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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郭蒲】一纸情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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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6 11:17: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00
齐思钧拎着文件袋推开已经挂上打烊招牌的花店大门时,蒲熠星正习惯性躺在木质摇椅上准备翘起最舒服的二郎腿。
“挺惬意啊蒲老板。”
他倚在门口甩了甩头顶上生了锈的风铃,不那么清脆的敲击声却是吓得那人奓毛似的蹬了起来,站军姿般立在柜台旁一动不敢动,只敢用余光瞥一眼他这皮笑肉不笑的十年发小,然后乖乖巧巧地挤出一句猫儿的叫唤:
“嘿嘿,小齐,晚上好。”
“别给我耍那没用的撒娇啊,我不吃你这套,”齐思钧故意板着脸吓唬人,只是笑起来就眉眼弯弯像只纯白种狐狸的少年怎么凶都不太像,瞪了会儿眼自己就累的打了个哈欠,虚晃着步子被满面笑容的猫儿扑了个满怀,这才无奈抬手去揪人白净的后脖颈,“行了,不和你闹腾了,你那求职工作有人接了,合同我也看过,细算是他吃亏,我就先帮你签着免得对面反悔……欸,你慢点儿,别毛手毛脚把合同撕碎了!”
蒲熠星性子急,没等人说完就兴致冲冲地一把夺过手里的文件袋,眯着眼睛倒与那偷了腥的猫儿如出一辙,齐思钧来不及拦下人拆快递练出的暴力技巧,只能一手提溜住夹克衫的领子拖着人往花房后头的客厅走。
“我也是搞不懂你,好好一个美术生半道出家要去做人体模特,你说你做模特就做模特吧,毕了业又开始搞花店,这地方才开了一两年吧,你又一个电话找上我,说要找个人体模特的兼职工作。行啊蒲熠星,人家是行行出状元,你是行行容不下你,挺能耐啊。”
齐思钧几乎是扯着人耳朵咬牙切齿地质问,关门时没控好力,碰的一声惊起好几盏玻璃花盏上的声控灯。
他和蒲熠星算不得同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青梅竹马,毕竟两个人相识的时候都已经是一拳一个嘤嘤怪的少年模样,小学初中高中相看两厌地混了好些年头,结果毕业的时候倒是喝了两扎啤酒抱在一起哭得亲妈都不认得。
大学的时候两人一南一北联系明显变少,偶尔回了老家也就是抓着几个高中同学回忆青春,喝高了cue到转专业的事支支吾吾就被糊弄了过去,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便开始一如既往的耍赖撒娇,被他瞪了整个暑假才蹲在沙发边儿上可怜兮兮地说是因为情伤。
“我之前不都说了是因为情伤才转专业的嘛……”蒲熠星自觉理亏,当下就撒了几秒前还视若珍宝的合同,腆着笑扒拉上人的手臂,“再说了,要不是最近梅雨天花店生意不景气,我至于回归老本行嘛,再不找点工作我房租都付不起了呀哥哥。”
“哦我的好弟弟,那要不你考虑一下再回归的古早一点,干脆回归到你公子哥的身份?”
齐思钧勉强拖着最近好吃懒做圆润了一圈的真·橘猫本猫到最近的茶几边上,不大客气地拎起桌上还剩半盒的香草曲奇就往嘴里塞。
啧,果然还是小朋友喜欢的甜度。
“诶呀,我不要回嘛,老头子天天和我念叨钱钱钱,这只股票怎么样啊那个地皮怎么样啊,烦都烦死了,我好不容易清净两年回去干嘛,不回不回。”
蒲熠星撅着嘴滚上沙发,几分钟前随手丢下的合同被一屁股压的起了褶,于是齐思钧几乎是瞬间就薅着人头发拔离原位,心疼地保住了自己刷脸求来的完美甲方。
“行行行,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反正任务完成了,你记得明天就去人家那里报道,商量的九点啊,别睡过头了。”
习惯性地把一桌子乱放的零食收拾好,齐思钧抬表瞧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过了十点的标准睡眠时间,于是手忙脚乱地拿过人手机存了个甲方的电话号码,而蒲熠星叼着根pocky探过头去,堪堪只捕捉着一个模糊的姓氏。
“文?这年头还有人姓文啊?”贪吃的人嚼着化了的饼干含糊不清,念叨了两句就没再放在心上,只是忽又记起些什么,扑棱着去抓人已经半只脚踏出房门的背影:
“齐哥,顺便帮我到门口拿个外卖呗,一杯去冰半糖的葡萄芋圆冻冻,还有一份无骨韩式炸鸡。”
“……”
“那啥,要不顺便再报个销?”
