小啊。”文韬妈妈有些好笑地说。蒲熠星微微睁大了眼,看向郭文韬,郭文韬显然也愣了一下,这一瞬间让他爸爸插了话进来:“你们仗着现在还年轻,但是好的女孩子也是很珍贵的,现在不找,以后就很难找到了。不成个家,人生终究是不完整……”
“哎呀,夹不到肉了,”郭文韬岔开话题,把筷子伸向桌上可怜的红烧鲫鱼,“谁陪我一起把它翻个面?”

吃完饭,郭文韬被派去洗碗,蒲熠星原想进厨房帮他,被文韬父母联手拦在沙发上吃水果。等郭文韬从厨房出来,蒲熠星看时候不早,也就提出该回去了。
“让文韬送送你,路上小心啊。”文韬爸爸提醒道。文韬妈妈则给他塞了一个比他来的时候提得还要重的袋子,里面塞满了水果和各种小吃。
“不用了,外面太冷了,我自己走就好,谢谢叔叔阿姨。”他穿上外套,就同他们告别。门快要关上的时候被里面的人拉住了把手,他一愣,郭文韬还是从屋里钻了出来。
“真的不用送了。”蒲熠星小声说,但还是伸手按了电梯。
“没事的。”郭文韬坚持要帮蒲熠星拎袋子,蒲熠星手象征性挣了两下,没拗过他。他们乘电梯一路下楼,出楼栋大门的时候两个人都被外面的冷风吹得哆嗦了一下。
“送到这儿就好,”蒲熠星说,“太冷了,你快上去吧。”说着就要去接袋子。
郭文韬的手往另一边别了一下,坚持道:“我都下来了。”
他们往小区门口走,蒲熠星盯着郭文韬家楼下小路上的砖,自顾自玩“不踩到缝”的游戏,郭文韬在他身边,突然开口说:“我父母就是爱操心,你别介意。”
“这有什么的,谁家都一样。”
“我妈过年的时候可能是被我前女友的拜年短信刺激到了,她想撮合我俩。为了营造人人都结婚的气氛,现在逮着个人就想说媒呢。”
“你前女友还认识你父母啊?”
“嗯,反正就那么认识了,具体的你要是想听,我可以以后给你讲。但是也没什么有意思的。”郭文韬低头说。
蒲熠星笑了一声,问:“所以你们当时为什么分开?”
“当时我们异国,有时差,而且也觉得渐渐没什么话好说。其实我们不合适的地方挺多的,只是因为是在学校里认识的,所以有些性格里的东西就被忽视了。”
蒲熠星点点头,问:“那你怎么想?你愿意跟她复合吗?”
“我没有这个想法,她也不一定有。估计只有我妈一厢情愿罢了。”
“所以……”蒲熠星抬眼问,“你会想过有一天要结婚吗?”
郭文韬攥着袋子的手紧了紧:“我不知道,也许,”他说,“也许不。”
“文韬,”蒲熠星吐出一个埋藏许久的疑问,“你有……你跟男生谈过恋爱吗?”
“到了。”郭文韬准确地在停车场里找到了蒲熠星的车,他把袋子递还给蒲熠星,塑料袋摩擦出刺耳的窸窣声。他神色闪了闪,咬咬嘴唇,有些生硬地说:“阿蒲,我今天不想谈论这个。”
蒲熠星看着郭文韬忽然严肃的样子有些无措。“没事的,”他说,“不想说就别说了,是我……是我不该问的。”
郭文韬摇了摇头,没说话,蒲熠星不知道他的意思是“没关系”,还是“不是你的错”。他拉开车门上了车,放下车窗,跟郭文韬说,快回去吧。
郭文韬看着他的眼睛无声地笑了笑,对他说,好,到家告诉我。

蒲熠星回家的路上心里有些乱。虽然他原本没有想过和郭文韬的父母见面,但阴差阳错地见了,他也就得以从三两相处中窥见了郭文韬家庭的一角。它完整、温暖,安然地栖身在主流价值认可的一角,也自然随着那惯性渴望继续在这洪流里走下去。因此蒲熠星猜想,或许这也是为什么郭文韬习惯把某些亲密关系划在“仅肉体”的范围内,出于他双向的取向,选择和喜欢的女生迈入伴有承诺的关系是更安全的。因此蒲熠星猜测他或许从来没有真正和男生谈过恋爱,但是从郭文韬的反应来看,又似乎并非他所想的那样简单。
他才意识到尽管他们认识这么久了,但几乎不曾和对方提起“过去”,仿佛迈入成年人的世界后,大家都默契地在遇见一个人的时候学会了不问过往。他也曾在节目里说:“我爱你永远指的是现在的我爱着现在的你。”但他同时也清楚,每一个现在的我都是被过去塑造的,尽管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将从前的自己丢弃,但每个人都无法真正地将过去遗忘。犹如一本已经落笔的乐谱,你只能使之延续,而无法让写下的音符消失。他忽然厌倦了一点点往后写下新的旋律,他想寻找它、从头演奏它,就像他从中间开始读一本小说,疯狂地渴望了解曾经的剧情一样。
蒲熠星在红绿灯的间隙缓缓闭上眼,还能想起作别前郭文韬最后望向他的时刻,那里有他最爱的郭文韬的眼睛,但他忽然意识到,那里不仅有他的倒影,还有郭文韬或许曾经和别人交换过的,他永远不能赎回的那部分。

到家以后,蒲熠星原本想给郭文韬发个消息,却先看到郭文韬在微信里问他:“等你到家了,要不要一起玩会儿游戏?”
“之前说要和帮主他们联机的那个,我还没玩过。”
蒲熠星歪头想了想,然后说好啊。
他草草洗了个澡,坐到电脑前,就看到郭文韬发来的游戏邀请。蒲熠星轻轻笑了一下,他现在邀请别人倒是熟门熟路,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能等别人邀请的懵懂少年了。一进游戏,郭文韬成功变成史呆芬,一顿尖叫抓着蒲熠星同归于尽,然后在屏幕那头哈哈直乐,中间还因声音太大被已经休息的母亲推门投诉,郭文韬在肯定马上睡觉的保证中听见耳机里蒲熠星的奸笑,趁他妈一走就立刻嗔怪:“你就知道幸灾乐祸。”
“是谁刚才嘲笑我的?这是一报还一报好不好。”蒲熠星用很傲娇的语气说,然后又恢复了正常,“那你……还玩儿吗?”
“玩儿啊,小点声就行。”郭文韬说,果然放轻了声音。接着他们又打了几局,郭文韬没再找蒲熠星的茬,代表蒲熠星的小人总是在胜利下面跳跃,直到蒲熠星在那头说手好酸,打不动了。
郭文韬闷闷地笑:“你现在体力下降很严重啊。”
“什么啊,是这个游戏累手好不好。”
“那看来到时候联机得多准备几个游戏,这一个估计一小时不到就得结束了。”
“嗯哼,”蒲熠星认同,“到时候他们看见咱俩游戏时长,又要阴阳我们偷偷练手了。”
“那就让他们阴阳去呗,反正到时候他们打不过咱们。”郭文韬哼哼。
“所以……你开心点了吗?”蒲熠星问。
“啊?”他怎么知道?“我没有不开心,”郭文韬嗫嚅道,“我其实是怕……”
“我也没有不开心,”看不到的镜头外,蒲熠星垂下眼,“见到你很开心。”
“你来我家我也很开心。”郭文韬说,“玩游戏把你拽下去也开心。”
“我就知道,原来是这种类型的开心。”
“没,”郭文韬说,“是不一样的开心。”
蒲熠星又笑了,没问他哪里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只是低着头,把耳机线绕着手指缠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又悄悄地一点点松开。郭文韬也没作声,蒲熠星有种错觉,仿佛他们俩都不愿结束这场没头没尾的对话。但他们不能永远在这个游戏结束后的界面停留下去,再重又闲聊了几句后,终究结束了通话。

那天的道别虽然有些拖泥带水,但他们的下一次相见也来得很快。趁着刚开年工作不多,新一季的各种节目也都还没开始录,爱攒局的齐思钧就又在组密室局,除了蒲熠星和郭文韬,还叫上了JY、帮主和火树。火树是被骗来的,一开始齐思钧神秘兮兮地跟他说这个密室很难,我们需要你。结果到了才知道是沉浸式末日丧尸主题,火树当即就想要调头走人,JY在旁边说没事儿,不是还有蒲熠星和郭文韬呢嘛,你放心他们俩保护你。结果刚进去的分组抽签,他自己就和火树抽到了一组。JY冲着天音翻了个白眼,去看其他人的抽签结果,怎么郭文韬蒲熠星这俩货总是抽到一起呢?
火树嚷嚷着要和郭文韬或者蒲熠星换,结果他们一个装作听不见完全在状况外,另一个嗯嗯啊啊吱着声就是没说要答应,齐思钧看了眼形式很适时地指了一条线说:“没事,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偷偷问过了,这条线是最恐怖的,不如就扔给他俩吧!”
火树一听,也不提要跟他们一起走了,火速躲到了 JY身后,看郭文韬偏头看了眼蒲熠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俩就自顾自大摇大摆进了他们任务里要进的门。齐思钧和少帮主也跟着提示走了,转眼间第一间屋子就剩了JY和火树,JY知道三个组的任务中间还有配合,不能拖太久,赶紧推了推火树,拉他开始解谜了。
郭文韬和蒲熠星一关上门,里面原本微弱的灯光唰的一下就黑了。蒲熠星切了一声道:“哦哟,区区关灯,难道就能吓到我们吗?”
郭文韬打开了手电,一边说幸好没让火树来,一边观察了一下屋里的环境。蒲熠星在另一头不知道捣鼓了一下什么,大概是解开了个小机关,屋里微弱的照明很快就又亮了起来。蒲熠星也就凑到郭文韬身边一起研究起墙上的线索。
他们很快适应了设定,此时的地球已经因为能源污染而产生了大量变异的丧尸,官方为了对抗丧尸建立了地下城将普通居民与丧尸隔绝,并组织了一群科学家试图研究治疗丧尸的解药,但感染的人依旧越来越多。终于丧尸攻破了地下城的防御系统,即将入侵他们的能源基地。而解药的研究也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他们中的一组需要担任科学家研究出解药,其他人既要保护能源基地的核心能源,还要修复地下城的防御并随时与攻进城内的丧尸战斗,还要救出城中被困的普通居民。
而郭文韬和蒲熠星的身份是正义的民间组织工程师,为了保护能源,他们首先要破解进入能源基地的密码。这对他们二人而言并非难事,很快,在隔壁传来的火树时不时尖叫的背景声中,他们拼凑出了墙面上的线索,拿到开门的密码提示。紧接着又通过破译一个盒中的信息,得到了解开系统的最终密码。
门开了,郭文韬想起方才的那条线索提示,密码一旦破译,随时会有丧尸跟随他们一起入侵能源基地。这就意味着他们出了这道门很可能就会开始与npc追逐。
蒲熠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他们陷入了一会儿沉思,还是决定先把这个门推开。门的那头是一条漆黑一片的走廊,和录节目时通常让蒲熠星打头阵不同,郭文韬壮着胆先走了进去,蒲熠星就跟在他身后,门吱呀一声关上的时候,郭文韬感觉蒲熠星下意识用食指勾住了他的手。
郭文韬笑了一下:“你害怕了?”
“没有。”蒲熠星说着,讪讪地松开了手。
谁知下一秒,郭文韬又在黑暗里准确地把他的手找了回来,这一次,牵住的不止是食指。
“我害怕了。”郭文韬说。
[TBC]
这个人有点懒,什么都没写哦
 楼主| 发表于 2024-9-25 01:02:29 | 显示全部楼层

16.你要陪我去旅行吗
蒲熠星偏头看了一眼郭文韬,在手电微弱的光圈里分辨出他瘦削的侧脸,对方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蒲熠星不知道郭文韬口中的“害怕”有几分真情实意,毕竟他们两个平时在节目里大多承担“坦克”的角色。但对蒲熠星来说,正如他可以在有比他更内向的人面前承担活跃气氛的角色一样,勇气有时候同样是相对的。他可以傍人门户,也可以冲锋陷阵,可以永远做出一个节目更需要的选择。但是,此时此地没有镜头,他们不是在录节目。在这里郭文韬不是他的同事,只是他的朋友,他们是自由的,可以忘我、可以迷失,可以保护和被保护。
所以蒲熠星没有把手放开。
他们扶着墙向前挪,意料之中的惊吓没有到来,蒲熠星稍稍放下心。黑暗带来的恐惧本质来源于未知,但他们只走了一小段路,就听见了隔壁传来齐思钧和少帮主的声音,原来他们的屋子也连着这条走廊。
门咔哒一声开了,郭文韬在迎接齐思钧的时候自然地放开了蒲熠星的手,蒲熠星在他手心触感消失的时候蜷了蜷自己的手指。还没等他们全然相认,走廊顿时异光大闪,另一边冲来好几只“丧尸”,他们扭过头拔腿就跑,拐过一个小弯就被逼进通道尽头的另一个空间,门关上时,齐思钧的手电筒不经意往门口一晃,丧尸涂满绿色颜料的手还能通过门上的小洞伸进来张牙舞爪。他一把手电挪开,对方的手就不动了。
“原来他们是趋光的。”郭文韬恍然,默默关上了自己的手电。
他们凑在一起交流了一下信息,基本确定火树那组被分到了科学家的角色,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没在走廊会和。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地下城的能源基地,现在他们需要先在此地把防御系统修复,避免更大量的丧尸入侵。
这是一道限时关卡,屋外还有丧尸在徘徊,他们只能用极其微弱的灯光照明线索。但这一关的机关环环相扣,设计复杂,趁帮主在鼓捣机关,蒲熠星在一旁踱步想找找其他角落的线索,结果手电一不小心晃到屋外,立即有丧尸NPC冲进来。蒲熠星第一反应是找郭文韬,不仅是因为他不想被贴脸开大,更重要的是屋里太黑,他担心郭文韬被撞到或者受伤。他刚一开口喊了声“韬——”就被身旁一只手拽了一把,撞进门后的一个结实的怀抱里。余光里,NPC直直冲着还未反应过来的少帮主去了,惹来先看见的齐思钧一阵尖叫。
蒲熠星悄悄松了口气。
“怎么了?”郭文韬问。
“我怕他撞到你,”蒲熠星直说道,手环上他的腰,“太黑了,容易受伤。”
“我已经好多了。”郭文韬低头说,少帮主那边又传来叫声,蒲熠星下意识收紧手臂,又往郭文韬身前贴紧了些。然后身下立即感觉到什么,不自觉咳了声,又轻轻退开了。
郭文韬低下头,他的手覆上他的,摁掉了他握着的手电。
NPC吓完了少帮主和齐思钧,又往门口这边来,蒲熠星转过脸把郭文韬挡了挡,笑眯眯地和NPC say hi ^_^,NPC默默看了他们俩一眼,龇牙咧嘴地走了。
齐思钧这才注意到他们窸窸窣窣的角落:“你们俩躲得倒快!”
“这怎么能怪我们呢,”蒲熠星若无其事地走过去,“韬韬也是会害怕的嘛。”
齐思钧眯起眼:“是你怕还是郭文韬怕?”
“这你就不懂了,”少帮主已然迅速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朝身后的郭文韬追问,“恐惧不是一个实物,恐惧是一种氛围,是吧韬韬?”
“嗯,”郭文韬点头,“确实挺可怕的。顺便,这个机关我解开了。”
齐思钧:……
少帮主:……
郭文韬推开门,歪头说:“不走吗?不走我们先走了哦。”
齐思钧看着原本还在仰头故作无辜的蒲熠星被默默拽走,独自在原地凌乱。你们?谁们?啊?

之后的剧情推进得很顺利,他们很快同火树与JY会和,并顺利把解药传递了出去。而后又共同解救了城内被感染的居民。结尾的剧情演绎里,原本居民可以选择封锁地下城,不再让外面的丧尸入侵,但他们依然选择把解药带出去,即使这意味着他们自身仍可能在与丧尸搏斗的过程中遭遇危险,甚至牺牲。密室NPC的表演代入感极强,看得众人都有几分动容。就连一向不会将剧情太过当真的火树都难得有些默默不语。
从紧张的气氛中解脱,饥饿的众人就近找了家餐厅聚餐。分别时,郭文韬送齐思钧和蒲熠星回家。蒲熠星上车玩了会儿手机就开启半挂机模式,眯着眼听齐思钧在后座和郭文韬聊天。齐思钧马上又要去长沙出差,好几个节目的录制等待着他,估计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
“没事,下个月我们不就又要一起录节目。”郭文韬说。
“也是,反正见来见去都是这群人。”齐思钧感叹,“其实想想也挺不容易的。”
“你去年就没怎么休假吧,现在又要忙起来。”
“哎……我也想休假啊,但是现在市场不稳定,能有工作也是好事。”
郭文韬嗯了一声。
齐思钧想起郭文韬才刚辞职不久,怕他多心,补了句:“但是能休息也挺好,可以做很多想做的事,就比如我真的很想去旅行。”
“我也想旅行,”郭文韬说,“我好像很多年没旅游了。”
“什么时候给我们搞个旅游节目上一下,这样就可以正大光明公费旅行了。”齐思钧兴奋提议。
郭文韬笑了,蒲熠星这时候睁开了眼,转头问:“你想去哪儿?”
“很多啊,澳洲欧洲什么的,或者新疆,听说那边这几年开发得很好。还有云南,”郭文韬在红灯的间隙望着窗外依然亮着灯的写字楼,“当年我毕业旅行本来想要去云南的,但是后来没去成。”
“我还记得我毕业的时候大家都很忙,时间老凑不上,最后就在北京周边玩了玩,也算是旅行了吧。”齐思钧说。
蒲熠星想到什么,用安慰的语气说:“你一毕业就工作了嘛,没有时间旅行也很正常。”
齐思钧知道那句话是说给郭文韬的,身子靠在座椅上没做声,就听见郭文韬说:“不是,我说的是高中毕业的时候。本科毕业确实直接工作了,也没打算旅行。”
“高中毕业?”蒲熠星歪头看他,高考那个暑假应该很空闲才对,他有些小心地问:“那……后来为什么没去?”
“也没什么,就……本来跟朋友约好了,后来他不想去了。”
蒲熠星心头其实还有很多疑惑,但他看郭文韬仿佛有些讳莫如深,也打消了继续追问的念头。
齐思钧看前排一时沉默,重新拎起了话头,“那阿蒲,你大学毕业去旅行了吗?”
“没有啊,那年我一直在录一站到底,后来我就去美国了。”
“那你硕士毕业呢?”
“硕士毕业那会儿我找工作都找得焦头烂额,哪有闲情逸致旅行哦。”蒲熠星半委屈半抱怨地说。
“其实这个东西也就是一个仪式感啦,”齐思钧最后说,车已经开到了他小区门口,“反正人生还有很多机会旅行呢。”
他轻巧地打开车门,同另外二人告别。

齐思钧一走,车里又陷入了安静。车载音箱连着蒲熠星的蓝牙,温柔地唱着郭文韬叫不出名字的英文歌。空调的暖风吹得脸泛起红,蒲熠星轻轻打了个哈欠,眼睛被水汽晕得亮亮的,转头对郭文韬说:“什么时候我们也一起去旅行吧。”
“可以啊,”郭文韬笑了,“你想去哪儿?”
“我都可以啊,”蒲熠星懒懒地说,“去哪儿都行,去云南也行。”
“你要陪我去毕业旅行吗?”
“不行吗?反正我们本来就是同一年毕业的。”
郭文韬偏头看了眼半眯着眼的蒲熠星,调侃道:“不过你真的喜欢旅行吗?你出门不会就是换个地方睡觉吧。”
“才没有,”蒲熠星睁开眼小声说,“而且旅行这种东西,风景本来就不是最重要的。”
“那什么重要?”
“跟谁去比较重要啊。”蒲熠星别过脸看路灯的光晕一点点放大,又消散。他盯着郭文韬越过了他小区门前的路口,径直开进了他们的地下停车场。熟门熟路地找到他住的那栋楼,倒车、挂挡、拉手刹,一气呵成,然后说:“到了。”
都到这儿了,难道我还看不出到了吗?蒲熠星腹诽。他纠结了一下,然后和郭文韬异口同声地开口了:
“你要上去坐坐吗?”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蒲熠星眯起眼,什么时候他和郭文韬可以如此丝滑地切换他们之间的氛围了?切换的按钮在哪儿?有什么标志?这一刻是从什么时候注定的?也许是齐思钧离开的时候,也许是密室里那个久违的拥抱,也许更早。他带着郭文韬上楼、进家门。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即使这事实令他有种甜蜜的挫败。虽然这一切都久违了,但依然很熟悉。明明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不止是这个。但他恨自己难以克制的欲望,要他真的拒绝郭文韬他也根本不可能做到。他又把自己拉回了这种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关系的永恒折磨中,又或许那并不能被称为一场折磨,因为在无数个他们肌肤相撞、肉体交合的瞬间,他依然是享受的。这种享受令他羞愧,这种羞愧又令他悸动,在悸动里他感到一种上瘾般的眩晕,他的指节死死扣住郭文韬的手掌,任他掠尽自己口中最后一点氧气,再在黑暗里默默喘息,感受郭文韬的吻在自己胸膛的上下起伏中蜿蜒、盘旋。
他们各自去清理自己,重新钻进被子的时候蒲熠星打了个寒颤。冬天快要过去了,化雪是最冷的时候。郭文韬感觉到了,少有地伸出手揽他,他本不喜欢抱着人睡觉,但蒲熠星已经无力再去思考什么,任性地把头往下一埋,听着郭文韬缓慢而有力的心跳声,一觉到天明。

蒲熠星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他迷迷糊糊走出门,看到郭文韬刚拎着外卖进来。看到他出来,笑着说:“我算得还挺刚好。”
蒲熠星嗯了声,瞥了眼外卖袋,认出来是他常点的那家拉面。他钻进洗手间洗漱,出来的时候看见郭文韬在餐桌上玩手机,见他出来才把筷子从包装袋里拆开。
蒲熠星吸了吸鼻子,拉开椅子坐下来吃饭,瓜蛋在桌子下蹭他们的脚。郭文韬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分享着今天上午的热搜八卦。他不沉迷刷微博,但是以齐思钧为首的那帮人常年在冲浪一线,他们分享了话题,郭文韬也就多少顺着看几眼。但蒲熠星只是应和着,有些兴致缺缺。
郭文韬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最近是不是不太高兴啊?”
“啊,有吗?”
“我觉得有点儿。”郭文韬如实说。
“还好吧,也没什么其实,”蒲熠星想了想说,“可能就是最近作息不是很规律。”
郭文韬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吃完饭他就要回家,蒲熠星走到玄关送他,郭文韬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转过身:“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跟我说。”
蒲熠星在他落下的尾音里轻笑,说知道了。
郭文韬看他笑了,也微微安下心。回去的路上他突然又有些想念蒲熠星,他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挺奇怪,好像突然比蒲熠星还在乎起情绪似的。他忽然想起过年时蒲熠星去他家找他那次,他也是隐约察觉蒲熠星没那么高兴,但是蒲熠星当时也像今天一样,和他说没事。他又回忆起昨晚,不由得把手覆上嘴唇,脑海中还能浮现出昨晚蒲熠星脸部白皙皮肤上的潮红,和他紧闭双眼的神情。他了解他的欢愉,所以也许确实是他多心了。无论如何他应该相信蒲熠星,如果他真的遇到了什么事,他能处理好,或者,他会让他知道的。
应该会吧?毕竟他们已经这么熟了。
虽然郭文韬不了解蒲熠星全部的圈子,但在他所能接触到的圈子里,对于他和蒲熠星的友情,郭文韬早已逐渐在相处中有了几分独一无二的底气。无论是和小齐他们还是和经常联机的那帮朋友,不管出于营业还是私情,都爱描摹他和蒲熠星的熟稔和亲密,他也乐得在一声声调侃中一点点跋扈起来。会在镜头前承认,刚来节目的时候除了蒲熠星我谁也不认识;会去京城大师赛的时候大大方方地告诉全世界,我进这个圈子是被九号玩家带进来的;会在联机最嘈杂的时候旁若无人地喊他,因为知道蒲熠星永远能听见他说话……
正因为这一切,即使抛开另一层肉体上各取所需的欲望关系,对他来说,蒲熠星当然也是不同的。每每想到这儿,郭文韬都觉得成年人区分友情的深浅多少有些幼稚。但他随即意识到那并非他有意的划分,而是一个已经昭然的事实。虽然谁也不会来逼他确证——在这个崭新而陌生的世界遇见的所有人里,你对我最重要。

那天晚上,他们又和刘小怂少帮主约了联机。到镜头前,蒲熠星声音听着也活泛了几分,郭文韬一进去,迎面就是蒲熠星跟几位好哥哥们的阴阳怪气。他们一块儿玩了几个游戏,中间还夹杂着蒲熠星提出的一款其实只能两个人玩的2d街机游戏Bare Kunckle,大家下好了以后才发现只能二人联机,蒲熠星在众人的谴责声中偷笑着喊大家退款。
刘小怂有事先下播了,剩下他们仨商量要玩什么。郭文韬其实知道蒲熠星和其他几个人平时爱玩一些3d的fps游戏。于是提了一嘴:“不然我们玩吃鸡吧?”
他听见耳机里蒲熠星的声音一下雀跃了:“真的假的?”
“你会吃鸡吗?”少帮主也有些兴奋地问。
“不会就跟着乱跑呗。”郭文韬说,他听见了蒲熠星的语气,果然他是开心的。
他不经意地提议盘活了当晚的直播,少帮主喊来了JY,一时间直播间热闹得不行。大家知道郭文韬第一次玩,也时刻关注着,给足了他游戏体验。蒲熠星一边阴阳怪气一边韬韬韬韬地cue他,每一把都充满了喜剧色彩。谁也没想到一个从斗地主开始的联机能持续到一点半,直到下播大家还都有些意犹未尽。
郭文韬洗了个澡,刚躺在床上,就看见蒲熠星给他发来的消息:“睡了吗?”
“没呢。”郭文韬立即回他,“怎么了?”
“你觉得吃鸡好玩儿吗?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可以试着多播几次。”
“可以啊~只要你们不嫌我新手。”
“怎么会,我还担心你晕3d呢。”
蒲熠星又一条消息跳出来:“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提出玩这个,我记得你没那么喜欢fps。”
“我记得你喜欢啊。”郭文韬说,“我也没那么晕,现在好很多了。而且这游戏是挺好玩的,怪不得那么火。”
蒲熠星有点开心:“那我就跟歪哥他们说好了啊。”
“嗯,”郭文韬说,“对了,什么时候我们玩下Bare Knuckle吧。”
“啊?所以你没退款吗?”
“我还挺想玩儿的。反正刚好两个人,咱们俩玩玩呗。”
“真的假的?我老感觉你最近总在哄我。”
“没有啊,我想跟你玩游戏,怎么就成哄你了。所以你到底想不想玩?”
“玩,这几天有空就玩,”蒲熠星说,又想起什么,补了句,“那你不许再在线隐身了。总是拉不到人,怎么回事哦。”
“好好好,”郭文韬很好说话地应他,“我保证下次只要我在线你就能找到我好吧。”
“这还差不多。”蒲熠星跋扈地跟他道了晚安。
郭文韬摇摇头,关上手机。他想,不管蒲熠星最近是不是真的有不高兴,但是在玩喜欢游戏的时候,大概总能开心一点吧。

17.你了解我肯定比我了解你多
蒲熠星最近的确不是那么顺心,即使抛开他对郭文韬潜滋暗长却屡屡停滞不前的感情,他的人生还有其他重要的事。再过两个月他的虎牙签约就要到期了,平台的负责人一过完年就来联系他,跟他确认续约意向。但蒲熠星当时并没有果断答应,只是回复说要再想想。但是眼下,人家又一次来催,蒲熠星只好再次打了一波太极,心里却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他的犹豫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虽然虎牙是他正式直播以来签约的第一个平台,虎牙六子的称号曾经也给他吸引了部分人气。但是他也逐渐发现,这个平台并不是全部的机制都令他感到舒服。尤其是虎牙特有的pk机制,通过粉丝互动量和礼物数量进行比拼,而pk的结果关乎排名和下一次签约的条件。蒲熠星一向不爱与人争抢,每逢直播pk他大多时候都会拒绝,即使打也不甚在意输赢,劝慰粉丝不必太过用力打投,有时甚至会通过下播躲掉这种他不喜欢的活动。
但是年终的pk必须参加,那天蒲熠星本来也抱着不必较真的心态,想着输赢其实都没太大关系。但是直播间的粉丝并没有这样想,打投的力度远远超出了蒲熠星的想象,蒲熠星看着飞速上滑的礼物通知,原想开口劝大家不用花这么多钱,却带着些无措欲言又止,只是一一念过每一个短暂飘过去的ID。好像那样就可以记住他们的名字,回馈这一份份他虽不曾期待,却已然落在他身上,因而他一定会接住的爱。
在大家的努力下,他的数据稳稳超过了对方。眼看着pk即将结束,对方似乎难再有翻盘的空间,蒲熠星的粉丝也逐渐停下了打投。
谁知就在最后几秒,对方的粉丝一下送出十几个顶格的礼物,蒲熠星直播间里立即有粉丝想要追送礼物,却因为大额礼物送出需要几秒的时间差,导致最后的流水并没有算进pk数据里。
蒲熠星最终还是输掉了那一场pk。
两家直播间的粉丝立即开始争吵,其实在对方最后几秒的的攻势里,蒲熠星就立即意识到,这一切根本就是预谋好的。虽然他自己一开始也不在意输赢,但粉丝不给他送礼输掉和粉丝努力为他打投之后却因为被对方阴了一手而依然输掉根本是两回事。更别提对面的粉丝嘴脸嚣张,嘲讽道他们的主播背后有公司,你们原本就是打不过的。
从那以后,蒲熠星没有再参与过任何一场pk。
想换平台的种子或许从那时就已经种下,但如果说仅仅待了一年就要离开虎牙,对蒲熠星来说也不是一个可以说做就做的决定。不仅仅是因为平台原来对他们的宣传和定位都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的离开甚至会影响其他几个和他经常联机的朋友下一年的合约,其中就有JY和刘小怂。而当初他能顺利进入虎牙,JY也在其中出了一份力。蒲熠星洞悉这其中的人情,看着虎牙工作人员催他续约的对话框,不免仍有几番纠结。

他纠结归纠结,每天的直播还要继续。自从上次和郭文韬他们玩了一把吃鸡引来极热闹的效果以后,今天他们几个又凑到一块儿播吃鸡。不过今天他们没像上次那样忘我地玩到凌晨,还是按着寻常的时间结束了直播。关掉摄像头以后,蒲熠星忽然在Steam上收到了郭文韬的联机邀请,是他们上次说好了要玩的Bare Knuckle。
蒲熠星接受了邀请,好整以暇地说:“怎么这时候想起来玩这个了。”
“你累啦?”郭文韬问,他声音本来就小,此刻又只有他们两个人,更显得黏糊糊的。
“还好,晚上也没播几个小时。”蒲熠星似乎很喜欢此刻宁静的氛围。他们俩简单摸索了一下游戏就上手了。2d游戏操作没那么复杂,蒲熠星很快找回了童年真的玩街机游戏的快感。他几下就赢过了郭文韬,得意地在耳麦里拱火:“你行不行啊?”
郭文韬被激起了胜负欲,他只是上手有些慢,但操作熟练后战斗力立即提升不少,和蒲熠星打得有来有回,最后也赢了两局。
“可以啊郭文韬,”蒲熠星用中二的语气说,“再这样下去你不日就要化身敌台街机游戏一哥了。”
郭文韬早已习惯了他这种调侃,只是哧笑了声,玩笑道:“那怎么的,你过来跟我争一哥呗,我勉为其难让给你。”
蒲熠星在那头不作声了几秒,然后漫不经心地说,我要是真的去了,你会支持我吗?
郭文韬顺着他的话问:“怎么,你想转平台啊?”
“算是……有这个想法吧。”
郭文韬好像一点儿也没惊讶:“但其实我也觉得b站更适合你,我看那几个头部游戏主播数据也挺好的,”他想了想,又补了句,“而且没有pk。”
“啊?你怎么知道?”蒲熠星愣了。
郭文韬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就是之前刷帖子的时候偶然看到过,你们当时年终那件事,挺离谱的。”
虽然当时蒲熠星看起来情绪稳定,还能抽出精力来安慰粉丝,但他只是强撑这没把情绪表露出来罢了。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此刻被郭文韬骤然重提,或许是因为当时的情绪其实从未消散只是被积压在心里,又或许是因为现在只有他们两个的氛围足够安心和私密,蒲熠星骤然生出几分后知后觉的委屈,很直白地控诉:“对啊,当时我也没想到,他们怎么可以那样。”
“他就是仗着自己有公司,而且你打pk少,粉丝其实也不太了解具体机制。他们肯定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故意的。”郭文韬分析。
“我也知道,所以也不想跟他闹得太难看。后来我都没有再打过pk了。”蒲熠星说,“只不过转平台这事,我也有些担心会影响歪哥他们。”
“我觉得他们能理解的。”郭文韬想了想说。JY虽然跟蒲熠星认识不算久,但很了解他的性格。“而且这归根到底是你自己的事,阿蒲,你总是替别人想得太多。”替自己想得太少。
蒲熠星嘴角弯了弯,他当然也有为自己考虑过。“所以你不觉得这个决定有些冒险吗?”
“是有点,”郭文韬坦承,“但你大概不会因为那些风险就放弃吧。”
蒲熠星撇嘴:“你好像很了解我。”
“名学四都要开始录了,我还不能了解你一点儿吗?”就在今天,他们都不约而同收到了新一季节目具体的通告单。郭文韬晃了下神,话直接从嘴边溜出去:“我还觉得……”
“觉得什么?”
郭文韬的语气像云一样轻,好像他希望那句话也像云一样飘过去:“觉得我了解得还不够呢。”
蒲熠星的手弯弯绕绕跳手指舞,半晌,他扶住耳机控诉:“但是,你了解我,肯定比我了解你多。”
郭文韬被逗笑了:“你可以来了解我啊,我又不会跑。”
“我问了,你又说不想说。”
“你怎么这么记仇?”郭文韬漫不经心地说,“那你也没告诉过我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蒲熠星噎了一瞬,嘴硬道:“我们彼此彼此吧。”
“所以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郭文韬也有点好奇,但补了句,“除了你上次问我那个。”
“公平点,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也问我一个问题。”
郭文韬很快答应:“好,你问吧。”
“嗯……能问点儿和隐私相关的吗?”
郭文韬对他的拖泥带水有些哭笑不得:“你先问。”
蒲熠星像得到了某种允许般,这会儿不再纠结:“你谈过几段恋爱,什么时候?”
“就这个啊,这有什么不能问的,”郭文韬说,“嗯……可以算两段吧。一段就是我前女友,还有一段……在高中。”郭文韬虽然语气含糊,但数字还是挺果断的,“那我也问一样的好了,你谈过几段?”
“跟你一样。”蒲熠星也很果断地说,“不过我初恋在大学。我前任是读研的时候认识的,一个美国人,不过我们没谈多久。”
蒲熠星想了想,又问,“那你……和前任在一起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什么?”
“我想想,”郭文韬失笑,“好像都没什么印象。”
“……”
“啊我想起来了,”郭文韬说,“就是有一次,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我和她去酒吧参加朋友的聚会。那天有个男生搭讪她,不过她拒绝了。后来她喝得有点多,半夜没有地铁,我想打车陪她回去,但她非要走路。然后我们就在凌晨硬生生从那儿走回了学校。后来我在地图上查距离,那天晚上我们足足走了十二公里路。”
“这就是你印象最深的事?”蒲熠星小声问。
“嗯,其实这件事本身也没什么稀奇的。其实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对她的感觉。但是那天晚上我们走了十二公里,我却一点都没觉得累,回忆起来,也不觉得那天的路很遥远。很久以后我想起这件事才明白,也许,那就是喜欢吧。”

