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长夜秉烛 于 2023-3-10 23:32 编辑
做梦时被吵醒实在是一件非常令人不快的事,即使是场不太美好的梦。从床上坐起来的前一秒,郭文韬不无烦躁地想。 随手把汗湿的额发向后捞去,郭文韬终于摁下了响个不停的通讯器:“峻纬?怎么了?” “文韬。”周峻纬话语里惯常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严肃得令人一阵心慌。 “我们被发现了。” 不知是谁的伯劳鸟精神体扑扇着翅膀落在枝头,尖利的啼叫声撕破了浓重的夜色。边缘区刺眼的探照灯直射过来,给郭文韬低垂的眉眼和发白的指节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银边。 良久,他才涩声开口:“是……放精神体的时候,频率被监测到了吗?” “对。”周峻纬叹了口气:“是我的错,对不起。” “别道歉。”郭文韬扯了扯嘴角:“不是你的错,我们本来也不可能躲一辈子,至少验证了四个辛德勒笼对地球的覆盖网没有任何漏洞,也算是个贡献。现在……又要回研究所了吗?” 周峻纬回得很快:“放心,不用。这几天是审判庭的例行检测,辛德勒笼主机临时被申请去了总庭,撒老师他们的人监控的时候看到了异常频率,提前把消息截了下来。总庭正好在组建九区审判庭,为了防止阿波罗研究所的人有检查频率备份的习惯,鸥姐和小白哥就用推荐权钻了个空子,把我们组进去了,反正研究所也动不了审判庭的重要人员。”对面响起了几声敲击:“发你了,可以看看。” 郭文韬对着白敬亭龙飞凤舞的签名愣了两秒,拎着支智能笔干脆地在“被推荐人”一行签下了名。扔下笔捏了捏眉心:“反正是道只有一个选项的选择题,越快越好。”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好一会,久到窗外的雨声都淅淅沥沥地响了起来,周峻纬的声音才夹杂着雨声和电流声小心翼翼地响起。 “文韬,你是不是又做梦了?” “对。”郭文韬终于松开了手,向后重重地仰倒在床上,声音轻得几不可闻:“还是一样的梦,你拨过来时正在做。仍然是前半段完整,后半段只有支离破碎的画面。” “复述一下你所看到的一切,好吗?”周峻纬的声音低得快要融进雨声里。 郭文韬精疲力尽地用小臂挡住了眼睛,近乎机械地翕动嘴唇。 “她说完那句话就静止了。” 女人全身诡异地停滞了一秒,只剩血痕顺着手臂缓缓滴落,被苍白的肤色一衬,显得鲜艳又奇特,像是从地狱里开出的恶之花。 “关节扭曲,皮肤撕裂,黑色的外骨骼,复眼,斑斓的翅,像是……奇特的类蝶融合体。” 柔弱的肢体猛然挣脱了束缚,关节反转,像是个无力的布娃娃般任那只无形的巨手摆布。皮肤顺着脊柱自上而下骤然剖开,发出清脆的锦帛撕裂声,三对泛着金属光泽的漆黑节肢带着黏液与血丝从血肉外翻的创口里伸展出来,尖锐的足尖轻松插进了地面。皮肤与血肉抽搐着收缩,纯黑的外骨骼向内合拢,包裹起属于人的一切。变形的躯体轻轻抖动了几下,一对巨大的,湿漉漉的斑斓蝶翼从狼狈丑陋的血肉中支出,像蝴蝶破蛹一样在空气中簌簌抖动,是如卡西莫多手中的娇嫩玫瑰般的艳丽夺目。 “警报,不停歇的警报。然后是枪声和血。” 警报声像是不知疲倦的伯劳鸟,长久地鸣叫着,让人平白生出一阵恐惧与烦躁。 “砰” 警报声戛然而止,寂静像是奏鸣曲中一个仓促突兀的休止符。下一秒,融合体一瞬间僵硬的躯体轰然倒塌,鲜血像是破水管里涌出的水,浓郁的血腥气顷刻间四散开来,徒留下失去生机的蝶翅在风中颤动着,像是蒙了尘的塑料花。 “一只白的反光的手伸出来遮住了我的视线,有很淡的消毒水味。” 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从后方悄无声息地伸了出来,隔了一段距离稳稳地悬在他的眼前,如坚实的壁垒,将一切狰狞挡在了壁垒之外,浅淡的消毒水味如潮水般温和的席卷上来,带着种令人心安的奇异力量。 “他说……” 低哑的声音轻柔地响起。 “别怕,我在,不会有事的” 雨仍然孜孜不倦地下着,在窗上划出一道道杂乱无序的水痕。就在郭文韬保持着这个姿势快要睡着的前一秒,通讯器那头终于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怎么样?”郭文韬强忍着睡意问了句,“还是一样的结果吗?” “对。”周峻纬的声音满怀怨气,他几乎能看见那人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文韬,距离我们十五岁逃出来已经六年了,每个月的十号你都会告诉我你做了一个一样的梦,我把它们全部记了下来。可是直到目前为止,我还是找不到任何规律或原因。” 郭文韬轻轻哼笑了一声,带着点鼻影打趣道:“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催眠我吗?周大心理学家?” “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妖魔化心理学。”周峻纬满声心力憔悴:“哎,说真的,要不是我俩都是实验体哨兵,我早就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都有啥了。” “哦。”郭文韬含混地应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早点睡吧,梦里啥都有。明天早上还得早起赶去九区呢。” 窗外的雨下大了。东基地的暴风雨总是这样,周峻纬想。 “……嗯”周峻纬轻轻叩了叩通讯器:“四月十号凌晨两点十三分。生日快乐,文韬,祝你好梦。” “也祝我们,获得自由六周年快乐。”
tbc.
|