01
大晚上喝了一整杯奶茶的惨烈后果就是蒲熠星不负众望的失了眠,然后不出所料的迟了到。
“齐哥齐哥,我真的错了,”距离到职时间还有十分钟才拦到出租车的人夹着手机着急忙慌地窜上座位,手里的半杯咖啡晃悠着撒出点落在纯黑色的牛仔裤上也没心思搭理,“诶呀我明明设了闹钟它就是没响嘛……”
“蒲熠星!我劝你最好在半小时内赶到!不然天王老子都保不住你!”
齐思钧正在兵荒马乱的演播厅后台里背稿,一通电话气得刚定完胶的刘海硬生生又翘起了几厘米,任劳任怨的好哥哥只好一边招呼着化妆师赶快再喷一次发胶,顺道张罗着所有相关人员进行细节安排,一边还得抽空溜到洗手间的角落里拨通完美甲方的电话,好声好气地找个身体不适的理由搪塞过去。
[从现在起,请你装作林黛玉谢谢。
蒲熠星看着通知栏跳出的新消息下意识地拧巴起眉头,于是十年打架逃课的默契换来的就是好端端的帅小伙开始对着手机屏幕抽搐着装柔弱,然后递给无辜的滴滴师傅一个极尽毕生演技的纯真眼神:
“师傅,我看起来,像有病的样子吗?”
“……”
——老师傅一脚踩上了刹车,并且急需一双没有对视过的眼睛。
晚出门的唯一好处大概就是避开了早高峰的交通一路顺畅,更何况司机先生急于摆脱后座这位面容英俊但是脑子有些秀逗的傻娃儿,于是蒲熠星半杯咖啡刚下肚,顺带刷了不到五页的淘宝和五分钟的短视频,车子就已经稳稳停在了一所独栋洋房前。
九点零五。
蒲熠星利落地付了钱丢了垃圾,插着裤兜晃晃悠悠地下了车,在司机师傅忙不迭消失的尾气里环视了一圈几乎是鸟不拉屎的偏僻地理位置,莫名升起一种被多年挚友论斤卖了的恶寒想法。
“有人吗?我是应聘来做人体模特的。”
抬手按了墙边似是年久失修的门铃,还是不大放心地补了一句自我介绍。
好在大门应声而开,至少比他预计的要快,毕竟记忆里的艺术家都该是捏着高脚杯慢吞吞地从红木楼梯上踱步下来,然后在耐心到了极点的时候适时打开门,清冷地道一句不好意思。
“文先生您好,我是刚和您签订合同的齐思钧先生安排来的人体模特,我叫蒲熠星,请多指教。”
开门的男人比他高了小半个头,于是蒲熠星只要伸着手仰头去看他,略显稚嫩的长相算不清楚年纪,但估摸着和自己差不了多少,所以他思忖再三,还是省了那个多余的老字。
“你就是蒲熠星啊,”男人和煦地冲他笑了笑,只是笔挺的西装熨帖的一丝不苟,落在惴惴不安的人眼里总归多了几分不好相近,“不过我可不是文先生,我只是来找文先生要个教学资料就走,他也刚起没多久,还在挑衣服呢,麻烦你先到沙发上等会儿了。”
蒲熠星难得经历认错人的尴尬,但好在眼前这个五官硬朗却话里话外都是孩子气的人不认生,于是最后的一点紧张也被人凑过来调侃文先生有些龟毛的坏话打消了尽,一眼就投缘的两个人团在一起咯咯地笑。
“周峻纬,别以为背着我说坏话我听不见。”
正头顶传来一声直呼大名的警戒,蒲熠星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收敛了嬉皮笑脸的不端正,一边腹诽还没开工就惹了老板不高兴还能存活的几率有多大,一边耐不住好奇探出一个小脑袋瓜去找楼梯上不紧不慢走到面前的人。
酒红色的针织外套,挑染过的三七分刘海,纯黑的陶瓷杯和挑不出错的色彩搭配,男人的穿搭倒是正正好合了蒲熠星的想象,每一点都踩的和那大学一笔带过的情伤对象一模一样。
“你好蒲先生,我是你的直系雇主,郭文韬。”
男人弯起细长的猫咪眼搭上他冰凉的手背,薄削的唇瓣轻抿出熟悉的微笑弧度。
而蒲熠星在莫名炽烈的眼神里干笑着抽回手,顶着橙黄的灯光和一肚子碳水早餐的健康体魄‘弱柳扶风’地倒向了沙发,挣扎着望向周峻纬离开时贴心关上的大门。
Fine,论遇上前暗恋对象并且成为了他的雇佣模特怎么办?