蒲熠星许久没作声,郭文韬只能从耳机里分辨出他清而浅的呼吸声。半晌,他只是说:“轮到你问我了。”
郭文韬偏头想了想,问:“说出你现在喜欢的人的五个特征。”
他是要开始推理吗?蒲熠星大脑飞速运转起来,谨慎地措辞:“嗯……是男生,”性别当然也算特征,对吧?他模糊地想,“聪明,但同时很努力,还有……笑起来很好看,被很多人喜欢。”
有够抽象的。郭文韬默默无语,但也算是勉强接受了这答案。
蒲熠星新的问题很快又冒出来,有了前几个问题的铺垫,这一个在突兀里带着点横冲直撞:“那你跟几个人做过爱?”
“咳咳咳咳……”郭文韬正想喝水,就被他这问题呛到,猛咳了一阵,“你……你让我想想。”
“哦,数不清了是吧?”
郭文韬有些心虚,他确实曾有一段时间习惯于不长久的亲密关系,不过硬要细数下来,那些露水情缘里,他愿意跟对方走到床上那一步的倒也不多,“算上你的话,四个。”
蒲熠星在那句“算上你的话”里红了脸。郭文韬忽然冒出了点恶趣味,既然这个话题是蒲熠星先提起的,不如干脆让它深入下去:“说一个我不知道的你的xp。”
蒲熠星暗暗后悔,他不该提这个话题的。他忘了郭文韬从来都不是一头任人宰割的羔羊,只有他知道他内心有多闷骚。他在脑中飞速思索,关键是他也不知道郭文韬知道哪些啊!想到这儿,他只好随便说了一个:“我喜欢喘得好听的。”
他听见郭文韬在耳机那头笑了。报复性的,蒲熠星回敬他:“你更喜欢跟男的做还是跟女的?”
郭文韬似乎纠结了半晌,坚持道:“你这是某种歧视,这跟性别无关——”
“那我换个问法,”蒲熠星从善如流,“你最好的一次性体验是和谁——男生还是女生?”
“……和你。”
“……”蒲熠星猛地被噎住,“真的假的?”
郭文韬很坦荡地说:“本来这个东西,愉悦程度和经验也很有关,人都是会进步的,某种程度上说,你是我最新的实践对象……”
“好好好好,”蒲熠星连忙打断他,郭文韬到底是怎么能一本正经地大侃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的?人类伟大的生理活动,生命的大和谐被他说得像某种科学实验。他阴阳怪气道:“等你老了,可以把你这辈子的‘实践对象’总结一下,写篇论文。为科研事业做出巨大贡献。”
郭文韬又在那头闷闷地笑起来。蒲熠星的眉头挑起来,又很快有几分郁结,说到底,郭文韬从他身上汲取的还是只有欲望,即使他认为他是其中最好的那一个。
但紧接着郭文韬开口道:“所以还能问吗?我还有一个问题。”
蒲熠星蓦地有几分紧张:“你问。”
“如果……”郭文韬说,“如果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早知道我们会紧接着在那个节目里遇见,你还会接下我送给你的那杯酒吗?”
蒲熠星沉默了一会儿,郭文韬不知道他是在思索,还是回忆,又或是在认真设想那个可能。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一定寻找到了答案。又或许那根本无需寻找。
因为他说,我会的。
即使因为那杯酒,他们的关系交织得更纷乱、复杂、难以分辨;即知道错位的亲密总是同时混杂着苦涩;即使没有那杯酒,他们也会在第二天的节目现场结识,以一种更简单的方式,那样他们或许就能按部就班地从陌生的同事一点点成为朋友,无需在密集人群中躲开对视,独自将语焉不详的爱与欲同对方偷递。
但如果可以重来一次,蒲熠星一定还是想要在更早的时候与郭文韬相遇。如果没有那个晚上,他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和他靠近。
他等不及要拥抱他。
“你不介意这会让我们的关系陷入某种复杂的境地吗?”郭文韬问。显然,他们曾经历过相同的纠结。
“因为你问的是,我会不会接下那杯酒,说明你已经把酒递给我了不是吗?而我永远不会拒绝你。”蒲熠星歪歪头,微微抑制住砰砰跳动的心,把另一个同样重要的问题抛回去,“比起这个,难道不应该问,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把那杯酒递给我吗?”
“从理智上来说,我不会。”郭文韬的声音充满了沉静与冷酷,让蒲熠星的心直往下坠落,“我不太擅长处理感情,也不习惯和一个人保留太多线程的关系,因为我的莽撞,还贸然把你也拖了进来。一开始,我其实觉得很多时候都挺尴尬的。”
蒲熠星刚想开口说这不是你的错,就被郭文韬接下来的话打断了:“第一次去录密逃的时候我也有点尴尬,虽然大家都挺好的,但我还是有些……害羞,或者说是害怕,我担心我表现得不好。然后当时我就想,要是你在就好了。虽然那时候我们也不熟,但因为有过那个晚上,我们总还是比其他人更熟悉一点的。我觉得你对我……应该也是有点特别吧。后来录名学、直播也是这样,如果你从来不在名学里照顾我,如果你从来没有邀请我和你联机直播,或者如果你……如果没有那个晚上,我们可能要很久以后才会成为朋友,或者永远只是关系还不错的同事。我可能不会那么快融入进那个氛围,可能不会去玩狼人杀,不会成为主播,会……少一些勇气,去做我从前没有做过的事情。”
“对不起,阿蒲,我好像有点自私。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被你在意的感觉真的很好。所以如果能重来一次,或许我还是会选择在那天晚上和你相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但是……就是……真的谢谢你。”
话音刚落,郭文韬就闭上眼睛,他有些后悔分享了这些,仿佛是因为他的声音有种前所未有的脆弱,他已经要忘了话题是怎么转到这儿来的。他担心蒲熠星会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这段突如其来的剖白,也惊讶于自己在他面前又一次如此轻易地敞开了心扉,郭文韬带着故作的不经意补了一句,“所以……嗯,你今天问我会不会支持你转平台什么的,我想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因为他也曾那样坚定地被支持过。

蒲熠星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他没有笑,没有用一个玩笑稀释郭文韬话语的分量,也没有试图揶揄他的煽情,像他揶揄他在名学二结束后发的小作文。
蒲熠星的眼眶莫名其妙湿润了,也许喉咙有些哽咽,可是他不想让郭文韬听出来。
所以他放低了声音,语气如同一个轻起的乐句,带上对耳边人呢喃的温柔。
“是我要谢谢你,韬韬。”
他没有再说更多,可是郭文韬还是微微笑了。他们不约而同沉默了一阵,然后将通话结束。蒲熠星拿起手机,向虎牙的工作人员说明他不再续约的决定。浏览一遍检查完错别字以后,几乎没有犹豫地,他点击了发送。他浑身感到一阵松快,起身准备去洗澡,却在路过书架的时候碰倒了架沿边缘的一小摞书,他弯下腰捡起,顶端是一本美国诗人惠特曼的诗集。
那是他在美国的前任曾经送给他的礼物,对方送的是英文原版,他雅思考出了七分,依然难读懂英文诗,遂偷偷买回中文版来读。他依稀记得,惠特曼的诗很美,但那本书他并没有读完,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愿再打开它,可是现在他捧起那本书,却不再有多余的怀念。
书签仍夹在里面,那一章的名字是《大路之歌》:
我轻松愉快地走上大路,
我健康,我自由。
整个世界展开在我的面前,
漫长的黄土道路可引我到我想去的地方。
从此我不再祈求幸福,我自己便是幸福。
[TBC]
这个人有点懒,什么都没写哦
 楼主| 发表于 2024-9-25 01:03:13 | 显示全部楼层

18.这是为什么我投票给你
和虎牙的工作人员说明完不续约的决定以后,蒲熠星也很快顺利地和B站的工作人员谈妥了签约意向。转平台的事确定下来,蒲熠星就趁着又一次录大师赛之后的宵夜和JY提了这件事。转平台以后,他受平台限制,就不再能自由地去录大师赛,这对JY也是影响之一。
JY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没说话。蒲熠星担心他心有不愉,硬着头皮解释道:“我一开始也没想这么快走的,但是……而且平台明年又要改pk机制,先前还能躲一躲,改完以后就变成必须接受,我觉得——”
“我知道,”JY打断他,“你就不像喜欢这种东西的人。我没有不高兴,你能找到更适合自己的平台不是好事吗。我也觉得这机制贼得很,我也不乐意打pk。”
“害……那不是,当初是你带我进的虎牙,我总归——”蒲熠星摸了摸鼻子,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但JY懂了,他抬眼看他:“那怎么,要是我说我不高兴,你走我会很生气,你就会愿意留下来吗?”
“我……”蒲熠星心虚。
“别整那些矫情的了,你去哪都一样,哪天你火了别忘罩着我就行。”JY想起什么,说,“不过,你也变成敌台主播,跟某些人倒是同台了啊。”
蒲熠星面上一赦:“也……也不是为了他。”
“我又没说是谁。你对号入座什么?”JY好整以暇地调侃。
蒲熠星意识到自己被耍,瞪他一眼,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蒲熠星没来得及告诉JY,他跟“某些人”没过两天就又要一起录节目。新一季的先导片连带着前两期一起录制。到了下榻的酒店,蒲熠星看到抠门的节目组破天荒安排了一人一间房,就知道一定别有用心。果不其然,一上来就有任务要做,就连做妆发的时间还得自己解答。还是熟悉的节目组,蒲熠星腹诽。
不过题不算难,蒲熠星早早解完题,送走摄像老师,就在微信里拍了拍郭文韬。
“你解完题了嘛?”
“七点二十?”
“我算得也是,不知道对不对。”
“咱俩一样,那肯定对了。”
“你在哪间房啊?”蒲熠星问。
郭文韬轻笑了一声:“你能起得来吗就问。”
“……那我不问了。”
“哦。”郭文韬说。过了两秒,还是给他报了房间号。

他们就住在同一层楼,蒲熠星“偷渡”很方便,他轻而急地敲郭文韬的门,郭文韬一拉开门,蒲熠星就很快猫着身子转进屋里,把门关上了。
郭文韬疑惑:“你干嘛跟做贼似的?”
“我隔壁的隔壁不知道是谁,摄像老师和工作人员还在走廊上。”一定是哪位好弟弟,到现在还没解完题。
“那又怎样?你来串个门有什么,他们难道还能拦着你不成。”郭文韬无语。
蒲熠星一屁股坐在郭文韬床上,仰头看他,“你是要我来串门的吗?”
“是啊,不然呢?我要你来干嘛。”郭文韬似笑非笑,十分坦荡的样子。
蒲熠星点点头,干脆地站起身:“好,门串完了,那我走了。”
在他的意料之内,下一秒手腕就被身后的人拽住。郭文韬凑身过来,蒲熠星心有不快,别开脸:“郭文韬你总是这样——”
他才没有那么好哄呢。
郭文韬低下头去找他的嘴唇,他的脸追着他,他越追蒲熠星越扭头,脸都快要藏到肩膀下面,像一只倔强的鸵鸟。郭文韬闷笑了一声,不再勉强去找,只是把脸埋进蒲熠星的头发里,把人紧紧抱住了。
“我错了嘛,”他声音低低地,又黏黏糊糊,像一只仓鼠,毛发蹭得蒲熠星脸直发痒。他凑到蒲熠星另一只耳边说,“是我心里有鬼。可以吗。”
蒲熠星面无表情地哼了声,默默把脸转回来,垂下眼没说话,耳尖却红了。
郭文韬看着那抹红晕眨眨眼,再次试探性地低头,想去寻他的唇瓣。这一次,他找到了它。

第二天郭文韬七点二十踩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化妆间,却看到好弟弟们都早早抵达,并且“抢占”了仅有的四位化妆师。他一边无奈地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一桌的早饭,一边很快发现蒲熠星不在。
“怎么还少了一个人?”郭文韬问。话音刚落,蒲熠星就打着哈欠,顶着一头乱糟糟尚未整理的鸡窝发型进来了。迷迷糊糊中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坐到了郭文韬身边。
“你化完妆了吗?”
“没有啊,只有四个化妆师。”郭文韬笑着摊摊手。
等妆发的时候他们靠在一起吃早饭。蒲熠星含糊地问石凯不会五点半就来了吧的疑惑得罪了半屋子人。郭文韬向他吐槽齐思钧六点四十到已经是第四个来的行径,对蒲熠星说:“你再看看你。”
蒲熠星失笑,嘴上直呼内卷,却在桌下悄悄用膝盖撞了下郭文韬,像是埋怨。郭文韬的膝盖也没躲开,反而跟着贴回来。蒲熠星微转过头觑郭文韬,郭文韬冲他挑了下眉,他懒懒地翻白眼,不愿搭理。郭文韬笑笑,埋头喝粥,红色的毛衣蹭过蒲熠星的手臂,蒲熠星半眯着眼,视线偷偷追着郭文韬的侧脸,却在那人偏头的一瞬又赶紧把眼闭上,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镜头黑压压的,像不知名的眼睛,始终肃立在他们的正前方。
正因如此,那些似有若无的暧昧,带着一种微妙的快意,愈发挠得人心痒。蒲熠星不知道郭文韬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做妆造的时候,有好几次他能从镜子里看见郭文韬向他这边投来的视线,带着丝丝缕缕的不经意。有一次,他直直地对上去,郭文韬也没有躲开,画过眼线的眼睛清亮有神,但蒲熠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虽然最后才拿到线索,但两个人却是最早找到道具的。蒲熠星上车的时候郭文韬刚到,坐在靠门的单人位,一见到他就笑了。蒲熠星瞪圆了眼,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郭文韬跟他分享,“我这个在酒店外面的一个滑梯上。”
“我这个就在前台,找到的时候还碰到小何了。”蒲熠星顺势坐到他边上,隔了个走道的位置。
“那他岂不是错过了一个亿。”
“是啊。”蒲熠星想起何运晨的表情,不自觉笑了一声。笑着笑着又顺势打哈欠。
“哎,你有这么困吗?”郭文韬伸手在他眼前晃,在心里回忆了一下,“昨天……”他把到嘴边的“昨天也没有很晚睡啊。”吞下去,改成:“你睡得很晚嘛?”
蒲熠星懒洋洋撇他一眼,有几分咬牙切齿:“没,但就是有点累。”
郭文韬心下暗笑,又不露声色,友好而大方地伸出手,越过过道,拍了拍蒲熠星的肩。
没记错的话,那个位置应该还有他的吻痕。
蒲熠星显然也记得,他怕露馅,又倒头就闭上眼。
齐思钧在此时上车。虽然蒲熠星和郭文韬都安安静静没说话,但齐思钧依然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氛。他左看看,右看看,颇有些意味深长。
郭文韬看不下去了,问他:“你看啥呢?”
“我看……你俩为什么来得最晚却上车最早?”
郭文韬很不值钱地笑了,也许笑容里还有些跋扈:“这不是挺正常吗?”
齐思钧啧了两声,在蒲熠星身边坐下来,感叹:“郭文韬你真的变了。”
蒲熠星眼睛撑开一条缝,像只睡鼠,轻轻哼笑了一声。
“你哼什么哼?”郭文韬耳朵很尖。
“我没有,”蒲熠星眯眼说瞎话,“我哪儿敢哦。”
他就装可怜吧。郭文韬忿忿捶了他一拳。蒲熠星眼都没全睁开,但嘴角还是没忍住弯了。
齐思钧默默抱着手臂坐在一旁,往窗边挪了挪。祈祷下一个人不管是谁都赶紧快点立刻马上找到道具。

从先导片开始的推理奠定了一季的基调,寻宝的玩法让大家都颇感几分新奇,中间的小游戏则仍保留了些原有的味道。虽然大家都已经很熟悉综艺录制,但在镜头前难免顾忌着状态,当然不能完全和平时一样。
但蒲熠星却发现,郭文韬在镜头前也比之前和他更亲近了。
虽然这“亲近”中,多少带了点不得不的巧合。
比如,二人一上来就在任务分配中抽到一起,又在玩小游戏的时候也接连分到同一个组。要不是签确实是他自己抽的,蒲熠星几乎要怀疑这是节目组为了炒cp的特地安排。而郭文韬一碰到和自己有关的事,就多少带上了几分无所顾忌。比如,玩“生活排球”的时候,面对选了一堆不如没有的道具的蒲熠星,郭文韬也丝毫没有嫌他拖了后腿,反而笑弯了腰,呲着个大牙直乐;又比如,蒲熠星在屋里换衣服的时候,郭文韬旁若无人地走进来,吓得蒲熠星手一抖,脱到一半的衣服又落回去。
郭文韬笑了,蒲熠星瞪他一眼。下一秒又想,都是男生,换个上衣而已,我心虚什么。
于是乖乖地接着换衣服,下一秒抬头望见屋里的GoPro,又想,不是,现在这屋里只有我跟郭文韬两个人啊,ze能播么?
假如齐思钧听见了蒲熠星这一串心理活动,一定会无语地控诉,大哥,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吗?郭文韬洗澡的时候大摇大摆当自己家一样走进去的难道不是你吗?那时候你怎么不考虑一下能不能播呢:)
蒲熠星一定会无辜地眨眨眼,说那怎么能一样呢?那时候韬韬腰疼,我当然是为了照顾他的身体啊!节目组的一两个镜头,能有好兄弟的健康重要吗?
退一万步讲,郭文韬都没说什么呢!
蒲熠星想到那天晚上,他从石凯口中听说郭文韬腰又有些疼的时候,几乎没有停顿地就起身去浴室找他。其实挖笋那天他就注意到郭文韬的腰似乎有些不舒服,但当时他没找到机会关心。
蒲熠星越过了停在门口的齐思钧和曹恩齐,径直走进浴室。郭文韬认出是他,也没阻止。蒲熠星低声问了一下他的腰情况如何,郭文韬说没什么大事,可能就是这两天一下子运动量比较大,稍微有些累到了。蒲熠星略微放下心,点点头,喊门口的小齐和恩齐一起看郭文韬在浴室玻璃门上的算数。他具体写了什么蒲熠星并不关心,越过齐思钧的惊呼和控诉,他的眼睛始终追着那道模糊的身影,在水汽后若隐若现,他的黑发随着动作上下起伏,蒲熠星盯着它,像在雾中跋涉的旅人盯着远方隐约的山峦。
和大家一起躺在大通铺的时候,即使中间隔着好几个人,蒲熠星依然在想着郭文韬。他很想知道,郭文韬是否也感受到了他们之间这种联结,涌动而浅淡、亲昵而微妙的。如果此刻他们的手机能够通讯,他会给郭文韬发消息,问他睡了吗,而郭文韬会回答他没有,你呢?他们会交流和分享——当然同时带着保留,你推到哪一步了?有可能已经找到宝藏了吗?结合上次的经验,你猜测藏宝地和什么事物有关?然后,蒲熠星可能会带着一些轻微的歉意懊悔他们傍晚输掉的游戏——他有些放空,没有完全投入,郭文韬会说没事,只是我们运气不太好。
当然,离开蒲熠星的想象,这些对话从未发生过。

依然没有找到宝藏,蒲熠星多少有些难以入眠。石凯半夜出门的提议看似疯狂,实则正中下怀。蒲熠星很快起身响应了他,众人也跟随他们的脚步,纷纷起床内卷。蒲熠星穿着睡衣,披了件外套就直奔画室去确认自己发现的有关眉毛的线索。在从画像上人物的姿势和神态推理出《蒙娜丽莎的微笑》后,他随即联想到达芬奇和鸡蛋,但是,当他在杂乱的鸡窝里翻找一番后,依然一无所获。
蒲熠星不免有些沮丧,也许是他想偏了线索。或许是中间某一步指向另一个可能,那么他之后的推理也许都偏离了正确的方向。寒冷和疲倦后知后觉地侵袭上来,他只好不情不愿地挪回房间睡觉。
上楼的时候,他在楼梯中间的平台处撞上了郭文韬。
夜里没有灯,楼梯转角处一片漆黑,蒲熠星甚至没看见自己撞上的人。对方轻轻“哎哟”了一声,他才认出来是郭文韬。
“你又找到了?”蒲熠星有些紧张地问。郭文韬第一期就成功找到了宝藏并且逃脱,这一事实或许对蒲熠星有着某种细微的影响,连他本人都尚未意识到。
“没,”也许郭文韬在黑暗中挑起了一边眉毛,“你找到了?”
“没有。”蒲熠星简短地回答,“那你站在这儿干什么?盘线索?”
“也不算是,其实我正准备上去睡觉。”
“你这么坦然地睡觉,怕不是已经找到宝藏了吧?”蒲熠星这时候还不忘试探。
郭文韬有些好笑地反问:“那你上来干什么,不是来睡觉的吗?”
蒲熠星有些挫败地承认:“我实在太困了。”
“对嘛,”郭文韬认可,他看了蒲熠星的方向一眼,也许看到了蒲熠星乱糟糟的呆毛。心想他这么睡不醒的一个人,现在肯定困死了,“何必那么内卷呢,还是睡觉比较重要。”
“是啊,你挺轻松,反正你都已经找到过了。”蒲熠星说。心里却想,你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跟大家一起熬到了现在。
他语气不咸不淡,也的确是陈述事实,但放在眼下倒像绵里带刺,郭文韬显然听出来了。熬夜到现在谁的精神状态都不会太好,郭文韬也实在困得很,干脆顺着他的意思撂下一句:“对啊,所以我先去睡了。你要较这个劲,你就慢慢找吧。”
他这样接话,蒲熠星心里原本的沮丧又混杂了些莫名的委屈,在倦意里翻涌着,一点点冒出来。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要不眠不休地去把这破宝藏找到,尽管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想证明些什么。他明明不是多有胜负欲的人。
但是,蒲熠星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线索,发觉自己即使想从头盘起,也很难立时找到新的方向。而且跟着他的摄像大哥已经回去休息了,本身今天因为他们的突然行动,摄像老师已被半夜叫醒过一次。再要他去联系导演,他也觉得有些不太现实。每逢节目录制,他们一向要连续起早贪黑,困顿、倦怠带着一种破罐破摔一浪接着一浪拍打着他,他实在熬不住,遂赌气般躺回床上,一泄劲,几乎立即就睡着了。

录制最后一天的重头戏是结果的揭晓,宝藏就藏在蒲熠星亲临过的鸡窝。郭文韬跟蒲熠星站得远,没注意蒲熠星在宣布藏宝地点的时候脸上的破碎,也没听见他半真心半玩笑吐露的心声:“我很难受”。只听见石凯说“阿蒲去过鸡窝”。原本,昨天晚上在楼梯转角碰见蒲熠星的时候,郭文韬还是相信他真没找到宝藏的,毕竟他当时肉眼可见心情欠佳。但知道他明明去过鸡窝以后,郭文韬也不禁开始怀疑那一切是不是蒲熠星的逢场作戏。他一向是相信证据的人,不止一个人看见蒲熠星在夜里去了鸡窝,这是最有力的证明。所以郭文韬几乎没什么犹豫就把票挂在了蒲熠星头上。
一群人相互推诿、磨磨蹭蹭几番终于宣布结果,蒲熠星以高票被检举,真正找到宝藏的人却是深藏不露的齐思钧。众人“震惊”与“愤怒”地嚷嚷着我就知道要去“围攻”齐思钧,郭文韬本来也被裹挟在人群里,却追了两步就没再参与,只是盯着石凯他们跑远,自己扭头去看那个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站在原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却连控诉真正的“凶手”也没有兴趣的人。
糟糕,早知道就不投票给他了。

真相公布的环节打板,这一次的录制也就顺利结束。大家都迅速收拾行李去赶各自的通告,齐思钧和石凯要留在长沙录其他节目,其他人则都要赶去机场,郭文韬回北京,蒲熠星要去另一个城市参加商务活动,节目组就统一准备了商务车送他们。
车里空气沉默,录完节目的告别最是沉寂疲倦。曹恩齐一言不发地刷手机,何运晨和蒲熠星都在抓紧时间补觉,郭文韬跟蒲熠星坐在同一排,默默地想要看向窗外,却不自觉盯着车窗倒映的,蒲熠星眯着眼睛的面庞。
他无声无息地笑了,想到什么,低头给他发消息。
“你生气了吗?”
蒲熠星好像跟他心有灵犀似的,他其实也没睡熟,揉揉眼睛就打开手机,看清信息以后,转头瞥了郭文韬一眼。
“没有。”
“骗人。”
“真的,没生你的气。”也许我在生我自己的气。
“那么抽象的线索你都能推到最后,真的很厉害了,我都没有推到鸡窝。”
“我还不如没推到呢。”蒲熠星还是带着点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怨气,“也不会有人在意别人是到了第几步才失败吧。”
“我在意啊,”郭文韬带着几分严谨,“步骤对了,没写出答案只扣一分,但是步骤错了可是一分也没有的。”
“……这就是为什么你能考上北大吗?”蒲熠星搬出前一晚其他人的调侃。
“不,这是为什么我投票给你,”郭文韬说,“对我来说,你已经找到宝藏了。”
蒲熠星轻轻歪头,去觑郭文韬的神色。郭文韬抿着嘴,没有转头看他。蒲熠星愣了两秒,这不是他熟悉的郭文韬,那个总是高标准对待胜负、更多时候倾向唯结果论的郭文韬。也许郭文韬的那番说辞只是全然的安慰。又也许不止如此,他的确是那么想的,他一切不寻常的举动不过是因为担忧他太过丧气。
但不论是哪种,蒲熠星都感到一种无声的熨帖,温热地、稳定地流淌,不用拥有读心术也可以读得出他的心,他是在乎他的。

19.蒲熠星,我的礼物呢
节目组送众人到了机场,蒲熠星要去参加商务活动,曹恩齐也要赶往剧组,郭文韬和何运晨一起回北京。飞机上,郭文韬看着身旁的何运晨一边打呵欠一边还要打开电脑赶着手头的工作,不免关心了一句:“你一回去就要上班呀?”
“是啊。”何运晨无奈道,“最近律所客户多,忙不过来。”
郭文韬点点头说:“辛苦了。”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一遍录节目一边当社畜的心情郭文韬比谁都了解,但眼下他看着何运晨的忙碌,竟然不免生出几分羡慕。工作虽然辛苦,前路却总是相对清晰,何况小何看起来是真的很热爱法律事业。而他自己自辞职以来,仍然处在对未来的某种迷茫之中。他从舷窗往外望,他们的飞机在一大团云里穿梭,分不清方向。
前段时间,无论是通过在播的节目还是联机,他都涨了不少粉丝,直播的数据虽说谈不上惊艳,整体也还算可观,这于他而言是一种安慰。但相比而言,蒲熠星和他聊完转平台没多久就把这事定了下来,正式签约以后也很快告诉了他准备在B站首播的日期,细算起来,更早在B站直播的郭文韬却还没下定决心和平台签约。
平台自然联系过他,早先他工作尚且忙不过来,当然更抽不出空直播,而现在辞了职,他仍然在斟酌到底要把事业重心放在哪一块。毕竟他自认没那么擅长直播,玩游戏也是半路出家,因此,当他时常打开微博,却看到那么多粉丝在催他直播时,他表面平静不惊,心里却交杂着感激和动容。
那些喜欢虽然遥远,却足够深重,沉甸甸地,令他无措也令他欢喜。
正因如此,他才想要更加谨慎地选择前行的道路,渴望走得更远、更好一些。

那天郭文韬播了几个单机小游戏,又和粉丝们闲聊起来,有弹幕问他生日打算怎么过,会不会有直播活动,郭文韬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生日近了。但凑巧的是,他生日在下一次名学录制期间,只好抱歉地跟大家说生日那天应该没有时间直播。
观众们不约而同直呼遗憾,但郭文韬却不自觉想到另一件事——齐思钧和蒲熠星生日也快到了。去年蒲熠星的生日就是在录节目时过的,不过自己恰好不在。那时候他和蒲熠星虽然见面频率不低,但实在不能算有多熟。他甚至已经忘了去年他给蒲熠星送了什么礼物。他买礼物偏实用,大约不过是一些对方能用得上的物件。不过今年他却一时有些不知道该送蒲熠星什么。
如果送太过寻常的东西,好像难免有些草率;但如果送非常贵重的东西,又会显得十分突兀。尽管送些常见普通的礼物也不会出错,但不知为什么,他潜意识里似乎并不甘心就这样罢休。
毕竟蒲熠星,应该会喜欢特别一点的礼物吧?
送给蒲熠星的礼物一时想不出来,齐思钧的礼物却很好解决。齐思钧最近不知道和谁学的,年纪轻轻已经开始讲究养生,上次节目录制,他还给郭文韬推荐自己新买的大容量保温杯。于是结束直播后,郭文韬优哉游哉地在网上给齐思钧下单了一个恒温电动按摩泡脚桶,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真是不错。

郭文韬的这些纠结蒲熠星当然不会知道,蒲熠星也不觉得会有人在这时候操心他的生日,毕竟郭文韬和齐思钧的生日还在前面。而且郭文韬今年的生日还赶上节目录制,蒲熠星从通告单下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节目组和大家一定会借机做些准备——他本人就曾是节目组的生日惊喜对象。去年的生日的确难忘,唯一的遗憾是郭文韬不在,不过他也很喜欢郭文韬在电话里跟他说的生日快乐,听筒处的振动传来喧闹中难得沉静的耳语,只有他一个人听见,只说给他一个人听。
送给郭文韬的礼物,他很早就买好了。与其说是专门为他挑生日礼物,不如说很多时候蒲熠星都会看见一些东西,下意识觉得很适合郭文韬或者郭文韬的家。大到家具、摆件,小到服装配饰,或者某一个他玩了觉得郭文韬也应该玩一下的游戏,他都想要送给郭文韬。但也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买下来送他——没有理由,只好默默放下或是加进购物车里。
今年他准备送给郭文韬的礼物是一条项链,坠着一颗六芒星,纯色的光泽低调流动,如同安静的银河。
那家店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的款式,都颇有设计感,郭文韬如果戴上大约也会好看。但无论当时店员跟他推荐哪一款,蒲熠星的目光始终兜兜转转,重又落在那颗再简单不过的星星上。
现在蒲熠星重新找出那条项链,他盯着那颗星星,脸有些热,觉得这礼物会不会些许直白了点,郭文韬会看出自己的心思吗?但毕竟郭文韬如今的一些妆造不再似早期那般乖觉,要说蒲熠星不过是觉得这项链很适合郭文韬的一些搭配,也很自然。
不过蒲熠星忽然想到,录节目的时候大家应该都会把给郭文韬的礼物带上。要是节目组临时起意,把这一环节录进去,那他就要重新掂量一下带什么礼物了。即使他送的礼物从哪个角度都能解释得通,他依然没做好准备把它展现给世界。况且他也不希望自己的礼物在众人之中显得太贵重或是特殊——尤其是在镜头前。
于是,蒲熠星又重新买了一个加湿器,觉得这个也很适合送给郭文韬。上次去郭文韬家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郭文韬原来卧室的加湿器坏了,全靠客厅那一台顶着。这种简单实用又恰好需要的东西,郭文韬肯定也会喜欢。

四月,长沙的清晨依然有些料峭。蒲熠星默默偷瞄郭文韬身上的羊羔绒外套,觉得郭文韬穿这种软糯材质的衣服很可爱。下车的时候,蒲熠星忍不住在郭文韬胳膊上rua了两把。郭文韬疑惑回头,蒲熠星只好解释:“你这衣服看起来很暖和。”
“你冷啊?”郭文韬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蒲熠星梗了梗脖子说,有点吧。
郭文韬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确实是凉的,于是相信了他的说辞。
齐思钧就跟在他们后面,有些受不了,诶哟了一声,说:“我们一录节目就出太阳了啊,前几天还下雨呢。”
郭文韬抬头看了看天,确实,太阳升起来了,气温大概很快就会变暖的。
等到选初始道具的时候,蒲熠星看着那个白色羊羔绒的洗漱包,指了指,同郭文韬说:“这个和你的衣服是一个材质的哟。”
郭文韬听了他的话,蓦地想起方才蒲熠星在他胳膊上划拉的那两下,倒偏偏没有选那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郭文韬明天就要过生日的寿星加持,他今天的游戏玩儿得格外顺畅。先是分组的时候又和蒲熠星分到一组,顺利拿到道具复制权;又在晚上的个人战跟蒲熠星和石凯默契配合,几番下来,光他和蒲熠星两个人就凑齐了全部六种道具。
蒲熠星眼睛亮亮地望着他:“要结盟吗?”
其实,郭文韬原本的两条线索已经快要推到最后了,虽然眼下遇到了些瓶颈,他当时也没觉得一定就推不下去。只是蒲熠星那一刻的提议让他一点也不想拒绝。他想到傍晚的时候,他在电脑前解密码,蒲熠星也推到电脑了,于是凑过来,郭文韬见有人来,下意识把界面关了,结果一回头就对上蒲熠星的眼睛。
蒲熠星明显看到了他欲盖弥彰的举动,默默撇了撇嘴。
郭文韬窥见了那个表情,有点没做错任何事依然没由来的愧疚。寻宝这种个人战,对他人的种种提防、对线索的不断推测、以及对任何细小事物的观察都费神又费力,无论对身体还是心灵都是很大的消耗。演戏和躲藏中,纵使聪明强大如郭文韬,也觉察出几分微妙的无力与孤独。
他望着眼前的蒲熠星,红色的卫衣鲜亮又明媚,如同晚春盛开的花圃。
他笑着说好啊。

在蒲熠星的设想里,他跟郭文韬和石凯的结盟理应亲密、信任、浪漫(仅限对郭文韬)。如果不是他们围在一起听了五六十遍“喂,王大爷啊!”的电话的话,他们的一道同行或许的确称得上浪漫。好几次,蒲熠星借着听手机的声音低头贴近郭文韬的身畔,脸颊蹭过他衣服上的绒毛,湿润的晚风拂过,靛蓝的夜色凉里透暖,吹热每一件芬芳的心事。
不过他们晚上的一趟出行,其实没什么实质上的收获。好几个线索都卡在一半,他们只好决定回学院小屋接着寻找。路上郭文韬提议,不管谁找到了宝藏都要告诉另外两个人,他们一起不投他。蒲熠星和石凯也都同意。不过郭文韬没说的是,他之所以提这个,是因为想起上回蒲熠星明明没找到宝藏依然被高票检举。
这次他们三个线索多,又结盟,被怀疑的可能性一定更大。但如果蒲熠星这次真的找到了宝藏,他不希望他再被投出去。

回学院小屋的时候,屋子已经熄了灯,郭文韬却摸黑回到电脑前,就着手电筒的光,把电脑里的线索翻出来给石凯和蒲熠星看。虽然石凯离他更进,但郭文韬一边说一边看蒲熠星,带了点幼稚的骄傲,像是要等对方夸一番自己似的。
蒲熠星反应了两秒,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愣愣地,借着手电的光去看郭文韬。节目组一向要用竞技做效果,观众又爱看聪明人耍心眼子,于是镜头前他们“勾心斗角”,时有欺骗,相互竞争的时分远超过彼此信任,何况,郭文韬一向是颇有几分胜负欲的。
蒲熠星意识到,郭文韬是真的毫无保留地在相信他。

何运晨的闯入打断了屋里的思绪,夜渐渐深了,大家都陆续回到小屋,一边寒暄一边洗漱。客厅的摆钟很快指向十二点。卧室里何运晨和曹恩齐借口推线索把不知所以的郭文韬拉到屋外,迎接他的是石凯做的好丽友牌蛋糕上的温暖烛光。
郭文韬又惊又喜,大家围着他唱生日歌,郭文韬却在歌声里敏锐地发现蒲熠星不在。
蒲熠星原本在楼下上厕所,他盘线索盘得忘了神,听到楼上的歌声才意识到零点了,于是急匆匆上楼,这才赶上了众人吹蜡烛。
他悄悄凑到郭文韬身边,低声跟他说了一句,韬韬,生日快乐。
郭文韬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又被众人的七嘴八舌淹没,罗予彤也在这时候上楼来加入了大家的庆祝。大家一边“暗示”节目组准备五层大蛋糕,一边不忘暗戳戳提到金条。郭文韬问石凯这个蛋糕是从哪里弄来的,石凯说,是上午路过商店的时候偷偷买的。
郭文韬心里有些感动,连声和石凯说谢谢。蒲熠星看着郭文韬的动容却有点吃味,懊恼自己怎么没想到好丽友派也可以做蛋糕,石凯简直是不讲武德。
不过要是没有石凯,也不会有这个内卷夜晚难得的温馨一刻,蒲熠星在烛光里瞥见郭文韬的笑容,看他高兴,蒲熠星心底也是开心的。
大家吃完了蛋糕,蒲熠星把盘子拿下楼收拾,却在一楼碰见了有些愁眉苦脸的小何和一旁的恩齐。
“怎么了吗?”蒲熠星问,“不会吧,不会一吃完蛋糕,你们就又开始盘线索了吧?”
“没,”曹恩齐解释,“是小何说他这两周太忙了,忘了给文韬带生日礼物。”
刚才吃蛋糕的时候,齐思钧就率先拿出了送给郭文韬的生日礼物,是一个筋膜枪。他说他知道郭文韬最近在健身,所以觉得这个很适合他。
“我刚好多带了礼物,你可以拿去送给他。”蒲熠星说。
“这不好吧,”何运晨有点犹豫,“那是你要送文韬的。”
“没事,那个是——我刚好买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个加湿器,他家的坏了,我觉得他刚好能用才买的。”蒲熠星解释,想要打消何运晨的顾虑。
“那……那我把钱给你,就当是我买下来的,行吗?”何运晨这才有点放心。
“行行行,”蒲熠星无奈地笑了,应下来,又絮絮叨叨地说“跟你说你送这个郭文韬肯定会觉得你特别懂他……”
他们一起溜上楼,蒲熠星和何运晨在黑暗里完成了“交易”。何运晨把加湿器送给郭文韬,果不其然郭文韬一收到就很惊喜地说:“哎呀!小何你怎么想到要送我这个,我家的加湿器刚好坏了。你简直太了解我了。”
何运晨偷偷看了眼蒲熠星,他猜想对方或许在偷笑,转回头一本正经地说:“啊这个嘛……我就是觉得北京那么干,你应该挺需要的,嗯(笃定)。”

郭文韬其实没想到大家都记着自己的生日,众人纷纷拿出的礼物更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不过高兴之余他心里仍带了点奇怪,因为蒲熠星一直没有给自己送礼物。其实他很好奇蒲熠星究竟会送他些什么,或许是因为他自己都尚未意识到的期待。不过他也觉得蒲熠星可能只是想晚点送给他。
还有一些更隐秘的情绪,他甚至不敢把它从心底放出来。那就是石凯端出蛋糕给他庆生的时候,他在人群中没有找到蒲熠星的瞬间,对蒲熠星带了点莫名的埋怨。在他看来,蒲熠星应该是比石凯更可能会给他准备这种小惊喜的人,但是他却连生日歌都没有赶上给他唱。
但郭文韬没敢放任这股情绪蔓延,他觉得在乎这个,就有些辜负石凯的心意了。

而且,蒲熠星还是赶上了给郭文韬唱生日歌的。晚上,郭文韬半天没猜出的生日快乐被众人齐声道出,郭文韬嘴角抽搐了两下,惊喜的触感才紧跟着后知后觉地袭来。郭文韬原本坐在桌子的最边上,但过生日他是主角,被推到中间以后蒲熠星就刚好站在他身边,刚好能听见蒲熠星小声唱歌。镜头前他们没有太多互动,但是很多时候,郭文韬都能感受到蒲熠星的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但每当他转头的时候,蒲熠星又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他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反倒勾出郭文韬心里的几分不快来。
学院小屋依然准点熄灯,眼见时间要到了,通常众人即使没盘出线索,也总会赶在熄灯前洗漱。郭文韬看见厕所虚掩着门,蒲熠星洗完了澡,正在里面刷牙,他也推开门进去。
蒲熠星的头发还湿哒哒滴着水,他看了他一眼,默默往后退了点,给郭文韬让出位子。电动牙刷和吹风机先后滋滋啦啦地填满沉默。过了一会儿,蒲熠星吹完头发正要转身出去,就被刚擦干脸的郭文韬拽住了。
啪的一下,屋子的灯准时灭了,他们一下子陷进黑暗里。
蒲熠星听见郭文韬有些委屈的声音:“蒲熠星,我的礼物呢?”

