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蒲】没电了

雁淮

　　直到回程车上摄像头全部关闭，蒲熠星终于坐直身子，扒着椅背边缘探头往后看，伸手拍了拍唐九洲膝盖。臭弟弟手机看得入迷，被他吓一跳，险些蹦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对上他视线好一会，才回过神去瞧瞧身边他韬哥，确定没把人惊醒，又探头观察一会周围，自觉抱起怀里羽绒服，撑着椅背同他蒲哥换了位置。
　　
　　蒲熠星坐下的时候还是不小心碰出一点动静，郭文韬无声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发现是他，没说话，只是把盖在身上的羽绒服拉了拉，眼睛一闭头一歪，又要睡过去。蒲熠星几不可闻呼出口气，没拦他，只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从导演组那要来的暖宝宝，伸手去探他羽绒服下的手。郭文韬没动，碰到暖宝宝时手指蜷了一瞬，闭着眼连同那只手和暖宝宝一块握了，这时他的手其实是凉的，掌心还有冷汗，但很快在羽绒服和暖宝宝共同营造的温热环境下变得粘腻，相贴的皮肤错觉快要燃烧。蒲熠星没有将手收回，任由他拉着，自己也闭上眼。
　　
　　
　　
　　那时候确实是没体力了。雨濛濛地下，水顺着发带间隙往下淌，分不清是汗还是雨，蒲熠星靠在集装箱上缓着，察觉不到任何暖意。嘴里的酸涩并未散去，喘出来的白气很快凝结成液滴，脸上沾满了水迹，通行证被他拽在手上，手机上的倒计时一步步走着，他不太想看又不得不看，闭了两秒眼睛又睁开，再一低头，还有三分钟。
　　
　　他心里在倒计时，数到还有两分钟的时候郭文韬冲出来了，手上拿着他们队第二张通行证：刷卡，允许通行，认证成功，一气呵成。郭文韬瞧着和他狼狈得如出一辙，小口喘着气转向他的方向，手掐在腰上，试了两次也说不太了话，只好眼神询问他是否还好。
　　
　　“……我跑不动了。”他摇摇头。
　　
　　交出通行证是当下时间内的最优解，郭文韬太懂他，眼睛眨了眨，咳嗽了两声，接过他下一秒还未出口的话：“给萧哥。”
　　
　　他点头，眼睛一眨没眨地瞧着郭文韬。
　　
　　但他一开始也做好了萧敬腾赶不及时的准备。没办法，最后一分钟，通行证总不能浪费在手上，如果萧敬腾不来，那他就上，很简单的决定，完全不需要多思考：只是怕要是体力真跟不上，到那时候郭文韬可能还得分心拽着他，或者孤军奋战。毕竟是对抗赛，存活人数才是重中之重，萧敬腾用通行证是最好的选择，他们队最后获胜的几率也能更大。
　　
　　他还在冷静思考，其实隐隐约约有别的念头在脑海里浮现，只是思考片刻就被他忽略过去：太多次了，这些念头。他知道没必要也不应该在镜头前将他们表露出来。有些东西不是一两句就可以说清楚的。
　　
　　只是他不太愿意看到万一真的走到只留郭文韬下来孤军奋战的时刻罢了。
　　
　　所以是该庆幸萧敬腾赶上了的。还好萧敬腾赶上了。
　　
　　他知道自己是真的要撑不住了，交出通行证后不免长舒一口气，走过去抬手和郭文韬击掌时其实也快抬不起手。身上的警报器按时按点地响起来，刺得人耳膜发疼。最后的战斗没超过五分钟，勉强照顾了一下他快要彻底报废的腿，最后走向终止间时好弟弟们都在给他鼓掌，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两笑，只是接过了齐思钧递来的姜糖水，视线转向终止间另一侧同时传导摄像的电视屏，熟门熟路地落在屏幕里熟悉的身影上。
　　
　　
　　
　　“……几点了？”郭文韬哑着声音问，睁开眼的同时发觉雨还在下，水顺着身侧车窗玻璃往下淌，缠缠绵绵像是永不止息。水珠折射路灯昏黄的光亮，将车里的黑暗照亮一角。车里原本开着的廊灯熄了，似乎已经没人再醒着，车里安静得只听见雨敲打在窗上的声音。
　　
　　蒲熠星显而易见的昏沉，闻言只是呼吸声重了一下，倒向他肩膀，毛绒绒的脑袋将将埋进他脖颈处的间隙。郭文韬下意识屏息，听了听他动静，几秒后反应过来人已经进入待机状态，于是不再说话，只是自己眨了眨眼醒神，主动直起身子，空闲的手悬在人脑袋前方虚扶着，半僵着在座位上挪出个能让对方倚着更为舒服的姿势。
　　