02
现在是周四的早上九点四十五分,蒲熠星坐在目测怎么都得是四五位数的真皮沙发上沉思人生,毕竟左手边是抿着咖啡顺带夹着pad浏览娱乐新闻的前暗恋对象“文先生”,右手边则是白白胖胖甚至有些圆润过头的英短肥猫——他突然觉得家里头上蹿下跳的同品种瓜蛋也不是那么肥硕了。
其实前暗恋对象这件难以启齿的破事儿真要追溯起来还得追到六年前,彼时的蒲熠星也只是个满怀憧憬踏入大学校园的十八岁小年轻,提溜着一箱子行李走得风风火火,然后头也没抬的撞上了不知道哪个路人的肩膀——故事自然没有什么一见钟情这样老套的戏码,毕竟事发当时另一个主人公正悠闲地坐在刚收拾好的寝室里嘬完一口酸菜牛肉味的泡面。
蒲熠星第一次正式见着郭文韬是在一个不太吉利的地点。
从小热爱街舞的人逃了节素描课跑去舞蹈室拉筋扒舞,结果热身过程都没结束就扭了腰,甚至由于是偷溜出来的所以只能自己一个人半死不活地爬进百米外的校医室,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扶着腰仰着头,堪堪与里头自行上药的郭文韬对了个正着。
虽然隔了好些年,但蒲熠星还是能瞬间记起幕帘后的那一幕,绿衬衫的少年和掌心里蘸了红药水的白棉签,还有不偏不倚打在两人之间的日落余晖——当然,校医室绝对不是什么心动的好地点,毕竟扭了腰的人满脑子都是我还要保持这个动作多久,以及如果条件允许他一定也是帅得惨绝人寰不输对面的那一种。
虽然最后只能在人‘老师不在但我可以帮你上个膏药’的平淡叙述里掀了上衣,嘟囔着下次一定要买一件更绿的荧光衬衫。
素昧平生的两个人都不善交际,于是到了结束也没互留联系方式,蒲熠星咬着牙关挤出一句谢谢,执着着在晚饭的点扭曲着拐去了食堂。
再见面便是初秋的校运会,一向不好什么体育活动的人签完了到就满操场地溜达,意思性地给准备划水的室友喊了两句不上心的加油,转头就被一阵莫名其妙的怪风糊了脸:郭文韬拿着接力棒从他面前飞驰而过,院里统一定制的短款卫衣划过一道白色的曲线。
原来是同专业的——蒲熠星迅速下了定义,背着手晃悠到终点的裁判处踮脚瞄了一眼,凭着价值不菲的黑框眼镜找到了对应赛道对应名词的人名:
郭文韬。
燃起探索欲望的人把名字含在嘴里反复咀嚼了两遍,转头对上迎面插腰走来的本尊却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头脑一热就将手里还没开封的矿泉水递了过去,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了一声恭喜。
“谢,谢谢啊。”
郭文韬干笑着接过他手里的矿泉水,湿漉漉的刘海贴着额头,与那日的斯文形象相去的有些远。
蒲熠星不知道自己花了三块钱重金买的矿泉水为什么给了一个才见了两面的内向青年,但本着平等交易的原则补了前段时间的腰伤也不算亏,于是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就冲人傻笑了几声,踢踏着蹦回了宿舍补觉。
可惜好好的第二面在大白天的睡梦里反复重演,汗水勾勒的手臂线条和淌湿的白净额头莫名催化成了一场奇怪旖旎的春梦,扑腾着醒来的理由也只是因为自己居然是在下面的那一个。
完了,栽了——蒲熠星撸了把同样濡湿的刘海,覆着眼睛无奈地咧开嘴角。
03
“阿蒲,想什么呢?”