20. 23:58分的生日快乐
蒲熠星愣了一瞬,他没想到郭文韬会在此时此刻此地拉住他说这个。原本今天他数了一整晚的袋子,结果每一遍数量都不一样,心态刚经历了一波崩溃与重建,趁着洗澡时热水的浇灌才堪堪平复。郭文韬的乍然到来,让他的心又纷纷扬扬跃动起来。
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他坚决不要在黑灯瞎火的厕所里送郭文韬礼物。
第二个想法是,原来郭文韬一直在等自己的礼物吗?
别样的念头从心底冒出来,他带着几分故意的试探回答:“我忘记了。”
郭文韬错愕了两秒,执拗道:“我才不信。”
“真的,骗你干嘛,”蒲熠星把谎话编圆,“前两周事情太多了。我回去补给你。”
郭文韬的脸不自觉沉闷下来,他盯了他一会儿,似乎有些郁结,好一阵都没说话。
“你很在意?”蒲熠星观察郭文韬脸上的表情。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郭文韬好像才相信他是真的忘了给自己准备礼物似的,别开脸找补了一句。紧接着越过蒲熠星,拉开门出去了。
蒲熠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厕所里眨眨眼,什么嘛,明明就很在意。

郭文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本来他还在脑子里盘线索,思绪却不知怎么就又晃到蒲熠星身上去。他把被子往胸前拽了拽,心里有点憋闷。
他后悔刚才在浴室里冲动拉住蒲熠星了。明明原本,他压根没预想自己会在生日收到那么多惊喜,他不是多在乎仪式感的那类人。或许正是因为大家拉高了阈值,他才尤其在意蒲熠星的缺席。但是想到蒲熠星真的忘记了这件事,他又觉得有几分隐秘的失落,跌跌撞撞升起来。郭文韬带着点怨念回忆起蒲熠星在浴室里那云淡风轻的态度。蒲熠星好像一直都是那样的表情,眼里永远飘浮着吹不散的柔雾,衬得自己反而是不太体面的那一个。他不该期待的,从前他的确也不会期待,但为什么一到蒲熠星身上就变了?
郭文韬心里有些乱,加上还没找到宝藏,原本也无心睡觉。他看了看周围,小何已经安静地睡着了。其实现在才刚过十一点半,但不知道是不是前两天实在劳累,加上外面下着雨,大家休息得都挺早。他想拿手机出来,又怕光亮照到其他人,于是偷偷披上外套溜出门,坐到门外连通三楼的楼梯上,重新研究起他找到的那一串尚不知何意的符码。

“郭文韬??别卷死了你。”
黑暗里的齐思钧即使用的是气声,郭文韬依旧能听出来几分“愤慨”。他是溜出来上厕所的,看到楼梯上隐约的光亮,把郭文韬抓了个现行。
“我也不想啊,我有点睡不着,所以干脆起来看看。”
“睡不着?为什么,你不困?”齐思钧奇怪地问。
“我也不知道。”郭文韬微微移开眼,尽管他知道,齐思钧或许根本看不见他的目光。
“你怎么了?”齐思钧总是很敏锐。
“没事,”郭文韬有些心虚地说,“可能是下午喝了一包石凯带来的速溶咖啡,晚上又吃得有点多了吧。”节目组准备的蛋糕,忘了谁负责切的,总之给他这个寿星切了一大块,郭文韬就着那热闹喧腾的氛围,竟一口气全吃完了。
尽管齐思钧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但似乎勉强相信了他这套说辞,只是压低了声音说:“那你也别熬太晚。”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睡。”他闷头应道。

齐思钧上完厕所,也就不再管郭文韬,兀自回到床上躺下。许是掀被子或床垫塌陷的动静有些大,身边的蒲熠星竟被迷迷糊糊弄醒了。
齐思钧有些愧疚,他知道蒲熠星平时老补觉,其实就是因为他睡眠浅,睡眠质量不太好。他小声说了句抱歉,蒲熠星摇摇头说没事,我其实还没睡熟。
齐思钧冲屋外努努嘴,说:“文韬还在外面呢。”
“他在干嘛?”
“他说睡不着,不知道真的假的,也可能是唬我呢。”蒲熠星依稀看见齐思钧耸了耸肩,又凑进他耳边说,“不过我觉得他有点不太高兴。”
蒲熠星低头摁亮手机看了眼,心里蓦地一动。他歪头想了想,说,我过去看看。

郭文韬本来也不是一心一意在盘线索,他反复思考了半天,始终感觉自己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找到,这种被卡在一半的感觉很不好受。他觉得自己再硬想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轻轻叹了口气,纠结是否该干脆回去睡觉,明天早上再试着找找看。
就在这时候,蒲熠星从楼梯的拐角默默探出头来。
郭文韬吓了一跳,他出来的时候朝蒲熠星那儿瞥过一眼,确认他已经睡了。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你来干嘛?”他问,语气有些自己都尚未觉察的不善。
蒲熠星也没介意,在他身边坐下:“小齐说你不高兴。”
郭文韬头也不抬:“他胡说八道。”
“为什么?”蒲熠星执拗地问。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高兴?”
“都说了我没有。”郭文韬别开脸。
“是因为这个吗?”他声音潮热,犹如一个温润的叹息。
郭文韬的余光偷偷偏过去,看见蒲熠星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盒子,一条银色的项链安静地躺着,他的手机仍旧亮在那儿,光源微茫,流转在他和蒲熠星之间,落在那颗不大不小的吊坠上。屋外的雨声尚未停歇,晚风吹皱过他的期待,可今夜他依然看见了星星。
“这是……”
“生日快乐。”蒲熠星说。
郭文韬嘴角也许抽了一下,如同晚上终于揭晓节目组设置词语的那一刻。他有几分没好气,较真道:“我生日都过了。”
“你看一眼时间呢?”
郭文韬低下头,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刚刚跳到23:58。
他被噎了一瞬,只好瞪一眼身前的人:“你故意的,是不是?”
“真没有,”蒲熠星低头解释,“我本来也是要直接给你的,但是石凯给了你那么好的礼物,我觉得那时候给你,可能你就不会在意了。而且我也……不想让镜头看见。”他没多说什么,但郭文韬已经懂了。蒲熠星摩挲着手上的盒子,偏头问,“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
“真没有?”
“……有一点吧。”郭文韬嘟囔,“但也算不上生气,就是有点……”他斟酌措辞,最后拐回最开始的“不高兴”上,还补了句控诉,“谁让你在洗手间里还骗我。”
蒲熠星忍不住盒盒盒笑:“我想保留一点神秘感嘛。”
郭文韬挺无语的,但他心情确实好了不少。蒲熠星垂头瞥了眼放在他膝上的盒子,又抬起头,眼巴巴又有些忐忑地盯着他问:“所以,你喜欢吗?”
郭文韬把盒子从蒲熠星手里接过来,目光在项链和蒲熠星之间流转几番,还是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谢谢,我很喜欢。”

齐思钧不知道昨晚郭文韬和蒲熠星是几点睡的,但肯定比他睡得晚,所以当齐思钧早上起来发现郭文韬已经起床的时候,他仍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睡梦中。
郭文韬是人吗?他的内卷,啊不是,寻宝之心还真是一刻不停啊!
齐思钧立即起床“监视”郭文韬,二人在楼下试探推拉了一番,都想回二楼接着找线索,但又不想让对方离开自己视线,于是决定一同上去。
齐思钧坚称郭文韬肯定已经找到了宝藏,最不济也至少推到了最后,郭文韬百口莫辩,说不过齐思钧的伶牙俐齿,来了句:“我要是找到了我昨晚早睡觉去了。”
“还说呢,那谁知道你昨天几点睡的,”齐思钧想到蒲熠星那会儿跟他在一起,“哦对,阿蒲也很可疑。”
“我俩差不多十二点一过就睡了,不信你一会儿问他。”
“我才不信,他要是包庇你呢。谁知道你俩昨晚干嘛去了。”
“……我俩真哪儿也没去,”郭文韬瞥他一眼,“你爱信不信。”
“而且,”齐思钧打量了他一会儿,“你比昨晚那会儿看着开心多了,很难说不是找到了什么东西。”
“嗯,”郭文韬点头承认,“那你就当我是找到了什么东西吧。”
他确实找到了什么,只不过不是金条兑换券。

节目组的线索指引实在抽象,这次录制的两个宝藏都无人成功找到,不过众人也算渐渐摸清了节目组的套路,大家基本都只卡在最后一两步。郭文韬看了老半天手机,甚至昨晚夜里还在摆弄,都没发现上面还套着个手机壳,深觉离谱之余也大为懊恼。
但总之,这趟节目录制也算顺利结束了。齐思钧和郭文韬都要赶场去录密神,买了同一趟航班,节目组就让他们早早结束后采,乘同一辆车先走。郭文韬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不到二十寸的小行李箱,走的时候却多提了两个丰盛的袋子——除了哥几个,节目组几位同他相熟的工作人员也送了他生日礼物。到了机场,郭文韬准备把这些东西先寄回家,齐思钧好心陪他办手续,要称重的时候看见郭文韬从袋子里翻翻拣拣,掏出一个盒子:“这个不用寄。”
“这个干嘛不寄?”齐思钧本来在玩手机,听见他这句话,好奇地抬起头,就看见郭文韬正小心地把它放进背包里。
“这东西挺小的,我自己带着就行了。”
“哟,”齐思钧觉出些特别味道,能少带件东西谁不乐意,寄个快递难道还能给你寄丢了不成,他用下巴指了指那盒子,“你老实交代吧,这是谁送的?”
“切,我凭什么告诉你?”郭文韬付完钱,又和齐思钧往值机柜台走。
“好好好,”齐思钧软的不行来硬的,“你不说,一会儿我就在群里说,哎呀,不知道哪位好弟弟送郭文韬的生日礼物被小心珍藏,剩下我们的呢就只能可怜地被寄走,那叫一个区别对待,心都快偏到太平洋了。”
郭文韬满脸黑线:“齐思钧你真的够了。”
“所以你就告诉我嘛,有什么是我尊贵的vip用户不能听的?看在我们还赶一趟航班的份上。”
“……是阿蒲。”
“哼哼,我就知道。”齐思钧打了个响指。
“你怎么知道?”
“我一猜就能猜出来。”
“那你还问?”
“我就想听你亲口承认。”齐思钧眯起眼。
“这是你的恶趣味,对吗?”郭文韬翻了个白眼,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证件和登机牌。他压低了声音,不远处有粉丝在拍他们。齐思钧看了眼形势,默契地不再说话,他们很快办完托运,过了安检,时间卡得刚好,在他们通过安检的一瞬,机场广播通知他们的航班开始登机。
小型客机的商务舱不过是座椅比经济舱宽敞,不是独立座位,郭文韬和齐思钧挨着。飞机滑行的时候,趁手机还没开飞行模式,郭文韬看见蒲熠星在群里吐槽他到现在才做完后采。
他一定是不自禁笑了,因为齐思钧悠悠地说:“你没发现吗?一遇到和蒲熠星有关的事你就会很反常。”
“有吗。”郭文韬不咸不淡答了一句。
“阿蒲的礼物,是昨晚才给你的吧?我们给你礼物的时候我特意观察过,蒲熠星当时什么也没送,我心里还觉得奇怪来着。剩下的时间大家都在录节目,他唯一的机会就是昨晚。我以为你那会儿不高兴是因为没推出线索,今天上午好了是因为你找到了宝藏。但是你没有,那就说明影响你心情的不是线索,”齐思钧往椅背上一靠,结束他的推理,“是阿蒲。”
“……你把这股子劲儿用在盘线索上,今天找到宝藏的说不定就是你了。”郭文韬说。基本算是默认了齐思钧的说法,看他都推到这儿了,干脆也和盘托出:“本来倒没什么,但我去问他的时候,他骗我说忘了给我带礼物,当时我确实……有点不开心。”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你为什么会被他牵动情绪,为什么在静水喧哗的夜晚,唯独在意他是否存在?
“我当然想过,”事实上这正是他这两天在思索的。机上的空调冷气像不要钱一样,郭文韬感受到一股危险的寒冷,“可是我有点不敢往下想。”
他和蒲熠星的关系好不容易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他们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穿梭在镜头与真实、友谊与欲望永恒的错位之间,如同在黑暗中的刀尖上起舞。可是现在他确实感受到了一种摇摇欲坠的失控,一个不再需要推理也呼之欲出的答案。可是再往前多走一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说。
齐思钧叹口气:“但你知道吗,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用不去想来解决的。”
郭文韬没说话,因为他心里知道齐思钧说得是对的。有些事不去想,一段时间之后兴许就过去了。可有些事不去想,在无数个明天的千万个瞬间里,它依然会找回来。

蒲熠星最后一个完成后采,其他人都已经走了,他不用赶飞机,正慢悠悠地收拾着他的箱子,就在这时,导演何舒突然一个人来找他了。
“舒姐。”蒲熠星稍微有些意外,一般节目录完导演组忙着整理素材和确定剪辑方向,最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一般不会来找他们,他于是问,“有什么事吗?”
“我们今天上午在整理昨晚素材的时候,看到你和文韬了。”
蒲熠星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她说看到他和郭文韬指的是什么时候。他以为那时候除了主要几个地方的摄像开着,其他的都关机了,没想到还是拍下来了。他一瞬间有点尴尬,但转念一想,那会他跟郭文韬都没戴麦,就是录到画面也收不到声,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我以为拍不到的……应该没收到声吧。”
“虽然没收到声,但画面还是可以用的,”蒲熠星看不出何舒的任何情绪,好像她不过是在陈述一个可以被利用的镜头,“我来是想问你,你希望我们把它播出去吗?”
蒲熠星愣了一下,她本来没必要问他的。理论上,他们作为录制嘉宾,合同上写得很清楚,任何录制期间被拍摄下来的素材都归节目组所有,嘉宾没有权利决定某个素材是否要用、怎么用。可是她依然来问他了。
蒲熠星吸了口气说:“不。”
何舒点点头:“我想也是。”她起身就要出门,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跟蒲熠星说:“你回头也记得跟文韬说一声,以后你们在镜头前……我的意思是,你们还是要注意一下镜头。”她艰难地措辞,这里面可说不可说的东西太复杂太多,她不能细讲,但她明白蒲熠星已经懂了。
蒲熠星还是那副惺忪的样子,淡淡地看着她,何舒不知道他那瞬间在想什么,只看见蒲熠星半张脸埋在卫衣松软的领口,朝她挥挥手,不喜不惧地同她说谢谢。
[TBC]
这个人有点懒,什么都没写哦
 楼主| 发表于 2024-9-25 01:03:55 | 显示全部楼层

21. 你哪个朋友的生日比我结婚还重要
郭文韬一下飞机就看到蒲熠星不久前给自己发的消息,问他和齐思钧落地了没。郭文韬直觉蒲熠星有事要说,问:“刚落地,怎么了?”
“刚刚舒姐找我说,我们昨晚那段被录到了。”
郭文韬耳廓一下有些热:“……她怎么说?”
“她问我愿不愿意把那段播出去,我没同意。”蒲熠星补充,“其实那段没收到声,就是拍到了画面。”
郭文韬悄悄松了口气:“其实那段倒也没什么。”
“嗯,她就是提醒我俩以后注意下镜头。可能也是因为这季节目快播了吧。”
“我们……也就是朋友的正常互动吧,粉丝会多想,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蒲熠星盯着那消息看了两秒,“朋友”这个词什么时候变得刺眼了?他很想问如果昨晚收到声了,你也会觉得是朋友的正常互动吗?但他只是附和着打下一句,“是啊。”随后又退出了微信,转发了节目组的宣传微博。
他看了看官博下面的评论量,比印象里上一季多了一倍不止,所以他们节目的热度的确在提升,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何舒突然来提醒他们。也许郭文韬是对的,清楚的界限才无惧放大,而模棱两可的情感,不会被安放,只会被讨论、评判与指摘。

退出和蒲熠星的聊天,郭文韬看到孙皓的头像也顶着未读消息的红点跃升到消息栏顶上。显然他在飞机上这段时间他的朋友们倒是都没闲着,郭文韬顺手点开,孙皓发来的消息显然更劲爆,引得他下意识啊了一声。
“怎么了?”齐思钧好奇地问。
“我大学最好的朋友要结婚了。”郭文韬说。明明上次问起,孙皓还说暂时没太考虑结婚呢。
“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吗,”孙皓在微信里说,“前段时间我在国外出差,赶上疫情,好不容易回来,隔离了一个多月,也算想通了很多事。总之,兄弟,我下周订婚派对你一定得来。”
“那肯定,你订婚派对什么时候?”郭文韬问。
“四月二十。你应该没在录节目吧,我记得我前段时间还问过你。”
郭文韬这才想起来前不久孙皓确实问了他近期行程,他当时以为他只是寻常要约自己聚聚,没想到是憋了个大的。
但为什么偏偏是四月二十?
“……你可真会挑日子,那天我有朋友过生日。”
“?郭文韬我们感情是不是淡了?你哪个朋友的生日比我结婚还重要?”
“你……哎,你等我先问问。”郭文韬没接他的话茬。他想先问问蒲熠星生日要怎么过,但还没等他去问,孙皓的消息下一秒就又砸进来了。
“我已经知道了,是不是蒲熠星?”
郭文韬默默啧了声:“你怎么知道的?”
孙皓发过来一张百度截图,搜索栏是“四月二十日生日的艺人”,蒲熠星的名字赫然在列,其余几人分别是琼瑶、刘雨昕和鹿晗。
郭文韬正在无语中,就又看见孙皓说:“正好,要不你带蒲熠星一块儿来吧。我女朋友,啊不未婚妻,还是他的粉丝呢!”
“你是不是有点毛病?你也不想想他一个人都不认识,他凭什么要去?”郭文韬觉得孙皓简直了。
“谁说一个人都不认识,他不是认识你吗?”
“……”
“啊!他还认识刘光宇,他是蒲熠星高中同学,你知道吗?”
“我知道,”郭文韬记得蒲熠星跟他说过。“但是——”
“先别但是,你就问问嘛,又没什么损失,说不定他会愿意呢。”
他才不会愿意呢,蒲熠星最不热衷这种场合。郭文韬默默腹诽,但还是打开了和蒲熠星的聊天框。

今年因为要换平台,蒲熠星生日不方便直播。他原本想叫几个朋友一块儿吃个饭,但了解到大家这段时间各有各的忙碌,凑不齐人,也就放弃了聚餐的念头,想着自己在家简单庆祝一下就好。所以郭文韬来问自己的时候,蒲熠星也是这么跟他说的,末了补了句:“你要是有空的话,我们也可以一起吃饭。”
郭文韬看蒲熠星没什么特别安排,也就硬着头皮说了孙皓订婚派对的邀请。蒲熠星倒没先拒绝,只是问了句:“他是你上次住院陪你的那个吗?”
“嗯,他是我大学同学里关系最好的。”郭文韬回复,“他人挺好的,就是有点想一出是一出……”
“我觉得可以啊。”出乎郭文韬意料,蒲熠星这样回答。
“啊?你要是不愿意真没关系的,我还跟他说,你都没什么认识的人,应该不喜欢那种陌生场合。”
“我不是认识你吗,”蒲熠星说,“还有刘光宇,我们正好很多年没见了。”
郭文韬没想到蒲熠星的脑回路竟然和孙皓出奇一致,但眼看他已经答应,郭文韬也没有继续纠结的道理,这事竟就这么定下来了。

蒲熠星这周的生活难得简单规律,前段时间他答应朋友参与一个网剧,这两周只要不录节目时都在修改剧本。晚上会播一会儿双人成行,算起来这也是他在虎牙所剩不多几次直播。其余难得的闲暇,他则窝在床上,用电影或是手机上的各种信息塞满时间。
十九号那天也是个寻常的休息日,蒲熠星下午连着看了几部电影。他忘了是哪个瞬间,令他从中汲取到创作的灵感,翻了个身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就开始修改剧本。思绪纷飞里忘了时间,回过神的时候,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过了零点。
蒲熠星拿起手机,满屏消息提醒淹没他的屏幕,他本来想进自己超话看看,却直接被涌进来的艾特和私信卡出微博,只好暂时放弃登录。打开微信,好几个群聊也都在艾特他,3080的群里是少帮主先出来吆喝了一声,而唐九洲和他的帅哥朋友们的群里,石凯先发了句“蒲哥生日快乐!”,紧接着是还没睡的齐思钧和何运晨,郭文韬夹在其中,简简单单跟了句“生日快乐”。
蒲熠星撇了撇嘴,这么敷衍的。
齐思钧在社交上一向周全,群里祝完又给他发私信,祝他二十七岁健康快乐事业更上一层楼,最后还有一句:“也祝你和韬哥早日终成眷属[挑眉][挑眉][爱心][爱心]”
“谢了,但你的韬哥连私信都没给我发一个呢。”蒲熠星嘴角抽了抽。
“哎呀,你不能总纠结这种小事,他不发私信也不代表他不在乎你嘛。我过生日他也没给我发私信啊。”齐思钧想起他前不久和郭文韬在飞机上的对话,纠结要不要分享给蒲熠星,但最终还是决定不要轻易掺和他们的感情进程。任何一段亲密关系里,感受和表达是必经的课题,只能当事人自己亲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生日你俩在一起呢,我都在网上看到合照了。”蒲熠星回他。其实当时他们节目在齐思钧生日前一天就已经录制结束,但郭文韬还是特意留下来陪齐思钧过完生日才回北京。
“大哥,你连我的醋也吃啊,不至于吧。”
“我才没有,就是说说而已。”
“请你今天也务必去找郭文韬陪你过生日好吗?不然我真受不了。”齐思钧翻了个白眼。

蒲熠星下午坐上郭文韬来接自己的车时,想起来的就是昨晚齐思钧的这一句,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惹得郭文韬瞥他一眼,问他笑什么。蒲熠星随便找个借口糊弄了一番,郭文韬看着心情挺好,也没多纠结,见蒲熠星回过神,就笑眯眯地跟他说了句生日快乐。
蒲熠星面上一赧,不习惯这种直白,只是说了声谢谢。但昨晚嫌郭文韬不给自己发私信那点小别扭也立即烟消云散了。
能见到本人,谁还会在乎几条私信啊。
简单又寒暄几句后,他们很自然地聊到孙皓头上。郭文韬给蒲熠星介绍了一下孙皓的事迹,讲他大学是如何“不务正业”跑去搞摄影云云,顺带着分享了他和他未婚妻颜言的爱情故事。因为孙皓和颜言恋爱是在他们毕业以后,所以郭文韬本人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孙皓认识她是前年,在一个杂志写真拍摄现场。颜言在那家传媒公司实习,孙皓恰好临时替朋友做摄影,而那天拍摄的几位艺人里就有蒲熠星。颜言正是因为听说蒲熠星会去,才向部门主管申请参与了当天的拍摄。
“所以我还奇怪孙皓那天怎么那么热情又坚持地要我带你去,合着你是他俩媒人。这人之前都没跟我说过。”郭文韬得出结论。世界真小,郭文韬虽然是无神论者,有时也不得不叹服缘分的奇妙,“哦对,颜言还是你南大学妹,刚好小三届,说不准你们还在学校见过。”
“怎么会有人因为我就要去杂志拍摄现场啊?我那个时候就有粉丝了吗?”蒲熠星默默感叹。
这人明明挺高兴吧,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以前在学校很受欢迎,装什么哦,郭文韬趁转头看后视镜的时候模糊地想。他本来不想助长蒲熠星的气焰,但看在今天他过生日的份上,半顺意半真心地夸了句:“你魅力无穷呗。”
果然,蒲熠星反而不会接话了,他偷偷瞥了郭文韬一眼,依然压不下嘴角,只好假装扭头去看窗外。

孙皓和颜言的订婚派对定在户外,听孙皓说他们原本想办草坪婚礼,因着婚礼要请各方亲戚,人多不方便,就把订婚派对选在了草坪,只请了些亲近的朋友和同事。
场地不算大,但很精致,是寻常欧式庄园风格的布置,暖色调的花朵妆点看着温馨也舒服。郭文韬他们到的时候太阳才刚准备落山,把初夏盎然的草地映出柔软的金色。正在和其他宾客合影的孙皓远远就看见郭文韬,朝他们挥手。
颜言顺着孙皓的目光望过来,却在看到郭文韬身旁那道身影的瞬间瞪大了眼睛。孙皓在一旁憋笑,显然他为了给她一个惊喜,没有把蒲熠星要来的事告诉她。
郭文韬也觉得这场面有几分好笑,但还是一本正经地介绍他们认识,蒲熠星挨个与孙皓和颜言握手,颜言虽然看起来惊讶又激动,但碍着眼下的场合,到底把情绪支撑住了,只是很欣悦地说:“我关注你好久了,真的没想到你会来。”
“谢谢谢谢,”蒲熠星有点不好意思,“也要感谢孙先生邀请我,新婚快乐。”
“别这么见外,叫我孙皓就好啦,”孙皓笑着说,“我老听见你的名字,虽然今天第一次见,但觉得认识你很久了呢。”
一旁的摄影师喊他们拍照,他们四个一起合了影,颜言还单独和蒲熠星拍了一张,因为还有其他客人,孙皓招呼他们随便逛逛,郭文韬就要拉着蒲熠星去吃点心。走的时候还听见颜言在背后拍孙皓,啊啊啊啊地小声埋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阿蒲会来!!
郭文韬和蒲熠星都笑了,却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

他们并肩走到茶歇区,今天的宾客有不少是他们的老同学,虽然很多人郭文韬也谈不上熟,他一边小声给蒲熠星介绍,一边看蒲熠星从路过的侍者手里接过来一杯香槟,顺着他的介绍望着不远处一簇一簇的人群。蒲熠星今天穿的是一件寻常的T恤,外面罩了件浅蓝色短袖衬衫,此刻夕阳渐深,杯里的酒也散发出温暖的微光,身后的布景上系了百合花般洁白的绸缎,他的发梢被染成斑斓的橙红,照耀着他白皙而此刻微微泛着玫瑰色的面庞。
郭文韬心里蓦地一动,竟掏出手机拍下了那一幕。
却在按快门的时候被屏幕里的主角歪过头抓包——“居然偷拍我。”
“我哪有偷拍,”郭文韬面不改色,“明明是正大光明。”他低头看照片,举起手机给蒲熠星炫耀:“好看吧?”
蒲熠星淡淡瞥了一眼:“嗯,主要是我比较好看。”
“……”
蒲熠星把手里的香槟递给他:“这酒挺甜的,尝一口吗?”
郭文韬自去年底住院以来,一直乖乖听从医生短期内不要饮酒的建议,但此刻,他却没忍住把蒲熠星手里的酒接了过来。就喝一小口,应该没什么事吧。
他轻轻抿了一口,清润的酒带着芳香浸湿他的嘴唇。孙皓买的什么香槟啊,真的好甜。

“郭文韬?”郭文韬拿起一块巧克力麦芬,正准备要吃,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蒲熠星见郭文韬的脸瞬间僵了一秒,转过身,和来人打招呼。
“嘉琳,”郭文韬看清面前的人,重新挂上笑容,“好久不见。”
嘉琳看了一眼蒲熠星,有些欲言又止。蒲熠星意识到他们俩应该是有话要说,还没等郭文韬说什么,就了然地点点头,要转身离开。
郭文韬原本想叫住他,但是孙皓不知从哪听到了他们这个角落的风声,正好带着刘光宇来找蒲熠星聊天了。要走的时候,郭文韬把手里的麦芬递到他手里,蒲熠星默默接过来,也没说什么。他许久不见刘光宇,几番寒暄里,也就渐渐和郭文韬与嘉琳走远了些距离。
“最近还好吗?”嘉琳仰头看郭文韬,他们周身安静下来,“上次你住院,都没有去探望你。”
“已经好多了,”郭文韬说,“谢谢。”他此刻抬眼看嘉琳,她剪了头发,显得很干练。容貌和从前没什么变化,妆容却精致不少,褪去了记忆里校园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的气韵。分手以后他设想过很多次和嘉琳的重逢,没有一次预想到是这样的情景。可是——他早该想到的,嘉琳毕竟也是孙皓的朋友。
“你工作挺忙的吧,”郭文韬选了个安全的话题,“我知道你回国后在北京,但一直也没见到你。”
嘉琳叹了口气:“你是见不到我,还是不想见我,郭文韬?”

刘光宇和蒲熠星一起叙了会儿旧,就又被别的朋友招呼走。蒲熠星目送着他,目光却不自觉拐到在说话的郭文韬和嘉琳身上了。他直觉那个女生和郭文韬关系不太一般,但眼下似乎也无从求证什么。
“阿蒲,”蒲熠星回过头,是孙皓,他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可以这么叫你吗?”
蒲熠星点点头:“啊,当然。”
“谢谢你愿意来,真的。”孙皓很真诚地说,“一开始郭文韬渲染的……我以为你可能不会愿意呢。”
蒲熠星用鞋扒拉了一下脚下的草,和孙皓碰了个杯:“没有人会拒绝见证幸福吧?而且我很早就听文韬提过你,也挺想认识你的。”
“因为我听到你名字的次数可能远超你的想象,所以我必须说我对此深有同感。”孙皓挑了个眉,蒲熠星没忍住笑了,他又补了句:“我不止是说从颜言那儿。”
听他这么说,蒲熠星又下意识往郭文韬的方向瞥了一眼,孙皓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印证了他的猜想。
“那是嘉琳,文韬的前任。”
“哦,真的是啊。”
“看来你早猜到咯?”
蒲熠星摸了摸鼻子:“我就是觉得他们氛围挺不一般的。”
“这应该是他们分手之后第一次见,”孙皓说,“老实说,我觉得郭文韬可能一直在逃避这件事,其实他们当初没什么矛盾,或许只是有些遗憾而已。所以我觉得能见一面也挺好的,”孙皓颇有深意地说,“放下遗憾,才能开始新的感情嘛,你说呢?”
蒲熠星其实不了解他们的故事,觉得自己没什么评判的资格,所以只是嗯了一声。回过神,正看见一个侍者拿了一个很漂亮的黑色盒子交给孙皓。蒲熠星有些好奇,但又觉得不好开口问里面是什么。
孙皓却笑着把盒子递给他:“生日快乐,可能有些冒昧,但希望你会喜欢。”
蒲熠星有几分哑然,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他最喜欢的一位美国电影摄影师年轻时的摄影作品集。留学的时候他曾在书店橱窗里为这本作品集驻足,但因为金额昂贵没有买下来。他虽然知道孙皓做摄影工作,却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到自己喜欢的导演和摄影,也不知道他如何能如此精准地投其所好,刚好选中了这本他曾经在异国错过的作品。
“天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摄影师的?真的谢谢。”他不由得感叹。
“是有点近水楼台,”孙皓见他喜欢也很高兴,“我问过文韬,他告诉我的。”
“啊?可是我不记得有跟他聊过这个。”蒲熠星有几分困惑,他什么时候跟郭文韬分享过自己喜欢的美国摄影师吗?
“好像是你什么时候的微博,分享过他的照片吧。”孙皓说着翻出聊天记录,给他看郭文韬发给他的蒲熠星的微博截图。
是2017年的微博,他现在的微博已经仅半年可见了,郭文韬是什么时候截的这个图,他翻过他的微博?还是这是郭文韬去自己的资源站找的?但无论是哪一种,蒲熠星都觉得很难想象。
“……我都从来没跟他说过,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出来的。”蒲熠星小声感叹。
“文韬就是这样啊,”孙皓望着远处暮色里郭文韬的背影说,“他总是说的事很少,做的事很多。”

22.我觉得他也喜欢你
夕阳里,郭文韬垂了眼,说抱歉。
嘉琳深深盯了他一会儿,败下阵来:“我……没有要责怪你什么。你就是这样的性格,我能理解。但我觉得我们也没必要像仇人一样,你说呢?”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郭文韬软下态度来解释。他预想中的诘问或纠缠没有到来,眼下的嘉琳更像他们还未恋爱的时候,这让他微微有几分安心。
“真的?”嘉琳低头笑了一下,“看你一开始那戒备的态度,我还觉得,你肯定以为我要来找你翻旧账呢。”
“也许有。”郭文韬很诚实。
“我也想过,但我们实在没什么旧账好翻。”
“我知道,”郭文韬说,“所以我以为你会问,那我们当初为什么会分手。”
嘉琳顺着他抛出疑问,好像她一直在等待这个:“所以你觉得呢?”
“我们不适合恋爱。”郭文韬得出结论,“你对情绪价值有很高需求,而我对此并不擅长。”
“可你并不是不会。只不过,我不是你愿意付出情绪价值的人罢了。”嘉琳侧过头,语气平静,如同一个回忆,“你总是——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时常觉得你是按着某种模式在和我恋爱。我们会聊天,道晚安,分享彼此的生活,虽然你并不总爱说那些亲密的话语;不会错过过情人节和纪念日,尽管你永远只会送红玫瑰;但你好像就是没有和我有关的情绪。你记得吗,我刚到美国那个冬天,被期末考试和论文折磨得要发疯,那时我还没学会做饭,做的东西格外难吃,当时我特别想家,想你,然后有那么一个周四,我跟你说我想回国。”
“我好像……好像记得。”郭文韬蜷了蜷手指。
“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在查机票了,我周五没课,算上周末有三天,即使我光往返就要花掉一天半,我依然恨不得立刻买张票飞回去,哪怕只能见你一面。然后你说,还是安心复习吧,下周就要考试了。”嘉琳苦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你是对的,文韬,你总是那么理智,权衡利弊,做最有利的选择,所以你不会明白我想要立马买张机票只为了见一个人的冲动——即使只是冲动,我也从来没有在你身上感受过。后来我想,大概是因为,你其实没有那么喜欢我。”
郭文韬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索。半晌,他犹疑道:“我觉得也不能那样说……”他回忆起他们相恋时的许多瞬间,如果那不是喜欢……
但是——“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嘉琳说,“或许有一天,你也能会有不顾一切想要见一个人的心情,那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抱歉,”郭文韬说,“可能我确实不是一个好的恋人。”
嘉琳摇摇头:“不用抱歉。后来我也意识到了,冲动要有冲动的资本,那时候你刚进社会,压力也挺大的。我还在念书,自然心态不一样。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觉得能认识你挺幸运的。”
郭文韬望向她,不确定那是一个结论,还是疑问:“要是我们当初一直做朋友,是不是会更好。”
“如果没有迈出那一步,我们永远不会知道更适合我们的是什么,”嘉琳说,“现在我们知道了,”她举起手里的酒杯,朝郭文韬示意,“不过现在继续的话,也不晚。”
郭文韬有些释然地笑笑,顺手拿过身旁桌上的一杯果汁,玻璃杯轻巧地相碰,发出晴朗而清脆的声响。
“所以,你这几年有恋爱吗?”嘉琳问。
郭文韬摇摇头,“我工作挺忙的,后来又录节目。你呢?”
“我也没有。这几年没有太多恋爱的欲望。不过家里倒是一直在催我结婚。”
“父母总是那些观念,你自己活得开心就好。”
“我也想,但是没那么简单……”嘉琳在北京住的房子是父母买给她结婚用的,工作上也多少有父母关系的照应。越是享受家里的资源,就越难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这个道理嘉琳懂,郭文韬更懂,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安慰了两句。
夕阳快要完全落下去了,草坪四周亮起一簇簇小灯,绵延到仍泛着余晖的云彩尽头。郭文韬意识到这场谈话费了点时间,仪式就要开始,他不自觉在人群里搜寻蒲熠星。
“他在那儿。”嘉琳用下巴指向郭文韬的身后。
郭文韬有些讶异地转过身,确认了那道身影,接着头也没回地说了谢谢。

郭文韬原本还担心蒲熠星一个人在这场合会有些不自在,显然他多虑了。只要蒲熠星愿意,社交决不会成为他的弱项。找到他的时候,蒲熠星正和几个郭文韬也不认识的人颇有兴致地聊着什么。
“阿蒲。”他走到他身后。
“啊,你来了。”蒲熠星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身前这几个人,他们是孙皓的同行,其中有一位在电视台工作,另一位在电影行业做摄影。
“他们看过我们的节目。”蒲熠星概括他们搭上话的原因。
郭文韬友好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仪式快开始了,人们正在往草坪另一端聚拢。“我们也过去吧。”郭文韬说。
蒲熠星点点头,想起什么,掏出手机和那二位刚认识的陌生人加上了微信。

“和前女友叙完旧了?”往那边走的时候,蒲熠星带了点恰到好处的调侃问。
郭文韬睨了他一眼:“孙皓告诉你的?”
“不用他说我也能猜出来,”蒲熠星嘟囔,“不过看你心情挺好。你们聊得很愉快?”
“就正常。”
“哦。”他似乎有些失望。
“你在期待什么?我们打起来?”郭文韬狐疑。
蒲熠星原本没往那儿想,不过他迅速接下郭文韬的话:“作为一个电影博主,如果真有这种精彩戏码,我当然喜闻乐见。”
“很遗憾,显然我没能给你提供素材,”郭文韬一本正经地说,接着,他放轻了语气,“但是我觉得我意识到了一些事。”
“关于什么的?”蒲熠星问。
郭文韬看了他一眼,没有说出答案。

骤然响起的音乐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夜幕降临,环绕的灯光在草坪上闪闪烁烁,在余光里化为温暖、模糊的光晕。因为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也不是正式的婚礼,没有那些繁琐而形式主义的流程,反倒加了不少和朋友们的互动。
其中有一个环节,是孙皓和颜言会从一个小箱子里自由抽取宾客们写的祝福卡,而卡的主人则要起来分享一个和二位有关的故事,或是送一段祝福。第一个被抽到的哥们分享了孙皓追求颜言时候的搞笑往事,惹得现场连连欢笑;紧接着颜言的师姐出来曝光了颜言曾经的微博小号,上面记录了不少恋爱期间的日常,不知情的孙皓瞪大了双眼,观众为此直呼浪漫。
紧接着,孙皓又从箱子里抽出一张卡,念出了上面的署名——郭文韬。
郭文韬尚未反应过来:“啊?我没写那个啊。”
“哦,我看你在聊天没空,就顺手帮你写了一张。”蒲熠星在一旁毫无愧疚之心,“谁知道一抽就抽到了嘛。”
郭文韬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越来越多的目光已然集中到他身上,他只好半无奈地瞪了身边的罪魁祸首一眼,想了想,还是起身接过话筒。
郭文韬抬起头,对上孙皓的视线:“我其实没想过孙皓会这么早结婚。”他说。
“我们大学的时候是室友。有一个期末周,我们还在卷生卷死的复习期末考试,他已经早早跳出内卷的怪圈,准备暑假去西藏旅游的行程了。有一天他在纳木错给我打电话,非要叫我看那里晚上的星星,其实手机啥也拍不出来,但我还是很配合地说,嗯嗯嗯,很好看。他说哥们儿,这就是自由的感觉。他要在四十岁之前走遍世界,然后再找个好姑娘结婚。我觉得那个时候我们都认同,婚姻其实是一种不自由。它比爱情复杂,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背后的承诺很重。所以他说订婚的时候我很惊讶。”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前段时间因为疫情被困在欧洲,一张回国的机票要八万块,终于回来以后长长短短加起来,隔离了快两个月,那个时候他满脑子都是颜言。他告诉我他意识到等待,或者说对人生的规划,很多时候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所以如果你有想做的事,想见的人,不要再说‘等有机会’。那时候我想起我另一个朋友说过的话,他说我爱你永远是……是现在的我爱着现在的你。于是我意识到,孙皓选择结婚,可能只是因为在这一刻,他是如此渴望和对方共度余生。而我很高兴他有勇气。”
“所以,”郭文韬微微垂下眼睛,“我的朋友,祝你幸福。”

