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蒲】奸臣与我狼狈为奸 *ooc预警!!! *郭蒲only 不拆不逆 *皇子韬x权臣蒲 *架空背景 官制部分借鉴明制 不严谨 bug归我 *我爽了产物 后续看心情 Summary:久别重逢后,xql组队前双方不坦白各自试探局。/我的佛系白月光被污蔑后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00 皇家围猎算得上是件大事,若说今年和往年有什么不同—— 刺客的尸体陈于帐中,禁军从中搜出的密信上赫然有二皇子府中印信。 在被锦衣卫按倒前,郭文韬看着太子抑制不住的得意神色,垂眸沉默。 今年的围猎,就是一场要置他于死地的局。 01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
三日前围猎之时皇帝遇刺,诏狱里刚以谋反为由拘了个皇子进去,现下可以说是人人自危。
着红色官服的青年眼皮半耷着,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牌笏,上边儿空空如也,不似一旁的官员,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今日朝会要奏的事项。
“锦衣卫指挥使蒲熠星!”跪于殿中的老臣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还未及直身,便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欺上瞒下,其所掌诏狱颠倒黑白、滥用刑罚,为心狠手辣之辈!望陛下明察!” 蒲熠星把玩牌笏的手一顿,抬头去看那老臣,猫儿眼微微眯起,透出凌厉的冷意来。
殿上静默一瞬,高堂之上的人缓缓开口:“齐太傅,蒲爱卿乃国之重臣,不可白口污蔑。太傅,可有何证据呈上?”
这话说得极偏心,张口就认他污蔑。
齐太傅默了默,从袖中拿出一道折子,双手奉上。 但他心里清楚,无论这证据如何,天子今日是定要保那佞臣了。
更何况—— 那证据本就不足以让那位年轻权重的锦衣卫指挥使下台。
太监将那折子递上去,齐太傅偏头去看一旁的青年人,眼中似有愤恨与悲痛。
蒲熠星愣了愣,低下头,挪步走到殿中,在齐太傅身旁跪下。
“刘家长子一案。”皇帝重重地将那折子一合,拿在手里,“齐太傅参你徇私枉法,滥用私刑,让那刘公子伤了腿,可是实话?”
蒲熠星端正地跪着,好似在细细思考这“刘家长子”是他哪年哪月因何得罪了的人物。
哦,他想起来了。
蒲熠星伏下身子,回:“禀陛下,刘家大公子于去年元夕与太子殿下在宫宴祈福时起了冲突。” 他顿了顿,接着说:“臣,只是秉公办事。”
圣上还未说话,齐太傅忍不住了。
脸被气得通红,目眦欲裂,伸出一指:“你!你!刘家大公子被你下了诏狱百般折磨,还失了条腿,你竟能大言不惭说这是秉公办事!?” “你禀的什么公?我朝律法可没有这样的公!你怕不是以权谋私,公报私仇罢了!”
蒲熠星直起身子,对那气得直发抖的手指视若无睹,望一眼沉默不语的皇帝,心下了然。 他笑了笑,道:“齐太傅说笑了,小辈与那刘公子并无往来,也非共事,谈何私仇?” “当年在学堂时,你敢说对刘公子没有半点怨气?!” 蒲熠星脸上的笑不及眼底:“老师多虑,学生如今已弱冠三年有余,不至于将念书时黄毛小儿那点矛盾还放在心里。” “住口!”齐太傅实在气得过分,“尔等鼠辈不配称我为师!” “齐太傅。” 皇上皱着眉开口呵斥,却是将那奏本往蒲熠星头上砸去,硬皮的奏折直愣愣地磕到他的额角,发出闷响。 “蒲指挥使,朕叫你禀公处理,你就是这么处理的?”