郭文韬伸手招呼着自家已经快逐渐抱不动的汤汤过来,揉了两把柔软的皮毛才抬头去看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的小模特。
其实很少有人再唤过他阿蒲,身边不怎亲热的人一般都叫他一句熠星,连唯一会念这称呼的齐思钧偶尔也会插着腰直呼他全名,于是蒲熠星在人理所当然的称呼里捂上开始狂跳的心脏,支支吾吾地应答:
“没事没事,就是没想到文先生会是韬韬你,我还奇怪这姓稀奇呢,哈哈,哈哈。”
早就练就一身吐槽本领的人只知道摸着后脑勺干笑,心里却早就把贸然签了合同的齐思钧骂了个狗血淋头,顺带连草率掠过文这个姓时的自己都不放过,毕竟记忆里似乎是听人提过一嘴的——
“等以后工作了,或者出名了,我就省了郭字,用文韬当艺名,连签名都方便的多。”
二十出头的郭文韬站在演讲台上,满目都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蒲熠星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决定不喜欢了的人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那么清楚,因为那一年明明是他死心的第一年。
“毕业之后本来想专职艺术,艺名都取好了结果圈子也不太好混,发生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干脆退了。”郭文韬抱着猫咪丢到窝里,在吧台边上泡好了一杯略烫的龙井,转身递给眼神明显闪躲的人,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笑,“理论上其实应该给你来杯美式,不过好像你已经喝过一杯了,那就只能龙井将就着喝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卸了很多清冷,蒲熠星却依旧不敢看他眼睛,只是低着脑袋抿了一口烫嘴的绿茶——衣角的咖啡渍不显眼,美式是他大学早起的必备咖啡,多年前也和人抱怨过不喜欢喝茶。其实单拎出来都是心思缜密的人可以做到的记忆,只是这些细节偶然叠加又好像多了些说不清的暧昧。
“退了圈后我就应聘了我们大学的老师,现在平日里就是给学生上上课,闲的时候就接一些约稿,得亏我那老爹家底还凑活,所以日子过的还算像样。”
郭文韬自嘲地摇了摇头,两指下意识摸向裤兜里凸出来的香烟盒,余光瞥了眼已经开始皱眉的人不觉好笑,但搓捻了半会儿还是松了手,反握住人冰凉的腕骨领着往二楼走。
他的掌心暖的过分——蒲熠星垂眸看着逐渐发烫发红的手腕,第一次鄙夷自己生而冷白的皮肤。
“这次找模特也是因为朋友邀请我参加一个比赛,我头脑一热就答应了,这才托他帮我搜罗些符合要求的模特,”郭文韬拧开一扇楼梯右手边的大门,扑面而来的薄荷香气熏得人一瞬间清醒不少,挡在蒲熠星前细微咳了两声,“反正都是要找人,找个熟悉的总归是好过找个自视清高的,更何况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所以,你们比赛的主题是什么?”
蒲熠星噙了噙鼻,逼着自己忽略最后半句话可能产生的歧义,自顾自先走进画室里打量了一圈——偌大的落地窗,素净的窗帘,上好的画架和油彩,还有随手涂鸦的白墙和木质地板,确然是郭文韬好些年前的审美与习惯。
画架上还搁着一幅被罩子掩盖起来的画,空白的一片有些显眼,于是他下意识地伸手掀开画布,却被人迅疾地往后扯了扯,半靠在薄荷香味的怀抱里。
太近了。
“这幅画还没完成,有点瑕疵,等完成了再给你看。”
郭文韬的声音打在脑后,咖啡的香气混合有些奇特。
“哦,小气,”蒲熠星嘟着嘴挣开人的手心,一边故作了然地点头一边在心里腹诽人满身的秘密,“那主题呢?万一我不符合你不就白找了?”
“放心,这主题绝对适合你,”郭文韬抬眼看着人笑,飘窗的细碎阳光铺设在满目的温情:
“它叫,不告而别。”
04
蒲熠星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做过最浪漫的事,大概都聚集在了大一的那些细枝末节。
郭文韬喜欢晨跑,他便装作睡不着早起散步的样子在人晨跑后递上一杯食堂五毛钱的豆浆,再漫不经心地说一句室友爽约买多了,说谎的样子像是小时候欺骗妈妈考了95分的小孩儿;同为外省的人话题多,天南地北什么都聊得开,郭文韬内敛不会交际,他就在他旁边哈哈哈地笑,接住他每一句可能会引发冷场的话。
他不是多么天赋异禀无师自通的人,只是刚好把懵懵懂懂的喜欢放在了心尖,于是学着体贴,学着爱人。
暗恋的日子如流星扑闪而过,蒲熠星从来不近也不远地站在黄昏一角,尽心尽力扮演好同专业同学这样陌生的角色;他皮薄说不出口喜欢,所以这个距离最舒适,也最适合看他低头时阖上的睫毛。
“小齐,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那你愣着干啥,表白啊。”
“可是我对着他就脑子一片空白了,哪还能说出喜欢啊。”
蒲熠星趴在宿舍的阳台上无奈望天,背后的室友插着耳机打游戏打的昏天黑地听不见,他才能小心翼翼地在黑夜里道出一句深埋已久的喜欢。
“说不出口就写,写不出就画,你个美术生还用得着我来教你?”