派对在两个多小时之后结束,郭文韬在喧闹的宾客告别声中哭笑不得地看孙皓非要与蒲熠星拥抱,除了最开始抿的那一小口香槟,他滴酒未沾,此刻成为了全场最清醒的人。孙皓显然喝得有点多,七扭八歪地见着个人就往他身上挂。蒲熠星断断续续也喝了不少,虽然神志尚清醒,但也迷迷糊糊忘了挣脱,还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
郭文韬略带无奈又不动声色地把蒲熠星从孙皓怀里扒拉出来,毫无怜悯之心地把孙皓塞到刘光宇身上,跟颜言打了声招呼,正准备走,蒲熠星突然说要去趟洗手间。
郭文韬略带担忧地目送他,颜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那几个神志不清的男生里脱身,走到郭文韬身边,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说:“放心,他没醉。”
“我知道,”郭文韬说,然后意识到对话里的重点,“你怎么知道?”
“做了他那么久的粉丝,也许我对他的了解还不够多,但也绝对不少。”颜言解释,“他在直播里喝多过。”
郭文韬看了她一眼:“你看着还挺平静的,平时听孙皓夸张地描述,我还以为,你起码得抓着他给你签个百八十张签名之类的呢。”
“你以为我不想吗,”颜言翻了个白眼,“但是孙皓在,你也在,我想我还是不凑这热闹了。”
“孙皓会吃醋,跟我有什么关系?”郭文韬无辜。
“你不会吗?”
“我为什么会?”郭文韬说,尚未意识到他们对话的走向。
颜言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犹豫着,好像不确定是否该解释一件根本不需要解释的东西。但或许是今夜的幸福感裹住了她,让她的某种情感在此时占据上风:“你为什么不会?我以为你喜欢他。”
“他?”
“蒲熠星。”
“蒲熠星?”郭文韬重复,像久未提起这个名字。
“不然还有谁?”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郭文韬问。
颜言仔细阅读郭文韬脸上的表情,直到她确认那是真的困惑,直到那困惑逐渐转移到她脸上,就像是在问“你真的认为这是一个问题吗?”但她还是试着给出答案:“为什么?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孙皓跟我说,他邀请你来的时候你第一反应是蒲熠星要过生日;也许是你们在今天一起出现在这儿的简单事实;也许是你刚才看他的眼神、你今晚说的那些话,因为你和他在一起时的样子……天,你是从来没意识到,还是?”
“不是的,那是因为蒲熠星是……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抛出自己得出无数遍的答案。
颜言抬脸,向他投去一个眼神,像是在说:“我见过这拙劣的借口”,又偏头看了一眼孙皓,如同一个友善的调侃——“这话最好不要让孙皓听见”,接着,她的目光落回某种坚定、了然的神色,郭文韬看懂了,那意思是:“我依然坚持我的判断。”
颜言的余光里,蒲熠星正从不远处的室内走出来。
她很快地说:“如果有一天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我是说如果,请你务必告诉阿蒲,是我告诉的你这些,好吗?”她有些好笑地说,“我有种预感,他,或者你们两个,早晚得感谢我。因为我觉得我的猜测不算太离谱,而且——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我觉得他也喜欢你。”
郭文韬还没来得及回答,或是思索,就听见蒲熠星在身后懒懒地问询:“我好了,聊什么呢?”
“没,”郭文韬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走了。”
身后,颜言很用力地向他们挥手,朝蒲熠星喊道:“阿蒲生日快乐!一路平安。”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郭文韬在思考颜言最后时分的那些话,蒲熠星靠着椅背浅寐。路口的绿灯闪闪烁烁,郭文韬加快了油门,灯却在临近路口时骤然由绿变黄,接着很快跳为红灯。他不得不急踩下刹车,巨大的惯性一下就把身边的蒲熠星摇醒了。
“抱歉。”郭文韬有一瞬微小的愧疚。
“我本来也要醒了,”蒲熠星摇摇头,示意没事。他看向窗外,景色熟悉,不远处就是郭文韬的家。
“去我家,可以吗?”郭文韬征求他的意见。
“都到这儿了,你问我?”
“当然。”郭文韬严谨地强调。
“可以。”蒲熠星回答简洁。他打了个哈欠,移开话题,“感觉我已经醒酒了。”
郭文韬笑着说:“没想到来孙皓订婚派对是你喝得更多。”
蒲熠星睨他一眼:“是因为谁哦?还不是孙皓非在那游说,说你身体还在恢复不方便喝酒,让我多代你喝点之类。”
郭文韬低下头:“你可以坚持拒绝的。”
“没事,我也没喝多少,”蒲熠星说,“他还邀请我去他婚礼接着喝呢。”
驶进小区,郭文韬把车子停好,看蒲熠星抱着和黑色盒子跟他一起上电梯。快进家门的时候,郭文韬终于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孙皓送我的生日礼物,”蒲熠星看着他说,“是一个美国摄影师的作品集。”
“哦~”郭文韬打开门,语气了然,就像他对此毫不知情。
蒲熠星随他进门,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以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他还说是你告诉他的呢,郭文韬,没想到你还会翻我微博的?”
“你微博都半年可见了。”
“那你怎么找到的?”
“……从你资源站找的,”郭文韬正大光明地说,钻进厨房,声音遥远地传来:“那送礼物,不就是要投其所好吗。”
“哦,所以你打算送我什么?”蒲熠星问,“不会也是从我微博里得来的灵感吧?”他在沙发上坐下,看见那个他买回来,经由何运晨之手送给郭文韬的加湿器正安然坐在扶手边的小桌上,他伸手一按,顶部的灯环轻轻亮了起来。
“说到这个,”郭文韬从厨房探出头来,“我不得不说,嗯……你的礼物其实还没到。”
蒲熠星面无表情地说:“你不会是在报复我吧?就因为你生日的时候我送你礼物晚了点儿?”
“真没有,”郭文韬诚实地说,“其实是之前我一直没想好送你什么,后来终于想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见蒲熠星不吱声,略带委屈地说:“真的,你相信我,就晚两天嘛。”
蒲熠星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故意别过脸,想听听郭文韬还有什么可说。却迟迟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他偏过目光去看,却发现郭文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又钻进厨房了。
蒲熠星:?
下一秒,屋里的灯唰地灭了。
停电了吗?蒲熠星下意识往厨房的方向看,刚想开口喊郭文韬,就看见一抹烛光,在黑暗里摇曳着,映出郭文韬若无其事的神情下暗带紧张的面庞,他捧着一个小小的蛋糕,款式简洁,抹面的奶油被调成比碧空更深一抹的蔚蓝色,飘着云朵般的白色裱花。他把蛋糕放到茶几上,推到蒲熠星身前,抬眼看他:“礼物还没到,所以先请你吃蛋糕,可以吗?”
“我晚上才刚吃了好多蛋糕。”
“那个是孙皓的订婚蛋糕,这是你的生日蛋糕,是不一样的蛋糕。”郭文韬严谨纠正,执拗地推推他的胳膊,催促道:“快,你今天都没有许愿。”
“许愿一般都是要唱生日歌的哦。”
“好好好,给你唱。”郭文韬纵着他得寸进尺,“而且我拿吉他给你弹唱,这规格总可以了吧。”
蒲熠星呆呆地看着郭文韬起身去拿吉他的背影,一时有些无言。郭文韬很快把吉他抱过来,自顾自弹唱起《生日快乐歌》。
在他独特低涩的声线里,蒲熠星闭上眼许愿。

吹熄蜡烛,蒲熠星亲手切开蛋糕。他坚持他们俩今晚吃一块就够了,剩下的可以留到明天,即使郭文韬认为这个蛋糕已经是能订到的最小尺寸。郭文韬看着蒲熠星把切下来的那块蛋糕装进盘子里,叉了一大块放进嘴里,眼睛亮起来,含糊不清地点头说好吃。郭文韬笑着低下头,指尖轻拨着吉他的琴弦:“还想听什么?给寿星一个机会点歌,过时不候。”
“这么难得的哦?”蒲熠星跋扈地说,“我想听《shape of you》。”
郭文韬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挑点儿我会的?”
“这么大牌的——”郭文韬一记眼刀抛来,蒲熠星立即从善如流,“那你会什么?”
“很多啊,”郭文韬列举,“比如《理想三旬》啊,《奇妙能力歌》,还有……《安和桥》什么的。”
蒲熠星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好啊,那就《安和桥》。”

郭文韬低下头,拨出第一个和弦。很多早已无关紧要的记忆忽然潮水般涌来,他想起半年前的那次直播,蒲熠星进了他直播间,却刚好错过了这首歌。那时候他就曾想让他听见吗?即使那时他歌喉生涩,但是依然唱了下去,假装看不见弹幕赋予它的意义。直到它的旋律变得熟悉,记住每一句歌词,就像有一个声音在催促他这么做,就像他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一个时刻,他会重新唱起它,补上那个尚且不能被称之为遗憾的遗憾。
颜言的话依然萦绕在他耳畔。他不敢说,这就是那个答案。他越感到难以抑止的渴望,怀疑和希冀便同时滋生,蔓延成满怀不安的动摇,可是——
他抬起头,对上蒲熠星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轻轻靠在茶几边望着他,一只膝盖屈起而另一只半盘在身前,手上捧着吃了一半的蛋糕,嘴角不小心沾了一小块蓝白相间的奶油,在白皙的皮肤上微微发亮。
郭文韬轻轻放下吉他,探起身吻他。嘴唇触到嘴角的时候,他尝到那抹奶油微带的甜味。
但是一触即分,他很快退开。蒲熠星用疑惑的目光望向他,似乎是在问询。
郭文韬摇摇头,表示没事。蒲熠星轻轻笑了笑,如同以往他们在这间屋子里做过无数次的那样重新靠近,他们重又坠入亲吻。
但这一次,郭文韬听见自己的心跳,在静默的空气里无尽地延展,不再留下任何可以被误解的余地,跳动着,像每一个回不去的夏天里用力滚过的浪潮。

23.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
郭文韬一觉睡得很沉,醒来迷迷糊糊摸过手机,竟然已经快中午了。手机上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来自他的父亲。
郭文韬转脸看了眼身旁的蒲熠星,他的脸埋在枕头与枕头间的缝隙里,露出白皙的,耳廓周围的皮肤。头发乱糟糟垂落着,尚且看不出起床后的形状。呼吸很长,很轻,长长的睫毛随着它上下起伏,郭文韬还能想象出它们轻轻眨动的样子。嘴唇在被子围起的阴影里若隐若现,他又想亲吻它。它藏在他清醒后的第一个念头里,因为那个瞬间,这个无聊的、白昼的正午也像一个泛着玫瑰色霞光的清晨。
他露出一个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容,悄悄下床,走出门回拨电话。
“喂,爸。”他声音沙哑。
“你睡到现在才起床?”郭文韬脑海中浮现出父亲眉头皱起的样子。
“昨天朋友订婚,玩得晚了点。”他解释。
“是你发朋友圈那个?那是你朋友?”
“对,我大学室友。”郭文韬答得简洁,一边在脑中回忆他昨晚朋友圈的内容。为了纪念孙皓订婚,他难得凑全九张图发朋友圈,其中不乏集体的合照,里面有嘉琳,也有蒲熠星。
果然,他父亲眼很尖:“小蒲怎么也去了?”
话音正落,问话的主人公半糊着眼,顶着一头乱毛探出身来,郭文韬指了指手中的电话,蒲熠星点点头,又转身飘进洗手间。
郭文韬笑着提了下蒲熠星和孙皓二人不能不说的缘分,他怕他爸顺着往下问嘉琳,于是不动声色引开话题:“所以您到底怎么啦?一早找我。”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我这两天来北京跟老朋友们叙个旧,今晚有个饭局,想叫你一起来,你那些叔叔阿姨们都念叨你呢。”
“啊?您怎么来北京也不跟我说一声?”郭文韬半埋怨道。
“我不是怕你忙吗?我找我那些老同学,用不着你操心。再说,我现在不是跟你说了,想着叫你一起吃饭嘛。”
“行行,那您把地址发给我,我晚点过去。”他见形势如此,不便推脱,也就依言同父亲敲定。

挂了电话,郭文韬也晃到洗手间,靠在门边看蒲熠星刷牙。他们的目光短暂地在镜中交汇,郭文韬只看了那眼睛一秒,就把焦点轻轻移到蒲熠星嘴角牙膏泛着青绿色的白沫上,直到蒲熠星弯腰把它吐掉,在漱口的间隙问:“你一会儿有事?”
“嗯。我爸来北京了,喊我一起吃饭。”郭文韬简短地说。
蒲熠星点点头:“那我先走了。”说着,他就走出浴室,宽大的衣摆擦过郭文韬的身子。
“阿蒲。”郭文韬忽然叫住他。
蒲熠星转过身,下巴上还残留着水珠,亮莹莹的,衬着他疑惑的目光望向他。
“没事。”郭文韬回过神,又重新说。
蒲熠星扬起眼,温柔的视线扫过郭文韬的脸,盯得他的心脏又开始微妙地跳动。
“真的?”蒲熠星问,“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
“没,”郭文韬心虚地伸手揉眼睛,“可能是好久没睡过这么久了,有点发蒙。”也可能是因为我刚刚意识到我喜欢你,但我还不知道要对这份喜欢做什么。
“好吧。”蒲熠星有些好笑地接受了这答案。用懒懒地、仿佛比他更迷蒙的声音同他告别,“回头见。”

郭文韬推开包厢的门,发现自己是这桌上唯一的小辈,这局里大部分人他都认识,不少是他爸几十年的老朋友,还有几个脸生些,经席间人介绍,也是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他们一聊起来,郭文韬这才知道,原来是其中一个姓李的教授今年荣休,年轻时做过文韬父亲的顶头上司,也是他的伯乐,后来也成了关系密切的朋友。今年好几个老朋友都从各地赶来为他庆祝,
碰上这种场面,气氛自然是欢乐祥和,众人把酒言欢,话题从追忆往昔到畅谈时事,从小到大长辈的饭局好像都没变过,郭文韬深感索然无味,在桌下偷偷刷朋友圈。
往下翻了不知多久,蒲熠星熟悉的头像出现在左下角。他的朋友圈只有一张的图,是昨晚郭文韬为他准备的蛋糕,郭文韬还能清晰地回忆起蒲熠星是在什么时候拍的那张照。配文只有一个生日蛋糕的emoji,配了2和7的数字表情。
他的朋友圈发得简单,下面的点赞却一眼望不到头。郭文韬心里埋怨蒲熠星昨晚发朋友圈怎么都不和他说一声,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手指移到右下角两个熟悉的小圆点上,点了个赞。顺手往下翻了翻评论区,更是一水五花八门的生日快乐,夹杂着齐思钧在其中的一句:“好好好,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郭文韬眼皮跳了跳,他知道齐思钧肯定琢磨出什么了。昨晚他发的孙皓订婚的朋友圈里有嘉宾大合照,他和蒲熠星很低调地站在人群一角,他自信一般人不会有那个闲情逸致点开大图挨个去看里面都有谁,况且即使看到也没什么。但是齐思钧显然就是那个拥有闲情逸致的人,而且颇为敏锐地把这两条朋友圈的信息结合在了一起,他能推理出什么,郭文韬几乎都不用去猜。
他还看着手机,就看他爸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说:“你林叔叔跟你敬酒呢。”
郭文韬这才回过神来。原本这局上郭文韬他爸一高兴已经喝了不少。郭文韬仗着医生的禁酒令逃过一劫,但因为桌上长辈要先要来敬他,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以茶代酒回敬,又说了些场面话。就听对面林叔叔开口恭维:“文韬现在也是一表人才啊,事实充分证明优秀的人不论在哪个圈子里都能吃得开嘛。”
郭文韬只好谦虚地笑笑,还没接什么,就又听对面轻描淡写问:“长得这么帅气,有没有心仪的女孩子啊?”
“没有,我现在单身。”
“我女儿刚从瑞士留学回来,她平时也没什么特别爱好,就是追追剧,看看直播,我看你们年轻人挺有共同话题的,你有空的话要不要见见?”
郭文韬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拒绝好,就听见另外几位长辈开始调侃。
“哎哟老林,你可真是一刻也不得闲啊,你那宝贝闺女才刚回来,你就开始操心人家的终身大事了?”
“你这是近水楼台啊,我也有个侄女,博士快毕业了,我之前也想介绍给文韬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另一位姓刘的教授插话,“这老林啊,早就物色好几年了,这不是他眼光高,之前谁也没看上嘛,这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看对眼的,那肯定得赶紧出手,哪儿能让你抢了这个先机啊。”
老林笑道:“哎呀,我们做家长的也只能操个心牵个线,这实际上怎么样,还得看孩子的意思嘛。”
“你林叔叔的闺女,那可是大才女啊,”郭文韬爸爸接话,“听说人还没回来,就好几家单位抢着要她,那个履历谁看了不说漂亮,”他向郭文韬示意,“你也得多向人家学习啊。”
郭文韬见这帮长辈话赶话已经抬到这份上,他硬着头皮拒绝也不妥当,只好先应下来。老林眉开眼笑,立即着手张罗要郭文韬的微信号,说要让他闺女去加他。

顺势聊起婚恋话题,这些长辈自然又是兴致高涨,连着几轮觥筹交错,好容易局散时,现场已经醉了不少。纵然文韬爸爸酒量极好,此刻也已微微酩酊。郭文韬坚持要带他回自己家住。到了车上,他父亲也似方才局间的侃侃而谈,半眯着眼,靠着座椅的头枕休息。
郭文韬忍不住问:“爸,您是不是跟林叔早就商量好了?”
“商量谈不上,顶多算是想一块儿去了吧。”他爸坦承,“我们做父母的,操心的不就是儿女那些事吗?”
“我都说了我不着急的。”
“你同学昨天结婚,嘉琳也去了?”
果然,郭文韬就知道他爸既然看到了蒲熠星,肯定也看到了嘉琳,这一问还是逃不过,只好如实说:“对。”
“你们说上话了?”
“聊了两句吧。”
“你们真的没可能了?确定不再考虑一下?”
“爸,我跟嘉琳都是成年人了,我们自己的事自己清楚。”
“你还年轻,你懂什么?我跟你妈一把年纪了,就剩这点事放心不下。你早日成个家,也多个依靠。”
“但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
“这是自然之道,是大势所趋,你还真以为你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回头我跟你妈不在了谁照顾你?你老了又该怎么办?你现在仗着年轻觉得无所谓,很多事不提早打算就来不及了。”
“那我要是不喜欢呢?”
“那就接着找嘛,总能找到喜欢的。你没听人家刚才说,还有好多人也在给他们闺女侄女物色对象吗,要是林叔的女儿你不喜欢,回头我再帮你联系别的。”
郭文韬没再接话,他知道他爸弄错了那句问话的宾语,又或者在这个话题上他们永远是错位的。他想起小时候陪父亲参加酒局,他不喜欢敬酒,回家被父亲劈头盖脸地说不懂礼数,他坚持说那都是封建的糟粕,等他们长大了,这种文化终将消亡。
可是没有,长大以后,他只是终于学会了敬酒。

郭文韬把车开回家,他爸也差不多醒了酒,此刻在他家拉开冰箱就要找吃的,然后一眼瞥见冰箱里,蒲熠星过生日剩下的那半块蛋糕。
“怎么还有蛋糕?你平时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朋友前两天过生日剩下的。”郭文韬连忙说。
“那你还不拿去丢掉,都要放坏了。”
“哪里就坏了,”郭文韬不动声色地把那蛋糕接过来,像孩子在众人挑玩具时若无其事先拿走那个自己最想要的。顺手叉了一口塞进嘴里,含糊地说:“这不是好好的吗?你要不要来点?”
“我不爱吃腻的。”父亲摆摆手说,接着捣鼓冰箱剩下的食物了。
郭文韬松了口气,走出厨房,其实他晚上习惯少吃,但还是三两下把那块蛋糕全吃完了。

郭文韬掏出手机,看见一个陌生的好友申请,备注是林黎,他便知道这就是林叔的女儿。通过以后两个人简单聊了两句,对方约他见面,郭文韬看了眼通告,过两天他就要去录节目,于是说下周再看。他想着等到下周,如果对方不提这事,他正好就让它无声无息地不了了之。
蛋糕的回甘还停留在他舌尖,他不确定那甜味是来自方才,还是来自关于昨夜的记忆。如同他不确定那份情感是才刚滋生,还是早已存在。早于蒲熠星的和他的生日,早于那场风雪中的争执,早于他们联机的每一次直播,但或许更重要的问题是,为什么他清楚地记得这么多和蒲熠星相关的事?
在昨夜,当颜言说出那番话时,郭文韬终于有了那种新奇的感觉。就像是终于解出了一道只是没想明白其中一个关窍的谜题,一段早已萦绕在嘴边却从未说出口的话语。像一张无比熟悉的故人的脸,终于想起来了ta的名字。他感到一种解脱,解脱后是久违的悸动,悸动外是冲动的渴望,渴望下是后觉的恐惧——这一天还是到来了。陷入恋爱是容易的,重要的是在那之后你要做什么。
他没头没脑地开口:“爸,你知道吗,其实我——”
他转过头,父亲趴在餐桌上睡着了,他已满布银丝的发顶向着他,郭文韬第一次觉得父亲是如此苍老。

这一次录制是这季名学的最后两期,录制的时候先导片已经播出,蒲熠星和郭文韬的互动又上了热搜。录制前一天蒲熠星到节目组安排的酒店时刚好碰上同时抵达的齐思钧,齐思钧一看就是刚刚在微博冲完浪,见到他就是一句:“哎呀,这不是我们热搜上的那个谁嘛。你们这热度蒸蒸日上啊。”
蒲熠星白了他一眼,节目他自己没看,但听他助理说,剪辑挺克制,都没太多引导性的内容。不过粉丝太热情,他们互动又的确自然,新一季节目终于播出,热度高也是在所难免。
告别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进了电梯,齐思钧才又神秘兮兮地凑到蒲熠星身旁问:“阿蒲,你生日,郭文韬送了你什么?”
蒲熠星只当他在八卦,觉得这也没啥不能说的,于是幽幽道:“他给我家猫送了一栋房子。”
“哈?”
“就,猫别墅啊。”
就在昨天,蒲熠星下午待在家里写剧本,听见门铃响,开门就看见一个师傅抱着一个大箱子,说这是他的快递,要上门安装。他疑惑自己最近没买东西,却见姓名地址手机号都很准确,才想起来可能是郭文韬寄给他的礼物。
他把人让进屋,看对方把箱子打开,才发现是一个大型三层猫别墅,实木的质地很厚实。蒲熠星不好意思看着师傅一个人装,在旁边打下手,瓜蛋见这大阵仗也跑出来看热闹,蒲熠星怕地上的钉子和螺丝弄伤猫咪柔软的肉垫,一把把瓜蛋捞进怀里,神色有些复杂。
郭文韬不会是,前段时间听自己说瓜蛋老是半夜爬到他头上睡觉,才想起来要送这么大个猫别墅给自己吧。
“是啊。”郭文韬回信息回得理直气壮,“我知道你不舍得赶他走,又狠不下心关着他,所以买了个这个,你用着看看效果。”
蒲熠星有些宠溺地看着猫别墅才刚装好,就迫不及待地往里钻的瓜蛋,温柔地叹了口气,拍了张照给郭文韬:“用户反馈良好。”
“隔壁汤汤都要羡慕哭了。”郭文韬的消息接二连三跳出来,还附带了个猫咪表情包。
“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有问题随时找我,我售后保障很好的。”郭文韬最后说。
蒲熠星弯了弯嘴角,觉得今天的郭文韬很活泼。

回过神,齐思钧有些狐疑道:“不会吧?”
“我骗你干啥?”蒲熠星疑惑,他们一起走出电梯,“要不我给你看照片?”
“不应该啊,”齐思钧低语。
齐思钧的房间就在出电梯后第一个拐角,蒲熠星跟着他进门,歪头问:“有什么不应该的?”
齐思钧原地转了个圈,似乎是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他是很懂社交分寸的人,说话一向谨慎,可是他跟蒲熠星和郭文韬都很熟,也实在被他们折磨得太久,最后感性和好奇终究占据了上风,让他向蒲熠星吐露实情:“上次我跟文韬录完密神,文韬不是多留了一天陪我过生日吗?”
“嗯,怎么了?”
“那天中午我本来要约他吃饭,但他不在,我问他去干什么,他说他在给你做礼物。”
“做?”
“对啊,然后我问他做什么,他当时不肯告诉我。所以我好奇,才想来问你嘛。”
蒲熠星想了想,实在想不出郭文韬有可能会给他做什么,比起齐思钧说的这个,还是送猫别墅更像郭文韬能干出来的事。况且他也不可能追到郭文韬面前去问你原本想送我的是什么,因此蒲熠星虽然有疑惑,却不能为此做任何事,只好说:“那也许他就是……改主意了吧。”
[TBC]
这个人有点懒,什么都没写哦
 楼主| 发表于 2024-9-25 01:04:38 | 显示全部楼层

24.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喂鸽子
前一天齐思钧的那番话,蒲熠星虽然面上并没有显得很在意,但还是趁第二天录节目的时候偷偷观察郭文韬,像侦探无法告诉自己的朋友已经成为了“犯罪嫌疑人”。蒲熠星是第一个上车的,习惯性地坐在了前排靠窗位。其他几个兄弟们大闹着上来,纷纷在后面落座。郭文韬是最后一个来的,坐在了和蒲熠星隔着一个走道的单人位,低着头,听石凯他们和蒲熠星聊天。
嗯,保持了恰到好处的距离,正常。
在听蒲熠星把寻宝演成剧本杀的时候轻笑,自然的反应,正常。
会接他的话和其他人的梗,普通的互动,正常。
在发现画室的时候眼睛亮亮地扭头看他,熟悉的亲近感,正常。
在下车的时郭文韬在他耳边用黏糊的语气问:“你今天怎么老看我?”,蒲熠星不仅没反应过来心还立刻怦怦跳,不正常!
郭文韬走在他身边,疑惑地望了眼他,蒲熠星一时编不好理由,只好睁眼说瞎话:“没有啊,我明明是在看窗外。”
郭文韬带着笑意哦了一声,蒲熠星依然大义凛然地扬了扬脸,一副事实就是如此的无辜模样,他微微快走两步,把话题和脚步一起绕开。
好可怕,以后还是不要随便观察郭文韬了。

这是这季的最后一次录制,大家的状态很放松,对节目组的已套路了然于心,邵明明的归来也带来不少新效果。蒲熠星看着山光明媚的光明村,想起上次录制的时候大家还都穿着厚厚的外套或卫衣,在晚春的微凉里穿行,虽然中间只隔了十几天,却星移斗转,物候更替,现在大都换上了短袖轻衫。蒲熠星弯下腰系鞋带,起身时看见不远处在方才超过他的郭文韬,此刻正转身驻足,沐浴着金色的晨光,如同夏天在不远处等待。
蒲熠星没说话,只是轻轻追上前去。

小游戏分组时,蒲熠星和郭文韬又分到一队,搭档又是熟悉的曹恩齐。这回连其他人也觉出不对,齐思钧何运晨对视一眼,石凯一边说:“家人们这阵容……似曾相识,怎么又是——”一边默默吞下众所周知的后半句。
大家进屋换衣服,何运晨意有所指地感叹:“嗯~怎么不算缘分呢。”曹恩齐左看看右看看,也承认:“这未免太玄学了一点。”
只剩两位当事人默默爬楼梯不吱声,颇有种不想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低调意味。直到齐思钧故作气呼呼地说:“就是,太不公平了,下次应该让导演组把某些过于固定的组合人工调配一下。”
“别搞这么玄,”郭文韬终于忍不住插话,“概率都是一样的,你看我们摘菜做饭那些,就很少分到一起。”
石凯迅速领悟出另一层意思:“对啊,那个是真抽签。这个嘛……很难说是不是多少掺杂了一些人为因素哦。”
他们嘻嘻哈哈抻开话题,套上相同颜色的队服,郭文韬手里短队的小夹子不小心落到地上,蒲熠星弯腰捡起来,别回他的肩上。笑了,轻声说,“是挺巧的。”
他有点不敢去看郭文韬的目光,因为他知道石凯说的是对的。他想起上一次录制,郭文韬过生日的时候,他因为石凯给郭文韬准备了惊喜而升起的隐秘别扭,促使他在听到那个“觉得自己是院里饭量前三”的分组问题时没有蹲下。想起郭文韬立时的质疑——“蒲熠星为什么没有蹲?”
所以他们其实都知道。要做出同样的决定,就要在听到问题后先进行判断;要把竹筐投掷得一样远,就要在扔之前斟酌力度;要把飞镖扎进同一个区域,需要在松手前进行瞄准。但现实是——他们并不总是有足够的能力控制飞镖或塑料圆圈的走向,所以或许更重要的问题是——
“那你高兴吗?”郭文韬在蒲熠星那句似有若无的感叹后问。那句话的意思其实是“你喜欢这个巧合吗?”,是“你跟我在一队会高兴吗?”,那意思是“所以你希望和我一队吗?”
“高兴啊,”蒲熠星眨眨眼,他们落在了队伍后面,所以他可以说这句大言不惭的话而不被听见——“我已经在想一会儿要复制什么道具了。”

蒲熠星说那句话并不完全是一个跋扈的调侃,好几次都只差一步却依然错失宝藏,多少令他有几分沮丧。他推理的大方向基本没有偏移过,而现在对节目组设置线索的路径也比之前更熟悉,他带了点久违的决心,不想再一次与最后的宝藏错过。
当他发现初始道具的线索是一根画笔时,他自信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画室。于是,他避开了同样要去画室的齐思钧,转而想去养鸡场看看鸡脖子上的线索。却远远看见郭文韬的跟拍摄像和PD站在那儿。
蒲熠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

郭文韬看到蒲熠星来的第一瞬间是警惕的,他知道这个养殖场对应的是自己的线索。不过转念一想鸡脖子上挂了东西这件事是蒲熠星告诉他的,加上他苦于和鸡大哥鏖战,很快接受了蒲熠星的到来,并向他发出邀请:“我抓不到,你来帮我抓呗。”
蒲熠星其实有点不敢上手,不过还是走进了鸡窝,结结巴巴地问你是要抓全部的鸡还是抓哪一只。结果转头就经历了鸡集体跑路的荒唐糗事,他们成功从主人奶奶那儿蹭到一条线索。但面对剩下的几只鸡,他们两人都有些小心翼翼地无从下手。
这成功激起蒲熠星的斗志,他潇洒地把书包一扔,准备在凤凰养殖场大放异彩,但在他架势十足地挥拳弄脚一番后,终究是郭文韬胆大心细地先抓到了两只鸡。他还有些憋不住笑地跟蒲熠星说:“你是不是不敢抓啊~”
蒲熠星啧了一声,看郭文韬抓过,他也没有那么陌生了,硬着头皮咬牙上手一拢,也终于顺利抓到两只鸡。
现在只剩下那只粉红凤凰尚未“落网”,蒲熠星郭文韬虎视眈眈盯了它一圈,想不到被追了这么久,那只粉红凤凰的行动依然敏捷。
蒲熠星猛然一个跨步上前,却险些因泥土滑倒,他下意识伸手去攥身旁的铁丝网,郭文韬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腰。触觉熟悉,席卷而上许多个瞬间的回忆。他连忙把手松开。
下一秒,一阵隐隐的刺痛沿着蒲熠星的掌心爬上来。他低头一看,手指流血了。
郭文韬很快注意到他的异常,伸头要看,蒲熠星下意识把手别到身后说,没事。
郭文韬很快抓住最后那只凤凰,蒲熠星若无其事地伸手上来解瓶子。郭文韬盯着他的手,蒲熠星动作的手指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总是刚好遮住那个方才被划伤的口子。
他们并肩往回走,郭文韬不顾身前身后还有好几个导演摄像跟着,伸手去拉蒲熠星。但也不敢直接拉手,只好拽了手腕。蒲熠星意识摄像机的存在,挣了一下,郭文韬也没放开,坚持说:“给我看看。”
蒲熠星卸了劲,轻轻把手腕翻开,露出受伤的指节:“就是划到了而已,可能铁丝太尖了。”
“流血了。”郭文韬看着那透着暗红的狭长伤口说。
“就渗了一点点,消下毒就好了。”蒲熠星感受到郭文韬的某种愧疚,用另一只手捏了捏他,力道微弱,他不确定摄像机能否将其拍出来,“真的没事。”

其实郭文韬已经看见了,蒲熠星的伤口确实不严重,但他还是在蒲熠星上药的时候在不远处圈圈绕。他的愧疚不全是来源于蒲熠星的受伤,主要是天色渐晚,他们抓鸡费了不少时间,尽管他在养鸡场给蒲熠星画饼说这可能是针线包的线索,但他其实知道不是。却也不能把自己的线索直接告诉他。不过蒲熠星看着没受太大影响,他一消完毒,就有起身出发去画室了。剩郭文韬在学院小屋默默目送。他回过神,也重新推理起自己的线索。
蒲熠星在画室的搜寻进行得很顺利,有一部分得益于前几期他在这里探索的纳凉特辑。找到最后的五笔输入法,他敏锐地意识到那可能就是这一线索的最后一步。已是晚饭时分,他急切而心满意足地回到学院小屋。
晚饭后的游戏结束,蒲熠星又获得了琴谱的新线索。郭文韬在玩游戏的时候一直坐在他身边,此时扭过头问:“你原来的线索推得顺利吗?”
“啊?”蒲熠星反应了一下,还是撒谎说:“只推到一半。”
郭文韬哦了一声,翻开蒲熠星膝上的谱架,低头跟他分享了琴谱已经推出来的线索。
蒲熠星用余光瞄郭文韬的侧脸,他知道郭文韬跟他分享线索或许是因为那份还未散去的内疚,就像他晚饭时莫名其妙给自己盛了一碗饭一样。这让他的心像被稳稳接住的秋千轻轻摇晃。

但他并没有放弃那个五笔的线索,等人群散去,蒲熠星溜进书房翻查字典。他知道自己已经离谜底很近,不一会儿,他就通过笔画找到了最后的答案。他在院子里的伞下绕了一圈,终于从底座摸出那张薄薄的金条兑换券。
蒲熠星长出一口气,一种飘飘然的喜悦蔓延上来,紧接着是煎熬,他在黑暗里冷静了几分钟,才终于压下嘴角的笑容,重新挂起迷茫的神色出门演戏,并顺利遇上三位观众,听从他们的建议敬业地走到了光明小学。再次回到学院小屋的时候,他露出几乎是完全真实的疲倦神情,往书房的摇椅上一躺,而郭文韬探起身,问他怎么了。
蒲熠星向他叙述了自己走到光明小学的历程,陪郭文韬一起听CD,一方面是演戏,一方面他也好奇琴谱这条线索,另一方面,他贪恋和郭文韬待在一起的时刻。镜头下的亲近让他有种隐秘的刺激感,郭文韬的身影、说话的声音,当郭文韬凑近他时熟悉的气味,他小兽一般警惕的目光,思索时微微抬起的眼睛,还有他们对视的时候,郭文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那种笑容。当他在他耳边低语,他喉间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可以成为他爱上他的理由。
有一瞬间,他想,或许他永远不必要让郭文韬知道他的爱。因为爱上他的这种感受已经足够美好、厚重,包裹住全部他的心不安或惶恐的跳动,像一种自给自足,爱他的满足能够重新将他因爱他而缺失的部分反哺。以至于他想要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悦,甚至是更多的东西。尤其是当郭文韬不知道为什么又一次问——
“阿蒲,你……你是不是已经推出来了?”
“我——”
“我不会投你。”他看着他说。
“哎,你们在听什么呢,找到了吗?”曹恩齐听见CP吱吱呀呀新唱的混乱曲调,突然走进来。
“没有。”蒲熠星回过神,不确定是在回答什么。

那个问题重新出现在第二天早上,郭文韬和蒲熠星又是早餐游戏的胜利者,早早获得名额,挨在一起喝粥。郭文韬悄悄用膝盖撞了撞蒲熠星:“到底是不是你?”
蒲熠星彼时已经回复理智:“真的不是。”他迅速反客为主,“是你吧?小齐说你昨天半夜出去了。”
“我觉得我解出来了,”郭文韬承认,“但我没有找到,有人在我去之前拿了。”
蒲熠星把头埋进碗里,借着吃饭隐下自己的反应,听其他几个人互相提名怀疑。只有郭文韬的目光,始终不偏不倚,无论其他人怀疑了谁,那目光总会绕回来,落在蒲熠星身上。
那份观察持续到正式的指控环节,蒲熠星借着控诉光明小学一事转移何运晨等人的炮火,又在被抓包偷笑的时候搬出郭文韬骗他抓鸡的故事。郭文韬梗着脖子同他拌嘴,直到最后蒲熠星来了句:“你不问心有愧吗?”使郭文韬放弃了最后的攻势。
当郭文韬凌晨两点在伞下没有找到宝藏时,他尚且怀疑自己的推理或许有误。但当答案公布证明他的判断没错时,他便笃定找到宝藏的人拿到它是在更早以前。这让他排除了几乎所有人。因为昨晚他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院子附近,而显然早起的小齐并不满足“作案”的条件。
如果只能凭直觉判断,他会认为就是蒲熠星。如同他三票挂他那天,久远的回忆袭来,他很熟悉蒲熠星紧张和极力故作自然掩饰紧张的姿态,还有跋扈中带着心虚的目光。而且他还向他分享了自己的线索。哪一条蒲熠星都有可能推到最后。如果真的是他,他会为他高兴的。但他问了他好几次,蒲熠星都很坚定地否认了,如果这一切全都是演的……