　　他将视线落回外套遮掩下还牵着的手时总算是察觉手心沾的汗渍。睡眠始终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修复机制，好消息是现在能察觉到手上的凉意就意味着体温正常，之后应该不会因为淋完今天这场雨就发烧感冒；坏消息是粘腻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难受，他忙将两人握得几乎快没有知觉的手松了松，先把还扣在蒲熠星手心里的暖宝宝拿了出来，顺手揣进了口袋里。眼瞧着蒲熠星这么一动便有要醒的意思，多少有点像家里那几只睡觉时被碰一下耳尖就疯狂抖动耳朵的猫，他被无端联想逗得想笑，慢吞吞往本来也脏了的外套上蹭了蹭手上的汗——脏都脏了——再又把手重新握回去，也不在意多少还是别扭的手臂的酸麻。
　　
　　他知道蒲熠星也累。猫是热爱跑酷，但也总有跑累的时候。哪怕他们家这只大猫并不能以常猫视之，精力旺盛得有时拆家比家里另几只猫还惊天动地，说到底也撑不住在又风又雨的场地高强度跑酷几小时。录制到最后各种素材剪剪贴贴，播出后撑死也就两小时，但他们录制算上前前后后的准备工作少说也了拍个半天，折腾下来半条命都要没了，上车快一小时他俩才睡成方才那一团已经可以说是意志和体力皆了得。
　　
　　
　　
　　那时候在集装箱迷宫前，等待萧敬腾出来接力的两分钟像是两个世纪，他早知道如今不再能同几年前一样在镜头前大方表示出对于蒲熠星的在意，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转身蹲靠在迷宫入口的另一侧，但调整自己呼吸的同时终究忍不住几次侧目，知道蒲熠星强弓之末，不可能舒服到哪去。
　　
　　他们会赢。他抿了抿嘴唇，还有十八分钟。
　　
　　后来雨也许变小了，也可能是他已经失去对于外界环境的正确感知，无所谓，重点也不是这个。雨衣穿了约等于无，湿漉漉的粘在身上，精神又崩得太紧，他额角突突地疼。郭文韬起身时手还是抖，时间到的那一刻想不了太多，肾上腺素的刺激催他胸腔震动，心跳一下两下三下，最后只是狠狠地闭了一下眼，还是有克制不住的笑浮在脸上。
　　
　　他知道自己在失温。确实太冷了，走回中止间的路上就在不断从口中呵出雾气，片刻又被雨水打了个干净。他没什么力气，脑子也转不动，只记得要跟着工作人员的步伐。手没刚才抖的严重，说不准是紧张还是冻的，也许二者皆有，使了劲去握也止不住地那种抖，但好在赢了，那么无论如何也算是值得。
　　
　　中止间没多远，但一路都是直行，走着走着也就失去对路程长短的感知，朦胧意识间听见动静，然后——
　　
　　有人在喊他韬哥，有人大笑，然后大家一起冲过来抱他。怎么能够不兴奋？这是第一场胜利。他没力气了，只是笑着抬手去回抱住怀里的弟弟，没注意背上挂了个谁，又或者旁边冲着他耳朵发出尖叫的是哪个，他只是靠着唐九洲，也可能是齐思钧，然后越过人群，看见蒲熠星的眼睛。
　　
　　蒲熠星的眼睛是带着累的，但还有别的东西。曾经难以被捕捉到的情绪在这个雨夜里无法被隐藏，比如喜悦，比如快乐，比如……
　　
　　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融化了。场地的灯仍在亮，暖黄色的光照下来，有蜜糖色的、流淌着的，快要化掉的金子。在那双眼睛里。
　　
　　于是郭文韬也笑了，看着那双眼睛一弯，金子融化在他面前。
　　
　　
　　
　　雨又变大了，隔着一层玻璃，听起来始终带有雾蒙蒙的色彩，像是闷在鼓里的敲击声，在玻璃上留下雨水的足迹。郊区赶往市区还有至少半小时的车程，郭文韬低了低头，下巴蹭上肩膀上搭着的那颗脑袋。脑袋动了一动，听得出是从鼻子里哼出的一声气音。
　　
　　从收工到回到车上，他俩其实没来得及说过一句话，勉强算得上交流的是借由好弟弟的手传过来的姜糖水。已经不算很烫了，但对于已经冻得发麻的他而言完全是雪中送炭，暖意从握着的纸杯传到指尖，和半个小时后被塞入手中的暖宝宝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却足以熨烫一整个冷夜。
　　
　　郭文韬无声笑了一笑，不动声色将蔓延开的思绪收回脑中，只是半眯着眼，空余的手从口袋里抽出，再将身上披着的外套匀了一半出来，别扭着同身侧的人分享了舒服的热源。
　　
　　手机电量宣告不足，屏幕自动调低亮度，昏暗如窗外，好在足以让他查看实时时间：夜里凌晨两点。只剩八格电了。他关上手机，再一次被困意包围，于是只顺从地闭上了眼，脸颊蹭在脖颈上靠着的那颗脑袋上。
　　
　　没有人再有动作了。
　　
　　END.

qingquan_er

好绝。。有种他们两个独有的相处磁场其他人都无法涉足的味道！

时予

长夜秉烛

呃啊太舒服了这个文风，像夏天带着暖意的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