齐思钧那头大概是在刷牙,含着泡沫含糊不清地喷了他满脸,再想说点什么他就已经无情地挂断了电话,繁忙的嘟嘟声像是带了语音的嘲笑。
“画就画呗,谁怕你一样……”蒲熠星恶狠狠地对着已经熄了屏的手机龇出一口白牙,红着一张脸像是醉了酒的猫儿。
其实他素描的功底不错,大大小小的奖也曾拿了不少,于是在某个下定决心的夜晚,他翻开手机图库里上了密码锁的私密相册,挑挑拣拣出了一张郭文韬在篮球场上一跃的相片,使力钉在了画布的最上方。
这张寄托了他所有爱恋的情画走走停停拖了小半个月,宿舍床上的昏暗灯光成了每个晚上挑灯夜战的唯一作陪,而从脚踝到发丝的每一笔勾勒,和角落里颤巍巍写的署名,都盛了他满目的柔光与爱意。
可惜事不遂人愿,情窦初开的少年竭尽毕生的勇气把画压在了人桌上的笔袋之下,却在楼梯的拐角垃圾桶里发现了自己暗恋的苦果。
于是来不及出口的喜欢成了那一晚的瓢泼大雨,蒲熠星哭红着眼删除了整个相册,在第二天早上神色如常地买了杯无糖的豆浆,在食堂阿姨这次怎么没买两杯的询问里咧开嘴角,哑着嗓子回答:
“他不喜欢无糖豆浆。”
“他不喜欢我。”
05
“所以你那年,为什么突然就转了专业?”
郭文韬嗅着满溢的薄荷香拉开窗帘,倾洒下来的正午阳光晃得眼睛有些发疼发红。
他的质问没由来没因果,可是蒲熠星在人身后闭上眼,回忆里的相片都只停留在那个墨绿色的垃圾桶,和染了灰的满腔欢喜付之东流。
“可能就是突然不喜欢了吧。”
“……可能就是突然不想喜欢了吧。”
蒲熠星深吸了一口气,弯着笑眼铺陈开最标准的疏离,冲着回身愣神的人伸出手,张开的指节漂亮又冰冷。
“文先生,新的开始,请多指教。”
06
蒲熠星从来不是会被教条束缚的人,初高中的叛逆期里安安分分坐在教室里的日子不过半,大学四年因为一次告白失败就能当机立断的转专业顺道断绝了所有可能的联系,毕业后更是极其迅速地开了一家地理位置还不错的花店美其名曰享受生活陶冶情操,于是清醒异常地混了两三年。虽然名堂是没混出,但好在少年人的棱角也没磨平,甚至蓄了一身的记仇脾性,斤斤计较到欠债两百块都能在一个月里翻个番。
“第一天工作怎么样?迟到了人家没刁难你吧?”
齐思钧下了电视台的晚会就往花店奔,还没掏出钥匙开门就已经在外头嚷嚷开了——虽说对方看起来像个完美甲方,但毕竟人心难测人模狗样的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人体模特这事儿本来就不怎么放心。
可惜担忧了一整天的主角刚整理好新到的花束,听得叫唤才从一大捧红玫瑰里茫然地抬起头,手上还挂着新鲜的花露:“很顺利啊,挺好的,没问题!”
“没问题你个鬼啦。”齐思钧把包往沙发上一甩就整个儿陷了下去,翻着白眼戳穿人拙劣的谎言——但凡少一个形容词,他都敢相信眼前这嘴角垂到能和地板肩并肩的人说的是真的。他把手机滑到几分钟前的聊天界面,点开一串莫名其妙的啊字语音歪了歪头:“人与人之间诚实点,简明扼要一点。”
“你,确定要我说实话?”