那一切的确全都是演的。当投票结果揭晓,而导演宣布找到宝藏的人并非齐思钧时,郭文韬几乎立即确定了,他不顾众人对他的指控,把金条推向坐在对角的蒲熠星。蒲熠星又装模作样地推回来,几番拉扯间,郭文韬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但最终的一切都证明,他猜的并没有错。
当导演宣布蒲熠星是在前一晚十点多就找到宝藏的时候,郭文韬的脸几乎立即沉下来了。他想过蒲熠星找到宝藏比他以为的早,但他没想到竟然早到那个时候。早过他几次问他是不是你;早过他们一起翻箱倒柜地找碟片、凑在一起分辨混杂在一起的歌曲;早过他很认真地告诉他,我不会投给你。
显然蒲熠星也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他这场完美独角戏的重要观众,不遗余力地演他到最后一刻,还在关键时刻巧妙地利用了他的内疚。郭文韬心里升起一股闷气,虽然面上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却皱起眉头向蒲熠星隔空控诉,紧接着低下头,不再去看蒲熠星一眼。
蒲熠星感知到郭文韬的情绪,也垂下目光,默默扣手。录这一期打板的时候,郭文韬刻意绕过蒲熠星,站到了齐思钧的另一边,惹得齐思钧奇怪地看了他们两眼。

但紧接着他们就要接着录下一期的内容。昨夜下了雨,气温骤降,大家纷纷穿上外套,车上的气氛和雨一起变得些许低落。郭文韬依然坐了前排的单人位,这一次蒲熠星却没有选择靠窗,而是坐了同一排紧挨过道的座位。坐下来的时候还朝身旁的郭文韬看了一眼,带着某种探寻。而郭文韬则抱起手,把头转向窗外,没有去接他的目光。
一整个上午,尽管蒲熠星总是找各种机会想要走在郭文韬身侧,郭文韬却始终坚持不懈地贴着齐思钧,连做任务也和齐思钧一起抽到了喂孔雀。齐思钧眯着眼思索了一阵,很快推理出一切,好笑地看着郭文韬难得沉默的样子,却什么也没有戳穿。只是在大家终于汇合一起喂鸽子的时候笑眯眯地若有所指:“欢迎大家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起来长沙喂鸽子。”
郭文韬自顾自弯腰想要吸引鸽子,有一只白鸽却就是不理会他的呼唤,它抖了抖翅膀,轻轻跃到郭文韬身旁伸过来的另一只手上。
郭文韬转过头,看见蒲熠星不知什么时候离他很近。那鸽子啄得蒲熠星掌心发痒,他轻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奇异地变幻,逗得郭文韬不自觉笑了一声,又立马收住。蒲熠星的目光却还是立即追过来,他把手轻轻往郭文韬那里伸,那只鸽子的爪子用力扒在蒲熠星手掌的虎口下方,啄完了蒲熠星手上的饲料,又转过头去啄郭文韬掌心里的。他们的手不得不靠在一起,白鸽伸头过去的时候,蒲熠星用手轻轻勾住了郭文韬的食指。
郭文韬偏过头,撞上蒲熠星上抬的柔软视线。他们的麦都还开着,蒲熠星只能拉扯口型跟他说:“别生气了。”
郭文韬盯了他两秒,用另一只手拎起原本靠在肩上的伞,碰了碰蒲熠星的伞尖。雨滴汇成细流轻轻落下来,推着迟迟不肯离开的春天,让他将一切在瞬间原谅。又或许他从来就没有真的生气过。
鸽子飞走的时候,他们看着彼此,忽然一块笑起来。

25.不然我们都会沦落到被安排更离谱相亲对象的地步
吃午饭的时候,齐思钧终于感到早晨莫名笼罩在他周围的阴沉情绪正在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并不是如之前一般敞亮的亲昵,而是一种绵和、轻柔的氛围,笼罩着蒲熠星和郭文韬之间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看着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笑起来的郭文韬也笑了笑,郭文韬偏过头用脸发问,齐思钧带着狡黠,却并未选择作答。
那是这季的最后一期,大家虽然表面上看着和平,但暗地里都有些胜负欲。蒲熠星因为前一天才刚找到宝藏,今天并不太有执念,只是和寻常一样按部就班地推理线索。但这一次他的思路非常顺滑,在晚饭前,他就意识到自己大约已经推到最后一步,只是还未解出具体地点的指向。紧接着,晚饭后的小游戏,郭文韬复制了和他一样的手机道具,这让蒲熠星莫名有了些危机感,因为他知道郭文韬把线索推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他尾随郭文韬来到那座破旧的红房子,进行了包括但不限于装帅耍酷、故作茫然、监视对方、暴露线索等一系列操作,之后又若无其事地离开,惹得郭文韬心里疑惑,无奈的同时又有几分好笑。
郭文韬很快从气球里找到线索,并在回小屋的半路上解开了迷宫的答案,他回忆起晚饭时蒲熠星就在厨房摆弄卷帘门,所以他一定也推到这一步了。郭文韬从楚门的世界想到摄像机,但是在一楼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当他上二楼,试图在楼上的摄像机边寻找时,蒲熠星正从离小屋不远的导播间归来,然而那一刻没有任何人看见。
要到三四个月以后,那期节目播出,郭文韬才会看到那一幕,看到蒲熠星在小屋的每个摄像机前寻找的,和他几乎轨迹重合的背影。不同的是,蒲熠星在那之后意识到了某个超乎常规的可能,触碰到那堵无形的壁垒,他走进雨夜,将其打破。而郭文韬仍然停留在那里,思索truman是否是某个谐音或历史典故,抑或是其他不同的指向。
而要到更久以后,郭文韬才会真正找到答案,关于那个问题,关于“我们都推到了那里,为什么我能想到导播间,你却没有想到?”郭文韬记得,就在那期节目刚刚录制结束,大家都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曾无意间听到过几个pd的谈话。他们在讨论:“阿蒲拿到的那个线索真的很适合他。”
“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一次可能是他,只是可能需要点时间,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想到了。”
“其实他中间有怀疑过这个想法是不是太超过了,但他还是去了导播间。”
“可能是因为,比起别的,他会更希望答案是这个。”
郭文韬会思考,什么是“很适合”,什么又是“更希望”。他知道,虽然很多人说他和蒲熠星遥远地相似,但其实他们两个在很多地方都不一样。蒲熠星会想象,忽然在某个瞬间陷入一段过往;郭文韬会分析,什么走向对当下更为有利。蒲熠星负责提出可能,而郭文韬则判断它是否能够实现。蒲熠星踩下油门,而郭文韬把方向修正,确保他们走向正确的道路。
但是,郭文韬是更优柔寡断的那一个,他将人生的规则拆分,剖开每一句解析或说明,以科研般的精神提出假设,近乎执拗地想要获得最优的答案,并且坚信只有这样才能为他后来的人生提供指引。当他走到第五步的时候已经复盘了先前的每一步,同时想好了后面的路。他不断演算,不断踌躇,不断否定,不断犹豫。而那个时候,蒲熠星已经弯腰拾起了许多个被他错失的可能性。
蒲熠星幸好没有继续去做风投,否则会很容易血本无归的,郭文韬无数次得出结论。但蒲熠星或许根本不在乎,他只在乎他有没有迈出去,为此,他愿意接受每一个结果。如果重来一次,他会回答,因为是你,因为你是蒲熠星,所以你注定会想到那一切。因为你不止是猜测,而是渴望它是真的。因为那是一个突破,一份勇气,一个崭新的可能。胜利或许会被遗忘,但那些尝试会被永远铭记,在生命里留下痕迹。
郭文韬耳边忽然响起《人类一败涂地》的提示音:“人类,他们看到门就会冲过去,看到按钮就会按下去。即使他们不会飞,也永远学不会。”闭上眼,他仿佛还能看见蒲熠星蓝色涂装的小人在半空中张开双臂,无尽地坠落、坠落。
然而,在那个问题生发的当下,郭文韬尚未意识到这些。所以当时的答案只不过被简单的概括为了——“你厉害呗。”

虽然郭文韬和大家一样怀疑蒲熠星,甚至在指认凶手的环节有些步步紧逼。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由此获得了比其他人更多的视角,他几乎已经能够确定蒲熠星就是那个找到的宝藏的人。但投票的时候,郭文韬犹豫了一下,没有把票投给蒲熠星。
倒不是因为怕蒲熠星跟他闹别扭,只是他觉得齐思钧他们肯定也会投他,他不希望蒲熠星面对那种被完全锤死的感觉。而且他也觉得蒲熠星能从摄像机想到导播间很厉害。
但公布结果的时候,除了不知道谁投了曹恩齐,竟然还有一票挂到了他自己头上。
郭文韬立刻去看蒲熠星,蒲熠星微微移开目光。郭文韬心里有点咬牙切齿,不就是指认的时候怀疑了他么,早知道还有人没投蒲熠星,他就亲自投了!
尽管如此,蒲熠星依然被检举成功。这季节目的录制也顺利结束。打板时气氛很热闹,大家找到“凶手”很开心,蒲熠星自己也没什么不高兴的,对他来说能推理出这个宝藏已经足够满足。曹恩齐直问到底谁还投了我??石凯嚷嚷着扑向蒲熠星,用胳膊锁住他,嘴上不饶人地解释:“我真被阿蒲骗了!他昨晚跟我说累了要早睡,我还真寻思不像假的。”
齐思钧痛心地拍了拍他:“你还不懂吗,你蒲哥的戏路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哎但是还有一个人没投阿蒲。”曹恩齐很敏锐地说。
“对哦,是谁呢?我可是很坚决地投了他的。”何运晨一身正气道。
“看我干嘛,我肯定也投了好吧。”齐思钧撇清嫌疑。
蒲熠星的头还卡在石凯的胳膊里,眼睛却朝郭文韬这儿追过来,剩下几个人也齐刷刷地看向他。郭文韬无从抵赖,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以为你们都会投他啊。”
“哦~所以你就想留我们做恶人,你一个人做好人咯?”何运晨义正言辞。
齐思钧笑嘻嘻地指控:“众所周知,发言是不作数的,票型才是最作数的。”
“反正蒲熠星那儿票够了,而且老齐你也确实挺可疑。”郭文韬把手一摊,作出一副少了我这票也根本没有影响结果的无谓样子。根本没有去听身后齐思钧“结果明明很险好吗?再多一个人不投他他就逃了!”的控诉。郭文韬不想再被他们纠缠,说完那句话就趁机溜上楼,收拾行李去了。

郭文韬弯腰收东西的时候,听见有人也慢吞吞挪上了楼。他用余光瞥到了来人,但一时没有回头。
“你回北京吗?”蒲熠星浅浅开口。
“嗯,”郭文韬转身坐回床上,继续往箱子里收东西,“你是不是还有别的通告?”
“我要去上海,”蒲熠星说,“聊点剧本杀的事。”
郭文韬点点头,他知道蒲熠星想进军剧本杀市场,他自己也挺好奇蒲熠星真去写剧本杀会是什么风格,于是说:“等你写出来了,请我去玩。”
“好。”蒲熠星乖乖应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纠结了一下,还是问:“你今天……怎么没投我啊。你明明推出来了吧。”
郭文韬偏头瞥他一眼:“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早说嘛,”蒲熠星低声嘟囔了一句,“我还投了你呢。”
“哼,”郭文韬没好气地说,“你还知道啊?要是你也投小齐,说不定你俩还能辩一轮。”
“那得石凯也投小齐才行吧。”蒲熠星纠正。
“确实,不过再投一轮的话,他们仨估计都会投你。”
“那你就不会投我咯?”蒲熠星抓住重点,反问道。
郭文韬避重就轻:“反正你还是会被抓,三票和四票也没区别。”
“还是有的。”蒲熠星小声说,“要是没区别,你也不会不投我了。”
郭文韬被说中想法,无语了两秒,仰头瞪他一眼,声音干瘪:“我后悔了。”
“不行。”蒲熠星凶巴巴凑上前,“投都投了,怎么能随意反悔呢?”
“你被投出去,好像还挺开心的。”
“反正我是唯一一个找到的,我也不想演了,演戏真挺累的。”
郭文韬从床边站起身,脚后跟卡到床沿,一下有些站不稳,眼看着就要向后倒去。蒲熠星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腰,郭文韬的双手下意识抓住他肩膀,接着不约而同迅速地把手放开,又才堪堪想起摄影机已经关了,但谁也不好意思再把手搭回去。
郭文韬毫不客气地揉了一把蒲熠星的头发,说:“嘚瑟。”说完,懒懒地走开,去做最后一次后采了。

那次节目录完,大家因为还要各赶各的通告,倒冲淡了些离别的气氛。节目组也没安排盛大的杀青宴,只是和他们一块儿在学院小屋吃了顿饭。郭文韬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他爸昨天发消息过来,问他和林叔的女儿接触怎么样。
他皱了眉,几乎立即想把手机扣下。前两天因为手机上交节目组,那消息迟迟没回复,他知道他爸肯定也能推测出他在录节目,但他显然不可能把那消息一直晾下去。他纠结几番,只好重新拿起手机回了句:“我这两天在录节目,她也还没找我。”
谁知他爸立即秒回:“你还想等人家姑娘来找你?肯定是你主动点约人家啊。既然之前答应了就起码要见一面,不要让别人觉得你没有礼貌,不守承诺。”
郭文韬见再不表态,他父亲肯定还有一大堆套话大道理等着他,于是只得应承下来。打开通讯录找出林黎,和对方约了过两天见面。
紧接着,蒲熠星的消息跳出来:“你怎么了?”
郭文韬抬起头,蒲熠星跟他隔了几个人,正云淡风轻地夹着菜。大约他是看到了他方才的皱眉。
他低头回:“没事。”
又补了句:“就我爸妈,录节目找不到我,在群里神神叨叨的。”
蒲熠星回他:“你喊叔叔阿姨看节目,第一期已经开始播了,到时候他们就会看见你在肥皂里找到金条的神勇发挥~”
郭文韬被逗笑了,蒲熠星看见,又发了句:“开心点,等我回北京去找你。”
郭文韬看见这条消息又笑不出来了,连忙低下头,长长的刘海垂下来挡住他的眼睛。他打了句到时候再说吧,又怕蒲熠星多心,于是挑了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包发回去。

见林黎那天郭文韬称得上草率,他没做任何造型,只是穿了件普普通通的纯色T恤就去赴约了。但为了不落人口实,他还是选了家挺有档次的餐厅。他原本想着他俩吃好喝好,完成任务就可以各回各家。但没想到对方却是有备而来——
“我从去年就开始看你直播了。没想到真的有机会能见到真人。”林黎目光炯炯,又盛装而来,盯得郭文韬心下有种不妙的预感。
“啊……”郭文韬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原来你知道我。”
“我爸跟我说他认识你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他说的都是真的。”
“呃,林叔他确实——”
“所以你觉得我怎么样?”
“啊?”郭文韬错愕。
“你要是觉得我不错,咱俩就试试呗。”
“但这是不是有些太快了,我们根本都还不了解,也没有任何感情基础——”
“相亲要什么感情基础,有感情基础我们还来这儿干嘛?”林黎反问。
“我以为,”郭文韬硬着头皮解释,“你大概也是被家里逼的吧。你这么漂亮,想谈恋爱应该很容易,应该不缺喜欢你的人吧。”
“可是我喜欢你啊。”林黎说,“我不是说了吗,去年我就看你直播了。那时候我就喜欢你。”
郭文韬被她这一记直球打得猝不及防,他语焉不详地说:“谢谢,但是这根本不公平。你看,你已经认识我了,但我还根本不了解你。”
“你想了解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问题不在这儿,问题在——我现在并没有想要结婚。”
“但这由不得你,你要是真能做主,你也不会出来跟我吃饭了,不是吗?”林黎一针见血,“你不喜欢我,对吗?还是你有喜欢的人了?”
“我只是觉得……你这么优秀,显然值得更好的。”郭文韬好言恭维对方。
“这种套话我都听过千百遍了,你不真诚。”
“我是认真的。”
“那如果我说我不在乎呢?我会追你的。”
“其实我有喜欢的——”
“啊!”一个惊异的女声伴随一阵玻璃杯破碎的声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郭文韬觉得那个声音有些熟悉,他循声望去,竟然是嘉琳,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另一桌,身旁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嘉琳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此刻上面充满了暗红色的酒渍,顺着纯白的布料往下流淌,显然方才有一杯葡萄酒打翻在了她身上。那个男人想要把外套给她披上,但嘉琳有些抗拒地想要挣脱,嘴里说了句:“你不要碰我!”
“嘉琳!”郭文韬见状连忙走上前,语气有些不善地问对方:“你是谁啊?”
“你又是谁啊?”对方反问。
“我是她的——”
“他是我男朋友。”嘉琳握住了郭文韬的手说。
“你有男朋友了还出来相什么亲?耍我呢?”
原来他们也是来相亲的,郭文韬默默无语,今晚到底有多少人在相亲?
“我们……之前吵架分手了,前段时间才和好,家里还不知道。”嘉琳很快编好故事。
那人打量了他们两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拿上自己的外套就走了。
嘉琳松开郭文韬的手:“谢谢。”
“不用,你……”郭文韬低头看了看嘉琳的裙子,“我去帮你买件衣服吧。”
嘉琳想了想说:“也行,麻烦你了。”
郭文韬把嘉琳带到他和林黎的位置上。林黎显然听到了他们方才和那位不怀好意男士的对话,看了看他们俩,勾起嘴角问:“这就是那个你喜欢的人?”
嘉琳连忙说:“其实我们——”
“对,”这次轮到郭文韬说,“是她。我们分分合合有段时间了,不过家里一直不知道。真的很抱歉。”
他示意他先去给嘉琳买衣服。餐厅边上就是商场,郭文韬买了一套最普通的夏装,并没有花很久时间。等他回到餐厅的时候,林黎已经不在了。
郭文韬挑起了眉。
“我顺着编了点我俩的事,她看起来挺心碎的,抱歉。”嘉琳解释。
“不用,我还得谢谢你。”他把衣服递给嘉琳。
嘉琳换完衣服,后知后觉地饿了。郭文韬方才也没吃几口,但菜都点了,他俩很默契地对坐着低头吃菜。郭文韬想起刚才的场景,觉得有些后怕:“那个跟你相亲的是什么人啊,也太危险了。”他分明能看到那个男人眼底的欲望,甚至怀疑把酒泼在她身上也是计划好的。
“他喝了点酒有点上头,”嘉琳勾起嘴角,嘲讽道,“相了这么多回亲,什么人没见过。说起来都履历优秀,其实一个比一个道貌岸然。我的上一个相亲对象是个阔少,张口闭口就是什么经济,什么格局,最后来了句只要给我生两个儿子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简直句句踩在现代女性雷区。”
“为什么是两个?”郭文韬好奇地问。
“双保险,一个出了意外还有另一个可以继承家业。”
“天……”
嘉琳低头吃了口菜,又问:“你呢,那个妹妹好像挺喜欢你的。”
“是啊,她是我爸朋友的女儿。前两天刚在饭局上给我介绍的,我简直推都推不掉。”
“看来叔叔也着急。你信不信,就算这个你不喜欢,他后面还有一大堆朋友同事的女儿等着你呢。”
“我绝对相信。”郭文韬认同,又叹了口气,“不过我看,他很快就会知道我跟你‘旧情复燃’了。他一直期待这个。”
“其实我觉得,”嘉琳忽然抬头看他,“就这么说也不是不行。至少能拖一段时间,不然,我们都会沦落到被安排更离谱的相亲对象的地步。”
“我爸妈精得很,他们认识你,这种糊弄他们是不会相信的。”郭文韬说,“前段时间我还跟他们说,咱俩不会复合。”
“那我们就演的真一点呗,就说我们回心转意了,感情的事谁说得准呢,”嘉琳耸耸肩,“见几次面,发几条仅他们可见的动态。等到瞒不住的时候就说,我们又分手了。”
郭文韬欲言又止,他想问那再然后呢,继续陷入相亲的循环,在不爱与被错爱间徘徊不前?不过他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所以他依然答应了。

26.我们本来就只是朋友
果然,郭文韬父亲的电话第二天就打来了。郭文韬原本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他料想林黎对自己的印象恐怕不会太好,从她传到林叔再传到自己父亲耳朵里还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版本,于是他清清嗓子,就打算先开口跟父亲解释:“爸,您听我——”
“文韬啊,你早说你跟嘉琳复合不就完了吗?”听筒那头,他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却笑吟吟的,丝毫不像要来兴师问罪的样子。
郭文韬一时有些摸不准,只能试探道:“呃,我……”
“你不好意思跟我们说,是吧?哎呀,这有什么的?而且你放心,你林叔那边儿我已经帮你解释了。你跟嘉琳的情况我跟你妈多少也知道,你林叔听了也能理解,年轻人嘛……”
郭文韬不尴不尬地笑了两声,顺水推舟道:“主要没想到会那么巧。而且我跟嘉琳也才刚……没多久。”
“我知道,我知道,”他父亲连声说,“你们能迈出这一步,想通了,那就是好事儿啊。毕竟你们俩有感情基础,以前的矛盾也解决了,你们能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哎呀,这前些日子你那些叔叔伯伯也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都想介绍好姑娘给你,现在我终于也好对他们有个交代。”
郭文韬一听,越发意识到昨天他和嘉琳对这帮长辈的判断很准确,他无奈地说:“是啊,您就别叫他们操心了。”
他父亲沉浸在对未来的喜悦中,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善,反而接着兴致勃勃地说:“而且你妈妈请人给你们算过了,都说你俩八字特别合,而且今年就有大好的日子,宜嫁娶,还特别适合——”
郭文韬连忙打住话头:“压根还没到那一步呢,您和我妈怎么就先操上这个心了。”
他爸则笑呵呵答道:“我们这不是……祝愿,祝愿嘛。”
郭文韬放下电话,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

蒲熠星在上海待了三天。除了洽谈筹备剧本杀工作室相关的事宜,还恰好探班了在附近拍戏的周峻纬。自从他们不在一块儿录节目,能见一面实属不易。周峻纬趁晚上没有自己的通告溜出来,约蒲熠星去了一家装潢别致的小酒馆。环境私密,老板是他在上海的朋友,还专门给他们做了几道菜单上没有的简餐。
蒲熠星找了半天才找到入口,门被装饰成和周围丛生缠绕的绿植相似的样式,隐蔽性很强,终于找到门的时候蒲熠星在心里小小惊喜了一番,很喜欢这种略带巧思的设计。终于见到周峻纬的时候,二人激动地拥抱了一番。
坐下来后,蒲熠星打量了一下四周,透过窗棂,他能看见路灯下飞舞的梧桐絮:“这儿还真不错。”
周峻纬耸耸肩,表示认同:“上海就是有很多这种奇奇怪怪的小店,挺有趣的。”
“适合约会。”蒲熠星客观评价。
周峻纬立即挑起眉,饶有兴趣地笑起来,他点点头,很直白地接话:“有机会你可以带文韬来。”
蒲熠星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没有试图转移话题。他偏过头,弯起嘴角,仿佛在认真在想象那个场景:“确实。”
他的反应显然引起了周峻纬的注意:“最近进展不错啊,兄弟。”
蒲熠星晃了晃刚端上来的酒,冰蓝色,像他遇见郭文韬那天:“还行。”
“我看不止,”周峻纬拖长了尾音,“我这两天在微博看了你们新一季节目的cut——”
“你又开始了,那都是粉丝剪辑的。”
“剪辑是一直存在的,难道前几季粉丝就不剪辑吗?剪辑掩盖不了所有问题。”周峻纬一针见血地说。
蒲熠星意识到他的话中所指,问:“所以……你也觉得不一样咯?”
“就我的观察来说,显然你们的相处比之前更亲密。我觉得他也喜欢你几乎是肯定的,还是你没觉得?”周峻纬和蒲熠星碰杯。
“我……”蒲熠星犹豫了。要说之前,他的确觉得郭文韬大概对自己没有特别的意思,可是最近几番下来,他也意识到了郭文韬对自己的在意。要说完全不喜欢仿佛并不妥帖,但要完全认同,似乎也有自恋的嫌疑。他害怕自作多情,所以模棱两可地接上:“也许吧。”
周峻纬仍然坚持抒发自己的观点:“我觉得问题主要还是在他有没有意识到,如果他意识到了,他有没有发现你对他的感情。”
“说起这个,”蒲熠星想起什么,“郭文韬一直觉得我有喜欢的人。就因为那次塔罗。”
“但他从来没想过是他?”
“应该没有吧。”蒲熠星慢吞吞地说,“他问过我两次,都被我糊弄过去了。”
周峻纬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老兄,那你就不能直白点暗示他吗?这都是你给他指引了错误的方向。要我说,这可能是郭文韬唯一没什么天赋的事。”
“那我也没有天赋。”蒲熠星喝了点酒,整个人懒洋洋、没头没脑的。
周峻纬沉默了两秒,杯中冰块折射的焦糖色微光映在他脸上,有一种温暖、毛茸茸的氛围。
“你有爱人的天赋,阿蒲。”周峻纬认真地说,“你只是不知道该用它做什么。”
“因为那是显而易见的,”蒲熠星放轻声音,“爱不能解决所有事。”

回北京以后,四月的尾声,蒲熠星做了最后一次在虎牙的直播。那天的数据很好,蒲熠星猜想大约是新一季节目播出吸了不少新粉,他见到了些面生的id。蒲熠星就重新公布了一下转平台的事宜和在B站首播的时间。碰巧的是,那天郭文韬也在直播。弹幕里立即有人发现这一点,喊话让他们俩联机。
蒲熠星没太理会,从前这类弹幕也不少,但他很少真的为此临时改直播内容。而且他虽然不知道郭文韬在播什么,但大概也是在玩游戏,估计也不好打扰。所以他鼠标没停,依然继续着自己手上的游戏。
但或许是那天很热闹,弹幕越来越多,蒲熠星还没有来得及解释什么,评论区已经莫名其妙地吵起来了:
[我说你们能不能尊重一点主播啊,那么想看另一位他是没有自己的直播间吗?]
[磕cp的能不能不要舞到正主这儿?以前又不是没联过,去看录屏不好吗?]
[只是提个建议怎么了?我想看什么还不能说了?]
[为什么一定要联机?给你们提供ky素材吗?]
[联机不就是为了给某人引流?对面批皮粉能不能别硬蹭了?]
[你们这样说他们下次联机的时候不尴尬吗?他们马上就要在一个平台了。]
[随地大小磕的能不能出去?看节目的时候就忍你们很久了]
[为什么想看联机就是磕cp?你们脑子里除了爱情就没有别的东西吗?]
[到底是谁在替正主揣测人家的关系?他们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
郭文韬看着自己评论区忽然也开始蹦出什么“联机”“南北”“蒲熠星”相关的弹幕,有点一头雾水。但他仔细看了两眼,很快就推断出大概发生了什么。他在游戏的间隙用手机点开虎牙,果然看见蒲熠星的头像被一个亮亮的光圈围着。
郭文韬看了看时间,今天他已经播了好一会儿,等把这最后几关玩完,他差不多也可以下播了,于是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弹幕上。
只一会儿的功夫,蒲熠星眼看着弹幕已经从“要不要联机”进行到了“能不能别跑到隔壁直播间去吵”。他意识到再放任下去他们的粉丝恐怕就要在他和郭文韬直播间混战了,于是终于开口说:“等首播那天会请朋友们联机的,大家不要着急。而且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的。每次直播都有不同主题,我们今天尽量还是按计划来……”这才让弹幕的争执稍稍平息了一些。

郭文韬下播的时候,因为弹幕还是有些混乱的言论,他没有像寻常一样和弹幕聊天,只是简单谢了礼物,说了说最近的安排就下播了。退出后,他照常看了下今天的数据,最近他粉丝变多了,但他看着高涨的数据依然有几分怅然。他一时间回忆起很多言论。毕竟他和朋友们都在直播,有流量就会有对比。以前他们一群人都没什么粉丝的时候,无论是节目还是直播,观众的氛围都很和谐。但当他们粉丝的体量变大,不同的声音也就随之多了起来。从理性上来说,他当然清楚这是不可避免的。甚至某种程度上他能理解——有时候,他的确也不希望无论自己在干什么,别人总是要提到其他人的名字,即使那个人是蒲熠星。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收到蒲熠星给他发的消息:“想吃点夜宵吗?”看来蒲熠星也下播了。

郭文韬赶到拉面店的时候,蒲熠星已经按着他们平常的口味点完单,双手环着桌上的热茶,小口小口地往杯里吹气。
“你今天刚从上海回来?”郭文韬问。
“嗯,上午早班机到的,下午睡了一觉,晚上……”蒲熠星提到这儿,他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蒲熠星于是接着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今天怎么了。”
“可能因为最近有不少新粉丝。”郭文韬说。他们的面刚端上来,热气腾腾的,“反正最近也不是第一次有人说这些,吵来吵去就那点内容。”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你不高兴。”蒲熠星小声说。
“那你高兴吗?”
“当然不。”
“你知道吗,我也不想你不高兴。”郭文韬说。
蒲熠星不说话了。他知道郭文韬的意思其实是:“所以,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于是他问:“那……我首播联机,你还愿意来吗?”
“当然,为什么不?”郭文韬没有犹豫,“你几号首播?”
“五月十六。”
郭文韬在日历里点了点,答应道:“好。”
“谢谢。”蒲熠星一本正经地说。他很快埋头吃面,想遮掩住自己的欲言又止。
郭文韬挑起了一边眉毛,一动不动地只盯着他。
蒲熠星很快败下阵来,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有些挫败:“我在想我是不是或许不应该换平台。”
“为什么?”
“这样以后我们要是一起直播,不管联不联机,都会有人说三道四吧。”转到一个平台以后,他们的数据对比只会更直观。事实上,今晚让蒲熠星最不好受的并不是那些关于cp的弹幕,而是有人说郭文韬和他联机是为了引流。
“那我们不在一个平台,就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吗?”郭文韬想得很客观,“这些声音一直存在,我们选择了这行就得接受这个。如果我们粉丝多了,这些事情只会更多。”
“你说的很对,但我好像……没法完全不在意。”蒲熠星说。
“没人能完全不在意,我也会——有时候也会在意。”郭文韬说,“但是,比起那些远方的声音,我宁愿在乎一些更重要的东西,”他看向他,“比如,自己的感受。还有你的。”
蒲熠星抬头看他,他从未像此刻一样觉得自己和郭文韬仿佛身处一座孤岛,头顶是深蓝色的夜空,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海洋,飓风在他们身侧环绕,卷起骇浪、砂石与尘土,而他们在盎然无波的风眼安静地拥抱。
蒲熠星感到自己的心在狭小的胸腔里前所未有地疯狂跳动,他忽然想起在上海周峻纬跟他说的那番话,开口道:“郭文韬,你知道吗,其实我——”
郭文韬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他一眼,还是接起电话走出去。

打电话来的是嘉琳。继郭文韬告诉嘉琳这套谎言已经成功暂时糊弄过他父母以后,嘉琳也告诉他她爸妈终于不再执着于给她介绍新的相亲对象了,但是——“救急,他们突然说想看看你的照片。”
“你上网随便搜一张发给他们不就好了。”郭文韬说。
“他们要看的不是你,”嘉琳说,“他们想要咱俩的合照,最近的。”
“你就说,”郭文韬急中生智,“我们最近还没感情升温到拍合照的地步。然后等过两天我们再想办法拍一张。”
“对哦,你这个办法也不错。”嘉琳赞许。
“那你原本想的是什么?”
“我本来想找你要一张生活点的照片,然后把我俩p在一起。”
“……就这样,我先挂了。”

回到店里,郭文韬想起他和蒲熠星被电话打断的谈话,问:“你刚刚要说什么?”
“没什么,就问你吃饱了吗。”
郭文韬点点头。蒲熠星好心请客,趁他打电话的时候买了单。他还点了一份日式煎饺,不过他们没吃完,蒲熠星就把剩下的打包了。
他们一同走出去,蒲熠星看见郭文韬的车就停在小区外面。
“你怎么把车停这儿了?”蒲熠星问。通常为了方便,郭文韬都会直接把车停在他家楼下,“你要开进去吗?”
“啊,不……”郭文韬顺势停住脚步,“事实上,我今天准备回去。”
“你晚上有事吗?”蒲熠星吞下为什么,他蜷了蜷手指,塑料袋的把手在掌心缩紧,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我……今天有点累。可能最近事情比较多。”
“好吧,”蒲熠星善解人意,“那等你有空了告诉我。或者等下次去录密室的时候——”
“对不起,阿蒲,”郭文韬僵硬地打断他,“我们最近可以暂时做回朋友吗?”他紧急把最近的一系列事概括成了更容易被理解的版本:“我最近在——相亲。”
“你最近在——相亲?”蒲熠星像是没有理解句意似的重复他的话。
“对。”郭文韬硬着头皮说。
“你爸妈逼的?”
“差不多,我们只是打算先……接触一段时间。”
“噢,”蒲熠星语气柔和,“那挺好的,祝福。”
“我只是觉得无论如何都,呃,应该跟你说一声。”
“我知道,可以,”蒲熠星歪过头,笑了,“我是说,我们本来就只是朋友,不是吗?”
郭文韬似乎想说什么,但他沉默了,蒲熠星蓦然觉得那沉默里有一种伤感。“也许吧。”郭文韬最后说。
蒲熠星点点头,转身走进夜色里,直到他穿过大门,绕过花坛,看见自己家楼下的灯光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出很远。他方才挤出的笑容依然生硬地挂着,当他试图放下来,才发现嘴角早已经僵了,当他抬手去揉,从未觉得自己的指尖如此寒冷。
[TBC]
这个人有点懒,什么都没写哦
 楼主| 发表于 2024-9-25 01:05:17 | 显示全部楼层

27.你不会拒绝我去那家新开的日料店吃饭
蒲熠星也从未觉得,上楼的电梯是如此漫长。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期待是那样天真。他该想到的,春节他造访郭文韬家的那个晚上,他不是亲口问过郭文韬么?关于婚姻,未来的伴侣,他当时给出的答案就是“也许”,所以他本就从未否认过那个可能。他该想到的。郭文韬的家庭,事业,社会观念所带来的种种,他为什么会以为这一切很轻易?
所幸,他最终没有说出来,为着那个郭文韬说在乎他的感受的瞬间。可是,那一刻因他话语升腾而起的波浪,仿佛仍然在他的心头流淌,发出阵阵撞击声。他不禁去想这是否就是他所能拥有的全部,一切,仅此而已,到此为止——尽管或许已是某种幸运,但他注定无法再索取更多。
蒲熠星解锁手机,点开和周峻纬的聊天框,沉默地发送了一条消息:“你知道吗,我想我们的判断可能错了。”

周峻纬没过多久就回复了他,询问所发生的事。蒲熠星简单把事情经过转述了一遍,周峻纬隔了好一会儿——蒲熠星猜他是在思考怎么安慰自己,才回复他:“可我并不觉得这两者有什么矛盾。”
“什么意思?”蒲熠星感到困惑。
“我觉得他喜欢你,和他选择去相亲,这并不矛盾。你也说了,这是他父母的意愿,也许他只是没办法违背。”
“可是你要知道,他为此结束了——”蒲熠星有些难以启齿,但考虑到对面是周峻纬,他仍然说了,“我们的关系。”
“你们有很多关系,”周峻纬一针见血地指出,“或许那只是出于最基本的善意,”他接着说,显然他打字飞快,蒲熠星能想象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打的样子,“又或者是道德,责任?哪一种都可能。而且他说这是暂时的——为什么你对自己一点都没有信心,阿蒲?”周峻纬说,“我可不觉得哪个相亲对象能胜过你。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告诉你他相亲失败了。”
“然后他就会有下一个相亲对象,”蒲熠星毫不留情地指出,“她们能跟他结婚,这就是她们胜过我的地方。”
“那你就去告诉他你喜欢他,你受不了这愚蠢的相亲,让他在走向圣坛前回心转意,”周峻纬说,不等蒲熠星的反驳,他接着道,“或者,你等待。因为也许他自己也在做选择,也许他也还没想好。”
“选择?”
“你了解郭文韬的性格,不是吗?他一向稳健,知道做什么事对自己有利。可能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就是他原本计划的道路。就像你说的,他本来就喜欢过女生。所以他有选择。”
“包括爱上谁?”
“也许他压根不会选择爱。”周峻纬说,“你记得吗,名学二的辩论赛,他说过,爱情和婚姻是不一样的。”
蒲熠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问:“如果真的是那样,怎么办?”
蒲熠星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出现好几次,新的消息才跳出来:“我会支持你去抢婚,为你大闹他的婚礼并绑架新郎做好完美的计划。”
蒲熠星丢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过去。
“好吧,我是说,我会安慰你,在你因为伤心欲绝和痛苦而要跳楼的时候及时拉住你——虽然我知道你不会。”
蒲熠星似乎并没有觉得这个答案比上一个好上多少,他不无讽刺地说:“真贴心,你至少还能预见我的痛苦。”
“因为那正是爱的一部分。”周峻纬毫不犹豫地说,“但你知道,生活当然不是,也不该,只有爱情。不是吗?”