蒲熠星没去管那折子和自己的额角,只管低下身子认错:“臣知罪。” “知罪?”上位者嗤笑一声,将手边的砚台狠狠砸了过去,带着墨汁落到蒲熠星背上,在大红的官袍上留下了点点墨迹。 比刚刚更加沉重的一声闷响后,是砚台落地清脆的声音。
叫人看得胆战心惊,疑心天子是真真动了怒。
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皇上要重罚这位年轻的指挥使时。 皇帝说话了。
“呵。”天子冷笑一声,“蒲爱卿既已知罪,又此次外出办差有功,便自个儿去人家府上道歉,罚半年俸禄。” “齐太傅。”他看了看那位肱骨老臣,并没有要怀柔的意思 “殿前失仪,罚俸一月。” 这场仗,齐太傅输得难看。 02 下了朝会,皇帝留了蒲熠星问这回办的差事,借机敲打了一下他,大意就是莫要和那些迂腐的文臣计较,以及谋反的案子要细查。 这一折腾,待蒲熠星走出宫门就直到了晌午。
“大人。”唐九洲站在马车旁招呼他。 蒲熠星应了一声,背部仍有些疼痛。他在南边办差,前日得了谋反的消息不眠不休一天一夜快马加鞭赶回了京都,此时很是疲累,眼底发青、嘴唇发白。
“这是怎的了?”唐九洲有些急,“上个早朝怎么还出事儿了呢?” “没事。”蒲熠星抿抿嘴,问,“那边情况怎么样?” 唐九洲看了看周围,凑近了些:“当是太子殿下的手笔,做得精细。但还是被咱揪住了尾巴。” “我没问这个。”蒲熠星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甚至有点不耐,“诏狱那头看过了吗?”
诏狱里头现今关了个大人物。 “二殿下吗?”唐九洲反应过来,“只来得及找人探了一眼,好像被动了刑,还在审着。” 蒲熠星咬牙,低骂一声:“去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的诏狱,可谓是臭名昭著,自锦衣卫设立以来,朝中众臣无不痛骂这群鹰犬,就差把狠辣佞臣四个字贴在蒲熠星这指挥使门口了。 郭文韬其实听了不少关于这儿的传闻,但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亲身体会一把。
又一桶凉水兜头浇下,还混着冰碴子,也不知这还未下雪的天气,锦衣卫是从哪里弄得的冰,奢侈的用在了刑讯上。 郭文韬一个激灵,昏昏沉沉的大脑又强制清醒过来。
三天了,他都没闭过眼,面前的锦衣卫已经换过一轮了。
“殿下。”今晨刚换了班的审讯人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您可真是油盐不进呐。三天咯,您能撑这么就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不知是夸,还是嘲。
郭文韬眨眨眼,将眼睫上的水珠抖下去,不言不语。
诏狱的人还是聪明,知道不能轻易动叫人看得出的法子,未曾见血。只是硬生生叫他熬了三天三夜。
“还是不说吗?”那人叹口气,似是遗憾,“诏狱里头有的是法子让殿下开口,您瞧着,这烙铁怎么样?”
一旁的狱卒将烧红的烙铁递给他,那铁皮红彤彤的,按到皮肉上定会滋滋作响,说不清是怎样一种可怕的体验。
郭文韬抬头看了一眼,淡声道:“我竟不知北镇抚司可以用私刑逼供。” “呵。”锦衣卫短促地笑了一声,“殿下也知道这儿是北镇抚司?” “看清楚了自个儿的处境,是不是就该识时务了呢殿下?早些交代了,免受些皮肉之苦不好么?” 郭文韬有点不耐烦:“我说了我并不知情,你们就算真的把诏狱那些把戏使在我身上,我也还是这句话——我不知情。”
二皇子生得极好,剑眉星目,棱角分明,那眉头往下一压,不怒自威。
“敬酒不吃吃罚酒!”
随着锦衣卫气急败坏的一声,那烙铁也逐渐靠近他的胸膛。 他似乎提前感受到了火焰附着在上头的热气,燎得皮肤生疼。
但终是没落下来。 “哟。”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出现,由远及近。
“二殿下还醒着呢。”来人的声音里带笑,和先前那人装模作样的腔调不同,这人似乎骨子里就是个懒散的人,语调慢悠悠的,尾音挠得人心痒痒。
郭文韬对这声音的主人不可谓不熟悉,但现在也称不上熟络。
他抬眼,恰巧见着狱卒给他俸了碗茶,那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情绪却晦涩难懂。
大红官袍。 当朝最年轻的正二品官员,锦衣卫指挥使。
蒲熠星。 03 “蒲熠星!”