“废话。”
“那你保证,我说了你不生气。”
“……等一下,”齐思钧抬手堵上人的嘴,机械性地灌了一杯蜜桃乌龙茶,“好了可以了,你说吧,我可以control了。”
而蒲熠星看着人神情呆滞的模样下意识一慌,手脚麻利地先给大门上了锁。
emm,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那个,签合同的那个文先生……是我前暗恋对象……”
“咳,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等等等等什么玩意儿?你把最后五个字再说一遍。”
“前,前,前暗恋对象……”
“我$$$€€&¥#,就那个把你素描画扔垃圾桶里的那个破烂玩意儿??”齐思钧一杯茶还没消化完就蹭的从沙发上跳起,骂骂咧咧地撸起袖子扑向茶几上敞开的合同,被蒲熠星好说歹说地往回拉也没起效,本就力气大的人三两下就已经把合同攥在了掌心。
“哥哥哥,违约费五十万呢,冷静冷静,弟弟我赔不起啊。”
蒲熠星肉疼地从人手里扒拉回价值不菲的合同,死死护在怀里和火冒三丈的人拉开一段安全距离。
“蒲熠星你是不是缺心眼,几亿的身价抠着这五十万不放?”齐思钧恨铁不成钢地掐着人耳朵拖回沙发,扶着脑袋觉得自己这点年纪都要被气出高血压了,“他拒绝的你诶傻子,他还把画丢进垃圾桶里,结果你现在还要给他打工,你不膈应我还膈应呢弟弟。”
蒲熠星被人吼的委屈,只好在沙发上窝成一团默不作声地点头迎合,等齐思钧插着腰又喝完了一整杯乌龙茶后才从膝盖里抬起头,舔了舔唇露出猫儿的狡黠笑:
“打工是打工,报复是报复,不冲突的。”
大概是话里的阴森太熟悉,齐思钧恍然想起高二那年蒲熠星笑着把一个挑事儿的混混引进了校长室处分,出门那瞬间的笑容弧度与眼前别无二致。
“你,干啥了?”齐思钧晃了晃手里空了的水壶,对着合同上龙飞凤舞的签名抽了抽嘴角,腾然升起点同情的预感。
07
其实完整的故事太长,报复不过是顺口一提的埋怨。
理论上算是久别重逢的两人在一方的盛情邀请和一方的职业假笑之下共进了一顿尴尬至极的午餐,蒲熠星咬着五成熟的牛排面容扭曲,毕竟面对面就餐的记忆还停留在大一时的一厢情愿。
“不合口味?”郭文韬抬眼去看他的反应,左手边的沙拉被搅得有些稀碎,“五分熟,蜂蜜芥末,我记得都是你喜欢的啊?”
“啊,没什么,早上犯了点胃病,所以没什么胃口。”
蒲熠星被人理所当然的语气惊得一愣,习惯性的直线切口微微一歪,沉着眼缓了会儿才冷淡地找了个恰当的借口,顺道对上齐思钧精心挑选的迟到理由。
只是今天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不在预料之内,从不该发生的迟到到单方面的暗恋重逢,逐渐走偏的事情发展总是打得他措手不及——又比如现在中断进餐礼仪满柜子找药的郭文韬。
他不是多么细致入微的人,记忆里相对亲密的一年相处也总是以自己的主动为基础,他会对生病的自己说多喝热水,也会在瓢泼的大雨里送来一把遮风的伞,可他永远不会对症下药,也永远不会知道两人一伞的小小心思——记忆里的郭文韬是个提线应和的木偶,太生硬,太理性。
“不用了,”蒲熠星咽下最后一口红酒,笑着推拒了人递来的绿色胶囊,“我这体格没啥大问题,就是前两年饮食不规律养出来的毛病,现在没什么事了。”
语气里的疏离不轻不重,褪去了那年的满心爱恋便是玩笑如亲朋,于是郭文韬握着药片的微不可见地抖了抖,复而抿着嘴替人换了杯温热的白开,轻声应了句嗯。
“韬韬,你作为老板对我这个临时工这么好,我可是要误会你别有所图的啊。”
郭文韬没了再聊下去的心思,蒲熠星便眯着眼睛随着人进了厨房,倚在门框边上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句打趣,毕竟唯一一次告白就被踩在脚下撕碎尊严的人早没了顾忌,只是想着那年欠下的情债总是要一点点讨回来的。
洗碗池里的白瓷盏噼里啪啦跌落了一只,砸破了点边缘像是修补不回的青春时光。郭文韬沉默着卸下橡胶手套,回身看向人再不是满目柔情的眼:
“如果真的是别有所图呢?”
“……那可能根本就不该存在这种如果,”蒲熠星攥着冰箱框的手微微收紧,手背匍匐的青筋如是那年楼梯间的匆匆一眼。错愕也好难以置信也好,反正统共也只不计数的一秒时间,再抬头便是习以为常地换上打趣神色,伸手取过台面上不合大小的手套。
他听不懂话中真假,只是在结痂的伤口里品到了久违的蜂蜜甜——可惜这份甜来的太迟,落在伤疤上又是一寸一寸的疼。
“韬韬,”蒲熠星忽而唤人名字,明明是一模一样的称呼,却又是天差地别的欢喜。于是郭文韬沉着呼吸抬眼看他,恍惚着看见浅粉色的唇瓣一张一合:
“迟到的深情比草贱。”
手里的白瓷盏被无情丢进脚边的绿色垃圾桶,碎裂的一角嘲讽般晃过两人如隔山海的脸。
08
水壶的烧开声有些刺耳,齐思钧起身按下开关,望着徐徐的热气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么说来,他这次招你,真是别有所图?”