蒲熠星承认,和周峻纬聊过以后他的心情多少好了些,至少理智一点点重新蔓延回他的大脑。周峻纬说得对,他还有很多要做的事。上次去上海时,他不止处理了剧本杀事宜和探班周峻纬,还和碰巧同在上海出差的杨天意——惊人院的创始人一起吃了顿饭。
说起他们的相识,最早能追溯到蒲熠星刚开始在芒果录明侦的时候,蒲熠星曾在节目之余集中玩了不少剧本杀。他的pd向他介绍了同在芒果做相关节目的杨天意,并说他们一定很聊得来。
事实亦是如此。杨天意那时已经带着团队做了好几个成功的ip,既有原创影视剧,也有小说、剧本杀项目。当蒲熠星提出他也有意涉足这一领域时,对方以极大的热情鼓励了他。这次他们会面席间,他也好意询问了蒲熠星的进度:“没你想象中那么容易,我猜?”
“确实,”蒲熠星承认,“不过比之前几次好得多。”他想做剧本杀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但之前只是断断续续的念头,如今他已经有了一个成型的团队和许多正在逐渐成熟的策划,这种目睹从无到有的充实感很奇妙。
杨天意点点头,同他聊了些筹备中有可能存在的问题。他有经验,而蒲熠星求知若渴,坦诚地与之交流了不少他的想法,引得对方颇为惊叹。
“你真的很适合做这些,”他评价道,“也许你只是做幕后也会很出色。”
“你怎么知道很多我参与过节目的幕后都真的邀请过我。”蒲熠星调笑,或许带着点骄傲。
“我听说过,”杨天意喝了口茶,“好像你参加一站到底的时候,节目组就希望你加入策划团队来着。”
“是有这么回事。”蒲熠星承认,“但我没答应,我去留学了。”
“为什么?”
“显而易见,”蒲熠星说,好像这个问题不需要解释,“我想要尝试些新的东西。就像剧本杀。”
“我怎么觉得,”杨天意敏锐地说,“这显然不是你最想做的事。”
“好吧,我承认这只是个开始。我想做的事太多了,不过大部分都还只是想想。”
“还有什么?”
“一切和创作有关的,”蒲熠星耸耸肩,“写小说,写歌,或许——拍电影,如果有可能的话。这是我最初的梦想。”
“写小说?”杨天意若有所思。
“嗯哼,比如悬疑类型,带点意识流的那种——足以装下我所有奇怪的幻想,”蒲熠星解释,“我时常觉得小说比其他艺术体裁更容易承载一些光怪陆离的念头。”
杨天意被逗笑了:“听上去你有很多想写的事。”
“不多不少,”蒲熠星轻描淡写道,“刚好和这个世界的烦恼一样多。”
杨天意的目光在他身上徘徊了一会儿,笑了:“那为什么不呢?我可以做你的出品人。”
“什么?”蒲熠星惊愕,“你说小说?我只是随口一说。”
“显然我不是。”杨天意说。很轻易地,他给蒲熠星的生活投下又一个巨大的涟漪。

郭文韬在周中的一个晚上和嘉琳见面,约在嘉琳公司附近。她匆匆而来,只有跟他共进晚餐的一点时间,接着又要回去加班。在他们等待菜肴上桌时,她都不停用手机回着工作消息。
永远忙碌的金融业果然一点没变,郭文韬在心里感叹。
过了会儿,嘉琳从纷杂的工作中暂时浮出水面,想起了他们今天的目的。她和郭文韬都带了外套,以便他们可以通过穿脱它来转换造型。他们从不同角度排列组合拍了好几张合照,足以应付一段时间了。
期间,刚好有嘉琳的同事也在这个餐厅,同她打招呼,眼神八卦地在她和郭文韬之间流转,并进行了一番肉麻的评价:“天哪,嘉琳,没想到你男朋友这么帅。真是甜蜜~”
嘉琳应付完同事,抱歉地冲郭文韬笑笑。郭文韬耸耸肩,表示没什么,他只是对嘉琳同事那黏腻的语调感到不适,奇怪地问:“你同事为什么这么激动?看起来她才是恋爱的那一个。”
“你不知道,她巴不得我赶紧结婚生子休产假,以便顶替我的职位。”嘉琳说,“她致力于给我介绍男人很久了。”
“说起来,你们公司应该确实有不少条件不错的男生吧?”
“你说得对,但他们想寻找的只是一个优质的能与之结婚生子的对象。但他们带来不了任何我需要的东西。至少目前的阶段,我在意的是事业,而不是孩子,后者——尤其在我们这样的行业,毫无疑问是前者的阻碍。”
“这确实很矛盾,”郭文韬坦言,“女性面临的职场环境什么的……但你父母不了解其中的困境吗?”
“显然他们觉得找到一个优质老公也是女人成功的一部分。我觉得他们并不期待我在事业上做出什么成就,他们能用自己的资源为我谋得不错的职位,并认为一直这样就很好。”嘉琳轻声说,“有时候我觉得他们期待我结婚并不是——不是为了我的幸福,他们就是,觉得所有人都应该这样。他们不会考虑这其中的风险和代价,只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应该被承受的。”
“我觉得我父母也是,”郭文韬在她的话里寻找到共鸣,即使他们性别不同,“好像看着我成家是他们一定要完成的某种任务——”
“我真想问问这任务到底是谁派给他们的,为什么所有长辈都这么说。”嘉琳笑起来。
“也许,有某种神秘力量……”郭文韬随口说,在意识到这句话的中二话时很不合时宜地想起另一个人。可他永远学不来他孩子般天真的语调,他羡慕地想。
“不过我知道,我父母突然在今年对此事格外着急也是因为我爷爷如今身体不太好,”嘉琳换上忧郁的语气,“他很疼爱我,看我成婚是他的愿望。或许是因为这个,所以我之前才没拒绝父母安排的荒谬相亲。”
“他生病了么?”
“嗯,不过医生说目前还能控制。”嘉琳没有再说更多。
“会好起来的。”郭文韬下意识安慰,即使他知道这句话有多无力。
吃完饭,郭文韬和嘉琳在餐厅门口分别。他看着她走进夜色里,灯火辉煌的写字楼在不远处等待。嘉琳转身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种疲倦而泛着淡淡坚毅的神色。他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他想起不久以前,和蒲熠星同样在夜晚经历的那场分别。唯一的区别是蒲熠星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种无措的脆弱,像被淋湿翅膀的蝴蝶,像易逝的水纹。也许那个决定并不令人愉快,他知道,但他必须那么做。他和蒲熠星已经很熟悉彼此,在性(事上出奇地合拍,而在他喜欢上他以后,它在他心里再也不是某种欲望的发泄,而是某种依恋、忘我的栖身地。这让郭文韬感到一股危险。他思索这一切是否是因为蒲熠星踏足了他生命的太多领地。拜镜头所赐,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复杂。而郭文韬也很担心他的情感是否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性,因为它是如此爆烈、汹涌,不知餍足。即使他一直试图将其与爱分离,但也许他错了。
如果他对他的渴望仅仅来自午夜时分的喘息呢?如果他对他的依赖只是一种床笫之间的习惯呢?当现实的问题袭来,郭文韬才意识到他们在不明不白的关系之间逗留了太久,他承认这种感受很迷人,但迷人背后有太多困惑,伴随着一个又一个问题,亟待解决。而蒲熠星绝不该一直忍受这个,他值得被更好的对待。
所以,也许暂时停止它是对的。郭文韬需要确认这一点。即使郭文韬自己也说不清,他究竟期待一个怎样的答案。他想起一份遥远的、与蒲熠星无关的过往,恐惧自己即将重蹈覆辙。

蒲熠星在B站的首播因为平台缘故没有邀请jy和刘小怂,除了郭文韬,他只邀请了阿怪和散人。因为这次首播和他上次在虎牙的首播只隔了不到一年,蒲熠星并不想太高调,但直播间仍然涌入了远超他预期的观众,弹幕像瀑布一样流过去,看不到尽头。
联机环节到来时蒲熠星有点微妙的紧张,这将是他这些天第一次和郭文韬在台面上说话,他不确定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当然不能让粉丝们看出什么端倪。前两天,郭文韬邀请他去打卡一家新开的日料店,他们致力于在北京挖掘这个,但蒲熠星以工作为由拒绝了。他不知道郭文韬是不是接收到了自己的冷淡,但当今天郭文韬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时,蒲熠星仍然感到了一种没由来的安心。
和那次虎牙首播的联机的羞涩相比,如今的郭文韬,或者说史呆芬早已开朗许多,应对这种场合也愈发轻松。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蒲熠星的错觉,郭文韬仗着和自己更熟,在阿怪和散人面前有一种放纵,或许夹杂着某种炫耀之意,这使蒲熠星有一种复杂而奇妙的感受,他不想让郭文韬太过得意,甚至在游戏开始时没怎么搭理他;但又无法不享受和郭文韬的亲近感,在郭文韬追杀阿怪时偷笑,独特的笑声穿过电流,被每一个人捕捉。
他们好几次以火柴人形态近身肉搏,蒲熠星或许带了点光明正大的报复心理,但郭文韬不管以何种形式“死亡”都毫无怨怼之意。这让蒲熠星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途中,蒲熠星试图装作掉线以求苟活,有一局他看见郭文韬的绿色小人也一动不动,于是立即指控:“文韬也想装作掉线!”
郭文韬的声音立即轻飘飘传出来:“我刚回了个微信。”
原来他是真“掉线”。蒲熠星立即不说话了。他立即开始遐想,谁会在这时候给他发微信?什么消息要让他在这种大乱斗游戏里都这么急着回?是他的相亲对象吗?
想着,手下一不留神,黄色小人立即死在阿怪的火炮轰炸中。

直播结束已近深夜,蒲熠星还没从面对镜头那种微妙的亢奋中回过神来。裴裴很激动地在微信上把当天的流水数据丢给他,前所未有地漂亮。蒲熠星久违的开心,对她说辛苦了,顺便问了其他人的数据怎么样。
“阿怪和散人的也都挺好的,文韬没开直播。”
“啊?为什么?”蒲熠星问。
“你不知道吗?”裴裴说,“他录了个超长vlog。我还以为他跟你说了呢。”说着甩过去一个视频链接。
蒲熠星点开,视频长达两小时,内容是刚才他们的联机,郭文韬视角的。发布时间是他下播的时刻,就在几分钟以前。
蒲熠星愣了,退出和裴裴的聊天框,微信里很多朋友在祝贺他首播顺利,郭文韬也在唐九洲和他的帅哥朋友们里跟了哥几个的队形。蒲熠星想了想还是点开私信,问他:“你怎么没开播?”
“哦,前两天我粉丝说想看我拍vlog来着,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啊,就录了一个,这个时长很够意思吧,”郭文韬的消息很快跳出来,“而且正好不会给你的首播分流。”他轻飘飘补充。
蒲熠星知道恐怕后一个才是更重要的原因,所以他还是把那天粉丝的争吵听进去了:“你不用这样的。”他说,“你不要去在意他们说什么,我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个。”
“没事的,”郭文韬说,“你首播嘛,我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来帮你。”
蒲熠星的眼眶泛起一阵酸涩,他根本没办法接着对郭文韬生气,不管因为什么:“你……送了我礼物,而且你答应了联机,这已经足够了。”
“那就告诉我,你不会拒绝我去那家新开的日料店吃饭,在下次需要联机的时候继续邀请我,如果什么时候我们的粉丝又吵架,而我做出了什么改变,你会知道那更多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阿蒲,”郭文韬说,“无论如何,你都不要把我对你的支持当做一种负担。”
蒲熠星的视线迟迟盯着那几行白色气泡里的文字,他用手指触摸它,好像能透过屏幕感受到那话语中滚热的温度,蒸腾着空气浮出透明的雾气,让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他胸腔里翻涌着一股带着苦涩的甜蜜与喜悦,提醒着他,屏幕对面的那个人给他带来了多少疼痛,就也带来了多少幸福。
“我答应你。”蒲熠星说。

28.我的生命不过是温柔的疯狂
虽然他们约定有空聚餐,但蒲熠星整个五月下旬都在忙碌中度过。剧本杀的创作遇到了瓶颈,
六月的伊始,蒲熠星终于决定从高强度的头脑风暴中暂时脱离出来,希望大家都休息两天,再一起交流新的想法。
一个寻常的晚上,他在睡前例行刷朋友圈,看到颜言转发了一个艺术展的宣传推文,时间在这周末。他饶有兴致的点开,参展的有不少近年有名的艺术家,而参与策展的正是颜言的公司。他默默点了赞,心想过两天或许可以去逛逛,说不定能找到新的创作灵感。
不想他刚点完赞,颜言就来私信问他是不是感兴趣,想去的话可以免费送他门票。
本来一个随性的想法现在立刻要变成确定的计划,这让蒲熠星有些迟疑。他担心自己爽约,但最终还是没推脱,还顺势同颜言聊了两句。颜言惊喜于他会捧场,一口气分享了不少艺术家的资料给他。
蒲熠星不经意地翻了翻,被其中一位的封面吸引,那是一幅现代风格的画作,线条简洁,色彩诡谲又肆意,整体望去却带着一种忧郁气质,让他联想到某种R&B音乐。他点进链接,看到醒目的标语——新锐画家俞越“Crazy”系列新作:我的生命不过是温柔的疯狂。
合上手机的时候,蒲熠星忽然觉得答应颜言或许是个正确的决定。

周六,北京下了今年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久违的湿润让蒲熠星也感觉自己像路边终于舒展叶片的绿植。他在午后出门,穿得很简单,戴了渔夫帽和口罩,毫不起眼地隐在人群中。
展区很大,有上下三层楼,以不同的艺术主题分类。这次参展的元素很多样,除了画作,还有不少雕塑和装置艺术。有几位艺术家的作品设计了互动环节,蒲熠星饶有兴致地在一个沉浸式交互光影艺术作品里观察自己倒映在墙上的影子,趁着周围人少,偷偷跳起了popping。
玩归玩,蒲熠星还是很敬业地把一些可能可以用到的元素拍照记录了下来,被艺术氛围包围让他心情很好。转上二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幅他昨晚在手机上看到的俞越的画作,扑面而来的色彩像激荡的流水,浓烈而浑然一体,一种无物质的印象在他心中蔓延。他接着往里走,俞越这次参展的系列作品一共有七幅,画中的主体都有不同程度的抽象或扭曲,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野性的色彩,整体的氛围包裹着一种温柔、微妙的和谐,使人并不会感到恐惧。
蒲熠星在俞越一幅名为《茧》的画作前停下,底色是一大片斑驳的柔蓝,交织犹如深海,画面中央有两个相拥的轮廓,看不清面孔。他们的脸像被水流撕裂,却生长出刚好彼此镶嵌的缺口,既无法真正亲吻,也难以互相挣脱。他们周身空无一物,依偎在蔚蓝的荒凉里寂静地悬浮,有一只不知来自于谁的手,虚幻地,荒凉地,伸向画面的上方,不知道想要握住什么。
蒲熠星没意识到自己在这幅画前站了很久,直到他听见身边的对话。
“这是……我知道的那个俞越吗?孙皓为什么没跟你说?”来自一个蒲熠星似曾相识的女声。
没人回答她,或者回答的人点了头,紧接着开口:“他应该,不知道都有谁参展吧。”郭文韬的声音。
蒲熠星转过头,看到郭文韬,和他身边的嘉琳。
“阿蒲?”郭文韬显然没有预料会在这儿见到他,“你怎么也来了?”
“我刷到颜言的朋友圈,挺感兴趣的,她就送了票给我。”蒲熠星故作轻松地回答,他看了看郭文韬和嘉琳,顺势问:“你们呢?”
“呃我们是……”郭文韬下意识有些紧张,嘉琳探寻地看了他一眼,接过话头:“是孙皓给我们的票,应该也是颜言那边多出来的。”
蒲熠星点点头,半张脸埋在口罩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想起一开始听见的对话,指着眼前的画,移开了话题:“你们认识俞越?”
“事实上,是郭文韬认识。”嘉琳耸耸肩说,“我只是知道他。”
“他是我高中同学。”郭文韬说。
“这么巧?那你能把他微信推给我吗?”蒲熠星颇感兴趣地问,“我觉得他的作品很有意思。”
郭文韬沉默了几秒,说:“我没有他微信。”
嘉琳盯着郭文韬看了一会儿,一边解锁手机一边对蒲熠星说:“哦但是,你可以关注他微博。”她输入了几个键,屏幕上映出俞越的微博主页。
蒲熠星记下ID,他感到有点难以对嘉琳表示友好,但依然对她说了谢谢。嘉琳补了句:“记得用你大号私信,不出意外,他会回你的。”
“为什么?”蒲熠星诧异地问。
“因为你有名。”嘉琳回答,语气里带着点模棱两可。但蒲熠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

接着,他们陷入沉默,嘉琳提出她先去前面看看,离开了俞越的展区。蒲熠星目送她走远,意识到郭文韬很久没出声,偏过头,看见他正站在那幅名为《茧》的画作前出神,直到意识到蒲熠星在看他,他才有些恍然地把自己拉回来,解释道:“我只是很久没看过他的画了。”
“我也喜欢这幅。”蒲熠星说。
郭文韬转头看他,也许他在口罩里很温柔地笑了:“确实像你会喜欢的。”
“你又知道我喜欢什么吗。”蒲熠星淡淡地说。
郭文韬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他别过了目光,打量蒲熠星身后的展区。蒲熠星转过身对他说:“她说想去前面看看。”
“我没有在找她。”郭文韬闷闷地说。
“你们是复合了吗?”蒲熠星歪过头问。
“没有,”郭文韬语速很快,词句像辣椒籽在他口中一粒粒滚过去,“只是刚好孙皓给了我们票。我们本来只是想一起吃个饭,应付掉她今晚的家庭聚会。”
蒲熠星的眼里充满了困惑,显然郭文韬这番前后连不上的答案并没有给他解答。他只是接着问:“那你那个相亲对象呢,你怎么不带她一起来。”
郭文韬又沉默了,他恨蒲熠星的敏锐和随便就能提出一个他不想回答的话题的本事,但他无力继续欺骗他。于是同他坦白了那次他相亲碰到嘉琳的经历,以及他们如今应对父母的说辞。
“所以你们父母都相信了?”
“嗯。”郭文韬解释,“只不过我们得偶尔出来吃个饭拍点照片,让他们信服。”
“那之后呢?”蒲熠星问,“你们不可能永远演下去,对吧?”
“对,但我们现在想不了那么多,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但这解决不了——解决不了问题。”蒲熠星说。
“至少暂时能,难道让他们不断给我安排新的相亲对象就能解决问题吗?”郭文韬耸耸肩说。
“那为什么你就不能告诉他们?”
“告诉什么?”
“你暂时不想结婚?”
“你以为我没有说过吗?但是父母永远有他们的期待。”
“那你的期待呢?这是你的人生,为什么要为别人决定?为什么你永远要随波逐流?”
蒲熠星话语里的不解刺痛了郭文韬,他知道他或许的确在逃避。他脱口道:“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那样想一出是一出。”
蒲熠星愣住了,眼里露出受伤的神色:“你是觉得我做什么事都很轻易,对吗?你以为我没有为我想要的生活牺牲过?”
他这句话的音量大了些,引得周围路人侧目,他们不得不迈步离开人群。郭文韬意识到他的表述的确太令人误解,他低声对蒲熠星说:“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像你那样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是很难的,这很复杂。”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蒲熠星低下头,意识到他的确不该肆意指点郭文韬的人生,“我只是希望你——”他试图在脑海中寻找一个合适的词,但最后只是说,“快乐。”

经历了那番对话后,他们两个其实都没什么心思继续逛展。他们装作观赏艺术实则心不在焉地走马观花完了剩下的楼层,并在展区出口遇到了在送别宾客的颜言。孙皓则在她身后和嘉琳聊天。
孙皓见到蒲熠星和郭文韬,上前打招呼,他其实看出这两个人氛围有些不对,但还是装作无事发生地照常寒暄。过了一会儿,颜言加入了他们:“抱歉阿蒲,都没时间接待你!”
“我不用接待,谢谢你的票。”蒲熠星很真诚地说。
“展览怎么样,还喜欢吗?”
“很有趣,”蒲熠星说,“尤其是俞越的画,令人印象深刻。”他说这句话时,余光瞥到孙皓和嘉琳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不是今天第一个说这句话的,”颜言笑着说,“依我看,他很快就要在圈里大火了。”
“你什么时候下班,要不一起吃饭?”嘉琳问颜言。
“我要工作到晚上,可以让孙皓陪你们去吃。”
“要不我们去吃日料吧,”郭文韬觑着蒲熠星的神色提议,“之前有一家蒲熠星想去的,好像离这里不远。”
“我刚想起来晚上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你们吃吧。”蒲熠星尽力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只剩孙皓、郭文韬和嘉琳,他们也没有接着去吃日料,只是在附近就近找了家粤菜馆。刚一坐下,孙皓就无奈地问郭文韬和嘉琳:“兄弟,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你又是怎么回事?”郭文韬反问。
“什么怎么回事?”
“你把票给我是为了邀请我看俞越的新作对吗?”
“老兄,我发誓我真不知道这展览有他。颜言又不可能把名单给我。”
嘉琳轻巧地插了句:“没事,至少俞越本人没来。”
“颜言说他明天会来。”孙皓立即接话道,“怎么样,明天还想来看一次吗?”
郭文韬瞪了他一眼:“俞越就算了,你干嘛不告诉我蒲熠星会来?”
“我怎么知道蒲熠星会来?”
“你不知道?他说是颜言给他的票。”
“颜言没跟我说啊,我只跟她说了你会来,噢——”孙皓话说到一半恍然大悟,“她肯定想给你个惊喜。”
“什么惊喜?”
“蒲熠星啊,”孙皓把手一摊,“她想让你在这儿偶遇蒲熠星。”
“谢谢,我确实偶遇到了。”郭文韬翻了个白眼。
“谁又能想到你会和嘉琳一起来?”孙皓反驳。
“等等等等,”嘉琳觉得有些跟不上节奏,但她还是从对话里捕捉到了部分信息,“你喜欢蒲熠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鉴于我们两个月前才刚恢复联系,你觉得我应该在什么时候告诉你?”
“有什么问题吗?”孙皓插话,“毕竟你两个月前才意识到你喜欢他。”
郭文韬又瞪了他一眼:“这根本是两回事。”
“嘿,但这很重要,”嘉琳说,“他肯定误会了。”
“没有,我跟他说了我们是演的。”
“但他会以为你想结婚,或者你不喜欢他。”
“有什么关系吗,他又不喜欢我。”郭文韬说。
“我不觉得。”孙皓说。
“我也不觉得。”嘉琳说。
“好吧我也不完全觉得,但蒲熠星之前跟我说他有喜欢的人。”郭文韬说。
“他说是谁了?”嘉琳问。
“没有,他一直不肯说。我只知道那人是男的,聪明,很努力,笑起来很好看,被很多人喜欢。还有他说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郭文韬一字不落地复述蒲熠星曾经的话。
话音刚落,郭文韬就看见孙皓和嘉琳齐齐看着他。
“你们看我干嘛?”
“请问,”嘉琳很缓慢地说,“你不符合哪点?”
“显然,”孙皓抢答,“他一点都不聪明。”

郭文韬很久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不确定地说:“可是不能吧,蒲熠星,好像已经喜欢这个人很久了。”
“嘘,停停停停——”孙皓忽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蒲熠星给我发消息了!”
“什么消息?”
“他说:孙皓,请问我能问你点事吗?”
郭文韬和嘉琳对视了一眼,孙皓低头回复:可以啊,怎么啦?
蒲熠星的消息很快跳出来:
“郭文韬和俞越,是什么关系啊?”

“哇哦,”嘉琳赞许,“不愧是蒲熠星,他也太聪明了。”
“怎么说,要说实话吗?”孙皓问。
“你让我想想。”郭文韬脑子有点乱。
“其实我觉得蒲熠星和俞越在一起也不错。”嘉琳说,“他那么喜欢他的画,肯定跟他很有共鸣吧。”
“我不同意!”郭文韬说。
“跟你有什么关系?”嘉琳说。
“恐怕晚了,”孙皓认真地说,“俞越快要结婚了,跟他男朋友,在荷兰。”
“你怎么知道?”郭文韬问。
“下午我看到参展的有俞越,就问了颜言一下,她跟我说的。”
“好吧,你可以告诉他,”郭文韬最终说,“不过别添油加醋。”
“放心,我会很客观。”孙皓说着就低头往手机上打字。
回家的地铁上,蒲熠星的手机屏幕亮了,上面是孙皓的回复:“他是文韬的初中和高中同学,高中的时候,他们谈过两年恋爱。”
“多的我不方便跟你说,有机会的话,让文韬自己告诉你。”

晚饭后,蒲熠星依然盯着那短短的两行消息愣神。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是当孙皓清楚地告诉他时,他心头仍然泛起了某种旋涡。他回忆起一段遥远的对白,他问郭文韬有没有和男生谈过恋爱,当时郭文韬说不想谈论这个。所以其实是有的,在郭文韬提起俞越不自然的语气里,在他盯着那幅画出神的目光里,藏着又一份蒲熠星不曾参与的过往。可是今夜,他无心去向郭文韬寻求一个解释,或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他浏览了俞越的微博主页许久,最终并没有选择给他发消息。他切了自己的小号,关注了他。
就在他起身准备去洗澡休息的时候,忽然接到了郭文韬的微信电话。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接起来,那头说话的却不是郭文韬。
“喂,是蒲熠星吗?我是嘉琳,抱歉打扰你,郭文韬和孙皓都喝多了,孙皓被颜言接走了,我家里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我爷爷摔倒进医院了,我现在必须赶过去。所以,你方便来接一下郭文韬吗?”
蒲熠星听嘉琳说她爷爷出事,顾不上犹豫,立刻答应了,“你们是在那家日料吗,我开车过去。”
“不是,我发你位置,你打车来吧,郭文韬开了车。”嘉琳说着,把定位发了过去。

蒲熠星很快赶到餐厅,郭文韬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半桌空酒瓶还在桌上横七竖八地摆着。嘉琳抱歉地冲他解释:“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和孙皓一喝起来就有些停不下来。这儿就交给你,我得赶紧走了。”
“我送你吧?”蒲熠星说。
“不用,我叫车已经在门口了。谢谢你!”嘉琳的回音随着她的离去逐渐模糊。
蒲熠星叹了口气,推推趴在桌上的人:“郭文韬,走了。”
郭文韬纹丝不动。
蒲熠星试图把他脑袋掰起来,但完全无力的脑袋沉得根本抬不动,蒲熠星用力把他椅子往后拉,使劲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郭文韬才终于痛呼了一声,迷迷糊糊抬起了头。
蒲熠星把他拽起来,扛过他的手就往门外走。郭文韬机械地挪动着脚步。自从他认识郭文韬以来,郭文韬醉成这样的情况就没几次。他生病以后,虽然医生给他的禁令是三个月,但他几乎再也没喝过酒,喝这么多还是第一次。
蒲熠星扶着他到了门外,才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郭文韬的车停在哪。“你还记得你车在哪儿吗?”他不抱希望地问。
“那儿。”郭文韬抬手指了右边一个方向。
蒲熠星认命地拖着他往那边走,绕了一圈也没看见他车的影子。蒲熠星于是又问:“你车到底在哪儿?!”
“那儿。”郭文韬又抬手指了左边的一个方向。
“郭文韬我告诉你我要是再扛着你走一圈还找不到车的话我就杀了你。”
话音刚落,不远处角落里的一辆车闪了闪灯。蒲熠星从层层叠叠的车辆中望过去,那确实是郭文韬的车。
他转头,郭文韬手上拿着钥匙,冲他晃了晃:“你看,我就说在那儿吧。”
蒲熠星挤出笑容,从他手上抢过了钥匙。扶着他往那边走。当他们走到车前时,蒲熠星很不幸地发现副驾驶那一侧的临车停得离他们很近,几乎开不开门。他只好把郭文韬送进驾驶位这一侧的后座。他带着郭文韬走进车与车间狭小的缝隙,正要开门时,身子却被郭文韬整个压住了。
蒲熠星的后背紧紧贴在车门上,郭文韬的脸埋在他耳边。蒲熠星想伸手推他,却发现根本推不动。
“你干嘛……”
“我喜欢你。”他听见郭文韬说,话语温热,湿润地扫过他的耳际。
“郭文韬,你知道……你知道我是谁吗?”蒲熠星闭上眼问。
肩头的重量渐渐变沉,耳畔只剩下郭文韬绵长的呼吸声,鼻息拂过他颈侧,在那里,和着蒲熠星的脉搏一起跳动。
他又睡着了,他没有回答。

29.我们不会拥有完全自由的人生
第二天早上,郭文韬在一张熟悉的沙发上醒来,宿醉过后他头疼欲裂,开始后悔自己昨晚一时冲动喝了这么多——他已经很久没喝过酒了。一个生物跳上他肚子引得他痛呼了一声,他瞥见灰蓝色的毛,下意识以为是汤汤,但定睛一看,才认出来者是瓜蛋,正瞪着一双眼睛,颇为高冷地看着他。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是蒲熠星的家。
蒲熠星大约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眯着眼,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走出门,长长的睡衣下摆搭着他的大腿。他径直往厨房走,留给郭文韬一个背影,问了句:“你还好吗?”
“头有点疼。”郭文韬如实说。
过了一会儿,蒲熠星握着一杯温的蜂蜜水从厨房走出来,抿着嘴,把水递给郭文韬。
郭文韬乖乖把水接过来,小口小口啜饮,像某种在水源地低头汲水的小兽。只是几口下肚,他已经感到舒服了很多。他一边喝一边试探地问:“呃,我为什么会在你家?”
“显然,因为孙皓喝醉跟颜言回家了,嘉琳爷爷昨晚摔倒进了医院,如果不是她给我打电话而我好心接你过来,你这个醉鬼现在可能还在街头露宿。”
郭文韬心虚,他最后的记忆好像还停留在喧闹嘈杂的饭店里,在嘉琳说要不别喝了的时候,他和孙皓坚持点了最后几瓶酒。
他回过神,带着点微弱歉意对蒲熠星说谢谢。
“所以你都不记得了吗?”蒲熠星云淡风轻地补上这句疑问。
“我……确实,”郭文韬很诚实,“所以我错过什么重要的事了吗?”
“没有。”蒲熠星转移了话题,问他要不要去洗个澡。郭文韬同意了,当蒲熠星拿出他从前留在这儿的衣服时他心里升起一股微妙的感受,他避开蒲熠星的目光,转身钻进浴室。
不一会儿,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蒲熠星在吹风机的嗡鸣的间隙中问:“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喝那么多?”他换上一副八卦的语气,“缅怀前男友吗?”
“也不是,”不全是,“我们就是一时聊上头了。”
又是一阵吹风机的嗡鸣。
“但是你还会对他有感觉吗?”它再次停下来时,蒲熠星依然没有放过这个话题,他紧接着意识到自己不知为什么有些心急,于是解释,“我是说,他毕竟是你初恋什么的。”
“他是。但这已经过去很久了,”郭文韬把头发整理好,“而且,他马上就要结婚了。”他匆匆留下这句,打开手机,看见嘉琳凌晨给他发的消息,说她的爷爷已经醒了。
郭文韬意识到自己于情于理或许都应该去医院看看,即使抛开他现在和嘉琳在她父母眼中的关系不谈,嘉琳叔叔曾经在就医一事上帮助过他母亲。于是,他简单跟蒲熠星说明了一下情况,同他告别。

蒲熠星目送郭文韬的背影,直到他家的大门在他眼前关上。他几乎有些被自己气笑,因为昨夜郭文韬那一番酒后的醉语,他心潮澎湃、紧张兮兮地直到早晨,然而郭文韬丝毫不记得这件事显然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什么也没有改变,一切仍然停留在原点,而郭文韬所做的全部都不过只是反复地离开他。
他曾怀疑郭文韬是否从未真正和同性开始过一段感情,但现在他知道他确实那样做了,俞越甚至是他的初恋。可是,他们没有走到最后。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郭文韬始终在逃避他们之间情感的原因,他不是甚至欺骗父母已经和嘉琳复合了吗?也许有些东西不是郭文韬想要的,但他依然不得不做出选择。
如果是这样,蒲熠星会理解,他唯一无法改变的,是那是郭文韬自己的人生,他必须自己决定究竟什么是他真正想要的。虽然他渴望自己也是其中的一部分,至少昨晚他知道了这种可能,他仍然能回忆起郭文韬说“我喜欢你”时那温柔的语气。那会是对自己说的吗,还是……
蒲熠星任由思绪蔓延,回忆起郭文韬出门前说过的那句话:“他马上就要结婚了。”俞越要结婚了吗?他记得他不曾在俞越微博上看到有关婚姻的任何迹象。但是他隐约记得……
对,蒲熠星再次打开微博,在俞越宣传自己展览的评论区,有粉丝祝他新婚快乐。他用小号评论那人:“请问是在哪里看到他结婚的消息呀?”很幸运地,没多久他就收到回复:“在他的ins主页!账号是YuY0803。”
蒲熠星登录自己许久未用的instagram,搜索这个账号,果然,下面的第一个帖子就是俞越和他新婚对象的合照,两个男人在荷兰的某座山上夕阳中亲吻,相握的手上有戒指的泛光。蒲熠星目光柔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沉浸在一个如此遥远、与他完全无关的幸福中。
他给那条帖子点了赞,留下祝福的评论。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俞越的ins私信,向他发送了消息。

郭文韬赶到医院的时候,嘉琳的爷爷已经从危险中脱离,但其他人都在门外忧心忡忡。嘉琳在接他上楼的路上解释,因为她爷爷昨晚做的一系列检查的结果出来了,不幸的是他原来的病恐怕复发了,这次突然的摔倒就是一个征兆,但她的爷爷还不知道这件事。
“我爸妈觉得我们应该瞒着他,”嘉琳说,“爷爷醒来以后心情很好,他们不愿意打破它。”
“所以他原来生的是什么病?”郭文韬问。
“淋巴瘤,恶性的,长在腹部。但发现得还算早,所以之前他做了手术,控制得还不错。但医生说这次新发现了不止一个病灶。”
郭文韬没多说什么,他所拥有的医学知识提醒他这情况确实很糟。他们上楼的时候,嘉琳的父母和叔叔正徘徊在门外,因为彻夜未眠而面色苍白。
这是他们和郭文韬在照片和只言片语外的第一次正式相见,郭文韬同他们问好,嘉琳的母亲有些愧疚,因为爷爷的缘故,他们显然无法把重心放在他身上。
但郭文韬似乎对此全不在意,郭文韬陪嘉琳进屋看望了醒转不久的爷爷和陪在床侧的奶奶,两位老人都对他的到来喜出望外,拉着他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
郭文韬必须承认,尽管他有时不善言辞,但他并不排斥眼前的老人。嘉琳的爷爷研究历史,这让他有种沉稳而睿智的气质;她奶奶没有读过书,但热情善良,不过郭文韬有些听不懂她说的方言。他们聊了些寻常话题,嘉琳爷爷和文韬抱怨他们家人总爱大惊小怪,郭文韬则表示大家重视爷爷的身体,这些都是应该的。
但很快,谈话往一个不可避免的方向发展——当郭文韬很自然地接过嘉琳原本拎起的灌满开水的热水壶时,两位老人以一种慈爱、满怀期待的目光打量他们,并顺势问起他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暂时没那么快。”嘉琳说。
爷爷点点头:“多相处一段时间也好,不过有了对的人一定要及时抓住。”
奶奶则略有些激动地说了几句话,爷爷嗔怪她不必说这些。郭文韬没听懂,出了门以后悄悄问嘉琳奶奶说了什么,嘉琳说她觉得我们很般配,还有:“看他唯一的孙女结婚是老爷子一直以来的愿望。”
屋外,嘉琳父亲和叔叔正在和医生商量嘉琳爷爷的治疗方案,他们同意进行进一步化疗,但坚持不告诉老人病情。嘉琳虽然持反对意见但拗不过一众长辈,最终他们都同意暂时先以爷爷的身体健康为重。
告别的时候,嘉琳的母亲追上来,再次向郭文韬表示了没能好好招待他的歉意,并提出如果可以,希望能找时间和他父母一起吃个饭。
她的弦外之音几乎不言自明,嘉琳抢在郭文韬之前说明他父母都在青海,但她母亲坚持说,那就拜托你先向你父母传达我们的意思,好么?
郭文韬望着她疲倦的眼睛,没能开口推拒。

蒲熠星没想到俞越很快在ins上回复了他。他给自己的人设是他的中国粉丝,无意获得了他的ins账号。他先祝贺了他新婚快乐,然后表明自己在艺术展上看到了他的新作,因此很感兴趣。
“噢,谢谢,”俞越回复他,“其实展览上展出的只是我这个系列的一部分。我猜你喜欢那幅《欲望之野》?”
他指的是那幅系列封面画作,但蒲熠星说:“我很喜欢那个,不过我更喜欢的是《茧》。”他补充,“我不知道,也许是那幅画很贴合我近期的感受。”
“你是第一个这么评价的人,”俞越似乎很惊喜,“我为那幅画付出了很多……但一些评论家似乎觉得两个主体的设计有些俗套。”
“我不觉得,”蒲熠星坦承地表明自己的感受,“我觉得,正是他们让这幅画的故事感很强烈。”不知道是不是陌生让他有种安全感,他不由自主分享更多,“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或许是因为它让我想到自己。”
“这让我忽然觉得这幅画很有意义。”俞越真诚地说,“事实上,它确实有故事。这幅画是我送给一个过去的恋人的。”
“当然我们早就分开了,虽然有的人觉得这份感情很幼稚——它发生在学生时代,或许确实如此,但我用了很久才放下他。后来我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所以这幅画,我想,大概是某种告别。”
蒲熠星愣住了,试探地问:“你们当时为什么会分开?”
“就像我画的那样,”俞越说,“我是把手伸向天空的那个人。”
他的话衔着艺术家特有的抽象,或者只是因为他不想透露更多。蒲熠星于是问:“那他后来怎么样了?”
“他一直挺好的,很多人喜欢他。虽然我们没再联系过,”俞越说,“我知道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曾互相怨恨,不过时间让我理解了很多东西。我希望有机会的话他能看见这幅画,虽然他不是那种热爱艺术展览的人,”俞越说,“但他以前会为了我去学美术理论。”
“我觉得他会看见的。”蒲熠星说。他知道他已经看见了。