少年人在院落里抱头逃窜,四下躲闪着齐先生挥舞的戒尺。
“老师!要怪您也得去寻那刘伯一的麻烦!您那宝贝茶壶可不是我摔的!” “你还敢狡辩?”齐先生气得脸通红,手里的戒尺也因气愤而发着抖,“我今日定要你好看!”
蒲熠星忙加快了速度,手脚并用,狼狈地窜上了树,柳絮随着他的动作飘了满院子,惹得齐先生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齐思钧忙不迭出来拦住自家父亲,劝道:“莫气了,想必阿蒲也不是故意的,他那张嘴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莫要和他一般见识——阿蒲你也是!下来好好说清楚!” “我不!” 柳树枝繁叶茂,又是四月里生柳絮的季节,着白衣的少年往里一躲,一时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少年人嗓音清朗:“明明是那刘伯一有错在先,我哪里晓得他那么窝囊?一两只虫子就吓得他把您宝贝茶壶碰碎了。”
齐思钧无言,只得张开双臂把跃跃欲试想要上树逮人的齐先生拦得更死。
蒲熠星揪了一把柳絮在手里,随手一掷,立起身来,招呼一声:“老师您消消气!学生明天就把那狗日的刘伯一给捉来给您道歉赔罪。”
说罢,他就顺着柳树的枝丫跳到了墙头,利落的一个翻身——就砸到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蒲熠星抬眼,和满脸惊恐的郭文韬大眼瞪小眼。
春日里气温暖人,偶尔吹起的风也不见寒气,只温温柔柔地挠得人心头痒痒,叫人迫不及待要去瞧那春日美景。
蒲熠星在郭文韬怀里愣神,想着这人的武科到底是有多好才能把他抱了满怀还不退半步。
春风荡漾,两个少年在小巷里用沉默掩盖突如其来的暧昧。 蒲熠星忘了从郭文韬怀里出来,郭文韬也忘了把蒲熠星放下来。 从天而降的少年发间衣角粘着轻飘飘的柳絮,他也和柳絮一样轻飘飘的,好像不一把握住就随风去了。
——“蒲熠星你他娘的还敢和我说脏话!?” 蒲熠星:…… 好嘛,什么旖旎都被齐先生一句话破了。 蒲熠星嘴角抽了抽,默默抽身逃离了那个让他心思飘然的怀抱。
“你怎么又惹齐先生生气了?”郭文韬笑了,语气和春风一般温柔,配上他那张称得上大明之光的脸——蒲熠星封的,简直杀伤力拉满。
蒲熠星独自面对这样的暴击,耳根悄悄爬上红色。
“……那刘伯一乱说话,我给教训了一下。”少年尴尬地摸摸鼻子,“哪成想误伤了齐老头的茶壶。” “……刘家那位说了什么?”郭文韬追问。
蒲熠星却紧闭了嘴,不说话了。 “啧,还能是什么,不就是在背后非议我们二殿下吗。”齐思钧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哄好了齐先生,也翻了墙出来,落在二人身后,“除了这个,哪还有什么事值得我们蒲公子大发雷霆啊?”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刘家早早地就站在了三皇子这一边,与二皇子郭文韬可以算得上是敌对关系。 一般来说,无论什么人在郭文韬面前总也得给他些面子,不敢妄言的。 刘伯一为刘家长子,耳濡目染的,自也晓得了这些污七八糟的党争之事。
少年人心气高得很,这刘大公子又是个炮仗似的性子,郭文韬前些日子因故告假了些时日,他便跳起来了。
“啊啊,倒也没说什么……”蒲熠星眼神飘忽,就是不肯对上面前人清凌凌的眼睛,“……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你也莫要把他放在心上了,以后他说什么你就当他放屁!”