MightBut who knows?”蒲熠星坐在榻榻米上望着花架上的茉莉花出神,听得询问也只是头也没抬地接过人递来的白开,抿了一口便烫得嗷嗷叫,扑腾着去抽桌上堆叠的纸巾。
可惜十年的默契就是口是心非也能看出破绽,莫名其妙用英语回答的答案证明人心里早有决断,于是齐思钧伸手弹了个脑瓜蹦儿,在人不明所以的眼神里皱起了眉。
“你俩可都断了联系好些年了,莫名其妙招你还莫名其妙说出别有所图这种话,怎么,饿虎扑食还是见色起意?”
他一向帮理不帮亲,由着工作的关系交际圈也广,不过大多都是个点头的交情,周边好友里真能让他放弃主播素养阴阳怪气的人实在不多——蒲熠星虽然和他从小打到大,认真算起来倒也是谁都比不上的。
“哟呵,那你这是不是侧面夸我帅?”
蒲熠星的故事感意料中的没维持太久,乐于抠各类重点的人笑嘻嘻地凑到他身边,毫不谦虚地往自己脸上贴了几两的黄金。
齐思钧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推着人好捏的脸颊拉开不锤脑袋的安全距离,连夸了两句好帅才把臭屁的人哄得心花怒放,翘着尾巴圆溜溜地滚回自己舒服的沙发小窝。
“行了,别贫嘴了,我很认真的在和你说这个事儿,这你又不能解约又不能逃的,打算咋办?”
“咋办?凉拌呗。”
蒲熠星抱着自家对比下明显瘦削的瓜蛋有一摸没一摸地撸着毛儿,瞥了眼人准备起身拿笤帚的动作才嘿嘿笑着坐直身子,附到人耳边嘀咕了两句。
“主动辞退?”齐思钧逐渐皱巴起一张脸看他,“他都惦记上你了还能主动辞退你?做梦呢?”
“欸,这就是齐兄你不懂了,”蒲熠星端起天机不可泄露的架势拍了拍人的肩膀,漂亮眼睛里窝了铺天盖地的坏心思,还有一闪而过的失落,“喜欢呢肯定就是说说玩玩而已,说不定还是在变相嘲笑我的愚蠢告白呢,所以只要我表现的多动一点,再踩踩他底线,保准辞退我。再说了,谁能比我了解郭文韬啊,他这人吹毛求疵到令人发指,大一十月份的时候有人不小心在他画上多加了一笔,他就默不作声地直接拉黑,一学期都没给人好脸色看过,还有还有啊……”
“蒲熠星,”齐思钧出声打断他固执的絮叨,伸手点上人白皙的眉心,“我不是来听你讲他曾经的故事的。”
我也不是来听你讲曾经的爱而不得,和现在不知放没放下的执念的——这句话他没说出口,因为被点醒的少年已经冷下脸噤了声,挠着头发鼓捣出乱糟糟的形象。
“诶呀,反正从明天开始,我决定上蹿下跳闹他个鸡犬不宁!”
蒲熠星扯着嗓子长叹了一声,食指指着天花板发了句豪言壮语就直直倒在沙发上扑腾了两下装死,而瓜蛋爬上人平坦的腹部抖索了两下腿,喵呜着似是不明所以,却又学着话里的上蹿下跳蹦上了齐思钧的怀里。
唠嗑的时间总是走的快些,齐思钧撑着最后的生物钟把昏昏欲睡的人拖进卧室的床上,灯光是特意挑选的暖黄,幽幽地在睡梦里点燃一盏安抚的烛火。
“瓜蛋抱到我房里睡了,你就好好休息一晚,到点了我叫你,不会再迟到的。”
齐思钧拉灭了最后一盏走廊的灯,他的客房在走廊的另一头,是一年前装修的时候蒲熠星特意留的,说他习惯家里多点人,够热闹够生气,包括睡觉习惯留个灯,因为怕醒来是黑到寻不着自己的恐惧。
“别再动心,”他在合上房门前匆匆掠过人弓起的背脊,将近一米八的个头在黑暗里佝偻成小小的一团。
“别再重蹈覆辙。”
09
城郊的那所独栋别墅固执着亮了一晚的灯。
初秋的早晨凉薄,郭文韬只穿了件宽松的薄款卫衣站在窗边,楼下停了辆黑色的保时捷,驾驶座上的人他不认得——不眠不休在画室待了一夜的人咬牙压下不受控的酸气,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蒲熠星下了人的车,甚至乖顺到开衫的帽子都由着那男人调整。
“郭神仙,你这是不打算睡了是吗?”