事实上,还没有等到郭文韬真的把嘉琳父母的意思传达回家里,他母亲就已经通过嘉琳叔叔的朋友圈得知了她爷爷生病的消息,并在联系了嘉琳以后决定动身前往北京同嘉琳父母吃饭。郭文韬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他爸妈连票都买好了。郭文韬荒谬地在群里问:“就没有人考虑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吗?我这几天根本没有空。”
“没事你忙你的,”他母亲颇为通情达理地说,“我们只是和嘉琳父母见个面,顺便探望一下老人家。”
但现实当然远非如此。他父母和嘉琳父母一见如故,在餐桌上觥筹交错聊得颇为投机,短短十几分钟就从老人的身体、北京的气候聊到了儿女的婚姻问题,夹杂着他们对对方孩子的商业互捧。郭文韬怀疑这根本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但四位长辈看起来已经在展望他和嘉琳婚后的幸福生活。
郭文韬嫌包间里的空调吹得头疼,借口透气,走到酒店大厅外的露台上。远处是不知道通往何处的立交桥,流淌着这座城市永不熄灭的红色光河。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渴望来到这里并在此立足脚跟。曾经他也是众多渴望着北京的孩子里的一个,幸运地他来了,然后意识到北京不过是一座平凡的城市,和任何一座城市没什么两样,都无法荷载熙攘而飘忽的理想,无数双手拉扯彼此装进拥挤的车厢,驶向每一个特定的地方。然后他意识到城市不过是一个空洞的名词,当他说他同时厌倦与热爱着北京,他厌倦与热爱的,其实是这座城市编织在他身上的那些漫长的瞬间,当他提起它们,永远无法与此地剥离的那部分。
郭文韬想起上一年冬季他和蒲熠星一起度过的某个清晨,他一边给他们俩泡咖啡,一边喊蒲熠星起来赶飞机。当蒲熠星终于斗争着从被窝里爬起来,洗漱完坐下时,郭文韬才打开手机看见航班因大雪延误的消息。蒲熠星立即决定回去睡回笼觉,却在转身的那刻透过阳台的窗户瞥见迎着朝阳飞舞的新雪。他们披着羽绒服,捧着热咖啡倚靠着对方,看着太阳从火红变成金黄,直到炫目的阳光令人难以直视。他们转过脸,郭文韬发现蒲熠星不知什么时候流了鼻血,赶紧把他拉回室内,笨拙地用纸巾试图帮他擦拭。他想起前两天自己也经常流鼻血,自责地心想一定是因为自己客厅的加湿器刚好坏了,并在心里许愿,蒲熠星能永远拥有一个湿润的冬天。

“你还好吗?”嘉琳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远处是车辆引擎低沉的隆隆声。
“我就是透透气,很显然他们的讨论似乎也不需要我们。”郭文韬说。
“听我说,”嘉琳叹了口气,“我很抱歉把你拖入这样的境地,如果不是——”
郭文韬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这早晚都会发生,不是吗?就算对象不是你和我。”
“对,但是如果你不想,你现在还可以阻止他们。”嘉琳说,“你有——喜欢的人。”
“嘉琳,你为什么不想结婚?”郭文韬没有接话,而是反问。
“因为我对婚姻的理解发生了变化,”嘉琳坦然道,“现在我意识到它更多是一个标签、一种身份、家庭的责任、承诺、社会的看法,甚至繁衍的工具,而不只是或者根本不是——”
“什么?”
“爱情。”
“这也是我意识到的。”郭文韬轻声说。
“我以为我能抵抗,但其实不能,我只能在其中寻找平衡。你知道吗,如果我一定要迈入这该死的婚姻,我情愿是跟你。至少我们是朋友,能够彼此尊重,你显然也不会逼着我生孩子或者辞去工作。也许这是我最大限度保留我个人意愿的方法。但是——”
“但是?”
“但是蒲熠星呢?”嘉琳说,“如果我们结婚了,你们要怎么办?”
“我父母根本不会同意我跟他在一起。”郭文韬说,“我不想把我跟他变成我和俞越,我不能接受这个。如果蒲熠星不喜欢我,那很好,他永远不会知道我爱过他;如果他也喜欢我……”郭文韬低下头,嘉琳从未看到他如此脆弱,“如果他真的也喜欢我,那我更不能继续伤害他。因为这一切,无论是现在,还是从一开始……我知道我给不了他想要的。因为蒲熠星需要……你不了解他,蒲熠星需要很坚定、很肆意的爱。”
嘉琳的眼眶湿润了,她想劝郭文韬坚持,又意识到这是一种高高在上,她只是安慰他:“我们谁都没办法得到所有想要的,文韬,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郭文韬摇摇头说:“我真的很懦弱,是不是?”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嘉琳重复道,“或许无论我们多么渴望,我们也不可能拥有一个完全自由的人生。”
[TBC]
这个人有点懒,什么都没写哦
 楼主| 发表于 2024-9-25 01:06:01 | 显示全部楼层

30.失眠症候群
尽管郭文韬和嘉琳的父母一拍即合,想要尽快为他们安排婚期,两位母亲甚至看好了国庆节的正日子,但他们还是以工作繁忙和嘉琳爷爷治病为由拖延了此事,打算年底再说。尽管父母们有些不情愿,但郭文韬和嘉琳愿意松口讨论这件事已经给了他们极大的鼓舞,他们也见好就收了,但依然坚持这件事应该赶在新年之前办完。
郭文韬认为自己向来是理智的那一个,但是做出决定并没有让他感到轻松。他父母在北京多留了几天,中间有一天晚上,他在书房和蒲熠星、少帮主和刘小怂他们联机直播,于是叮嘱父母不要推门打扰。直播在十一点左右结束,他推门出来的时候,看见父亲仍然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
“爸,您怎么还不睡觉?”他问。
“我也想看看你的直播,我还没好好看过呢。”父亲说,他眯着眼,“但是你看他们这个弹幕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郭文韬凑过去,手机的截图上是很经典的cpf言论,他有些尴尬,解释说:“呃,就是他们喜欢看我们互动而已。”
“明显不成体统,”父亲颇为不满道,“你们平时也该引导引导。”
“爸,他们喜欢什么是他们的事。”郭文韬反驳。
“算了,等你和嘉琳结婚了,他们总会意识到这些的……”
郭文韬默默关掉客厅的灯,催促父亲回去睡觉。他差点忘了他还要处理这层粉丝关系。今晚的直播让他短暂地忘我,就连那些cp弹幕也让他少有地愉悦,好像在他们的想象里,他和蒲熠星会永远这样快乐下去。
虽然,最近粉丝群体并不完全太平,上次吵架还近在咫尺,今晚的弹幕也算不上完全和谐。但郭文韬是不怎么受影响的那一个,相比之下,蒲熠星总会想得更多。
即使不久前他们才聊过这件事,但郭文韬知道,一直以来蒲熠星都比看起来更在乎外界的反应,以一种少有人注意到的方式。郭文韬想起去年他刚和蒲熠星一块儿录节目,那时他们还不完全熟悉,保持着单纯的床伴关系。有几次见面,蒲熠星都吃得很少。他问你最近胃口不好吗?蒲熠星耸耸肩,说我最近在减肥。
“减肥?”郭文韬皱起眉,“你还能更瘦吗?”
“镜头会把脸放大,所以……”蒲熠星做出无谓的神色,坚持摄入那盘少得可怜的沙拉。然后在深夜胃痛,郭文韬在黑暗中看着他把药默默灌进肚子里。后来他才注意到,是因为节目的弹幕里有人说蒲熠星太胖了。
他把思绪拉回来,盯着微信上蒲熠星给他发的消息:“你会担心我们联机的时候弹幕太乱吗?你可以跟房管说一下,让他们不要提我的名字。”
“我不在意。”郭文韬说,“我们本来就在联机啊,他们当然可以提你。”他甚至开了个玩笑,“不过你可以让你直播间不要提我,这样他们就都会跑到我直播间来了。”
蒲熠星回了他一个白眼表情包,郭文韬几乎能看到蒲熠星那无语又无奈的样子,他闭上眼,孩子气地微笑起来。

在那个订婚的决定袭来后,郭文韬意料之外的是,令他感到最轻松的时刻,仍然是和蒲熠星相聚的时光。出于疫情和市场的共同考虑,郭文韬最终决定正式签约B站,这几个月他和蒲熠星频繁地联机,偶尔录制一两个芒果的衍生节目。简单的商量过后,他们还接下了一个杂志的双人封面和专访。
郭文韬很快发觉,即使他面对蒲熠星时心中总有种隐痛,但让他贪恋的不是任何其他的东西,仅仅只是蒲熠星的存在。哪怕只是一起做妆发,他透过化妆镜看蒲熠星低头玩手机的样子;或是拍合照时,他努力理解摄影师要求的眼神;还有他们一起回答那些和彼此有关的问题,比如——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郭文韬一向不热衷于采访,因此他看着蒲熠星理直气壮地搬出他们一向对外的说辞,只留了三分之一张侧脸给镜头。他们进行了长达三分钟的商业互吹,蒲熠星在镜头前很活跃,郭文韬不由得恍惚,他曾数次惊叹于蒲熠星的无数个“另一面”,但问题是,究竟哪个才是真的?
随后的默契挑战,郭文韬在“认为男扮女装我更好看”这个问题下暗笑,并大方地选了否,把最美女装称号让给蒲熠星。然后在“玩游戏会偏袒对方吗?”看见蒲熠星选了否,郭文韬其实在一瞬间想起很多个蒲熠星耐心陪他玩不熟悉的新游戏的时刻。紧接着的问题是:“如果对方变成女生,会希望她成为自己的另一半吗?”
郭文韬下意识把手势改成“是”,蒲熠星则很敏感地提醒:“这个问题真的要播吗?太性别刻板了,默认异性恋?会很容易引起争议的。”
对面提问的pd似乎也后知后觉,连忙说对哦,差点没有注意,这段会剪掉,下一个问题……
余光里,郭文韬瞥见蒲熠星的两只手一直轻轻交叉在胸前。

“你认真的吗?”采访结束,郭文韬趁工作人员都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跟着蒲熠星,“我什么时候气到你了?”也许蒲熠星在很多问题上都撒了谎,但郭文韬敢断定他选“会被对方气到吗?”的时候是真情实感的。
“很多啊,”蒲熠星面无表情,好像这根本不该成为一个问题,“比如你三票挂我那次。”
“嘿,那都多久之前了,”郭文韬不认可,“你是要把这个仇记一辈子吗?”
“我只是举个例,当然还有别的。”蒲熠星随性地说,转身就要往更衣室走。
“比如呢,什么时候?”郭文韬追问。
“这很重要吗?我大部分时候都只不过是随便气一下。”其实我擅长生闷气,然后在心里给你找借口。多荒唐啊,蒲熠星想。但是郭文韬说得对,他确实很会记仇。
“当然啊。”郭文韬执拗道。
蒲熠星转过身,看着他,眼里的怅然轻而无言。很多时候,他想说,气你总是这样带着无辜的神色天真地质问,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气你看不清你的心,也看不清我的;气你所怀揣的秘密比我们相聚的时刻更多;气你的嘴唇离我这么近,可我却不能吻它们……气这所有的一切,每一个无力的瞬间,说了你也不会懂。
“我已经忘记了。”蒲熠星这样说。
郭文韬撇了撇嘴,不再与蒲熠星争辩,蒲熠星却换了话题,很突然地问:“对了,上次……嘉琳爷爷后来怎么样了?”
郭文韬顿了一下,下意识答:“他们家里人已经安排好方案,在治疗了。”他的心突然冷静下来,好像他才是那个真正忘记了什么事的人

没过几天,郭文韬和嘉琳在医院附近吃饭,郭文韬就价格和店家争辩了半天,最后发现是自己算错了基础折扣。这件事很严重,尴尬程度就像在玩“逢三过”时漏掉二十四。他懊恼地拍了拍头,用目光威胁嘉琳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嘉琳目光复杂地看了眼他的黑眼圈:“你最近没睡好?”
“有点失眠吧。”郭文韬不痛不痒地说。
“你可以不要直播到那么晚,”嘉琳说,“研究表明,入睡前看屏幕和打游戏不利于睡眠。”
但其实郭文韬知道,他的失眠来源于焦虑,焦虑来源于满腹心事,满腹心事来源于嘉琳爷爷时常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父母定期打来的电话、繁忙的工作,和联机时蒲熠星越过嘈杂人群,唯独落进他耳膜的声音。他向来以理智为定点的人生从来不曾如此纠结过。他试图让一切都在他生命里悬置,从此停留在此刻,他渴望再也不用做出决定,为任何事情。

酗咖啡和失眠的情况持续了小半个月,最终郭文韬很不幸地病倒了。起先是复发的腰痛,那天下午他们一起拍摄一个香水代言,郭文韬在中途换装时就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尽力配合摄影师的工作。拍摄持续到傍晚,一结束,郭文韬终于忍不住欠身,揉了揉自己的腰部。
“你又腰疼了吗?”蒲熠星下意识伸手扶他,却在碰到他手腕的时候一惊,“你手好烫,”郭文韬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接着摸了额头,“天啊,你发烧了。”
“有吗,”郭文韬迷迷糊糊摸自己,“不烫啊。”
“因为你手也是烫的,”蒲熠星无奈,“我送你回家吧。”
“不行,”郭文韬说着往后退了几步,“你得离我远点儿,万一我这是新冠怎么办?”最近随着病毒变异,疫情又有渐起之势。
“如果你真是新冠,我肯定也已经是密接了,趁我们还没有被带走隔离,赶紧走吧,”蒲熠星不咸不淡地把郭文韬拽回来,和郭文韬一起把口罩戴上,但看起来完全没有被郭文韬提出的可能吓到,“你传染我一个还不够,还想传染给其他人吗。”
郭文韬乖乖被蒲熠星塞进副驾驶,带回家里。应郭文韬的强烈要求,他们还拐到小区附近做了个核酸。郭文韬在拍摄现场还能撑着精神,一回到家却感觉脑袋立即变得昏昏沉沉。蒲熠星在客厅研究郭文韬的药箱,好像要弄懂每一服冲剂和每一粒胶囊的效用。最终他选好了处方,郭文韬能听见开水壶把水加热时隆隆的呜咽声。
最终,蒲熠星兑好水温,拿着温度计、水杯和药走进卧室。郭文韬微弱地说:“你能帮我把空调关了吗,我好冷。”
蒲熠星抬头看了眼空调,26度,他伸手关掉它,给坐起半个身子的郭文韬掖了掖被角。郭文韬被包得只剩一个脑袋,像一座低缓的山丘。郭文韬夹着温度计喝药,最终,他的体温停留在38.2℃。
“还好,不是很高。”郭文韬说。
“晚上还会变高的。”蒲熠星根据经验推断,“你先睡会儿。”他把温度计放下,端起郭文韬喝完药的杯子。
“你要走了吗?”郭文韬声音沙哑。
蒲熠星转过身。他意识到自己或许确实应该留下来,也许郭文韬半夜会烧得更厉害,也许……但他还是问:“我应该留下来吗?”
“你不能走,”郭文韬小声说,“我是说,核酸结果还没出……”
“也对。”蒲熠星点头,即使他认为郭文韬真的感染病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为了北京更多市民的健康,他可以留下来。

郭文韬眯了一会儿,没有完全睡着。蒲熠星晚些时候煮了点清汤面,但郭文韬胃口很差,只吃进去一两口,筷子还倔强地在面条上绕啊绕。最后蒲熠星叹了口气,对他说:“吃不下就别吃了。”
“我只是不想浪费。”郭文韬说。
蒲熠星接过他的筷子,右手接左手,甚至不用绕个方向,他埋下头,三两口把剩下的面吃完,接着转身出门,不多时从厨房传来淙淙水声,然后是餐具的碰撞声,抽取纸抽瞬间的脆响,再然后是……
微信语音通话嗡嗡响铃,来电的是齐思钧。郭文韬艰难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按了接听,齐思钧的声音从话筒外放出来:“韬哥,我明天晚上能蹭你车吗,你去拍照的地方接我呗?”
他们的香水代言是一起接的,分开两天拍摄,大家原本打算正好约着一起聚一聚,郭文韬这一病差点忘了这回事。他因嗓子疼痛而声音艰涩:“我生病了,老齐。”
“你说什么?你在说话吗?”
郭文韬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被齐思钧的声音引来的蒲熠星,蒲熠星接过电话,轻轻咳了一声:“文韬病了,没法大声说话。”
齐思钧听出蒲熠星的声音,倒也没有惊讶,很快接上:“啊?韬哥咋了?”
“发烧了,还有点腰疼,”蒲熠星继续说,“总之明天他估计去不了了。”
“那……那你还来吗?”齐思钧问。
蒲熠星弯弯嘴角:“如果今晚我跟郭文韬没有被医院连夜抓走的话,就来。”
蒲熠星挂掉电话,看见郭文韬用略带幽怨的眼神看着他。
“干什么,你想去聚餐啊?”蒲熠星说,口吻无数个像为孩子操碎心的老母鸡,“谁让你不好好照顾自己,你看,生病了吧。”
蒲熠星低下头问:“你到底为什么喝那么多咖啡?”他看见客厅的垃圾桶里还躺着十几个速溶咖啡的包装袋,张着血盆大口,像要把无数个睡不醒的灵魂吞噬进去。
“我最近太困了。”他缓慢地眨眼。
“你晚上不睡觉吗?”
“我睡不着。”郭文韬声线支离破碎。
“为什么?”蒲熠星轻声问,“我记得你以前总是睡得很好。”
“那是……那是你在的时候。”郭文韬别过脸说。
他的话是一个双关,可是蒲熠星不忍去想它究竟是哪个含义。“你和嘉琳,也会……吗?”
郭文韬摇头:“她从没在这儿过夜。”
“所以你们的关系会持续到什么时候?”蒲熠星问。
郭文韬看着他的脸,他回到了生活这场永恒的折磨中,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回答什么,除了:“我不知道。”我希望有些事可以永远不要到来,他想,但没有说出口。“如果你……想找其他的什么人……不用考虑我。”他不经意说。
蒲熠星深深看了他一眼:“再说吧。我最近太忙了。”

第二天上午,蒲熠星挣扎着在客厅的沙发上醒来。郭文韬还在熟睡。他半夜的确发了高烧,蒲熠星动用了酒精和湿毛巾一起物理降温,才勉强把温度控制在不用去医院的程度。现在他用手背探他的额头,温度已经退下来了。而且他收到了阴性的核酸报告,显然他们无需被隔离了。蒲熠星松了口气,回到客厅,神色复杂地盯着电视柜旁他昨晚就发现的东西——一对陶土小人。
平心而论,蒲熠星会说这小人做得算不上精致,但是无论如何捏得很用心,因为他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是自己——那个小人头上带着一个粉色猫猫耳机。而另一个他凭衣服认出是郭文韬。虽然造型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但颜色上得很漂亮,有一种清新之意。他们就一起立在那儿,靠在一起,“蒲熠星”的一只手揣在口袋里,而“郭文韬”微微笑着站在一旁。
郭文韬为什么会把这个摆在电视柜边上?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蒲熠星努力回忆他上一次来郭文韬家里的时候,好像并没有看到过这个,但那已是数月之前。
如果蒲熠星一定要猜,他会说这可能是粉丝送的礼物,而且应该是他们的cpf。但是郭文韬会把它摆出来这件事依然令他不知所措。他拿起那两个小人,重又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把他们一同放回去,靠在一起,仿佛一切都无法让他们分开。

31.是否与此无关
“听我说,我不觉得那会是粉丝送的,”聚餐的席间,齐思钧趁曹恩齐和唐九洲石凯他们正在聊他已经听过的圈内八卦时小声跟蒲熠星说,“根据我的推理,那应该是郭文韬自己做的。”
“什么?他为什么会去做这个?”
“你还记得你生日的时候我有跟你说过,他本来是想给你做礼物来着吗?”齐思钧迅速合并信息,“说不定就是这个。”
“那他为什么不送给我?”蒲熠星问。
“我哪知道,”齐思钧想了想,“也许他觉得不好意思,或者——哦,说不定他是故意让你看到的。”
“目的是……”
“勾引你,”齐思钧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在看到蒲熠星用脸骂人的神色后改口道,“好吧或者是暗示你,他其实也喜欢你什么的。”
“也?你觉得他知道我喜欢他了吗?”
“拜托,在你那生日比心之后他很难不知道吧?”齐思钧无奈地说,“老兄你太勇了,你知道我看到那个片段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什么……什么比心?”蒲熠星困惑。
“上一季节目,郭文韬过生日的时候,你在人家身后——”
蒲熠星顿时反应过来:“啊,ze个竟然播出来了吗?有人发现了?”
“那期节目两个月前就播了,你是真不看啊。”齐思钧恨铁不成钢,他是知道蒲熠星一般不看自己的节目,但没想到他消息如此滞后,“你总看评论吧?”
“最近播的节目太多了,我哪里来得及挨个去看。”蒲熠星揉了揉脸。
“你们粉丝拿着这个片段过大年呢。”冲浪一线选手齐思钧评论,好像还能回忆起当时的盛况。
“他们动不动就过年,我怎么会知道!”蒲熠星在线摆烂,“但我跟你打赌,郭文韬肯定也没看到这个。他比我更不爱看那些东西。”
“万一他看到了呢?”齐思钧发出诘问。
“好吧,”蒲熠星带着股冲动说,“如果他有本事来问我,我就告诉他。因为我已经厌倦了去猜郭文韬到底在想什么。真的。”

齐思钧刚要开口回应,就被石凯的一声惊呼打断了。
“嘿,韬哥上热搜了,来看‘郭文韬约会神秘女子’,天呢!”
大家纷纷打开手机,词条确实挂在热搜上,虽然不在榜单前列,但也有不少浏览量。蒲熠星点进词条看照片,一眼认出女生是嘉琳。起因是有路人一连拍到了好几次郭文韬和嘉琳在一起的照片,发帖问这是郭文韬的女友吗?然后迅速被一群营销号带起节奏——“大火荧幕CP曝光私下恋情?这一幕令无数粉丝心碎”“CP炒作,谁掌握了流量密码?”“无数人都在磕的绝美爱情,背后真相竟是……”
还好评论区和广场都在批评,不少粉丝涌进来指责营销号:“少管别人的私事”“郭文韬是不能有自己的异性朋友吗?”“这个照片连手都没牵能说明什么?”“他又不是爱豆为什么不可以谈恋爱?”“请保护一下女生好吗,明显是素人,造谣的可以滚了”……
情况整体在可控范围内,说到底不过是营销号的捕风捉影。蒲熠星抬起头,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
“看我干嘛?”
“所以这个女生你认识吗?”齐思钧问。
“她是文韬的朋友。不过他们父母想撮合他们。”蒲熠星很简单地解释,以齐思钧为首的众人发出“哦……”声,他摊摊手,“很遗憾,没有你们想要听的八卦。”
“不过他们看着挺般配的,”何运晨说,“郎才女貌的,一看就是父母很喜欢的那种金玉良缘类型。”
“他们会结婚吗?”唐九洲难以置信地问。
石凯接话:“不敢想象我们当中继周峻纬之后又有人要结婚了。”
齐思钧轻咳了一声,没有接话。曹恩齐看了蒲熠星一眼,严谨纠正:“人家没这么说,好吧。”
“去问郭文韬,别问我,”蒲熠星耸耸肩,放下手机,那个词条仍然不轻不重地飘在热搜上,“我怎么会知道。”

郭文韬当然也看到了那个词条,他感冒尚未痊愈就不得不应付四面八方袭来的各种消息。虽然营销号的只言片语没带来太大实际的负面影响,他仍然跟嘉琳说了抱歉,因为他已经逐渐习得了去应对舆论,但嘉琳本不必承受这些。
他选择了冷处理,任热度自然消散,那个没有实锤的热搜的确在几个小时后就退了下去。但他父亲却打电话来指点了一番,认为他应该顺势官宣恋情,再把婚期确定下来,否则在对方看来就是一种不负责任。
“我已经跟嘉琳说好了。”郭文韬试图解释。
“那是她通情达理,”父亲说,“没有一个女孩子会不希望自己被正大光明地承认,这是基本的担当。”
“理论上没错,但这件事会牵扯到很多……”他在电话里尝试让他爸理解幕前形象与私人生活之间的关系,还有它可能引发的一系列蝴蝶效应,相关的舆论影响等等。父亲接受了他的说法,但坚持他们结婚的时候,他就不再应该继续隐瞒。
“对了,国庆你要是不录节目,可以带嘉琳一起回青海。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他们也想见见你们。”父亲最后说。

国庆,刘小怂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在群里吆喝JY的生日庆祝聚会,原本活动定在十月一号JY生日当天,但随着国庆临近很多朋友行程变动,渐渐有人表明去不了。在郭文韬也发声说自己国庆可能要回老家的时候,众人终于下定决心把日期提前到九月底。最终郭文韬也把机票定在了聚会第二天。
最终那天很热闹,一群人先玩剧本杀到晚上,又有不少人在晚餐时加入,沸腾的火锅店满满当当挤了三四个包厢,连不常聚会的火树也来了,跟郭文韬和蒲熠星、齐思钧还有他们常联机的那几个朋友在一起,因为桌上有刘小怂,氛围一直很嗨,连通常在聚会里话很少的蒲熠星都被逗得时不时发表一些精彩评论,郭文韬更是经常跟他像小学生一样毫无营养地斗嘴。JY则穿梭在各桌之间进行一些基本社交,回来的时候他愁眉苦脸地说嗨呀,真的不想过生日,生日越过越老,我刚才跟腿毛一起出去,腿毛不小心绊了一下,那个服务员以为他是我儿子,叫我管好自己的小孩:)
“你怎么知道,我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就是给你儿子用的,”少帮主笑嘻嘻地说,“当然是你真正的儿子。”
JY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转身又要走,被离门近的齐思钧一把拉住,危机公关道:“这怎么能说是老呢,这只能说明歪哥你有成熟男人的魅力。这可是二十多岁的我们没办法体会的呀!”
JY的目光在他们几个人身上扫视几眼,更毅然地离开了。

一餐饭吃到十点多,他们辗转去KTV,超大包厢的各个角落里依然有二十多号人吵吵嚷嚷。几个爱唱歌的占了大部分话筒,另一些人则玩着酒桌游戏,无数骰子一齐在杯壁晃荡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疼。晚饭的时候郭文韬他们其实都没喝多少,但游戏一玩起来几杯酒连着下肚很轻易。
他们组队摇骰盅,进行4v4车轮pk,郭文韬和刘小怂分别做队长,郭文韬猜拳赢了刘小怂,选队友第一个就挑了蒲熠星。蒲熠星玩这个游戏莫名擅长,不管他摇到几总是一副颇为跋扈的样子,即使面前的骰盅里只有一个三他也敢理直气壮地喊六个三,竟然时常真能唬住对手。自从骗过一次刘小怂后,无论蒲熠星喊什么他都强制开盒,即使自己会输也在所不辞。到最后反而是一直在算概率的火树和老实人齐思钧输的最多,郭文韬坚称这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他们玩了几轮,众人都终于微醺,不知道哪个人提出换点推理类型的游戏。郭文韬很快响应,他不想再喝酒,玩推理游戏他大概不会输得太多,蒲熠星不知道是不是怀着一样的心思也同意了。火树显然比他们更想逃酒,直接提出要来做主持。几个题过去后,好几个人已然醉了,JY饶有兴致地加入了进来。
火树看见JY过来,露出一抹要干坏事的笑容,他念出题目:“我生日邀请好朋友们到我家聚会,吹完蜡烛后,我把他们都杀了,请推理。”
“好,这题目真特别好,简直太欢迎我了。”JY说。
其他人不约而同开始狂笑。蒲熠星一本正经地说:“谁也别抢,必须让歪哥先问。”
“好,我先问,”JY想了想说,“这好朋友里有火树么?”
“与此无关!!”火树咆哮。
最后,郭文韬率先推出答案。“我”天生双目失明,一次和朋友冒险时,为了生存,朋友提议每人砍去一只手作为食物,所以“我”失去了一只手。直到吹完生日蜡烛时,听见朋友的鼓掌声,“我”才意识到他们骗了“我”。
其他人不约而同开始鼓掌。JY怒而摔杯,他离答案相去甚远:“害这什么破题目,谁能推出来这个。”
“诶,人家文韬就推出来了哦,”蒲熠星接话,“皆歪你还得多练。”
“我也觉得不合理,”刘小怂嚷嚷,“这不是应该有很多种可能嘛。”
火树在一旁拱火:“那你们俩也可以给他们俩出题啊,你们直接对局。”
少帮主不打算错过这场好戏,忙不迭举起手机:“这么精彩的歪怂南北对战,我要把这个作为珍贵影像资料记录下来。”
JY按下少帮主的手:“那我们可不敢碰瓷,人家cp现在是顶流。”
“我们曾经也是顶流好吗。”刘小怂醉乎乎地拍JY的肩,“我们资历更老!”
“谢谢,我已经听够老这个字了。”JY的脸像一张酱香饼皱成一团。
“那人家也不是随随便便成为顶流的啊,”少帮主大喇喇地朝刘小怂提议,“要不这样,一会儿JY切蛋糕的时候肯定有人录,你也像人家喷喷对文韬那样在JY身后比个心,热度肯定蹭蹭涨。”
周围突然安静了。郭文韬捕捉到话语里的重点,困惑地问:“什么比心?”
已经喝醉的齐思钧突然半个身子趴到他身上,酒气像一阵风吹过郭文韬的脸。齐思钧囫囵地喊道:“你们懂什么,不是所有cp都是能炒作出来的,好吗?人家阿蒲明明是……”他说到一半,身子又软绵绵地滑下去。
蒲熠星说:“我去下洗手间。”

蒲熠星在洗手池前洗脸,他就知道郭文韬没看到那段节目,但在让他看到这段节目的无数可能中,这也几乎是最糟糕的那种。如果可以,他想在一开始就堵上少帮主和齐思钧的嘴。来洗手间的路上他经过了几十个房间,每个房间嘶吼着不同的歌,没有一首能写出他此刻的心情。乐声混杂在一起,听不出曲调,他觉得自己也像一个被甩出五线谱的音符,发出尖锐、不成旋律的爆鸣声。
最终他还是一步一步往回挪,大家都醉了,他渴望自己也喝醉了,过了今夜,他们就应该一起把这个短暂的插曲忘却。
但是郭文韬也没醉,因为他们俩游戏赢得最多,多荒唐啊。他就要推开包房门的时候,郭文韬正好拉开门走了出来。里面歌唱的声音升高又减弱,最终被关进门内,变成背景里低频的呜咽。
“他们……他们给我看了那段节目。”郭文韬先开口了。生日那天的记忆已经逐渐远去,但当他从屏幕里看到那个场景时,他仿佛还能回想起那一刻存在的所有物事。正前方黑压压的摄影机,蛋糕奶油的香甜气息,大家七嘴八舌的生日快乐,还有身边,余光里,蒲熠星悠悠晃动的红卫衣。但那天郭文韬没有看见蒲熠星的动作和表情。他小动物一样的眼神,轻轻退后半步的动作,手指在胸前划出一瞬间温柔的轮廓,紧接着他好像意识到什么,连忙把手放下来,做出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可是它所试图隐藏的东西违背了他的意志,从眼神里泄露出来。
郭文韬感到有一场时速一千公里的飓风从他心上碾过去。
蒲熠星点点头,他的手抠着自己的衣摆,像要把它挠出个洞:“你想问为什么吗?”
“我……”
“你可以试着猜一下,”蒲熠星声音显得很轻松,“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我猜……那是你新编的手指舞。”郭文韬艰涩地说。
“不是。”
“是为了节目效果。”
“不。”
“你想摆个好看的造型,你想耍酷,或者你想告诉全世界,你才是……那个最懂比心的人。”
蒲熠星轻声失笑,但是始终摇头。
“你希望我猜出来吗?”郭文韬低下头问。
“与此无关。”蒲熠星的喉头如同在无雨的沙漠滚动。
“你赢了,”郭文韬最终说,“我不知道。”
蒲熠星仰头看他,郭文韬的眼睛墨色浓重,他有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湿漉漉地,在晃动的灯球下忽明忽暗地闪烁。蒲熠星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一墙之隔的包厢内人影攒动,这里光影繁乱,声响嘈杂,头顶是北京城凌晨也未安眠的夜空,身后是不知道谁给JY点的《生日快乐歌》,这不是他曾想要的那个故事。但是他们在这里相见了。胜过零点的歌唱,胜过命运的启示,你就是我此刻唯一重要的事。
“不,你知道。”蒲熠星说。
他倾身上前,微微仰起头吻他,不确定是否该立即放开,他的勇气只有那么少得可怜的一点点。但随后,郭文韬加深了这个吻,蒲熠星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紧紧拉近,他的肩膀撞上他的肋骨,硌得生疼,但他仍然渴望离他再近、再近一点。这个吻的触感和他们从前经历过的任何一次都不尽相同,它是如此爆烈又柔软,带着一种重逢的喜悦,又显然已生长出什么新的东西,指引他们的呼吸重又汇聚。寂静呼啸,郭文韬耳畔塞满了急速持续的风声,又或者那是他急促的喘息,让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骤然醒来,像听见童话里十二点的钟声缓缓降临。
郭文韬忽然放开他,半退了一步:“对……对不起,阿蒲,我不应该——”
“不应该?”蒲熠星小声重复道。
“我——抱歉,我得走了。”郭文韬说。几个小时后,他就要出发去机场。他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低头很快穿过走廊,消失在拐角。
蒲熠星有些机械地回身,推开包厢的门。他刚一坐下,一旁的齐思钧就迷迷糊糊贴过来,嘟囔道:“阿蒲……你终于回来了。”
蒲熠星的手下意识环住齐思钧,他想假装自己没有鼻酸。齐思钧的脸因热意和醉意发红,蒲熠星近乎贪婪地攫取着他的温度,角落黑暗,齐思钧的呼吸庄严而安静,没有人注意他们。
蒲熠星把脸埋进齐思钧的肩膀,变成一条河,无声地、滚烫地流到干涸。

32.真实的你是什么样子
嘉琳在机场找到郭文韬的时候,被他整个人吓了一跳。他如同刚经历了一场宿醉,而且睡眠极度不足,他眼下发青,神情混沌,因缺氧而不停打着哈欠。嘉琳独自在柜台办理完了所有值机程序,还直接给他们升了舱,尽管仅仅两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或许难以真正改善什么,但聊胜于无。她不认为郭文韬顶着这副样子出现在父母面前是个明智的选择。
她知道昨晚郭文韬他们去了JY的生日聚会,所以能隐隐猜到郭文韬的状态与谁有关,但不能肯定具体发生了什么,因为他的样子就像一个看到天堂之门迎面关上的男人。也许是她目光里的担忧太过明显,郭文韬试图开口解释:“我没事。”
嘉琳无奈地看向他:“你不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但是你绝对需要睡眠。从现在起不要说话了,好么?”
但是郭文韬并不是不想入睡,而是难以入睡。一闭上眼,他总会想起那个吻,和他推开他时蒲熠星的眼睛。他在那瞬间被一种久违的孤独感紧紧裹住,感到自己骤然失去了多年习得来保持理智和冷静的一切技能。然后意识到现在坐在他身边的或许是整个世界唯一能在此刻理解他境况的人——他的前任、父母期许的婚姻对象、同时也是一个朋友,一个盟友。
于是他开口讲述。

登机的时候,他终于艰难地叙述完昨夜的别离。机舱短暂地嘈杂,他们默契地无言,直到飞机终于升空,短暂的失重感里,嘉琳转头说:“你知道吗,你应该告诉他。”
“他?”
“蒲熠星。”
“告诉他什么?”
“你也……你也爱他。”嘉琳说。
“我也爱他。”郭文韬喃喃,“但是然后呢?我告诉他这个,然而几个小时之后,我依然要和你一起回青海见我父母?”
“也许你也应该告诉你父母。”
郭文韬尖锐地指出:“自从我十六岁喜欢上俞越,我的人生有十一年时间可以告诉我父母,但我为什么没有?”
嘉琳说:“他们爱你,他们应该知道真实的你是什么样子。”
“那你呢,你又怎么不告诉你父母?”郭文韬抓住漏洞反问。
嘉琳也许被刺痛了:“不如这样,如果你告诉你父母,等我们回北京,我就也告诉我父母。然后就让我们结束这一切。”
“你觉得如果他们会理解,我们还用等到现在吗?”问题又绕回原点。
“我不知道,”嘉琳转头看向窗外,“也许我们永远不可能和他们互相理解,但是生活依然可以过下去。又也许,你不用说服,而只是告诉他们你的决定,或者……”
郭文韬闭上了眼睛,嘉琳以为他终于睡着了,她把话音减弱,默默地望向窗外,看着山峦和建筑物一点点拉远、变小,直到遥远得被云层隐没。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见郭文韬开口说:“好啊,那就让我们试一试。”他声音微弱但坚决,重复道,“我应该要试一试。”

下机前,嘉琳掏出遮瑕盖住了郭文韬眼下的乌青,他在飞机上睡了不到两小时,气色比早晨红润许多。他感受到西宁骤然寒冷的温度,呼吸到高原辽远的空气,终于清醒了些。西北的城市同样矗立着灰蒙蒙的水泥森林,但并不像北京那么有压迫感,他简单给嘉琳介绍自己的故乡,相似的街景从窗外飞速划过去。
到了家,一进门,郭文韬就看见地上摆好了一双粉色拖鞋,绘着兔子图案。他们家从前没有年轻女生用的东西,这一定是他父母提前买的。郭妈妈热情地帮嘉琳把行李提到郭文韬房间,“妈,你要让我们睡一间房吗?”郭文韬走进来问。
“哎哟,什么年代了,你们都要结婚了,不睡一间房难道睡两间?”郭妈妈打趣,“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你们不用这么保守,我跟你爸都不介意的。”
她转身出去,为二人留下空间。郭文韬失笑,和嘉琳对视了一眼,嘉琳用眼神宽慰。别着急,才刚到家呢,慢慢来。
嘉琳转头打量四周,郭文韬摸了摸鼻子,被嘉琳看到自己童年的小屋他多少有些不自在,但他房间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嘉琳走近书桌,上面还一叠叠累着从前的课本。一旁的墙壁上满满当当地挂着郭文韬学生时代的照片和奖状,从小学的三好学生到高中的数学竞赛,黄澄澄一片,连成金秋收获的麦田。
嘉琳轻声评论:“一看你就是很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郭文韬用手抚摸其中一张奖状卷起的边角:“或许它们只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才有意义。”
“我不知道,”嘉琳说,“我时常觉得我其实从未真正离开过学生时代。”在离开校园以后,他们身上依然有无数张遥远而无形的奖状,在前方拉扯、摇晃。