能说什么呢,郭文韬用膝盖想想都知道。 无非是讽他庶出身份,生母是上不得台面的宫女。郭文韬这些年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早算不得什么伤人话了。
但蒲熠星在乎。
郭文韬伸手拨去他发间缠着的柳絮,好心情地笑起来,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少年身上略苦的草药味儿,心念一转,重重地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齐思钧抱臂看他俩,硬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您两位,卿卿我我的事能不能关起门来做?这是不把我当个人吗?” 蒲熠星惊:“你怎么还在这!?” 齐思钧:“……” 齐思钧:“……除了你的韬韬你是谁都看不见啊我蒲哥。” 蒲熠星:“……咳,别乱说话。” 04 “你怎么在这?”郭文韬皱眉,木了三天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纹。
蒲熠星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又将那茶盏随手放在了先前的审讯人手里,取了丢在火盆里的烙铁细细地瞧,一条腿支起来踩在凳子上,倒是有几分从前肆意懒散的影子。 郭文韬难得有些愣神,透过如今对他来说陌生的锦衣卫指挥使去找那心尖儿上少年的影子。
蒲熠星对烙铁失了兴趣,又随手丢给了一旁的锦衣卫,这才起身凑近了些去看绑在椅子上的郭文韬。
“殿下这几日,都没睡?”蒲熠星细白的手指虚点在他眼底乌青处,“倒是臣等考虑不足,招待不周了。” 郭文韬不说话,只看着他。
“三日了?”这话问的是那锦衣卫,也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说下去,“三日不招,也不晓得使点手段?” 锦衣卫讪笑:“您瞧,这不,刚准备来点狠的吗?” “三天啊……”蒲熠星手指收回来,搭在颊边,轻轻敲着,若有所思,“什么都没问出来……这可真是诏狱里头一回啊……”
锦衣卫出了一身的冷汗,就算早知晓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个阴晴不定的疯子,此刻也不由得边腿软边去猜他的心思。 这是觉着自己办事不利呢,还是纯粹感叹二殿下骨头硬呢……
还没等锦衣卫砸吧出点门道来,被缚在椅子上的阶下囚又问一遍: “蒲熠星,你怎么在这?” “咦?”蒲熠星故作震惊,“殿下居然不知道吗?” “皇上命锦衣卫与刑部协办此案,在下乃锦衣卫指挥使,如今自是,”他拱手朝天,语气很是轻佻,“奉主子的命助刑部诸位大人审理谋反一案咯。”
“协办?”郭文韬嗤笑,“我这三日,就没见过刑部一位官员,这案子怕不是你锦衣卫一家独大了。” 蒲熠星也勾了勾嘴角:“能者多劳。” “呵。”郭文韬讽他,“你们的能耐就体现在敢动用私刑逼供吗?” “秉公办事罢了。”蒲熠星淡声道。
“擅用私刑!严刑逼供!锦衣卫这是秉的哪个公?!你们心里有无王法!”郭文韬怒极,怒他与走狗同流合污不见往年傲骨意气,怒他对自己嘴里没一句实话,怒他斩断二人联系多年来杳无音信……
到最后,郭文韬也不知自己最气的究竟是什么。是公,还是私。
“这里他妈的是诏狱!”猝不及防地,蒲熠星反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诏狱里,上边儿心里想的是什么,什么就是王法!秉公办事,就是凭圣上心意办事!”
气氛沉寂下来,窝在一旁的锦衣卫腿抖得都要站不住,只想逃离。
郭文韬被这一巴掌打得脸偏到一边,嘴唇蠕动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年轻的指挥使凑近了些,不复凶狠,轻轻替他擦去嘴角溢出的血,呢喃似情人低语:“殿下,听话。别让我难做,好不好?”
“蒲……熠星……”郭文韬看着他,满口血腥味儿熏得他胃里翻涌,三天滴水未进,粒米未食。这一巴掌似乎一下子抽光了他的力气,他如今光叫出面前人的名字都觉得困难。 他索性不说了。
蒲熠星那身鲜红的官服,他瞧着瞧着便迷了眼,打心眼里觉得这红太过刺眼。 “殿下若不说,那臣就自个儿瞧着办了。” 蒲熠星皮笑肉不笑地,把指腹上属于郭文韬的鲜血随意地抹在自己的官服下摆上,那点红就像水滴入了海,见不着了。
蒲熠星后退几步,行了个礼,将要退出牢房。
“你那身衣服浸了多少人的血,才得了这样的红来?” 郭文韬望着他的背影,挣扎着问出了这个近乎尖锐的问题,恶劣地期待着这人撕破他难看的面具朝他翻脸。
可蒲熠星没有。 他只是在原地停了片刻,抬手招呼一下,把那惊惧都写在了脸上的锦衣卫一并带离了牢房。 没回头,没再看他一眼。 05 元宵节这天,蒲熠星难得提前把齐先生留的课业做完了。
齐思钧捏着他的策论看了又看:“蒲公子,您这手文章,来年春闱得是个状元水平啊。届时发达了可莫忘了小弟。” 蒲熠星抛了粒花生到空中,又用嘴接住,兴致缺缺地回:“那爷定然不会忘了你这糟糠之……”
郭文韬恰巧推了门进来:“糟糠什么?” 蒲熠星:…… 蒲熠星:“没有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吃糠的猪。” 齐思钧:“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思钧:“……等会你是不是骂我来着!!!”