周峻纬意思性地敲了两下画室的门,手里端着一份速摸的早餐——今早本也就是想着来蹭个饭,却没想以往七八点起床的人竟是已经站在窗口发呆,占地面积不小的别墅估摸着也是亮了好些时候的灯,电费算起来都有些肉疼。
虽然周峻纬自己也没想通为什么明明是来蹭饭的却反倒给人做了顿早餐,站在原地没什么耐心地叫了两声就自觉地准备端着盘子往下走,毕竟食物不进画室是规矩,爱吃不吃他都不想站在门口耽搁自己的一大堆事务。
“我不吃了,你放到冰箱里吧,”楼下两人终于道了别,郭文韬这才分出点眼神递给身后准备下楼的人,“阿蒲来了,画架上那幅画你待会儿帮我收一下吧,书房空着你随便用,文件记得归位……”
“行了行了,你去吧你,我还有啥不知道的。”
周峻纬先人一步走向一楼的客厅,一边回头不耐烦地吐槽人不放心的啰嗦,一边碰着刚进门的蒲熠星匆匆打了个招呼,顺道把正准备出口的一长串疑惑硬生生吞进肚子里。
蒲熠星今天大概是按着郭文韬要求穿的搭配,上身是正红色的开衫内搭白色的短袖,宽松的运动裤够青春够少年气,而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是腕上的手表,还是几年前的老款式,虽然没什么新意但至少纯圆的表盘设计简洁大方——不告而别的主题总基调大抵是定在热烈的红,毕竟口耳相传的文先生热爱对比强烈的色彩与情感反差,越是张扬明媚的情感他越要画那阴郁的乌云和崩塌的山,越是心酸痛楚的情他越要掷出满画布的光鲜色彩。
“我们现在能开始了吗?”
蒲熠星抬手和周峻纬打了个简短的招呼,扭头再见郭文韬已是换了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
郭文韬其实就站在冰箱边上,那人眼底的情绪转换自是看的一清二楚,于是苦笑着收回冰箱门把上的手,咽回了那一句要一起吃个早餐吗的邀请。
迟到的深情比草贱——他在梦里闭上眼时,轮回播放的就是这句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寻不着一丝喜欢的讽刺。
周峻纬站在二楼的拐角回望了一眼倏然冷下去的氛围,犹豫着看向手里只涂鸦了一半的肖像画:少年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袖卫衣匆匆行过招聘所的大门,林立的枫树初染了秋天的橙黄,而视角是来自人行道另一侧的车窗,模糊的边缘轮廓却把故事交代的一清二楚。
他记得陪郭文韬去找模特那天天气算不得好,没有暖阳没有和风,他同人坐在舒适的车内寻找目标,也就是那一刻正正好瞥见了抱着一叠资料走出来的蒲熠星。周峻纬对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没什么太大印象,只是瞧见副驾驶座上的人倏尔亮起眼睛,端起后座的相机草草拍下一张漫步的身形,倦怠了一天的面容上浮起第一抹惊喜的笑。
“周峻纬!”
楼下传来慌张的叫唤,他低头望去便能对上蒲熠星踏上楼梯的身影,于是生生从回忆里抽身,反应迅速地带着油画躲进画室储物柜后的密室,合上柜门的那一刻同时听到了两人从楼梯口传来的声音。
密室是郭文韬亲手打造的,两三平米的空间只能堪堪站下一个成年男子的身量,周峻纬站在其中小心翼翼地环绕了一圈,封起的三面墙壁都挂着陌生又熟悉的肖像画——从十九岁到二十六岁,从羽绒外套到白T背心,从晴天到瓢泼大雨……
无一不是蒲熠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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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7 04:57:0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期待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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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12 08:44:4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垃圾桶的画应该是个误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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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20 21:40:1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怎么就误会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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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0-3 09:55:0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期待后续,扔进垃圾桶里的画一定是个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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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0-26 00:34:5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期待后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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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5 20:22:28 | 显示全部楼层
之前在wb看到过真的超级喜欢这篇的“他不喜欢无糖豆浆。他不喜欢我。”老师好会写!!!s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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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11 00:47:2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蹲个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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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12 01:54:3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期待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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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24 01:00:4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蹲后续,超级香!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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