金黄的蜜瓜和红亮亮的油桃桃被切开一一躺在装点好的水果盘。“这是今天早上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赶紧吃,又甜又新鲜,你们在北京很难买到这么好的。”郭妈妈说。嘉琳拿小叉尝了一块:“好吃,真的很甜。”
“女孩子要多吃水果,对皮肤很好的。我们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你要是喜欢,过两天等你们结婚了,可以给你们多寄点。”
“妈,我们还没说过两天就要结婚呢……”郭文韬开口。
“我是这样说嘛,你们就算晚点,过两个月又有什么区别……”
郭爸爸在厨房忙碌,骨刀把一大块羊肉剁成一排排,敲得案板阵阵响。嘉琳想去厨房帮着择菜,被郭爸爸连忙推了出来:“你叫文韬来就行了,我们家都是我做饭,以后也让文韬做给你吃。”
郭文韬被赶进厨房,默契地帮父亲打下手,他洗菜切菜,把胡萝卜切成细细的丝。“其实做饭熟了不费什么时间,你们以后还是要经常做饭。你们工作本来就忙,经常不在一块儿吃饭,感情很容易就淡了。留住一个人的心要先留住她的胃,”父亲絮絮地说,“当年我就是靠这一手好菜追到你妈的。”
郭文韬小声说:“我没有您这么好的手艺,看来是不能靠做饭追到人了。”
“所以才要你来学啊,熟能生巧,我这把年纪都每天还在学新的菜谱,对我得再看看,”郭爸爸掏出手机找存下来的食谱,他眯着眼辨认了半天,去客厅拿出眼镜带上,又把食谱细细看了一遍。
“爸你什么时候戴眼镜了?”郭文韬从厨房探出身问。
“唉,年纪大了,现在很多东西都看不清啦。”
“你都不和我讲。”
“这也没什么,我们这个年纪视力啊听力啊,都会慢慢下降的,很正常的啊……你跟嘉琳平时也要注意身体,别仗着年轻就随意挥霍。”
郭妈妈听见他说的话,玩笑道:“你爸还说趁现在记忆力还好,他还能提前背下你的婚礼致辞,要是再过几年啊,估计一上台就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什么致辞啊,您已经在写婚礼致辞了?”
父亲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就准备着嘛,反正早晚都要有那么一天的。”
郭文韬没说话,低头继续切洋葱,他忘了应该先用刀和手沾水,切着切着就用手背不停地擦着眼睛。

中国的家庭里,一餐饭即使只有四个人,菜肴也能盘挨着盘挤满一整张桌子。郭妈妈殷切地给嘉琳添菜,一只比碗还要宽的羊排躺在已经堆叠着各种蔬菜的小山上,说他们都太瘦了,应该多吃一点,不要那么严苛地保持身材,健康才是最重要的……然后顺势聊到嘉琳爷爷,郭文韬父母问起他的治疗状况,嘉琳说病情暂时控制住了,但护理需要非常精心。话题像流水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他们两个身上来。郭妈妈感叹:“你以前那些高中同学,很多都结婚了吧,你们这个年纪在大城市显不出,你看看我们邻居家小孩,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
“妈,我们同学没结婚的也有很多的啊。”郭文韬的手在筷子上摩挲,不知道该夹哪个菜。
“你那大学舍友不是已经订婚了么?他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呀?”郭妈妈问。
“哦,还没定呢。他们俩都忙得不行。”
“我听说以前高中和你玩得很好的那个男孩子也要结婚了,叫俞什么的,他暑假还来咱们家住过,”他妈妈接着说,“那孩子我记得,挺有个性的,成绩也好,后来是不是去学艺术了?”
“哦?”文韬爸爸来了兴致,“是考了清华美院的那个吧,他什么时候办婚礼?你可以跟他交流交流经验嘛,他对象是哪里人啊?”
“他对象是……是男生。”郭文韬开口说,带着终于提起来的一点勇气。
“什么?”父亲惊诧,“那他们也能结婚?”
“他们在荷兰结的。”郭文韬说。
“我记得那孩子来我们家的时候还挺正常的。”他父亲似是在回忆。
郭文韬低下头。他心里有什么东西顷刻溃散了,但他依然说:“喜欢男生,也没有不正常吧。”
“话是这么说,我也没别的意思,但这个事情终究违背自然规律,很难被社会认可。唉,也不知道他父母是什么心情。”
“现在很多人也慢慢接受了,”嘉琳慢慢地说,“我有几个朋友也……他们都挺幸福的。其实感情和性别没什么关系。”
“可能我年纪真的大了,”父亲困惑地感叹,“社会在变化,有些东西我们真的是很难理解吧。”

吃完饭,郭文韬被指派去洗碗,母亲来厨房帮他。家里一直没有装洗碗机,碗筷要用手一个个搓过,郭文韬略带不安地发着呆,洗洁精木木地揉过白瓷的表面,他冲水时没注意,水柱立即弹起来溅湿衣服,他才慌忙回过神,把水流关小。
“是不是刚才你爸在餐桌上说你朋友,你不太高兴了?”他妈妈心思一向很细,温言道,“你爸就是那个脾气,他不是针对他。”
“我知道,”郭文韬挤出一点笑容,“也许他只是不太能接受这种事会发生在他身边。”
“那孩子……是个好孩子,我还记得他来咱们家的时候,冬天窗上一起雾,他就喜欢在上面画画。”
“是啊,他都办画展啦。”
“哎哟,我忽然想起来,前几年咱们家还收到过一张寄给你的明信片,没有署名,上面也画了画,说不定也是他寄的。”母亲说着进书房翻翻找找,不一会儿,拿出一张薄薄的明信片来。
郭文韬手上沾着水,只敢轻轻握着边角。那是一张三年前来自云南的明信片,正面是大理的苍山洱海,背面用寥寥几笔画了一个错落在古镇的木质小屋,庭院草木深深,身后青山缭绕,一只鸟飞过,一只鸟追逐。
“是他寄的吧?”母亲问。
“应该是吧。”郭文韬含糊道。其实他从收件人的名字就认出俞越了,他写“韬”的时候,那一竖总是带着长长的尾锋。
“您怎么现在才想起来给我?”
“收着收着就忘了,这不是今天提起他了,我才突然想起来。”母亲细细感叹,“你们关系一定很好,是不是?”她轻声说,“有机会的话,帮我也跟他说声新婚快乐吧。”
“妈……”
“现在的孩子啊,都太孤独啦,所以学生时代的友情总是很珍贵……”他妈妈一边抬手擦着额上的汗水一边走出去,同他父亲说话。

晚上,郭文韬从衣柜拖出他从前的被子在屋里打地铺,嘉琳靠在床沿,看他在地上端详那张明信片。北风呼呼吹过窗棂,秋的面孔渐趋完整。屋里温暖而静谧,桌上亮着他自少时便拥有的小灯。嘉琳在他背后问:“这是俞越寄给你的?”
“嗯。”
“为什么?”
“高三毕业那年我们本来说好了一起去云南,”郭文韬说,“但是在那之前我跟他分手了,也许他终于原谅我了。”
空气沉默。“你还打算跟他们说吗?”嘉琳问。
“我不知道,”郭文韬的声音很脆弱,“也许现在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才是时候,他也不知道。
郭文韬低下头,用手摩挲着那行明信片角落里,他刚刚才注意到的淡淡小字,上面的墨水早已干了,痕迹很浅,像鹅毛一样轻:
彼此曾相与,不问天有涯。

郭文韬和嘉琳去乡下探望了爷爷奶奶,看过了国庆人潮汹涌的青海湖,逛过了塔尔寺,依然没有说出口。离开青海的前夜,文韬妈妈在客厅给他们收拾要带回北京的东西,郭文韬看着那个袋子越装越多,忍不住说:“妈,我们不用带这么多,箱子都装不下了。”
“这才多少东西,就一点水果而已,你们带着路上吃也好。”
郭文韬讪讪地收回手,转头看向身旁亮着的电视,屏幕停留在主页,历史播放那一栏除了新闻,几乎全是他的节目。
郭文韬问:“您和我爸不是说不爱看我那些节目吗?”
“我们年纪大了看不了那些恐怖的,什么密室啊杀人啊,这种你们一起玩的你爸可爱看了,”母亲爆料,“一开始他除了你,谁的脸都认不清,现在他已经都认识了。”
郭文韬有些窘迫:“那些弹幕他也看得懂吗?”
母亲仿佛看出他在担心什么,宽慰道:“没事,他其实知道那些都是粉丝说着玩的。他有时候跟你吐槽两句,你不用理他。”她低头把装了满满水果的袋子扎紧,“你跟嘉琳还是趁早把婚期定下来,趁你爷爷奶奶,嘉琳爷爷奶奶身体都还能走动,再往后,他们想去看你们婚礼也不方便了。”
“妈,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
“不结婚,你老了谁来照顾你?爸爸妈妈不能陪你一辈子。”母亲的目光里有隐隐的担忧。
“我也有朋友啊,”他用下吧努努电视,“你看就比如我跟……小齐啊,阿蒲他们,我们会彼此照顾。”
“朋友都是暂时的,他们也会成家的呀。小蒲那样的孩子,他父母肯定也会催的。你跟他好,但也不可能过一辈子啊。”
“如果他就是不呢,”郭文韬执拗地问,他的手指尖在颤抖,“我们老了可以一起住养老院。”
“没有孩子,你们都会很辛苦,很孤单的。”母亲语气心疼,“而且别人会怎么看你们啊?”
“结了婚就不会辛苦,不会孤单了吗?”郭文韬问,“很多人结了婚也会离婚,把生活变得乱七八糟。”
“那只是少数人啊,”母亲认真地说,“大部分人结婚虽然难免也会有很多琐碎的矛盾,但大家还是会一起把日子过下去。我跟你爸年轻的时候也经常吵架。”
“那你幸福吗?”
母亲沉默了,她的目光不安而柔和,看向眼前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因为心里装了很多事,神色一样忐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话题太复杂了,她比他多活几十年也没有弄懂。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仍然不得不给出答复,于是说:“我只要你幸福。”
[TBC]
这个人有点懒,什么都没写哦
 楼主| 发表于 2024-9-25 01:06:49 | 显示全部楼层

33.恋爱的犀牛
郭文韬和嘉琳回北京后,郭文韬在青海经历的一切让他深感无力,另一方面,嘉琳爷爷的病情仍在进展。在他们父母接力般的委婉催促里,他们终于把婚期定了下来。婚礼暂定在春节前夕,出于许多因素的考虑,郭文韬最终说服长辈,让他们的婚礼只请家人,避免往来应酬的麻烦。至于领证的日期,郭文韬妈妈看好了好几个吉日,但郭文韬恰好都有节目录制,于是最近的日子也变成了开年后。对此父母们虽然有些遗憾,但与孩子终于定下终身大事的欣喜相比也就不值一提了。
朋友里最早得知这件事的是孙皓,其次是齐思钧。假期一过,新一季名学马不停蹄地开始录制。齐思钧订了和郭文韬同一航班的票,他们一起叫车去机场。接上齐思钧的时候,郭文韬就感觉齐思钧看他有些欲言又止。他不知道JY生日聚会那天他和蒲熠星发生的事他了解多少、了解到什么程度。郭文韬放弃挣扎:“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齐思钧纠结了一会儿,大约是在想怎么措辞。但练达如他也找不出一个周全的答案,他只好也不管不顾地说:“听我说,我无意插手你和阿蒲之间的事,但是因为那天我和他一起睡了——我是说他把我带回他家休息了,我半梦半醒中听他多多少少说了点……总之,兄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要结婚了。”郭文韬短暂地说。
“你要……你要什么?”齐思钧错愕。
郭文韬瞥了的士司机一眼,拣能说的境况跟齐思钧说了,齐思钧一直憋到下车,才脱口道:“那阿蒲知道这件事吗?”
“他还不知道,”郭文韬说,“而且你千万不能告诉他。”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难道你要瞒着他吗?”
“不,正因为这很重要,所以我觉得我应该亲自告诉他。但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说。”
“天哪,文韬,”齐思钧好像还在加载中,“我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郭文韬叹口气,断断续续地讲了他国庆的青海之行和未能实现的坦白。齐思钧的表情从震惊到困惑,最后化为某种无力。他拍了拍郭文韬的肩:“我觉得我应该祝福你新婚快乐,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难过。”
“没事,我想我也没有很高兴。”
“那你到时候打算官宣吗?你有没有考虑粉丝影响这些?”齐思钧职业敏感,很快开始思考现实的后续舆论和宣传问题。
郭文韬如实说:“大概会吧。我已经跟节目组说过了,他们也说这季会考虑一些新的宣传点。”这一季节目换了新的导演,本身就带来了新的想法,“其实上一季的时候舒姐就有提醒过我们。有些东西……也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其实这样也好,”齐思钧宽慰道,“这样你们要考虑的事可以少一点。”
“真的吗,”郭文韬自嘲,或许他们要考虑的事情只会更多。他低头问,“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跟蒲熠星说?”
齐思钧思索很久,终于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我是说如果,蒲熠星永远不会知道?”
郭文韬沉默了。他没有回答他。没道理,没可能,没答案。

他们被节目组安排的车一起接往酒店,房间安排在同一楼层。他们跟着一个外卖机器人一起上楼,为了给它让路,他们默默跟在机器人身后。机器人在离他们房间不远的一个房间前停下,他们经过的时候刚好看见门被拉开,而开门的正是蒲熠星。                                                                                                           
“哇这么巧,阿蒲!”齐思钧立马挂起笑容,“你啥时候到的?”
蒲熠星顺势迎他们进屋,郭文韬不好直接离开,只好也跟着走进去,听齐思钧和蒲熠星寒暄。蒲熠星一边说话一边拆外卖,他点了附近有名的重庆小面。齐思钧说他也要思考一下晚上吃什么这一人生终极哲学问题。蒲熠星看了看外卖单子歪头说:“你可以跟我一起吃,我不小心点成了大份,这份量好足,我根本吃不完。”
“我这两天上火,吃不了辣的,叫韬哥陪你吃。诶凯凯给我发信息说他到了,我去找他一下。”齐思钧说着说着就挪出门,下楼迎接石凯去了。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蒲熠星神色如常,看了眼郭文韬:“我猜你也吃不了辣的?虽然我点的是微辣。”
“我……”郭文韬本想拒绝,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没事,我好久没吃了,有点想吃。”
郭文韬在桌边坐下来,蒲熠星用装汤的餐盒把面分出一份。他们晚上吃得都不多,这个分量也算够了。他们沉默地吃饭,手机仰躺在桌面上,屏幕时暗时亮,没有人去拿。
终于,郭文韬开口了:“阿蒲,那天……我真的很抱歉。”
“没事,我知道你喝醉了。”蒲熠星没有抬头。他的筷子拨弄着一粒花生,在红汤里浮浮沉沉,“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喝醉。”
“什么?”郭文韬有些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蒲熠星说,“小齐他们好像来了。”他听见走廊传来的动静,前去开门。
“诶嘿——好久不见。”石凯昂扬地闯进来,屋子里的气氛才重新活跃起来。

新一季节目加入了吴昕、庞博和杨迪,郭文韬他们除了刚开始有些拘谨,很快倒也适应了。吴昕很擅长谈天和活跃氛围,郭文韬在吴昕和蒲熠星唠嗑的时候听见蒲熠星说,他最近在上表演课。
“阿蒲为什么突然开始上表演课?”郭文韬问身边的齐思钧,“你听说了吗?”
“好像听他提过一嘴,”齐思钧说,“因为他前段时间接了个网剧吧。也许他想提升提升演技什么的。你不知道?”
“我们这段时间私下联系不是很多。”郭文韬说。心里有几分怅然。他不仅不知道蒲熠星最近上表演课的事,甚至不知道他前段时间接了个网剧。什么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蒲熠星在做些什么了?自从他和嘉琳“复合”以来,他和蒲熠星少了很多私下相处的时光。而他们也不是爱在微信经常聊天的人。
如果他和嘉琳结婚,他和蒲熠星之间会变得更远吗?他们之间的未来清晰可见。一次又一次,蒲熠星总在拉开自己职业生涯的不同篇章。而他也会越来越忙碌。或许他和蒲熠星也会变成只在必要的节目录制现场相见,从新闻或他人的嘴里了解彼此的近况的同事,而他们也终于不再频繁地一同提及。他想象着看见蒲熠星的广告、海报或是宣传出现在电视上或者贴在车站里,想象自己走过熟悉的大街小巷,看见蒲熠星的照片,然后想,这是他的——朋友,他接触这一切以来的第一个朋友。或许他们还会联系,交谈彼此的现状,而他会和他分享他的骄傲、喜悦或是任何新的东西。但郭文韬忽然意识到,他不知道到那个时候,蒲熠星还会不会在那里。
在他的想象里,又或者是一份被遗忘的过往,他和蒲熠星只能站在人群遥远的两端,对待彼此如同对待任何人,他们的名字再也无需挨在一起。而当那时的他们终于准备好向前迈出步伐,和过去说再见,每一个此刻的郭文韬和蒲熠星都仍然被困在2021年。

那期节目录完,他们乘节目组的车回市区。他们三三两两聊着这两天接下来的工作,石凯cue到蒲熠星的表演课,齐思钧还问什么时候结业,他想要去看演出。
等蒲熠星和他们聊完,郭文韬才终于找到一个空隙问蒲熠星,“你怎么都没告诉我你最近在上表演课。”
蒲熠星歪头,好像对他的疑问感到疑惑:“我怎么不知道我要给你汇报工作行程了?你是谁,我新的经纪人?”
郭文韬被噎住,但也没有反驳,低下声音:“我只是有点好奇。你打算去演戏吗?”
“不一定。目前我只是想学点东西。”蒲熠星吃软不吃硬,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呛他,还接着问,“那你最近在做什么?”
郭文韬心有些慌,后悔提起这个话题,垂眼说:“就……还是直播和录节目。没什么特别的。”
蒲熠星哦了一声,汽车驶出隧道,阳光一股脑倾泻在他的帽子上,他把帽檐往下拉了拉,看不清表情。

蒲熠星没有告诉他,他近期的种种行动,包括忽然决定参加表演工作坊,一部分出于冲动,另一部分出于焦虑。冲动源于那天JY的生日聚会以后,蒲熠星几乎疯狂地想用忙碌的工作转移掉他那部分萦绕在郭文韬身上的注意力。焦虑则同时来源于世界的变化和他本能对未来感到的不确定。一株病毒变异、一个物种消逝、一场战争爆发。他有一整片银河那么多想要做的事,但他所能抓住的只有其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而每当他为一个新的领域拉开大门,他总会立即意识到他所拥有的东西还远远不够。
就在前两天,杨天意发消息跟他说,他在打算投资一个云南的实体文化产业项目,问他有没有兴趣跟投。蒲熠星说他对这块了解不多。杨天意告诉他这段时间随时可以去实地考察。
蒲熠星想了想,说行,我考虑考虑。
“我很烦,”蒲熠星发消息给周峻纬,“你是怎么决定自己要去演戏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周峻纬不明就里。他正在剧组,刚下戏回到酒店休息。他思索了一会儿,回复道:“也许是因为如果我不去演戏,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你知道,演戏对我来说就好像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但我好像没有这样的事。”蒲熠星挫败地说,“我总觉得我干什么都可以——当然不是说我什么都做得好,但就是很多事都让我想试一试。我觉得我没有那种想要投身一辈子的事业。”
“也许那是因为——”周峻纬少有地没和他开玩笑,“因为你所热爱的就是不断尝试。你渴望拓宽边界,挑战自我。这就是你这辈子所要投身的事。”
“但是你觉得这没问题吗?”蒲熠星犹疑,“如果我什么都做不好呢?”
“那也好过什么都没做。”
“……你的回答真的很有启发。”
“听我说,你现在有点儿焦虑,这很正常。”周峻纬开导道,“我猜表演课让你有压力?”
“不,我挺愉快的。我只是在上了课以后意识到我很难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
“你去上课是为了变成一个优秀的演员吗?”
“也许。但更多是想体验。因为我还想做导演,所以我想了解一个戏的每个环节都是怎样的。”
“那不就对了,”周峻纬说,“你不要去想获得什么,最重要的是你的感受。就像当你冒出一个想法,渴望尝试什么事的时候,你不用先在意它是否会成功。”
“我不知道,”蒲熠星诚实地说,“也许如果我只是一个人,做这个选择会更容易。”
“我懂了,你不确定这个世界也能接受你的失败。”
“我担心人们会觉得有些事我不应该做。”蒲熠星更具体地说。
“像你当初去做直播那样?”周峻纬很敏锐。
“也许。”尽管蒲熠星不想承认,“我觉得很多言论我能承受。我只是不想我每做一件事就要重新承受它们,这很令人疲倦。”
“嘿,但是你要明白,很多人爱的是蒲熠星。而不是游戏主播蒲熠星,侦探助理蒲熠星,也许未来还有演员蒲熠星,歌手蒲熠星。如果人们想要看人玩游戏,他们可以去追一流电竞选手;如果他们喜欢听人唱歌,他们可以去喜欢科班出身的专业歌手。但是那不是你的粉丝爱上你的原因。噢,我知道该怎么反驳你说的话了——”
“什么?”
周峻纬飞速地打下:“当你说起关于选择、变化,还有你有可能‘不应该做什么’的时候,我会觉得——那正是你要去做这一切的原因。即使在每一个领域里,你都不一定是最好的那一个。但最终,只有你会拥有这个:许多份经验,记录了你的创造力;许多个感受,让你意识到做出这个选择是值得的;许多个明证,证明无论如何你拥有勇气——而这绝对是一个被严重低估的品质——去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你知道吗,当你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不会觉得‘蒲熠星不应该做这个’,我只会觉得‘这就是蒲熠星会做出来的事情’。”
“……这真的很有启发。”许久之后,蒲熠星惊叹,这一次不再带着调侃。
“当然,”周峻纬恢复了臭屁,“作为心理专业出身,我有我的人生哲学。”
“但他们也能作用在我的人生上?”
“因为这是我从你身上总结到的。”周峻纬真诚地说。
蒲熠星思索:“那你觉得它还能作用在更多事情上吗?”
“比如?”
“比如我和郭文韬的事情?”
“你指的是?”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在这件事上我也很不像自己。我总是在退让、自我说服、无穷无尽地猜测,因为我一看见他就没法真的冲他生气。但是我知道我真的——”蒲熠星闭上眼,“我真的很想很想把他脑子撬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那么也许你就该那样去做。”周峻纬很快回答。
“什么?”
“去问他,跟他谈谈。他有权给你一个答案,至少是解释,因为这一切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如果他不爱你——虽然我不这么想,但如果他不爱你,或者,他不愿给你他的爱,那你也可以毫无顾忌地放下他,因为你绝对值得更好的,阿蒲。”周峻纬说,“你说得对,那条规则同样应该作用在这儿——你应该重视你的感受,而不是你会得到什么。”

几天后的表演课上,课程内容是经典剧目片段排演,他们坐在小剧场的观众席,看大家轮流展示。台上的两位同学选了《恋爱的犀牛》片段,正在昏黄的聚光灯下,专注地念着独白。
“爱是自己的东西,没有什么人真正值得倾其所有去爱。但爱可以帮助你战胜生命中的种种虚妄,以最长的触角伸向世界,伸向你自己不曾发现的内部,开启所有平时麻木的感官,超越积年累月的倦怠,剥掉一层层世俗的老茧,把自己最柔软的部分暴露在外。因为太柔软了,痛楚必然会随之而来……”
“……也有很多次我想要放弃了,但是它在我身体的某个地方留下了疼痛的感觉,一想到它会永远在那儿隐隐作痛,一想到以后我看待一切的目光会因为这点儿疼痛而变得了无生气,我就怕了。
爱她,是我做过的最好的事情。”
蒲熠星身旁坐着的男生不以为意评价道:“这种爱情戏码就是很喜欢无病呻吟,是吧?到底谁真的会这样爱得要死要活的?”
蒲熠星说:“或许,那只是因为你非常幸运。”

34.如果不喜欢就离我远远地好了
蒲熠星的表演工作坊毕业演出在下一次节目录制之前。原本说想去的石凯和齐思钧都有事来不了,倒是JY、唐九洲和邵明明组了搭子来看演出。郭文韬人没来,说自己最近在忙,但是在演出开始前给他发了消息祝他演出顺利。
演出比预想得还要顺畅,聚光灯烧得人脸发热,但蒲熠星觉得站在舞台上的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好过。等他和大大小小的演员和粉丝拍完照,九洲和明明才兴奋地扑上去。
“哥你戏路真是越来越宽广了。”邵明明赞美道。
“好牛啊阿蒲。”唐九洲说,“快快赶紧给我们拍两张合照,我怕以后都拍不到了。”
JY慢悠悠地抱了两束花,其中一束来自齐思钧,抱怨道:“齐思钧这个逼自己不来,我好心帮他带花他还嫌我买的贺卡丑,再也不帮他带了。”
邵明明连忙说:“齐思钧看不到这个演出是他亏了。”
“就是,最后还是只有我们有这个眼福,他们都不知道干嘛去了。”唐九洲笑嘻嘻地说。
“小齐和石凯都在录节目,郭文韬估计在忙结婚的事情吧,他时间挺紧张的。”邵明明顺嘴说。
蒲熠星心里一惊:“郭文韬要结婚了?”
“啊你不知道吗?”邵明明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他应该——”唐九洲手拽了一下他的衣摆,他才又改口,“应该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吧。”
JY看见形势不妙,装作扭头看其他的演员,蒲熠星无奈地喊道:“歪哥。”
“啊?”
“你是不是也知道?”
JY如实说:“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而已。”
唐九洲见蒲熠星好久没说话,小声问了句:“阿蒲,你还好吧?”
“哦,我没事啊,”蒲熠星回过神,演出带来的肾上腺素还没消解,舞台妆在他脸上依然亮闪闪的,他露出笑容,“走吧,我们去吃饭。”

蒲熠星整个晚餐都表现得非常正常,以至于唐九洲和邵明明都快忘了那场小小插曲,开始聊他们之前在节目里遇到的离谱事,一直到吃完饭打车的时候都还依依不舍。送走了他们,蒲熠星扭头问JY:“你打到车了吗?”
“我还没打。”JY说,在蒲熠星疑惑的目光里拍了拍他的肩,“你真没事?”
“我应该要有什么事吗?”蒲熠星问。
JY叹了口气:“我不想假定你们的关系。但我觉得——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以为……”
“我不知道,我也觉得我应该有点什么反应,但我好像没有。”蒲熠星自嘲地笑了笑,“我没事,真的。”
JY目光警惕,坚持道:“你想去喝酒的话我可以陪你。”
蒲熠星摇头:“明天还要录节目呢。”
蒲熠星同JY告别。打车回家。走到家门口时,脚步不由得顿住了。一束花靠在门边,朵朵白色桔梗环抱着一支蓝绣球,安静地等待他。花上放着一张卡片,写着:又一个新征程,毕业快乐!
落款是G。
蒲熠星面无表情地捧起那束花,开门进屋,把它放到玄关。演出后觉的紧张、疲倦伴随着迟来的酸楚、困惑、愤怒和无力一齐翻涌上来。他没有把花拆开放进花瓶里,他甚至没有告诉郭文韬他收到了。

唐九洲问郭文韬的时候,郭文韬本来是想要一起去蒲熠星演出的。但是嘉琳的爷爷上一个疗程结束后,在社区诊所检查血象时才发现白细胞迟迟没能涨上来,为了避免感染,他们不得不又临时安排住院。疫情期间医院管理严格、手续复杂,而嘉琳刚好在上海出差,郭文韬陪着嘉琳父母和爷爷在各个医院和机构之间辗转。在等待检查报告的间隙,郭文韬在群里看到蒲熠星演出成功的消息,给他订了束花。直到晚上才终于安顿下来。他把注意事项交代清楚,才匆匆回家收拾第二天录节目要带的东西。
直到第二天他在飞往长沙的飞机上才想起来,他都不知道蒲熠星有没有收到他的花。

郭文韬很快意识到蒲熠星有点不对劲。
节目录制正式开始前,郭文韬原本想在化妆的时候问问蒲熠星昨天演出怎么样,但蒲熠星几乎全程眯着眼,一副困顿的样子,连齐思钧和杨迪进来他也没有搭话。郭文韬不好当着那么多化妆师的面问什么,只好转头和其他人寒暄。
拍摄开始后,蒲熠星恢复了他一向在节目里的状态,只是无论做游戏还是找线索,他都没有主动和他聊天。每当郭文韬试图靠近他,蒲熠星总会不由自主地别开他的目光。途中,当他们因为拥有同一个道具而不得不在同一处线索遇见时,蒲熠星在他身旁一言不发,郭文韬扭头时,发现他闭上了眼睛。
“你睡着了吗?”郭文韬问。他知道他没有,但他不确定蒲熠星是否会回答。
“嗯。”蒲熠星声音很轻。

晚上,蒲熠星来找郭文韬借车钥匙,因为他自己的道具丢了。郭文韬当时还有点高兴蒲熠星会向自己求助,第二天结果公布才意识到原来又被他演了。后一个宝藏郭文韬和庞博都推到了最后,当他们前往藏宝地才发现宝藏已经被人拿走。又一个惊险刺激的推凶之夜,郭文韬觉得他和蒲熠星仿佛都在推理中忘却了他们之间略显别扭的氛围,并很快认同对方大概率不是拿到宝藏的人,聚在一起盘线索,最终连续两次投票的票型都保持了一致。
但是节目录制一结束,蒲熠星又立即恢复了寡言的状态,一言不发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等着最后的后采。pd喊他去采访间,吴昕正好从里面出来,她要赶后面的通告,车已经在等着了。吴昕跟他简单告别了两句,最后想起什么似的又喊住蒲熠星说:“对了,顺便帮我跟文韬说声新婚快乐。这两天给我忙忘了。”
蒲熠星朝她挥手,说知道了。

原本这次录制结束,蒲熠星、齐思钧、郭文韬和石凯他们都要去北京,但就在他们要走的时候,因为大雪,北京当晚的航班全都取消。他们只好一起先回节目组在市区安排的酒店。车里有些许压抑,齐思钧试图调节气氛:“蒲熠星你那表演课真没白上。”
“现在都走演技流了,怎么一个比一个会演,”石凯说,“寻宝变剧本杀了。”
“就是,”齐思钧不服气地接话,“你还说我演技不行,你看看杨迪的演技。”
蒲熠星终于开口说:“迪哥真的秀到我了,甘拜下风。”
“你也不遑多让,”齐思钧说,“九洲说得我很后悔没有去你的毕业演出。”
蒲熠星低头笑笑,郭文韬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你收到我送的花了吗?”
“嗯,”蒲熠星看着一丛丛灌木从窗外划过去,“谢谢。”
到了酒店,齐思钧提议晚上反正也没事,要不干脆一起吃饭,附近有家火锅。
蒲熠星耸耸肩说:“你们去吧。昨晚推到太晚,我想补觉。”说着他就按电梯准备上楼,又转过身,顿了顿说,“哦对了,郭文韬,昕姐让我转达你,说——她祝你新婚快乐。”
电梯叮得一声抵达,蒲熠星走进去,门在郭文韬面前缓缓合上。
下一秒,郭文韬反应过来,冲上去按电梯,但数字已经从1跳到3,仍在一点点攀升上去。

郭文韬看了看齐思钧,又看了看石凯,他们俩的脸都写满了担忧。
“天啊……”郭文韬轻声说。我究竟把事情弄成了什么样子啊。
“阿蒲迟早会知道的。”齐思钧拍了拍他。
“嘿,我理解你,哥们儿,”石凯握住他的手,“但是阿蒲……你们的事情还是得你们自己解决。我很想帮你,但我们参与不了这个,真的。”
“从什么时候?”郭文韬有些怔愣地问。
齐思钧和石凯对视了一眼,对他说:“一直都是。”

郭文韬敲了两三声,停下,又敲了两三声,蒲熠星来给他开门了。郭文韬的记忆里有很多个门被打开的瞬间,背后是在写歌的蒲熠星、没睡醒的蒲熠星,游戏打到一半还挂着猫猫耳机的蒲熠星,因为游戏太感人刚刚哭过,鼻尖还泛着微红。那些蒲熠星这个世界除了他谁也看不见。但是眼前的这个蒲熠星,是所有人都很熟悉的样子,顶着白天录制的妆造,用夹板烫过的发稍还没完全塌下来,他看着他,歪头问怎么了。
“阿蒲,我……我很抱歉。”郭文韬走进屋,艰涩地说。
“为什么?”蒲熠星关上门,看着他,“因为你要结婚了所以抱歉,还是因为你没告诉我你要结婚了所以抱歉?”
“我知道你在生气,你也应该生气,但是——”
“谁说我生气了?”蒲熠星若无其事地说,“我没生气。”
郭文韬陈述事实:“你在采访里说过,你说你没生气的时候就是……生气了。”
“什么时候你要通过采访来了解我了?”蒲熠星问,想到什么,自嘲道,“哦对,我忘了,我也已经只能通过别人传话来了解你了。”
“那是个意外,我不知道她……”郭文韬飞速想了想,猜想吴昕大约是从导演那里得知的,毕竟她是主持人。
“你以为我是今天才知道的?”蒲熠星破罐破摔地说,“九洲知道了,JY知道,小齐和凯凯肯定也知道,连昕姐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你真的觉得这能瞒得下去吗?”
“我从来没想过要瞒着你。”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我只是还没准备好怎么告诉你。”
蒲熠星轻轻笑了:“为什么?你怕我会不跟你说恭喜吗?”
“对,”郭文韬很快回答,“可是,我也怕你那样对我说,”郭文韬闭上眼睛,“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样想的。”
“我不是那样想的?”蒲熠星低声重复。
“之前在画展的时候,你说这只不过是随波逐流。”
“因为你说这同样不是你期望的。”蒲熠星说,“我只是希望你选择自己真正想要的人生。”
“这就是我的选择。”郭文韬说,他声音很轻,话语里有一种无望的坚决,如同某种自我说服。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敢告诉我?”蒲熠星问,他的态度极为少有地带着侵略性,郭文韬几乎要忘了,蒲熠星并不全是柔软的。他温柔的外壳下是全世界最坚硬的棱角,支撑着他对抗每一股命运的逆流。
“听我说,”郭文韬下定决心道,“我们之间……太复杂了。我们是朋友,同事,之前还因为我的莽撞,把你拖进了某些并不稳定的关系,现在想来那完全是我的自私。我一直有顾虑是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他仰起头,咬了咬嘴唇说,“欲望。但是我很抱歉,为那个吻,还有之前所有的——”
“欲望?”蒲熠星难以置信地打断他,眼眶因提高的语调而微微发红,“你觉得我们之间有的只是欲望?你觉得那个吻是因为欲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没有喝醉吗?你一直在逃避,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我做这一切只是因为——”
“阿蒲……”郭文韬想要打断他,他想乞求他不要把话说下去。他不能——
“因为我爱你,你这个十足的白痴,骗子,”蒲熠星眼圈湿润了,“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要再自欺欺人?”
他还是说出来了,郭文韬想,没有比这更脆弱的时机,也没有比这更绝望的告白了。他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残忍和卑劣,他凭什么得到蒲熠星的爱呢?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郭文韬说,他觉得自己像在陆上行走的小美人鱼,因为心里装了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人,每说一个字都锥心刺骨。
“你又知道我想要什么?”蒲熠星说,“郭文韬,你别自以为你很了解我。我要的不是任何你不能给我的东西,我要的是你不想给我的东西。”
“我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郭文韬生硬地说。他连自己都不在自己手中。
“那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你在节目里总想找我说话干什么?你为什么要给我送花,关注我的演出,好奇我在做什么?”蒲熠星质问道,极力把每个字的发音变得清晰,尽管他的声音已经因喉咙蓄积的泪水而发哑,“为什么明知道粉丝会吵架还要和我联机?为什么要在乎我的感受,还有你家电视柜上的那对陶土小人,为什么不把它送给我——如果你不喜欢我就离我远远的好了,如果你喜欢为什么不说你喜欢呢?”
“因为我不喜欢你,”郭文韬脱口道,就这样让一切结束吧,他欠他的永远还不清,他无力在这痛苦里添加上任何新的东西了,“我所做的那一切,在节目里接近你,和你做朋友,一起联机,都只不过是……只不过是为了节目效果。”他垂下眼,话语破碎而僵硬,“因为我缺乏经验,也没你那么能说会道,有综艺感,也不会玩电脑游戏。我嫉妒你有那么多粉丝,我觉得接近你能让更多人喜欢我。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别人提到我的时候总是带上你。凭什么啊,明明我长得比你帅,也比你聪明。”
蒲熠星脸上的血色在一点点消失,郭文韬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表情:“至于……至于那对陶土小人,那是粉丝送的。仅此而已。我承认我被你吸引过,但那只不过是——欲望。除此之外……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屋里完全静下来了,屋里像一块蒸干的海绵,再也挤不出任何湿润的东西。只有蒲熠星的眼睛默默地流出泪。他看了他一会儿,深深吸了口气,问:“你是这样想的?”
“是的。”郭文韬说。
“一直是这样?”蒲熠星又问。
“对。”郭文韬回答。
“好,”蒲熠星转过身,不再看他,他很冷静地说,“你走吧,我知道了。”
郭文韬木然地走回自己房间,一进屋就觉得浑身一阵发软,让他直接坐在了地上。时间仿佛凝滞了,只有后知后觉涌出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砸出整个宇宙那么大的黑洞,让他遥远而无穷无尽地陷落下去。

北京的雪停了,新的一天就这样无情地到来。郭文韬清晨从噩梦中惊醒,梦里他和蒲熠星被困在一座荒岛上,终于他们等到了一条船,郭文韬想要上岸,蒲熠星说不,我要去寻找更多的岛。郭文韬试图拉他的手,但他的手上爬满了青苔,一握住就滑出去,蒲熠星在梦中越走越远,没有回头。
当郭文韬终于醒来,现实比梦境更冰冷地攀上他的手脚,昨日的记忆一点点浮现上来。他究竟都说了些什么?他怎么可以和蒲熠星说这些?未经思考的话语就那样像石子掷出去,像水泼出去。他太傻了。郭文韬坐起来,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就冲出走廊,疯狂地敲蒲熠星的房门。他想要跟他道歉,告诉他那不是真的,或者干什么都好,除了他,没有人能将他从黑暗中拯救。
屋里始终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隔壁的门开了,齐思钧披着外套从屋里走出来,头发毛躁而睡眼惺忪:“文韬,别敲了。”
“蒲熠星呢?”郭文韬问,身体因为走廊的空气而发冷。
“阿蒲昨晚改签机票,去云南了。他让我们……都别找他。”
郭文韬轻轻哦了一声。他冷静下来,感觉到胃里有一阵不可抑止的心酸,沸沸扬扬直往上涌。他感到自己的心被撕裂成了一百万片,可是——让他走吧,他值得更好的,而你不该再给他任何虚妄的希望。你已经搞砸了一切,而这是你应得的。
蒲熠星不可能再爱他,也永远不会原谅他了。
[TBC]
这个人有点懒,什么都没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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