元宵节城中灯会很是热闹,户部的人不知道从国库里掏了多少银子才在这儿修了个十足气势的灯楼。
天黑下来,就着人点了灯,整个竹条木板搭的灯楼就亮堂起来,花样儿也做得精细,什么龙凤呈祥、双龙戏珠、鱼跃龙门……叫人目不暇接。
蒲熠星懒懒散散地靠在窗前看那极尽奢华的灯楼,撇撇嘴,觉得无趣。
“不开心?” “……没有。”蒲熠星不看郭文韬,闷头塞了块点心进嘴,含糊道:“只是觉着这灯楼建得着实没有必要,劳民伤财的,一个晚上就又得拆了去。” 齐思钧凑过来看了一眼,“诶嘿”一声:“这楼啊,是太子殿下提议建的,说是佳节美事,天子与诸民同乐,也好显示大明之繁荣威望。” “谁不晓得,东宫那位只是想顺着咱这位陛下呢?什么同乐,只是皇家想要享乐罢了。”
说着,他看一眼没什么表情的郭文韬,突然记起来自己这位好友也是皇家人士,笑着打趣道:“二殿下,倒是在下唐突了。” 郭文韬给蒲熠星添上茶,摇头浅笑:“这话也就在我这可以说说,出了这门,可就是祸从口出了。”
蒲熠星捏着鼻子,拉长了调子说:“是这样的齐公子,就算整个大明都是陛下窝藏的私心,咱也得舍命与君同乐呀。” “阴阳怪气的。”郭文韬给他一个脑瓜崩,沉声问,“今天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蒲熠星今天好像铁了心要当个锯嘴葫芦,一提这事就闭口不言,或者狡辩:“我哪有!”
说实话,蒲熠星今天这张小寡妇奔丧脸说开心是完全对不起他耷拉的嘴角的。
齐思钧恨铁不成钢:“还能因为什么?能让我们蒲公子喜怒形于色的事儿,说来说去,不就您二殿下的事儿吗?”
郭文韬想了想,扯扯身旁人的衣袖,小心翼翼问:“是生我气了吗阿蒲?”
蒲公子瘪嘴抽开衣袖,不理人。 郭文韬好声好气地哄:“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啊。”
齐思钧看戏看得津津有味,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评价:“郭文韬你好没出息啊。” “……齐思钧你够了啊,还拱火呢?”郭文韬脑仁疼,自己哄了祖宗半天也没想明白自个儿错哪了,整一个睁眼瞎。
蒲熠星拍开手上的干果碎屑,将桌案上的龙泉小团一饮而尽,简直牛嚼牡丹,冷着脸:“你是不是要去北疆了?”
郭文韬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快就传到他耳朵里了,糟心地捏了捏眉心,开诚公布:“阿蒲,你要知道,我马上就到弱冠之年了,若是要在权斗里活下来,就得有些动作了。”
郭文韬列老二,上头有个大哥,底下有个弟弟。照他的话来说,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且不说太子背靠皇后一族,势头正猛,就是那三皇子也野心勃勃,在朝中自有派系。 郭文韬一直以来不争不抢,也并不受宠,但到底是个皇子,对皇位到底有威胁。
蒲熠星心里门儿清,他气的可不是这个。
“你当我瞎的还是傻的?这么明显的局势我看不清楚?”蒲熠星气得一把拽住他一缕头发,又不舍得叫他太疼,松松地握在手里,瞪着眼,凶巴巴的。
齐思钧插话:“那是,我蒲哥可是状元料子,二殿下未免太小看人了吧。” 蒲熠星转头瞪齐思钧:“你别拱火!”
郭文韬一脸无辜,任由他胡闹,还好心情地提了茶壶给蒲熠星的空杯里添了茶。
“你……”蒲熠星气不打一出来,松了手,皮笑肉不笑,“也是,殿下自有自己的打算,和草民无关。”
这是气他没提前告知呢。
郭文韬叹气:“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 “哦,那你怎么不怕他担心?”话锋直指齐思钧。 “……不一样。”郭文韬垂头,三个字轻得和叹息声一样,未关紧的窗漏进来的一点点风都能盖住。
可蒲熠星听见了。
不一样。
哪不一样?
蒲熠星把三个字摆在眼前,放在嘴里嚼巴嚼巴咽下去,吞进肚子里了还在勾着他心跳一下一下加速。
他登时觉得自己就是在自作自受,郭文韬那时都想揭过去了,他还傻乎乎地凑上去问哪不一样。
真傻。
这三个字的份量重到已经过去……蒲熠星低下头掰了掰手指,一……二…… 过去六年了啊。 蒲熠星散着头发仰面躺在床上,那件沾了墨又沾了血的衣服拿去叫人洗了。 皇家用的墨向来是顶好的,也不晓得能不能洗干净。 若是洗不干净,他要是还穿着去上朝,定会被人以为是还在记恨上回皇帝老儿砸了他的事。
朝堂上那些人怎么那么多戏呢? 蒲熠星想着想着,自己乐出了声。
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着他的声音,听上去怪诡异的。蒲熠星开始后悔自己回府的决定。
还不如在北镇抚司那凑合一晚上呢,还能和锦衣卫喝喝酒聊聊天……蒲熠星转念一想,自己的人设好像不是走这个亲民路子的,做不得。
今天牢里那锦衣卫给他吓唬得腿都软了,想必出去了也会说他心狠手辣,是连皇子都敢得罪的疯子。
蒲熠星又笑,只是没出声,嘴角上扬,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帷帐发呆。
思绪胡乱绕成一团,虎头虎脑到处乱窜,又回到了原点——哪不一样呢? 屋子里早早熄了灯,黑乎乎的,月光斜斜落到床头,蒲熠星翻了个身朝里,躲开那温温的月光,藏进黑暗里。
——“我要是活着回来了,就告诉你。”
打仗和权斗的共性就是危险。 所以郭文韬是这样说的,许了个承诺,前提是“活着”。 06 “怎么样?”唐九洲洋洋得意地看着蒲熠星手里的口供,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这一手够不够炸?”
蒲熠星逐字逐句读下来,围场那刺客的接头人被他们逮住了,审了一天就什么都招了。 “不够。”蒲熠星把那纸口供折了几折,塞进袖中,“你知道什么叫作——一面之词么?”
唐九洲茫然摇头,不懂得他蒲哥在指什么。
“这就是。”蒲熠星提笔沾墨,在折子上写了几个字,“你晓得锦衣卫在朝堂上是什么名声吗?” “心狠手辣、手段下作。”锦衣卫的老大对自己的定位相当明确,评价起来可以说不留情面,“所以,在这件事上,从诏狱出去的口供,并不能服众。”
这可是事关皇位的大事。
“可……”唐九洲不甘心,两条眉毛快要打结,这明明就是真相。
蒲熠星停了笔,从宽大的袖管中捞出个什么玩意抛向唐九洲。 唐九洲接住了一瞧。 是朝中某位言官弹劾二皇子郭文韬谋逆的折子,言辞激烈,好似只用这一未下定论的罪名就想把郭文韬钉死,将他手里的兵权夺走。 这还不算,唐九洲看到最后,这折子竟然有御史台数十名言官的签名。
“御史台这群见人就咬的疯狗……”唐九洲喃喃道,手指触着奏折硬质的外壳,瞳孔微缩,这是本该已经递上去的折子,怎么会……
他悚然道,“……哥,这折子怎么在你这儿?” “没用的东西,拿去玩。”蒲熠星云淡风轻地说。
傍晚,蒲熠星又出现在诏狱里。
郭文韬早早被松了绑,此刻正蜷在角落里睡着。 蒲熠星来了也不吱声儿,盘着腿席地而坐,望着周身狼狈的郭文韬发呆。
视线如有实质,刺得郭文韬后背发痒,但视线主人似乎无知无觉,任由那无形的凶器对他处以温柔的凌迟。
“你瞧什么呢?”郭文韬没忍住出声问他。 蒲熠星大梦初醒般收回视线,答:“不敢。” 郭文韬:“你有什么不敢的?”
这人打小就没个规矩,国子监里头先生的戒尺几乎刻上了他的名字,现下做了官,又得了这样不好的名声。
蒲熠星好像从来都不在意那些什物,包括钱财,也包括后世之名。 “臣不敢的事儿多了去了,说出来未免叫殿下看了笑话。”蒲熠星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搭了个盘靓条顺的台阶,又顺着下来,“殿下就莫要取笑臣了。” 郭文韬:“取笑?在下才是不敢笑话当朝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使。”
“嗤。”蒲熠星轻笑,“您只管好好待着。”他顿了顿,嘴角弧度扬得更大,“哦,臣忘了,殿下如今也出不了诏狱,是什么风浪都掀不起来了。” 风浪? 蒲熠星是察觉了什么吗?他要阻止自己吗?郭文韬忍不住去想,又忍不住给了自己最坏的答案——锦衣卫是皇帝耳目,他自是要维护皇帝的吧。 郭文韬沉下脸:“指挥使是对这案子有定性了?” “谋逆这案子。”蒲熠星托腮看他,丝毫不觉自己说了怎样扰人心烦的话,“子虚乌有的事儿罢了,起码这次是。” 蒲熠星:“但臣也说过,锦衣卫秉公办事,殿下的性命,全系在上头那金口上。” 说罢,蒲熠星起身,伸手拽了一把郭文韬,叫人翻了个身,将脸对上自己。
郭文韬这才看见,蒲熠星今天穿了身白衣。
其实这人是极适合艳些的颜色的,他眉眼惊艳,肤色又白净得出奇。那日里红色的飞鱼服就很称他,俊俏得挪不开眼。
但蒲熠星少时又常穿的是白衣,翩翩少年郎,一袭白衣也让人觉着陌上人如玉。
郭文韬有些恍惚地看着他,甚至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昨天见到的位高权重的锦衣卫指挥使好似刹那间与眼前这个着了白衣的青年分离开来。 昨日他在那人身上嗅到的只有衣物上淡淡的檀香,而现在,他分明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草药味儿。
一如往年。 蒲熠星是太医之子,家中世代从医,他作为独子,自是要继承蒲家衣钵的。 药理医术看得多,平日里又与各式各样的草药接触得多,日渐身上便不知不觉染了些药味儿。 淡淡的,微带些苦。 郭文韬一时出神,手腕便被蒲熠星扯了去,两指搭在腕间,触感微凉。 “别动。”蒲熠星在他抽手之前出声制止,“让我瞧瞧……” 俩人的距离因着诊脉拉进不少,郭文韬又嗅到了那点叫他心猿意马的味道,心神大乱。 蒲熠星:“心跳有些快,但没什么大碍,你自个身上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罢?” “没有。” 蒲熠星也不追问,松了手。
“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蒲熠星笑:“昨天是为了保住殿下免受皮肉之苦,今个儿嘛,是给殿下带句话。”
郭文韬不语,等着他的下文。 “还请殿下放心,诏狱里头臣可说了算,谁的手都伸不进来,您只管,安心筹谋。”他顿了顿,“切记,臣是说了秉公办事,而天理可移。” 这话说得有意思,郭文韬琢磨着,何为天理可移,何为秉公办事。
这人是在暗示自己他蒲熠星以及这偌大的锦衣卫可以为他所用吗? “天下谁人不知锦衣卫由陛下亲统,指挥使这话可真是……”郭文韬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大逆不道。”
皇帝手里的刀,原来也有刀尖对准自己的一日。
蒲熠星笑眯眯的:“是么?我等奸臣的生存之道不就是,择明主而栖之吗?” “殿下大可放心,世人多以鹰犬蝇虫喻我,这一点倒没说错,我无君子之节,有利可图,即可驱使。” “……” 郭文韬哑然,但不过一息间,他的眸光骤然变得锐利,好像终于褪去了温润的外壳:“你就不怕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 蒲熠星只笑。
他从不畏惧粉身碎骨,得后人唾骂。 “若你觉得天理不公,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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